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老狐狸久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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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淺井長政幼名猿夜叉,是北近江大名,淺井久政之子,綽號“近江之鷹”。他出生的第二年祖父淺井亮政去世,這使得連年與六角家征戰的淺井家陷入困境,其父久政在率兵作戰上昏聵無能,擋不住六角家的侵攻而步步退讓,最後竟然以投入六角家保護傘下的條件休戰,並強迫長政迎娶六角家臣平井氏的女兒,還為淺井長政改名淺井賢政(拜領六角義賢的賢字),這種屈辱令長政無法忍受。十六歲那年,長政在家臣們的一致擁護下,將久政軟禁繼任家督。而後斷然廢除了與六角家的不平等的交往,一改父親的軟弱作風積極與六角家作戰。五年之間,連戰連勝,不但在家中選拔良材,嚴於治軍,本人更英武善戰,曾親手於陣前斬殺有名武士十餘人,其勇一時響徹京畿,又因為其人貌美俊秀,皮膚潔白如玉,善使一杆銀槍,所以也被人稱為“玉麵馬超”。

    1562年(永祿六年),淺井長政迎來一生中最輝煌的戰役,其率領傾國兵力在美影寺川與六角和齋藤家激戰,以無雙的武勇瓦解了敵人的攻勢,此一戰標誌著淺井家重現輝煌,長政隻靠短短幾年時間的治理,本家就從一個被人欺壓,要靠附庸才能存活的政權變成了能獨立擊敗兩個大名的雄國。第二年,長政出色的表現終於令信長賞識,信長所以才將妹妹阿市(名副其實的戰國第一美女)嫁予了長政,締結婚姻同盟。與信長的結盟對長政來說原是一次振興淺井家的絕好時機,但這次結盟也恰恰導致淺井家最終走向滅亡,其原因便是長政為人最大的一個弱點,頗重情誼,當初他和信長約定,建立攻守同盟,可信長要遵守一個前提,絕不主動向朝倉家用兵,偏偏就是這麽一個要求,信長也沒有做到,逼迫淺井長政不得不背叛了自己的外兄。

    原來朝倉家自百年前便是淺井家的老盟友,從祖父亮政執淺井家督開始,朝倉教景便全力協助亮政與京極和六角家作戰。待亮政死後,在淺井家數次危機之際,朝倉的軍隊都起了救世主的作用,一如既往的不離不棄,這樣忠誠的盟友是長政親眼目睹的,對朝倉家的感激從小就在長政的心底留下烙印。所以雖然明知幫助朝倉家意味著滅亡也會去做,這是長政重義的表現,也是長政不同於其他戰國梟雄之處,可也正是淺井長政必敗的根源,不懂得亂世謀生之道,隻顧一己的恩義情仇,雖然一人又怎能力挽狂瀾,孟昭德得知淺井長政必反之後,就已經在心中默默為這位忠肝義膽,武藝超群的人物念起悼文來了。

    淺井長政的行事就如孟昭德所料一般,本來早十日就備好了糧草,可家中拖遝了,耽誤了進兵,眾臣雖然信服長政的武勇和果敢,卻對於挽救朝倉家而冒犯織田表示異議,或者說恐懼,長政就是用這十日統一思想,約束兵卒,方才能引兵北上,不然軍隊就是一盤散沙,莫說隻有長政一人,就是有十個長政也不足以打敗織田德川聯軍,這十日,讓長政統一了軍隊的鬥誌,卻也給孟昭德的天龍軍贏得了在虎禦前山布陣的時間,讓他功敗垂成,至於如果他不拖遝這十日,提前出兵,能否打織田德川一個措手不及,就不可知了。

