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孟昭德下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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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定伊勢長島城之後,織田軍和德川軍移駐觀音寺城休整,分析了兩處戰事之後,信長堅信本願寺顯如自保有餘攻伐不足,他決定乘這個機會再接再厲,剪除顯如的最大籌碼,拿下比?山這個佛門聖地,除了要報延曆寺僧人藏匿淺井家敗兵的仇,另外還有一層意思,就是聽說淺井長政和前妻(六角家平井氏之女)所生有兩個兒子,大的已經五六歲,小的也四歲了,好像也藏在延曆寺,信長對阿市所生的三個女兒不在乎,可長政的兩個兒子不行,因為他們和信長沒有血緣關係,且聽說大兒子天賦異稟,膂力過人,從小善使槍棒,貌似其父,信長知道了,徹夜難眠,不願留下這個禍害,所以兵發比?山勢在必行!
剛要動兵之前,家康擔心東國的情況,還想請命回家,也是不願意再看到信長殺人了,可信長在觀音寺城大宴群臣,竟然說出了“今年一定要滅掉比?山滿門”的話,對於家康的請求他自然不願意,不過為了盟友的安危,他和家康同時派出了細作去探訪,同意如果真有軍事,就讓德川軍回國,沒想到永祿十二年竟然是個多事之秋,東國兩大雄才武田信玄和北條氏康紛紛病重,不能理事,上杉謙信終於等到了這兩個一生的宿敵沒落的日子,他立刻陳兵南陲,打算借機攻打,拚了病體的甲斐之虎和相模之獅自然要全力防備,兵力都抽調北上了,難得的三河和遠江毫無戰事,得知此消息的家康雖然不甘心,卻也失去了回家的借口,於是死心塌地的待在觀音寺城,準備和織田家一道,一起攻打比?山!
比?山以往的依托,除了一個伊勢長島城之外,就是山路下的誌村城和幾個大金主的私人震懾力,現在信長已經拔掉了長島城,任憑你再牛的大金主信長也不買帳,所以比?山此時能夠依靠的就隻有誌村城了,誌村城守將園城寺修證不相信信長會對延曆寺不敬,所以一千人馬守城守了半晌之後就開城逃脫,上山避禍去了,織田信長得知後,高興的什麽一樣,嘴裏一直說著“這下省事了,這下省事了”,然後命令聯軍將比?山團團包圍,四麵八方的所有道路通通堵死,兩家的武將不明就裏,還以為信長是打算上山搜剿逃兵,這才封山,雖然心裏都不願意冒犯佛祖,可最後還是想通了,打算信長一說動手就上山,令眾人沒有想到的是,信長在軍議上發布的命令竟然是“燒山,屠城,毀寺廟,男女老幼一個不留”!此令一出,立刻滿座皆驚,人人臉上都露出驚恐之色!
比?山別稱天台山,自傳法大師最澄由唐朝回國後,就一直是東流天台宗山門派的總本山,信奉佛教的東流一直把這裏看做宗教發源的最高峰,好似聖城耶路撒冷,羅馬天主教廷那樣的感覺,現在信長說燒就要燒了,眾人當然膽寒。於是所有家臣,包括德川家康和孟昭德等人都紛紛勸阻,一開始就打定主意的信長當然不聽,可是還要賣家康一個麵子,於是信長假仁假義的張貼告示給比?山的僧眾,讓比?山不許提供軍費並保護朝倉和淺井殘軍,立刻交出所有人,讓織田家上山將敵人徹底斬草,從此隻要不再支持反對信長的勢力,那信長就撤兵,把占領的山門歸還,否則將義無反顧地使比?山付之一炬!但是因為比?山僧眾和朝倉家向有良好的關係,而且當初信長上洛之時以檢地措施的名義削減寺社的所屬領地,這些對比?山的無禮行為更是令自居護國道場的比?山僧眾感到氣憤,所以他們嚴詞拒絕信長的條件!織田信長早料到他們不會答應自己,於是下定決心,第二次宣布一定要燒山毀寺,懲戒這些輕視自己的僧人。
1569年(永祿十二年)4月3日,駐軍在南近江守山金之森的織田信長招開了比?山進攻方略的會議,在會議中敲定了各部隊的職責和屠殺範圍,擔心信長這種舉動將會受到天譴的夕庵入道等將,還有不希望失去學識僧這種寶貴資產的佐久間信盛等將,力言比?山上寺產珍貴的明智光秀都一一勸諫信長終止這項會引起神罰的計劃,另外各地得訊的大名和豪族還有商人公卿,親自跑來的,上書求情的,勸諫的,絡繹不絕人流不息。佐久間信盛此時因為信長的命令已經嚇得病倒在床,可他還是寫下一封書信給信長,“延曆寺自建成以來,守護天下至今已有八百餘年,如果輕動刀兵,後果必定不堪設想,不僅宗教將徹底視我為仇敵,就連百姓家也會以為我們是亂臣賊子,這種前所未聞不可思議的戰爭,還是住手為好!”信長看罷信之後,隻回給了佐久間“天下布武非天下布佛”九個字!
