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回神勇大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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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2年(元龜三年)4月20日,孟昭德辭別徒兒上杉顯景,率領全部家臣和五千五百人馬開赴信濃,他留下了五千上杉家軍馬,隻帶走了五百北寧鎮勇士和五千能登國降軍,這樣的安排本來是顧忌上杉顯景還要討伐多個城池,手頭不能沒有可信賴的軍隊,卻冥冥中讓孟軍和上杉軍從此劃清了界限,這絕非什麽超人的才智預料之結果,隻是一個單純的善意,孟昭德離開前,甘糟景持和直江信綱等人已經率軍趕回,分別駐紮在越中和春日山城,有這兩萬親眼目睹過上杉謙信之死和指定上杉顯景為繼承人的軍士在,孟昭德知道,自己的徒兒繼承家督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他可以放心的離開,直江信綱和?口重光會無條件的支持顯景,而甘糟景持也絕不會背叛自己立下的誓言,至於其他可能性,孟昭德如何也估計不到作為老三的上條政繁有任何能威脅到上杉顯景的地方,反而真正讓孟昭德擔憂的,是遠在西方,國勢岌岌可危,卻偏偏天神庇佑得以重新振作的織田家,和一直對能登國,越大明虎視眈眈的柴田勝家兵團。
武田勝賴接到北條氏政的求援信後立刻安排起兵事宜,和北條氏政被東方佐竹家糾纏一樣(3月北條氏政接到上杉景虎的求救,在12月左右才發兵相助,結果被大雪困住道路,無法前進,隻能悻悻退兵,史實,所以書中將不再敘述有關北條氏進攻上杉家的故事),武田勝賴也被上野國的動蕩所牽製,北條高廣向來把武田氏和北條氏看做一夥,當他的兒子戰死在討伐上杉顯景的路上時,他就把一切希望寄托在了這二位大名身上,他相信,如果兩位國主同時出擊,一定能拿住顯景,為自己的兒子報仇,可是一個多月過去了,不但武田勝賴沒有出兵,北條氏政更是深陷佐竹家的攻勢中無法自拔,當上杉景虎選擇自盡後,北條高廣的最後一點信念也被摧毀了,他失落的退回了上野國廊橋城,自己的老家,在這裏舉起了反對上杉顯景並報仇武田氏的大旗,以區區一城對抗兩位百萬石級別大名,對於他上杉顯景並沒有重拳出擊,因為他還要先行處理越後的各位城主,可勝賴就不能不管了,在倉促準備好人馬可以攻打上杉氏的同時,他親自點起五千兵馬去打上野國,要拿下這個“東方的飯田城”,保護自己居城側翼的安全。
武田勝賴去打上野國了,那麽進攻川中島的責任就落在武田勝賴最信任的兩位家臣身上,長阪長閑和跡部大炊助勝資,尤其是長阪長閑,他身居信濃國兵部代,用了三年時間逐步侵吞真田家的封地和人口,是絕不能輕易落到孟昭德手裏的,於是他們除了統製本家甲斐步兵共五千人外,還強征了信濃國小諸城,戶石城的三千真田兵,由真田昌幸親自率領協助出擊,此外還有信濃國北信濃代國主高阪昌信的兩千兵馬,大軍共一萬人駐紮在戶石城,上田城,葛尾城,三足鼎立互為犄角,迎戰孟昭德。