    1568年(永祿十一年)10月30日,阿市夫人的管家五郎攜帶“袋中鼠”麵呈織田信長的第二日,淺井長政終於策動傾國兵馬一萬兩千人(掌旗騎兵五百,步兵五千,槍騎兵一千,雜役,腳夫,小幡持五千五百)北上襲擊信長,織田信長在得知淺井造反之後,立刻連夜召集了所有家臣,商討退兵之策,因為此時聯軍所處乃是平原,無險可守,而金琦城本城還有一萬朝倉軍,短期無法攻下,這樣拖延,就有可能引來朝倉家真正主力,現正在一乘穀城和北之莊城按兵不動的一萬五千大軍,若北麵被攻,而南麵的孟昭德一旦擋不住淺井長政,那麽聯軍就要被迫在曠野遭遇兩麵夾擊,這般不利情況之下,織田家首席智囊木下秀吉提出了一個驚人的,改變了戰國曆史的策略,“大迂回戰法”。

    所謂大迂回戰法,其實就是大迂回退兵(以下為曆史真實),如果聯軍此時東撤,那麽必然會遭到朝倉軍在平原地麵的追擊,且把戰火引到美濃境內,淺井長政若是知道了,則可以放棄突破虎禦前山,改東進直取尾張,所以聯軍萬萬不能向東,在研究了京畿地圖之後,木下秀吉大膽提出了從越前西境撤退,借道若狹國,出琵琶湖西岸虎禦前山西陲的戰略要地朽木穀,然後全力南下,經二條禦所,阪本城,穿越京都,從觀音寺城取得補給,最後直插近江國南陲,繞到淺井大軍背後,一舉北上,全殲兩個大名!

    此計一出,聯軍眾將紛紛反對,因為這其中涉及到兩個大問題,第一,朝倉軍的兩萬多大軍在山中行止確實會慢些,可早晚會追上,若是拿不下朽木穀,就會被朝倉軍圍殲在虎禦前山中,此為前途渺茫,第二,淺井長政大軍正在北上,阻止他的隻有孟昭德的三千天龍軍,若是抵擋不住,那麽淺井長政就可以會師朝倉,要麽一起發兵虎禦前山,要麽掉頭南下攻打觀音寺,或者在近江國邊境待敵,就算聯軍能突破朽木穀,也要長途奔襲之師去打以逸待勞之眾,這樣輸多勝少,實在不智!考慮到這幾個問題,織田信長和家康也一時無法抉擇,甚至動了東退回國,依城據守的念頭,木下秀吉知道,此時乃是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他隻能拉上大軍被阻在愛知川無法北上,單人連夜抵達軍前的鬆永久秀再勸,如此一直爭吵到了後半夜,聯軍才決定,按照秀吉的方案,大軍迂回,從西麵南下,然後掉頭北上,抄淺井的後路,可必須留下一支人馬鉗製朝倉大軍,讓他們不敢追擊,再出一位舌辯之士叩開朽木穀的大門,讓聯軍能夠通過,此計才萬無一失!

    既然此計是秀吉提出,在沒有人願意出頭的情況下,秀吉主動請纓,帶本部七百人與七百匹馱馬和家康所贈的三百挺火槍留守,牽製朝倉,家康也同意讓本多忠勝帶本部五百人去虎禦前山相助孟昭德,阻淺井北上,最後這最關鍵的一個任務,在大軍趕到之前想法說服朽木穀守將,就落到了鬆永久秀頭上,如果說秀吉提出斷後是因為一時熱血,而忠勝申請去支援孟昭德是出於兄弟之誼,那鬆永久秀這個老狐狸則是看到了接受信長封賞最好的一個機會,他的聰慧和算計,是不允許他去做一件他沒有把握的事情的,正是因為他久居京都,料定了附近各個豪族,大名,武士的個性,他才敢單人獨行,去拿下朽木穀,隻不過這驚天一功最後得到了什麽,就是他萬萬想不到的了。