另外勸諫信長最狠的便是明智光秀,這位屢立奇功,出謀劃策的大將自恃深受信長信賴,竟然匍匐著從營門挪到了信長居帳之內,兩個膝蓋都磨破了,進帳之後,磕頭如搗蒜,流血不止,大聲的說道,“主公不可莽撞,主公不可莽撞!”信長看他這個樣子,皺了皺眉頭,滿不高興的說道,“你知道信長為何要徹底剿滅比?山麽?”光秀想了想,小心的答道,“屬下...不知道。”信長哼了一聲,接著問道,“那你又為何要阻止信長呢?”光秀歎了口氣,緩緩答道,“因為比?山延曆寺是最澄大師開創的八百年佛學聖地,若是我們將其付之一炬,我們就是千古的罪人了啊!”信長聽罷火冒三丈,大罵了一聲迂腐,狠狠的說道,“若不毀掉那裏,我們如何打破現在的困境,那裏收容信長的敵人,給他們糧草軍餉,讓他們和信長為敵,本願寺更是將這裏視為一杆大旗,用之操縱各地的一向一揆,此山不滅,我如何天下布武,再者,那些狗和尚有什麽好留的,他們殺人放火,搶掠民田,光天化日飲酒淫穢,欺男霸女,藏汙納垢,你覺得,這是真的出家人該有的作為麽?這所謂八百年的古刹,其實一個肮髒之地,還有留著的必要麽!”
“主公...”明智光秀還要再勸,信長立刻止住,大喝道,“你別說了!你跪死在這裏也沒用,你就是把頭磕碎了也沒用,如果你們都因為這個勸諫我,擔心我成為千古罪人,那麽我告訴你,信長願意做這個罪人!”說罷一腳踢翻桌子,自己怒氣衝衝的走出帳去,光秀知道一切都完了,眼淚緩緩的流了下來,整個人趴在地上,嗚嗚的疼哭不止。
第二日,力排眾議的織田信長對比?山下達了進軍令,三萬正規軍向山上的四千青,壯,老,弱,婦,孺,發動了猛攻,其中有武器的不到一成,這已經不是戰爭,而是血淋淋的屠殺了,伴隨著進攻信號,大軍先在阪本,堅田兩處放火,然後步兵開進,做好了必死準備的僧兵衝下山來,和織田德川聯軍戰做一團,無奈素質和人數都非常懸殊,片刻就全軍覆滅。攻占了山道的聯軍從比?山的象征,根本中堂和山王二十一社開始蹂躪,佛像,佛堂,經書,一樣不留全部焚毀,一時間火光衝天,如同煉獄一般!其中最為不幸的是,一些前些日子上山禮佛,還沒來得及下山的京都和近畿的百姓也遭遇了毒手,他們的家小,還有和尚私藏的女子都被聯軍搶奪,帶走做了軍妓,屠殺持續了一天一夜,遍地殘骸,血流成河,到最後,就連驍勇無情的三河兵都殺不動了,可是信長的軍令,聯軍不能不從,於是大軍手拉手,站成一排,將沒有被殺死的百姓硬生生的往懸崖邊上擠,最後讓他們從這座神山上跳了下去,塞滿了整個山穀!