孟昭德大軍離開越後邊境,一戰取下並無人執掌的真空地帶葛山城,驅逐了那裏的豪族,孟昭德把這裏作為攻略戰的總後勤基地,並命令山下政虎率兵一千攻下了旭山城,尼子長秀率兵一千占據了善光寺,將上杉氏勢力擴展到了川中島邊上,探知武田家由長阪長閑和跡部大炊助勝資領兵一萬北上之後,孟昭德急忙召開了軍事會議,商量應敵之策,與會的除了左右軍師竹中重治,山下政文,孟昭德護衛惠隱院外,還有各軍主將鈴木孫氏重秀,阿部犬八郎定秀,竹中重矩,天野正定,井伊仁禮,遊佐續光,溫井景隆,孟昭德打開軍事地圖,鋪在大帳的中間,對半兵衛說道,“你給大家講一講咱們麵對的情況吧,信濃國的重要性要讓大家都了解一下,開戰的時候咱們才能加倍的奮戰。”
半兵衛忙站起身來,走到地圖跟前,用手中的馬鞭邊比劃邊說道,“請諸位大人看圖,這中間的一塊狹長領地就是信濃國,此國國產糧高五十四萬七千石,人口二十七萬,有伊那,諏訪,築摩,安曇,更級,水內,高井,埴科,小縣,佐久十郡,其中伊那,諏訪,築摩三郡被俗稱為南信濃國,剩下七郡為北信濃國,信濃國四周多山,通過白根山,妙義山等山係與上野國相接,通過關東山地與武藏國相接,通過赤石山脈與甲斐國相接。西以飛?山脈與越大明,飛?國相接,通過木曾山脈與美濃國相接。北部的妙高山係和東頸城丘陵是與越後國分界線,南部通過木曾山脈與赤石山脈同駿河國、遠江國、三河國接壤。信濃國內有大量河流,所以各城皆水源豐足,通過川流的分割信濃國形成了南信,中信,北信,東信四個文化圈,豪族勢力複雜,所以上杉,武田兩家多年處置此地的暴動耗費無數錢糧兵馬。信濃國最早由信濃守護小笠原氏統一,後由於小笠原內部的分裂,導致國人領主們的飛速成長,轉變成了大名,但一直未有能夠領有信濃一國的大大名出現,直到甲斐武田氏統一信濃,武田信玄先把信濃國分給仁科氏,真田氏,信廉等人執掌,經過家中的人事變動,現在則有高阪氏勢力,真田氏勢力坐鎮北信濃,仁科氏坐鎮南信濃,所以當通過他們防線的縫隙逐個擊破為上策。”
說罷之後,竹中重治坐回原位,孟昭德接著說道,“現在武田軍有一萬人馬,共三股勢力,這是當前緊要的,仁科盛信領南信濃,剛才半兵衛已經說過了。仁科盛信是武田信玄的小兒子,過繼給仁科氏多年了,和勝賴一直不對付,所以昭德相信他不會和咱們為難,隻要咱們不打到甲斐去,他就不會起兵相助這個把家事糟蹋的亂七八糟的庸才,當然了,若是他相助也無所謂,南信濃和北信濃不同,山脈更多良田甚少,我估計他手上的兵馬頂多不過4000人,這四千除了防備織田氏和德川氏,抽出剩下的討伐我頂多能有一千人,可以不計。”說到這孟昭德走到了地圖跟前,一指其中的一處道,“我現在說一下本家此番出兵的幾個目的,第一,出川中島鞏固北信濃全境,這是大方向,我們要一戰削弱武田家的地盤,武田家乃是強弩之末了,與其到時候被清州同盟吞並,不如助長本家。第二,不論用任何方法,解決高阪昌信,真田昌幸這兩人,此二人一個是武田二十四將之首,武藝高超,深通兵法,是本家的大患,還有一個真田昌幸,他之前和咱們交過手,此人用兵不在我之下,當年幸助戰死飯田山,就是中了他的計,我的意思是如果此人有意,就收服此人,仁禮的弟弟雖然死在他手裏,可是最終還是我用兵不慎造成,仁禮啊,希望你不要耿耿於懷,真田昌幸隻是為武田家盡忠而已,並非窮凶極惡。”