    拜別信長和家康之後,鬆永久秀隻帶自己的兒子還有信長撥給他壯大聲勢的一百名小幡持趕奔西南,直指朽木穀,路上眾人皆擔心不已,這朽木穀領主朽木元綱是個有名狡猾的,信長上洛之時他貪戀信長勢大錢多,主動歸降,賺夠了許多實惠卻沒有離開封土,依舊自說自話,且時刻和西國諸豪雄眉來眼去,若是他得知信長逃竄到此,肯定會拿下這個大人物,待價而沽,現在鬆永久秀主動請纓,替信長說服元綱,究竟有幾分把握,鬆永久通不免擔心的問道其父,鬆永久秀不慌不忙的答道,“京畿附近,流言眾多,一個事情能翻著花的變出好多說法來,淺井造反之事,說可信也不可信,說不可信也可信,就看你怎麽編排了,你越害怕,越掩飾,元綱就越疑你,隻有大大方方的,他才膽寒,才相信聯軍無事,長政沒反,放心吧,你父親我一生算計過多少人,一個靠山生存的獵戶,我還不放在眼裏!”

    久通還以為他父親是安慰自己故意說的豪言壯語,沒想到下午抵達朽木穀城寨時,鬆永久秀真的隻帶自己一人去見朽木元綱,一路上兵甲林立,嚴陣以待,果然如父親所料,元綱多少知道政局有變,淺井造反了!鬆永久秀斜視著自己的兒子,隻見久通滿頭大汗,顫抖不止,不由得暗自歎氣,怪自己一世豪傑竟然生了這麽個不中用的東西,隻好用手暗暗的在兒子手腕上握了一下,輕聲說道,“他讓咱們進城,就說明淺井長政造反的事情他半信半疑,對信長公的處境還不好判斷,所以還不敢和咱們翻臉,一會你鎮靜點就行,一切看父親的。”

    一邊說,兩人一邊就到了朽木穀城寨木門前,一襲武士甲披掛的朽木元綱早就等在那裏了,見是鬆永久秀,忙上來打招呼,久秀一改往日的客氣,背負著雙手,哼了一聲,頗有威嚴的說道,“不錯嘛,知道信長公馬上要到這裏來,士兵都換了新衣甲了?槍棒也是新的嘛,好好好,元綱大人,這次怕少不了又有賞賜了。”朽木元綱見了,立刻生疑,都說淺井長政造反,信長逃竄,大軍已經潰敗了,怎麽這個一兵一卒都沒有的鬆永久秀還這麽大口氣,自己手下的三千五百兵士都亮出來了,他竟然一點不怕。於是趕緊上去答道,“謝鬆永大人誇獎,我聽前哨說,信長公隻帶十幾個人突然出現在朽木穀境外,不知所為何事啊?”鬆永久秀一聽,立刻心中顫了一下,心想信長公還是不信任自己啊,明明說好的和大軍一起出發,沒想到還是早早帶著十幾個衛士逃竄了(曆史真實),可麵上不能露出恐懼,不然隻怕自己就要給信長陪葬了,於是鬆永久秀伸手在元綱的肩頭拍了兩下,故作輕鬆的說道,“元綱啊,你厲害,耳目聰慧啊,就知道信長公要來你這裏視察呢!好好好!差事辦得太好了,信長公和長政公想必要高興的很啊!”

    朽木元綱一聽,那更是糊塗了,這個平日隻懂砍柴,伐木,射獵的腦子立刻不夠用了,想不通為啥,隻好小心的問道,“敢問信長公為何高興,長政公又為何高興啊?”鬆永久秀聽罷撲哧一樂,伸出手上下點指朽木元綱道,“你啊,可不老實,都是信長公麾下討生活的,怎麽故意和久秀裝呢。你整飭兵備,重視城防,為兩位大人的聯合行動提供了堅實的後盾,他們怎麽會不高興?元綱啊,恭喜,這次行動之後,你怕要加封地了呢!”