這一幕深深刺傷了許多尊崇佛教的家臣的心,兩位傑出的人物從此對信長埋下了深深的仇恨,一位細川藤孝,一位明智光秀,可是他們無力反抗,隻能看著這些毫無還手能力的無辜百姓身首異處,負責封鎖比?山香芳穀通道的孟昭德痛苦萬分,前日,他接到了鎮守京都的羽柴秀吉的來信,信中說,“百拜昭德大人,秀吉無能,無法親赴比?山勸說主公大人罷兵,隻能托付孟昭德大人,秀吉之母自幼信佛,慈祥謙卑,秀吉懇請孟昭德大人看在母親的麵子上,能夠網開一麵,如果有人僥幸逃到昭德大人守衛之處,可否請大人放他們一條生路,秀吉感恩戴德,涕零所表。”正好孟昭德也不願意殺這些手無寸鐵之人,便真的下令讓開大道,給眾人過去,數百民眾從這裏逃生,國寶“二十五菩薩來迎圖”和“慈惠大師畫像”等一批畫軸書卷瓷器也得以保全,這不光是為了秀吉和他的母親,也是為了孟昭德自己積些陰德吧。
百姓逃跑之後,隨孟昭德麾下的一部分織田軍不敢隱瞞,隻好把這件事情報告給了信長,信長因為此時還在山上,也不好說什麽,可心中已經怒不可遏,在剿清了山上的所有人之後,信長下山,移師全軍抵達觀音寺城,就在城上會議中,突然對孟昭德發難,直斥孟昭德違抗軍令,其言辭激烈,德川家康如芒在背,大汗淋漓,本多正信也為孟昭德捏了一把汗。孟昭德卻從容麵對,不慌不忙的答道,“信長公,昭德以為,我放他們走有三個理由,這三個理由讓我不得不這麽做,我也希望信長公對各地的僧人不要趕盡殺絕,留他們一條生路,隻要沒收他們的財產,強迫他們還俗即可。”
織田信長氣的暴跳如雷,而且此時天下大定,自己的敵人隻有一時還滅不掉的本願寺顯如,遠處的武田信玄,上杉謙信幾家了,他也是時候考慮這個臥榻之側的家康了,兩人的情誼自然沒話說,從小一起長大,論私交是好的,同盟將近十年了,家康哪一次不是鼎力相助,信長也是感激的,可爭霸天下,君王的第一要務就是不能感情用事,信長沒有吞並家康的野心,可是也知道能剪除家康的羽翼那是最好的,若是能把家康放置在一個不會對自己造成威脅同時又能存活的狀態下,那才是信長最舒服的,所以從孟昭德這件事情開始,織田信長一件件的試探家康,開始了長達半生的,直到自己身死才作罷的對德川家的削弱和壓迫。“好!信長不是專斷之人!我讓你說,孟昭德,你說的好,我不殺你,你說的不對,小心我屠戮比?山上最後一人就是你!”
孟昭德聽罷心裏暗笑,心想我十歲時候就敢隻身親赴險境,和不講理的水匪談判,火槍頂在我的腦門上我都不怕,今日我還能怕你麽,於是從容的答道,“孟昭德所為三個理由,其一,世間之人各安天命,天要他死,就是穩坐家中,也能房屋倒塌而死,天不讓他死,就是他跳海輕生,一個大浪也會把他打回岸邊,所以孟昭德並沒有公開幹預信長公的軍令,而是讓手下兵卒網開一麵,隻這樣幹等著,凡是逃到我這裏的,我就放了他,山上有兩萬多人,為何偏偏就這幾百人逃到我這裏,昭德以為這是他們命不該絕,所以孟昭德替天放他們一條生路!其二,大地滋養萬物,上古時候的人茹毛飲血,活的淒苦,大地看不過去,所以長出了穀物,生出了肥沃的土地,讓人們可以種糧食,學養殖,納蠶絲,吃的都是熱乎的,穿的都是暖和的,大地尚且如此關愛世人,昭德又怎能違抗,比?山乃是天生,人工開鑿的三條大道我不管,我守的卻是多年來世人走出來的,山石磨出來的天然道路,既然大地在此開出一條活路,那麽孟昭德怎麽能違抗呢,所以我替地放他們一條生路!其三,世人皆是人所生,昭德有父母,信長公也有父母,總是千千萬萬的一向宗,他們也有父母,我不關心他們的子女如何,他們的妻子如何,我隻知道父母孤苦,不能無人奉養,所以昭德發誓,若是從我這裏過去的人,年齡在三十五以上,我就放他,因為他家中必有六七十歲的老人,老人家含辛茹苦,為的就是有人給他們養老送終,孟昭德不敢斷了他們這個希望,他們活的希望啊!所以我替父母放他們一條生路!信長公,不是孟昭德狂妄,而是孟昭德不敢欺天,欺地,欺父母!所以孟昭德必須放了他們!”
