第四十一回經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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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織田信長受封彈正少忠之後,他就沒少為上洛做準備,不但連拉帶打京畿諸位大名,更是初步試探接近武田家,依舊執著的進行著他的西攻東交政策,在這種政策的影響下,一大批實力弱小搖擺不定的大名紛紛投奔織田門下,同是清州同盟的德川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本來隻有織田家和德川家兩家的聯盟,現在多出了許多大大小小的鬼神,而作為織田家以東唯一大名的德川也在信長往西上洛的戰略圖畫中分量越來越小,一時間家中人心惶惶,德川家康為了此事,也是幾夜不能安睡,又一夜,德川家康勉強睡去,卻立刻被噩夢驚醒,萬般無奈的他隻好點起燭火,喚來一個小姓說道,“菊丸啊,昭德回來了麽?”
“回稟大人,孟大人領兵討伐飯田山流寇去了,走了一個月了,不知道回來沒有。”菊丸是個十一二歲的侍童,深得家康喜愛,近年來常常帶在身邊,就是行軍美濃時候也沒有離開過。
“那就是回來了,這麽多年了,若論昭德帶兵,除非那幾次大戰,不然沒有超過三十天還沒回來的,你去叫他,說我有事。”家康就著燈火,從枕頭下抽出一本書來,翻開讀到的那一頁,便不再說話了。菊丸答應著退下,出城去找孟昭德。家康又讀了十數頁,菊丸便帶著孟昭德趕來了,家康一見昭德便合上書,召喚昭德近前來,孟昭德得令忙小跑上前,跪在家康的榻前,家康端起燭火仔細觀瞧了一陣,方才說道,“昭德啊,你可瘦了,這次飯田山不順利麽?”
孟昭德苦笑一聲,方才緩緩說道,“此番天龍軍北上,沒料到飯田山山道內囤積的糧草提前被山民襲取,去到那裏時候大軍便無糧草了,屬下無能,隻好讓部下去武田家飯田城城下町搶了一些回來,可惜武田軍確實威猛,天龍軍雖然搶回了幾千石糧草,卻也折損了上百人馬,而且...而且屬下家中井伊幸助陣亡,身中十七箭,屬下無能,請主公大人降罪。”
“哎,這是家康沒有算到,大久保忠佐確實不夠成熟,打他帶兵去到飯田,已經半年了,怎麽還是沒收攏住人心,害得軍糧被奪,這不怪你,昭德啊,你家的武士為本家效命身死,要褒獎,著大葬,按照侍大將標準,井伊家全族準許免去稅收一年,如何?”家康其實早得到服部半藏的匯報,他倒是不在乎孟昭德折損了兵馬,他關心的乃是和武田家交戰後,信玄的態度。
“多謝大人恩寵...大人,你也瘦了。”昭德失去了井伊幸助之後一直心中難受,現在家康厚葬並施恩族人,他總算好受了些,也發現了家康臉上的憂愁之色。
“嗬嗬,被你看出來了,先不說這個了,飯田山的事情最後如何了?”家康擺了擺手,將燈火順勢挪遠了一些,孟昭德瞟見了也不在意,知道這是家康的習慣,憂喜不露於下屬前,“回稟主公,屬下在飯田山打了十天,那些流民和山民勾結,利用山川險要神出鬼沒,屬下是抓不住他們的,所以屬下改變了策略,將天龍軍分為五隊,兩路掐住山道東西兩頭,另外三路放火燒山,山中大火一起,山民和流民立刻便竄了出來,然後兩路軍馬從左右兩側向中間圍剿,雖然山中野草樹木都燒盡了,要到明年開春方能複蘇,卻難得將流民一網打盡了,按照主公的軍令,降者全部發去吉田城開屯,不降者...全部正法了!其中統計,共征發去吉田城民戶四千五百戶,吉田城興旺指日可待了。”
“辦得好啊!昭德!家裏隻有你足以托付大事了,忠勝缺少謀略,正信不知刀兵,康政還缺沉穩,忠次則欠遠見,所以深夜家康隻能召你來了,不然,隻怕此事無人可以托付!”家康若說還能和外人說幾句知心話,那怕也隻能是和孟昭德了,昭德知道,家康這話一出,是又要遠行了,可惜自己才回家半日,小腹已經微微隆起的年年都沒好好疼惜一番,就又要走了。“請主公吩咐,昭德盡力。”
“好,那家康可就點將了,昭德,你明日清晨去庫司那裏領取軍資金白銀兩千貫,帶上我的字條,找正信即可。然後你就東行,去遠江。”
“大人你......”