    朽木元綱立刻喜出望外,不管怎樣,封地兩個字還是很誘人的,可畢竟他也是一方豪雄,沒那麽好騙的,雖然每日裏流言蜚語不斷,可總是捕風才能捉影,淺井長政反叛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怎麽可能還有聯合行動?元綱還怕久秀是蒙他,要再問問,臉上一遲疑,鬆永久秀就看出來了,不待他發問,就自己說道,“你準備的這麽妥當,是不是早準備好了,要在這裏迎接,護送信長公過穀啊?那還不親自去迎接,給他個驚喜?”這話說得,朽木元綱有點生疑了,為何讓自己出城,莫非埋伏了兵馬,於是臉色不好看了,立刻對久秀防範上了,鬆永久秀瞅著就好像沒看到一樣,還自把自的說道,“要知道,這次信長公路過貴地,是為了和長政公的聯合行動啊,你怠慢了,就是惹怒兩位大名了!”

    淺井長政就在琵琶湖東側,自己在西側,若是要打,可是朝發夕至的,久秀這句話,算是點到元綱的心病了,元綱此時深感恐懼,可還是不放心,小心的問道,“大人說的是聯合行動?”鬆永久秀一聽就明白,元綱這是已經基本服軟了,隻差最後一錘子,於是馬上乘熱打鐵道,“當然了,京都的將軍有異常(這倒是真話),長政公特意派了密使相告,所以信長公必須緊急回京,先和長政公一起,安撫了京都,才能北上回去打朝倉啊!”說罷,鬆永久秀用手狠狠的在元綱的胸口戳了幾下,斬釘截鐵的說道,“此乃絕密,若不是你我的交情,我絕不會告訴你!”這幾個字一出,朽木元綱算是徹底信服了,整個人是受寵若驚啊,信長公太信任自己了,近江到京都多少條路啊,他非走自己這裏,實在是莫大的榮幸啊,於是馬上吩咐下去,讓鬆永父子趕緊入城休息,好吃好喝的招待,自己則馬上帶著兒子親自出迎,北上拜見信長公,另外備下美酒和洗澡水,供幾位大人使用!看著父子二人樂嗬嗬遠去的背影,鬆永久秀鄙夷的冷笑了一聲,便負手進城去了。本來絕好的一次圍殲信長的機會,就這樣,讓鬆永久秀三言兩句化為灰燼!

    織田德川聯軍一走,朝倉家就得到了消息,可是還不確定是為何而動,萬一是埋伏怎麽辦!這樣遲疑下去,隻有真柄直隆和真柄直澄兄弟嚷嚷著該打,可別的大將都不願意擔當風險,極力反對,如此爭執不下,竟然耽擱了一天!就這一天的時間,織田德川大軍抵達了朽木穀,而信長和十餘名武士騎兵已經通過了琵琶湖,再半日就可抵達京都了,至於朽木元綱,雖然他心懷投機,卻畢竟迎接招待了信長和鬆永久秀,所以信長沒追究他的罪過,卻也不敢讓他再獨處一地了,走的時候密信留給了柴田勝家權益處置,柴田勝家在和前田利家商議之後,便暗做準備,在大軍抵達朽木穀的同時,立刻收繳了朽木元綱的兵權,美其名曰,協助剿平叛匪,這時候朽木元綱才知道是被鬆永久秀騙了,可悔之晚矣,隻好眼睜睜的看著織田家的一千兵馬換防了朽木穀,而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三千多兵馬歸了織田,自己則名義上升為了甲斐兵部代,實際成了個閑人。