孟昭德慷慨陳詞,語調激昂有力,說的在座所有大將都對他又敬又愛,織田信長看著這個才子的臉,心中早恨不得撕碎他千百回了,若是說之前信長還隻想打壓家康的氣勢,讓他的家臣吃點苦頭,那麽這寥寥數語之後,信長就非殺孟昭德不可了,自己的軍令被他違抗,開始眾將還對孟昭德的命運無動於衷,現在昭德說完一席話,竟然許多家臣臉上露出了愧疚之色,難道信長錯了麽!這些跟隨自己多年的武士竟然因為孟昭德的話心生疑惑,織田信長感到了深深地恐懼,他主意已定,眼睛便慢慢的眯了起來,手悄悄的摁到了刀把上,準備殺人了!
自孟昭德開始說話,細川藤孝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信長的手,原來進兵長島城的時候,孟昭德私下去拜見過藤孝,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和當年在京都圍觀傾奇舞的一麵之緣,細川藤孝這才想起孟昭德是誰,大喜往外,另外聽說當年台上的舞者阿潤已經改名年年嫁給了孟昭德,不由得覺得歲月蹉跎,時光入隙了,後來幾次深談,細川藤孝更覺得孟昭德之才遠勝當年,是匡扶天下的英雄,便惺惺相惜起來,這一次他知道孟昭德犯了死罪,早就有意救護,這時候看到信長手握刀把,他明白,必須阻止了,不然信長話說出口,那就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了,於是他突然一拍台案,大聲對德川家康說道,“家康大人,小的細川藤孝有幾句話想問問你!”家康一愣,很是害怕,可害怕之餘卻發現細川藤孝眼中帶著詭異,又不像真要問罪自己,忙大聲回道,“有事請講?”細川藤孝於是說道,“天下布武,清州同盟,我主信長大人橫掃天下勢如破竹,請問是否應該軍紀嚴明!”家康忙說必須必須,細川藤孝於是又說道,“那你作為我主的堅實盟友,是否應該擁護信長公的決策,是否應該鼎力相助!”家康忙說這個自然應該,細川藤孝於是又問道,“那現在你的屬下孟昭德大人不服從軍令,私自放走了比?山罪人,你為何不處置,他明明是你的屬下,你卻讓我主在這裏審訊,你是不是打算避開這個燙手山芋,讓天下人說我主擅動權勢,欺壓別家的家臣,讓人說他狂妄呢!”
家康聽罷,這才明白藤孝是要借機把處置孟昭德的權力交給他,家康正等這個機會,忙對著信長跪倒大喊死罪死罪,信長見了,也不好說什麽了,他隻是想打擊一下家康,沒想到家康主動請罪,自己就隻能順水推舟,說到讓家康裁決孟昭德。德川家康聽罷心痛欲裂,此時正是本國用兵之時,自己萬萬不想丟掉一員大將,可信長正在氣頭上,隻怕不會依他,看來隻能丟卒保車了,於是大聲對著孟昭德說道,“昭德,你是我的師弟,我本來應該袒護你,可是軍法麵前人人平等,你雖然有三大理由放了那些罪人,可違抗軍令乃是事實,我隻能罰你,既然你在這樣的關鍵大戰中擅自行事,幾乎破壞了我清州同盟的團結,家康自問不能留你,孟昭德!從此你就不再是我德川家康的家臣了,我命令你立刻返回三河,三日內處理完家中一切事務,然後遞解出境,從此不許再踏入德川家領地一步!”此話一出,四下皆驚,本多正信更是感覺到天都塌了,馬上跪倒勸諫,可剛說出大人兩個字,家康就喝止了他,大聲訓斥道,“本多正信,你乃是我軍參謀,按說要節製全軍謹守軍規,可是你疏於職守,對於孟昭德所犯沒有及早探明,你也有罪,立刻剝奪一切職務,回歸三河麵壁思過,半年之內不許你出家門一步!”