“我考慮過了,家裏的形勢不好啊,如今信長大人對京畿的幾個大名恩寵有加,卻忘了咱們了,嗬嗬,我家康倒不是要靠他,隻是畢竟同盟相交,他家若實力遠超咱家,那是很不利的,我考慮過了,信長大人對東麵越發懈怠有幾個原因,第一,他和武田關係好了,就不用咱們防備武田了,咱家的功用小了,第二,他越往西去,離著咱們就越遠了,以前是鄰居啊,時刻都能看到對方,現在卻不同了,他眼前過的大名太多了,自然就想不起家康了,第三,也是家康想到的最重要的一點,咱們的地盤太小了,勢力對比和當初結盟時候大不相同了,昭德啊,人家在進步,咱們不進步,就會被拋棄的!所以我想了,還是要打,至於你提議的瓦解三國同盟,我也想了,還是要從今川下手,打今川!孤立今川!”說到這,家康手重重一拍榻邊,孟昭德立時明白,家康讓他去駿河是要從內部擾亂今川家。
“大人盡管放心,屬下明白了。”
“嗬嗬嗬,果然是師弟,是比別人懂家康的心思,這次我想過了,咱們用最快最有效的方法,既然今川和武田最要害的是食鹽,你就去搞垮這一點,什麽辦法家康不管,錢我完全在背後支持你,隻要今川家再無力供應武田家食鹽了,就算你的勝利!”說罷,家康從被子裏掏出一掛玉佩來,孟昭德輕輕一瞟,便看出了這是漢白美玉,“此物價值連城,就是夏言家或者嚴嵩家都沒有上等貨,怎麽倭國能有雕琢的如此精美的佳品呢?”想問卻不好開口,好在家康沒讓孟昭德疑惑多久,自己便開口道來,“這塊美玉,是祖上所傳,源氏先祖建立幕府之後,曾經派人去宋朝朝拜,南宋的皇帝賞賜他這塊美玉,昭德啊,你也知道我一直在為將來繼承將軍之位做鋪墊,咱家剛剛立國,根基還薄,我卻為何有這般打算呢,其中一個原因便是這上古美玉,既然天命讓此玉從源氏家中流落我家先祖手上,我又為何不能上承天命,拚搏一下呢,源賴朝大人可是家康的偶像啊。”
“如此說來,這塊玉可不止是值錢這麽簡單了,不知大人掏出來示人所為何意呢?”孟昭德見家康手持寶玉懸於空中,自己是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家康笑了笑道,“家康手下有三河十六勇將,嗬嗬,其實世人不知道,家康實際有十七個大將,這次呀,便是約好的,有人持我這塊玉出現他在麵前,他必會全力相助。他便是駿河第一商賈友野二郎兵衛的屬下,曳馬城的友野屋番頭茶屋四郎次郎,此人自幼腦子活分,且深通岐黃之術,是靠醫治百姓起家的,家康小時候,跟隨多年的乳娘病重,也是他治好的,所以才結識下來,引薦給了友野先生,這幾年暗自書信往來,知道他調到了曳馬城,也是該用他的時候了。另外還有一人,阪田屋的大老板阪田源右衛門,此人是甲府的禦用商人,靠的就是從今川家購買山國缺稀的海鹽發家,這次昭德你要功成,必須拉攏四郎,然後小心避開阪田老板的耳目,即可。明白了麽。”說罷,德川家康將白玉遞給孟昭德,孟昭德忙小心的收入懷中,再看家康,家康已經睡眼朦朧了,便不好再說什麽,悄悄的退了出去。
剛走了兩步,家康突然又睜開眼睛,大聲的說道,“還有一個事,”孟昭德聞聽趕緊停下腳步,複又回到家康身邊,家康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遞給昭德,言道,“這是信玄的手書,你琢磨琢磨。”孟昭德不敢怠慢,忙接過去,小心的讀了一遍,讀罷之後立刻說道,“既然信玄有此意,我們為何還要挑撥他和今川的關係,還是他先出兵,然後坐實了才好,不然他反咬一口,埋怨咱們挑撥他和今川的同盟,一起發兵來打怎辦?”