    信長抵達京都之後,立刻發布了討伐淺井長政的檄文,並按照計劃,東進觀音寺城休整,此時聯軍上下振奮非常,隻待決戰的那天到來!這樣一天天過去,可苦了虎禦前山的天龍軍和金琦城下的秀吉軍了,若說孟昭德之苦苦在沒日沒夜的抵擋淺井攻伐,不能休眠,勞心勞力,那秀吉之苦就更重了,因為不論朝倉家中如何意見不一,那上萬大軍可是真的,所謂飛箭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箭在弦上愈發之時,秀吉每日所苦,就是擔心何時朝倉大軍會從金琦城殺出,這越是不出來,秀吉就越擔心,昭德接戰三日,日日難眠,秀吉則三日裏連飯都吃不下,兩刻鍾就叫一次哨探,詢問城中的情況,問後又不放心,還要自己親自騎馬出去看一眼,到了第三日,秀吉終於堅持不住,病倒在了軍中,湯水不進,危在旦夕!聞知此事的眾將擔憂無比,家臣之首的木下小一郎和蜂須賀正勝則親自去大帳探視。

    一進大帳,兩人就看見了睡在臥榻上的木下秀吉,隻見他渾身顫抖,蓋著五層棉被還嫌冷的很,急的身邊的侍者沒有辦法,小一郎心疼哥哥,立刻淚水從眼眶中湧了出來,大聲嗬斥道,“本家的醫師都是庸才,什麽采吉的高徒,都是胡扯的,怎麽兄長病了這些時候還治不好呢!該死!該死!”蜂須賀正勝聽罷也是連聲附和,直嚇得帳內的侍者紛紛跪下請罪,躺在床上的秀吉再也聽不下去了,緩緩抬手道,“小一郎...小一郎啊...別怪他們...讓他們下去吧,你陪哥哥待會。”帳內眾侍者得令忙紛紛退出帳外,小一郎則坐到秀吉床頭,握住秀吉的手,顫聲涕道,“兄長,兄長啊,你這病...”

    剛說到這,本來病魔纏身,看著好像都要死了的秀吉突然兩眼一睜,惡狠狠的瞪著小一郎,噌的坐起身來,低聲訓斥道,“你個沒出息的!俺病了你就這個樣子啊!將來主公封了俺城主,你也這個沒出息的樣子,要是有一天俺真的死了,正勝指望誰去,彌彌也要餓死,俺的一眾家臣都要餓死麽!”秀吉越說越氣,突然啪的甩手給了小一郎一嘴巴子,直抽的小一郎從臥榻上翻了下去,這一變故嚇得蜂須賀正勝這個秀吉的原來老大現在家臣立在當場,呆若木雞。木下秀吉瞧在眼裏,心中喜歡不已,就是正勝這樣刀頭舔血,殺人如麻的土匪都對自己敬畏如此,看來自己的禦人之術真是不錯呢!欣喜之餘,秀吉立刻坐起低聲說道,“你們兩個,一個是俺的弟弟,家裏的支柱,一個是軍中的主帥,可是一點城府都沒有,小事一樁就慌亂成這樣,秀吉詐病,是要誘騙朝倉軍,結果朝倉還沒知道,你們倆就先自亂陣腳了,像什麽樣子!日後要好好反省,好好改進!”

    兩人聽罷立刻跪倒口稱有罪,木下秀吉頓了頓後接著說道,“傳令,蜂須賀正勝,你率領親兵六百人,攜三百挺火槍,迅速去西道口山林處建造木柵欄五道,將兵馬分別藏於柵欄之後,火槍在前,弓弩次之,另外讓淺野長政,蜂須賀家政,前野長康,宮部繼潤(淺野長政家臣),田中吉政,崛尾吉晴,脅阪安治軍前聽命,暫時歸你指揮調度。小一郎,你和彌彌剛收的兩個義子福島市鬆,加藤虎之助隨我誘敵吧,帶一百家兵,多插旗幟,大張旗鼓,然後散布我病重的消息,俺是不等了啊,還是誘朝倉出擊為好啊!至於這兩個娃娃,年紀小不能打仗,卻可以曆練曆練膽色啊!”說罷快步下床,去取自己的佩刀,蜂須賀正勝和木下小一郎見了趕緊攔住,小一郎輕聲勸道,“誘敵之事太過危險,西道口離此尚有五裏,步兵遠不如騎士快,若是朝倉盡發城中輕騎追擊,恐怕不測啊,不如小弟帶人誘敵,兄長先行撤退吧!”秀吉搖搖頭道,“不行,朝倉家中還有敢戰的勇士,咱們要誘他們出戰,就必須做到無懈可擊,所以我必須親自上。”