一口氣連續貶斥了家中兩個重臣,手腕不可不謂之淩厲,織田信長也不好再說什麽了,雖然他想殺孟昭德,可如果這時候再糾纏,就有點無理取鬧了,待家康問他這樣是否妥當的時候,信長隻能緩緩答道,“家康大人的家事,你自己處理即可,就這麽定了吧!”說罷,自己負手走出議政廳,不再理睬眾臣了。待信長走後,織田家的家臣也紛紛散去,孟昭德這時才站起身來,對著德川家康和本多正信拱了拱手說道,“主上...哦不,德川大人,本多大人,孟昭德自幼與兩位大人相處,知道德川大人是亂世的雄才,本多大人是輔政的名臣,是孟昭德無福,不能再與兩位大人公事了,昭德雖然要走,可走之前還要最後敬奉德川大人一句話,本多正信大人乃是治世之才,他在,一定能輔佐大人振興家業,稱雄稱霸,請大人你要善待他,不要猜疑他!孟昭德跟隨大人多年,這時候就要走了,我隻有一個請求,懇請德川大人答應。”德川家康本以為孟昭德會心灰意冷,沒想到他罷黜昭德,昭德竟然表現的這樣冷靜,不免心中有了敬佩,於是問道什麽要求,孟昭德笑笑道,“天龍軍自然是托付給大人了,昭德這次除了家小,想把我那些陪臣叫在一起,若是願意隨著昭德浪跡天涯的,昭德就帶他們走,若是想留下為大人效力的,我希望大人能看在昭德的麵子上,善待他們。”德川家康一聽,當然樂意,他知道孟昭德手下都是非凡之士,哪一個都是不簡單的,若是能侍奉他,那當然好了,於是滿口答應。孟昭德這才放心,道別而去,本多正信見了,對家康說道我送送孟大人,也追了出去,殿內隻留下德川家康一個人若有所思,估計是今天這一幕,也讓他驚醒了,也該想想了,想想日後怎麽和這個世人眼中的狂悖之徒,織田信長相處!
孟昭德信步走出本城之後,城外的半兵衛和惠隱院就圍了上來,一見孟昭德絲毫無恙,就放心了,拉著問孟昭德到底怎麽了,孟昭德剛要開口,本多正信就追了上來,一把拉住孟昭德說道,“回去後,若是主上氣消了,我就勸勸他,讓他收回成命,讓你回家。”半兵衛和惠隱院一聽,才知道原來孟昭德被罷黜了,立刻臉上露出不快之色,孟昭德見了,笑笑說無妨,然後拍著正信的手背,語重心長的說道,“正信大人啊,昭德今生無緣再侍奉主上了,既然是叛出家門之人,我無顏麵再麵對家中諸位大人了,主上將我除名,是為了同盟的穩妥,所以我不能給主上找麻煩的,你就算了吧,不要去做這方麵的努力了,不過孟昭德還要奉勸大人幾句。”本多正信忙問道什麽,孟昭德於是答道,“你在家中,此時正如日中天,威風八麵,以前有我在外麵統兵,所以沒人敢動你,現在不一樣了,我走了,他們就會認為扳倒你的時候到了,這個家裏我想過,對你有威脅的隻有一個人,就是大久保忠世一族!”本多正信點了點頭,深以為然,孟昭德接著說道,“他們一門,有在外帶兵的武將,也有在家為政的文士,還有就是忠世這個文武全才,至於他的兒子大久保忠鄰,我以為假以時日必成大器,你不得不防,哎...算了,正信大人聰慧過人,不用昭德提點,也有分寸的。告辭了!”