家康聽罷歎了口氣,幽幽道,“家康還是很佩服信玄大人的,料想了幾日,你說的家康也揣測過,估計不會,他沒說要咱們一定去挑撥破壞啊,咱們隻不過是想到它關東同盟日久,若是信玄貿然起兵,也許心中還有疑慮,咱們暗中助他,破壞他和今川的關係,好讓他名正言順,鐵了心和咱們一起幹,此事既然不是他授意的,他應該不至於想到咱們會這麽做,所以...權當同盟的見麵禮吧,家康是這麽開解自己的,你看說得通麽?”
孟昭德想了想,覺得有道理,和家康說了,家康才放心的嗯了一聲,讓昭德退下,這次便沒有再喊回來了。
孟昭德剛剛退出臥房,德川家康便輕輕敲了一下背後屏風,低聲叫了一句,“半藏!”話音剛落,服部半藏便從一屏風後麵閃了出來,家康瞅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道,“信玄的軍隊到底怎麽樣,你說說,昭德也算是百戰百勝了,還從沒折損過大將呢。”
服部半藏諾了一聲,緩緩答道,“回稟大人,小的奉命一路暗中保護孟大人,孟大人的軍隊自北上飯田山開始,軍中便一直不順,昭德大人麾下田中旭一的一千步兵率先開拔,沿路糧草甲兵都是挑最好的取用,惹得天龍軍的火槍隊和騎兵隊怨聲載道,至於飯田大陣的糧草積蓄,確實是山中流民所為,後來孟大人為了穩定軍心,隻好東進進攻飯田城,飯田城守將乃是新近調來的‘武田二十四將’之一的真田幸隆,他和孟大人的本陣對持在飯田城下,三日不能決斷高低,孟大人此舉乃在吸引真田軍主力,其實他暗裏派了吉良兄弟和井伊兄弟分兵各300去城下町繳糧,結果吉良兄弟那一路成功,井伊那一路卻中了真田幸隆之子,真田昌幸的埋伏,這一位初次上陣的小將,在自己分管的防區內布置了許多硫磺火藥,待到井伊兄弟的部隊出現之後,立刻發射火箭,井伊兄弟的部隊登時陷入火海,300人全軍覆滅,井伊兄弟倆井伊幸助不幸被亂箭射死,井伊仁禮仗著弓術不錯,單騎殺出敵陣,卻也被真田昌幸長槍刺中了腰部,夜夜嘔血不止,屬下探知,這次班師回國的路上,孟大人還一日三請,醫生看護不斷,不過現在據說好了,無大礙了。”
“嗯,”德川家康點了點頭,沉吟半晌後道,“真田家的人啊,能讓我這師弟吃了苦頭的果然不是一般人,那麽我讓你觀察的事情呢?”
服部半藏想了想道,“田中旭一現在手下有武井夕庵,遠藤慶隆,吉良半平,吉良忠佐,且有大人親賜的一千步兵,軍餉是由三河本家直接撥給的,他心思活分沒有小的沒看出來,不過一路上要吃要喝,隨軍物資都挑揀最好的,這是事實,不知道是否如大人所料?”