    說罷秀吉將佩刀掛在腰間,然後抽出懷裏早準備好的白頭帶和藥膏貼,先係好頭帶,再把藥膏貼的滿臉都是,一邊貼一邊問道像麽,最後招呼小一郎,“好了,快點起兵吧,大張旗鼓的,你剛才那個哭的樣子不錯,就這麽哭著出去。”小一郎聽罷,不敢怠慢,趕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可是聲音還是比剛才小了許多,秀吉聽了很不滿意,抄起桌上的馬鞭,對著小一郎的背啪啪就是幾鞭子,這下子可疼壞了小一郎,其實人大了,挨個疼還是可以的,要說單單為這個哭不至於,可大人有令要哭,正好小一郎就借著這個勁,猛往心酸了想,最後終於嚎啕大哭起來,乘著熱乎勁,趕緊奔出了營帳去。

    這一手果然瞞住了所有人,跟隨秀吉左右的這七百親兵都征戰數年了,組頭都是秀吉當組頭的時候手下的足輕,可說就是自家人一樣,他們何時見過這位仁厚寬宏的小一郎大人這樣痛哭過,心裏都一起咯噔了一下,完了,隻怕這次防禦的壓力太大,真的把大人折騰病了,估計還不輕呢!尤其是緊跟著小一郎的後麵,蜂須賀正勝也滿臉淚痕的跑了出來,還一邊嚷嚷,“不守了!不守了!集合了跟我撤!”這下子所有人都相信,遲滯任務害苦了大人,現在大人不能理事了,幾個大將隻好帶隊撤退了,上麵一做法,下麵就都慌亂了,七百人平日收拾集合都要小一個時辰(時辰是大明單位,東流單用時一個字)才能好,今日卻隻用了一刻,正勝和幾位家將騎在馬上觀瞧,隻見七百人各騎一匹馱馬,隻拿了口糧和兵器,帳篷也沒拆,一應灶具等雜物扔的遍地都是,所有人都心安理得的不去理會,山匪出身的正勝不由得在馬上苦笑一聲道,“不愧是剿匪剿了十多年都剿不幹淨的正規軍啊,逃跑的時候不用吩咐,都知道該幹什麽了!”說罷太刀一舉,將部下分成兩批,自己帶六百人馬直奔西道口!

    待大隊陸續離開本陣之後,小一郎和福島,加藤扶著木下秀吉的病床從正帳中閃了出來,八個足輕抬著秀吉的大木床,秀吉躺在上麵哼哧,剩下一百人不到,各個高舉大?和戰旗,這才從本陣中撤離,這一切的一切,都讓近在咫尺的金琦城守兵瞧見,幾個膽子大點的在商量了之後,趕緊去稟報城主,城主朝倉景恒大喜過望,自己和哥哥(朝倉景隆)一直都是哥哥得到父親(朝倉景紀)的賞識,且哥哥的兒子朝倉景健更是深得本家信賴,是朝倉義景欽點的大將,到頭來就是自己不受重視,家中總大將朝倉景鏡這個欺軟怕硬的平時都很瞧不起自己,一直都壓製自己,這是大禍臨頭了,才把自己臨時推到了金琦城城主的位置上,說白了就是讓自己先死,朝倉景恒每想到此都喝得爛醉如泥,好排解鬱悶,沒想到天降奇功啊,竟然抓住木下秀吉病重了,要是自己能殺掉或者俘虜這個織田家第一智囊,那莫說爹爹和哥哥,就是主家都要對自己刮目相看了!想到這,朝倉景恒再也坐不住了,立刻傳令,點起城裏所有馬匹,就是老馬弱馬也要出征,總共湊了一千五百騎兵,立刻殺出去追趕秀吉!