說罷,孟昭德就要和竹中重治惠隱院匆匆離開了這個傷心地,愣在當場的本多正信突然想到什麽一樣,又追了上去,一直追出一裏地,才小聲問道孟昭德,“孟大人,本家下一步一定會麵對東國攻勢,你是本家唯一和武田信玄交過手,上杉謙信見過麵的,你能否給正信一些提示,有何要注意的?”孟昭德想了想後說道,“我在的時候打通了飯田山山道,日後你和家康大人說,若是攻略武田,至少要休養生息三年,有了三萬兵卒才能進攻,不然就隻能防守,而且攻略東國之前,我看首先還是攻略本願寺,信長不會放過這個大法主的,可是本願寺民心深厚,財雄勢大,雖然不善進攻,可若是防守綽綽有餘,三河不宜在這個敵人身上耗費太多人力物力,我想啊,既然這是和佛的戰鬥,你不如讓家康大人信佛,然後借口不能直接和大法主開戰,撤兵就理所當然了,反正咱家隻有五千多人,和信長現在統共擁有的七八萬部隊比起來不算什麽,信長一定會答應的,他同意之後,你就要奉勸家康防禦武田的進攻了,咱們兩家之戰,重點還在飯田山,不過飯田城離著遠江太遠,沒有我在,現在家裏的臣下沒有一個能守住的,你讓家康大人把重兵布防在曳馬城和二股城一線好了,記住,若是武田信玄親自來攻,一定不要受他挑唆,我上次和他飯田山一戰,他竟然能在亂軍中反伏擊我,可見此人非常善於伏擊戰術和反擊戰,所以你們設伏信玄的時候一定要多留個心眼,至於他故意露出破綻給你們,你們就更不要輕舉妄動了,明白麽!”
本多正信將孟昭德所說一一記下,然後又問道,“那什麽人合適鎮守曳馬城和二股城呢?”孟昭德想了想道,“我們大明有一句話,叫做天子守國門,如果和信玄的決戰不可避免,家康大人一定要親自鎮守曳馬城,這樣才能集中優勢兵力,隻要家康大人移居曳馬,那麽三河信玄就不會放在眼裏,他這樣的名將,肯定不會計較城池的得失,而專注於取總大將首級和消滅有生力量,正好德川軍人數少,不如就迎合他,用在刀刃上,擺在濱鬆城等他打!至於二股城...昭德以為中根正照可以為將,另外青木貞治可以為副將,這兩位都是三河勇士,初時在孟昭德天龍軍馬軍中服役的,我看他們果敢,處事不驚,所以推薦給家康大人了,現在正用得上!”正信聽罷忙拜謝孟昭德,接著又問孟昭德打算何去何從,孟昭德笑笑道,“四海為家,昭德這麽多年征戰也累了,打算去拜訪幾個朋友,然後找個地方休息,看織田家和德川家共創大業,平定天下!”
本多正信深知孟昭德說的不是實話,可也不好戳破,現在兩人都互相掖著說話了,正信立刻覺得索然無味,這才拜別昭德,放他離去。孟昭德拜別正信,三人離開觀音寺城之後,就往京都去了,路上半兵衛問道昭德,“大人你真的打算隱居了?”孟昭德哈哈笑道,“天下未定,信長殘暴,不過得一時,得不了一世啊!我怎麽能隱居呢,不過哄騙正信而已,半兵衛,你火速寫信給長盛和友成,讓他們轉移家裏的財富去曳馬,我此番出兵之前曾經和迪亞戈說過,一旦家裏有事,要他幫忙我處理一切商務事宜,然後你讓政文政虎火速護送年年和憲文來京,至於其他家臣,願意留下的,讓他們都待在家中,家康自有任用,不願意跟隨他的,可來京都找咱們,咱們雖然下野了,卻一樣能做事,織田信長,你既然殘暴無比,視百姓如草芥,我就要你身敗名裂,死於非命!”半兵衛聽罷甚是佩服,嗬嗬笑道,“大人果然沒有意誌消沉,好,現在無官一身輕,正好施展拳腳,半兵衛願意追隨哥哥直到天涯海角,我相信,天下間隻有哥哥你能為人民求福祉,匡社稷!”孟昭德聽罷很是感動,一時間哽咽不能語,惠隱院提著槍騎在馬上一直沒吭聲,此時半兵衛問到他,“大師想什麽呢。”惠隱院歎口氣道,“屠戮僧人,惠隱院自然也感同身受,原以為大人不會為他們出頭,沒想到大人真的不委曲求全,該說話時就說話,惠隱院隻是在琢磨啊,是跟隨大人一路漂泊呢,還是跟隨大人一路漂泊呢?”兩人聽了,皆哈哈大笑,孟昭德更是感慨萬分,自己多年來屈居人下,以為鬱悶無比,卻沒想到點滴之間,鑄就了這麽多深厚的主仆之情,君臣之義,一想到自己身邊還有這些忠誠無比的家臣,孟昭德就充滿信心,相信不久的將來,他一定還能東山再起,成就功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