家康嘿嘿一笑,輕輕說道,“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這便已經出乎家康的意料啊,昭德,嗬嗬嗬,你向來靠仁義待人,對屬下多靠寬容,半藏啊,這是不對的,若是這麽做,上下難免不能嚴治,亂世治國要靠鐵腕無情啊!好了,半藏,你退下吧,家康這次是真困了。”
服部半藏得令連忙退下,家康自顧自的又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笑孟家家中不合,還是笑自己終於可以發兵東進了,反正是笑了一聲,便和衣躺下,呼呼睡去了。
孟昭德到家,已經是東方有了魚肚白,悄悄走進內廳,看到年年安詳的睡在被窩裏,孟昭德不由一陣溫暖,上去在年年的額頭上輕輕親了一口,沒想到自己的夫人沒有睡熟,竟然醒來了,孟昭德一見,忙低聲說道,“睡吧,好好睡,主上召喚我辦件差事,我明日就動身。”話音一落,年年便淚如玉珠滴滴滾落,孟昭德知道這是夫人舍不得自己,忙寬衣解帶,鑽進暖和的被窩裏,輕輕摟住夫人,低聲說道,“亂世如此,夫人見諒,昭德無能,不能多陪陪夫人你,可別怪我啊。”年年幽幽歎了口氣道,“年年不怪夫君總是外出,可是能否於大人說說,少去些軍營,這每日刀光劍影的,太過危險了,年年總是擔心的緊啊。”孟昭德伸手拭去年年臉上的淚水,輕輕說道,“好夫人,要是昭德不去軍營,我能幹什麽啊,算賬管錢我不是正信大人那樣的好手,屯田開墾,我比不過大久保大人那般細致謹慎,不刀頭舔血,我拿什麽讓我的夫人和孩子過好日子啊,年年,是不是?”說罷輕輕在年年的臉頰上香了一口,年年這才止住了哭啼道,“夫君,這次又是去討伐哪裏啊,要去多久?”孟昭德噗嗤一笑道,“好年年,這次不是帶兵,是去經商啊,我正琢磨呢,帶誰去,友成和玄以都不錯,但是軍中財政一日不能離開此二人,長盛也好,可惜小舟城密建乃長期工程,我不敢讓他荒廢,至於政文和半兵衛,哎,實在天龍軍不能無主啊,除非他們兩人,誰能指揮動那些大將呢。”
“那夫君到底定了沒有,誰去,”年年輕輕挪動身子,躺倒在昭德的懷裏,柔柔的問道,孟昭德對嬌妻之愛無以複加,自危難中相識,自富貴中結合,可說無所代溝,孟昭德思量後說道,“我想來想去,隻能夫人辛苦一趟了,你和我化裝成商賈往東去,惠隱院就穿上行腳僧的衣服,做個旅途的伴即可,就咱們三人,目標小一點,辦事方便些,然後你可讓玲玲跟著,畢竟現在你身子不一樣了,不能勞累了。”年年聽罷嘻嘻一笑,害羞道,“隻怕玲玲不能和咱們去呢,”孟昭德聞言很感詫異,問道,“莫不是有什麽病痛,”年年撲哧一樂,悄悄在孟昭德耳邊說道,“她啊,近來沒事就往武庫司(掌管糧草兵刃的隨軍官)大人那裏去,年年從不求大人你什麽,可我就這一個妹子,你說,要是他們好事近了,你答不答應。”孟昭德這才明白小姑娘是春心蕩漾了,哈哈笑道,“夫人放心,昭德不會不答應的,原來是天空丸啊,嗬嗬,好啊,政文平日裏不慌不忙的,一步三搖,詩書文章揣滿身,我真當他和惠隱院一樣,打算就這樣清心寡欲了呢,原來藏得挺深,我說他最近總欲言又止,鬧半天打我夫人侍女的主意呢!”年年嘻嘻笑道,“那你成全麽。”孟昭德嗯了一聲道,“就依從夫人,這事情等我回來再辦,好了夫人,咱們早點休息吧,明日就好動身。”
年年答應了一聲,兩人便穩穩睡去,到了第二日清晨,孟昭德在夫人伺候下寫了三封書信,一封給了天龍軍山下政文,主要是布置日常任務,一封給了增田長盛,叮囑小舟城的建設工作,一封給了田中旭一,申斥他飯田山失態之舉,完事後便派人傳來了惠隱院,和夫人扮作商人,惠隱院隨同,三人不帶多餘兵丁,一路趕東而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