    臨行前,家中重臣魚住景固因為患有眼疾不能視物,所以無法隨扈出征,可他拉著景恒的馬頭叮囑道,“秀吉詭詐多端,你不要輕敵,如果追殺一定要留個心眼,你最好派五十騎為哨探先行,追上秀吉就廝殺,如果真如小兵報告,秀吉病重,且身邊隻有百餘人侍候,那五十騎足矣,你隻要引大隊在五町之外壓陣即可,若是有埋伏,就讓五十騎先探深淺,不行就撤!雖然不能建立奇功,可不至於被主上追究輕敵冒進之罪!”雖然說朝倉景恒建功心切,可對這個家中老將還是很信服的,於是真的派出五十人先行,自己則跟在五町以外緩緩而行,就這樣大軍分兩隊,抵達西道口。

    此時的西道口,正勝等將早按照秀吉的布置,建好了木樁柵欄,以逸待勞,一見到朝倉旗幟的騎兵出現,蜂須賀正勝便要開槍射擊,前野長康見了趕緊問道,“好像他們人馬不多啊,會不會是哨探,咱們現在就打,是不是容易打草驚蛇?”蜂須賀正勝搖搖頭道,“虛者實之,實者虛之,金琦有多少人馬,一萬多,若是都出來了,咱們六百多人一定遭殃,所以要乘早讓他們知道咱們有伏兵,然後不敢進兵,才是上策!你就打吧,記住留下一兩個就好,讓他們回去報信!”前野長康這才明白此戰的深意,立刻沒有顧忌了,扯著嗓子招呼兵士射擊,第一道柵欄之後的一百步兵同時開火,山林之中視野不夠開闊,許多彈丸被樹幹樹枝擋住,劈啪斷裂,可也有二三十彈穿過密林射在了朝倉騎兵的馬身上人身上,中槍之人應聲而倒,剩下的騎兵隔著密林也看不到伏兵到底有多少,可也不敢冒進了,幾個機靈的提議不如回去報告朝倉景恒,看看他麵對這樣的伏兵打算怎麽辦才好,剩下的被火槍的轟鳴聲也嚇得膽寒了,都趕緊說好,就這樣,朝倉哨探全部掉頭,扔下二三十具屍首落荒而逃。

    密林中蜂須賀正勝瞧著來兵退去了,忙和前野長康說道,“你派幾個機靈的跑得快的跟上去瞧瞧,看追兵大隊怎麽行止!”前野長康趕緊吩咐了下去,可不放心一般人,最後幹脆自己帶著兩個足輕追了上去。逃跑的朝倉騎兵狂奔回本隊之後,立刻報告了朝倉景恒,景恒一聽密林裏有火槍埋伏,立刻就害怕了,對身邊副將說道,“真可怕啊,聽見了麽,一排槍就死了二十多個騎兵,咱們才有多少人,一千多麽,要撥開密林前進去找敵人,等找到了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還是魚住大人厲害啊,有先見之名,他就說了,要我小心沒建立奇功還落下個輕敵冒進的罪,現在看秀吉果然詭詐啊,不過他還是不如我魚住大人聰明,小小伏兵以為躲在山林裏我就無可奈何了?哼!兵法一動不如一靜,任他多少伏兵,藏得多麽深遠,我退兵不打了,我轉攻為守,讓他伏兵伏不到我,我看他怎麽辦!”這樣自說自話,越說越覺得自己了不起,最後明明出征一個敵人沒殺到還折損了三十多騎,卻好像自己打了勝仗一樣,滿麵春風,得意洋洋,很是肯定的說了一句,退兵!一千多騎兵就這樣一刀一槍不動,悠然自得的又退回金琦去了,如此七百人拖延一萬人的金琦阻擊戰終於結束,多虧朝倉景恒的昏聵無能,木下秀吉得以全身而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