井伊仁禮聽見孟昭德叫他,忙跪倒等候指示,待孟昭德說完,立刻答道,“戰場之上,為本家戰死乃是光榮,我不會記恨真田昌幸,隻是...屬下...屬下以為...要是...要是此人執迷不悟,當如何?”孟昭德知道,井伊仁禮心中恨真田昌幸不是一兩日了,自己的軍令雖然他表麵遵守,可實際一定不會照做,隻好寬慰他道,“若是真田昌幸執迷不悟,要和一個庸主共存亡,那就隻好送他一程了,除非他死在戰場上,不然孟昭德親自為他介錯,仁禮啊,他確實是一員大將,和幸助一樣,都是能為昭德取得天下太平的奇才啊。”井伊仁禮已經不想再聽,他忍住熱淚緩緩站起身來,大聲的說道,“屬下遵命,祝大人早日覓得又一良將,不過也請大人不要忘了今日說過的話,若昌幸不識好歹,仁禮拭目以待。”說罷大踏步的轉身離去,走出大帳之後,眼淚嘩嘩的流了出來。
眼看井伊仁禮傷心離去,孟昭德無奈的閉上了眼睛,戰國亂世,往往鄰國之間的爭鬥會造成許多族群之間累世的仇恨,可平定天下又不是紙上談兵,是一刀一槍打出來的,任何有野心的雄主都希望把所有能人異士收攏到自己旗下,隨著地盤一步步的擴張,每一塊新的土地都是之前的鄰居,怎麽樣讓舊日的忠臣接納今日的新寵,這一直是個棘手的問題,在倭國,譜代家臣和當地豪族占據著每一個政權的軍政要位,所以他們隻需要在子侄中選拔即可,引進人才並非他們的頭痛之事,可孟昭德這種外來戶就不同了,他沒有顯赫的家史,沒有龐大的族群,他必須利用自己的眼光在各個勢力中摘出有才的人來,然後一步步吸納,隨著將來他的事業越做越大,所需要的人才就越多,可是這樣矛盾也會越深,不免的,孟昭德隱約感覺到了家中即將會產生的一個足以覆滅一切的惡魔,就是黨爭!
心中痛苦了一陣後,孟昭德就回到了現實,比起日後的恐懼,現在麵前的一萬武田軍才是大事,孟昭德歎了口氣,看著地圖說道,“分開來說吧,主力是長阪長閑和跡部勝資二人的五千兵馬,他們都是甲斐人,收服不得,隻能擊潰,現在情報說他們駐紮在上田城,這裏是最早的真田家居城,可以說是真田氏發跡的地方,不知道對於這件事真田昌幸怎麽想,有沒有利用的機會,誰說說。”孟家的軍事會議這種一起討論,自由發言的模式由來已久,眾人都是有話就說,不過他們心裏清楚,孟昭德和竹中重治還有山下政文才是其中的主角,最後定計的不是他們的主子就是左右兩位軍師,這種情況下,一直兼任家中事務主管的山下政文率先說道,“孫子兵法有雲,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此番乃是一國的平定戰,若是本著拚生死,決勝負的想法,那麽最後就算咱們取勝,也可能損失甚巨,導致無法長期持有此國,豈不白白耗費性命,又所謂上兵伐交,不如一步步從意誌上瓦解敵軍,而緩攻為妙。”
孟昭德沒想到自己這兩三年對上杉顯景的教導,讓山下政文對孫子兵法也有了新的了解,他很是高興,忙示意山下政文繼續說,山下政文於是續道,“三軍人數在我一倍之上,可是我軍團結他們卻分化,我軍士氣正盛,他們卻畏縮不前,這都是戰敗之兆,武田三軍的主力是長阪長閑和跡部勝資,他們倆真願意出兵的是長阪長閑,因為真田氏被打壓之後,長阪長閑擔當了信濃兵部代,他利用職權不斷的吞並原本真田氏的領土,真田昌幸年紀輕輕繼承家主之位,連求存都困難,哪有實力反抗呢,所以對於這個打壓欺辱他家的大臣他反而率部投效,一時間武田家的人都瞧不起昌幸,認為他是軟骨頭,至於長阪長閑,他一定是不想放棄剛到手的土地,所以才力主出兵的,我們隻要用重金賄賂他,讓他明白徒勞進兵隻會失敗,而接受我們的賄賂雖然丟掉土地,卻能得到比土地更多的利益,他一定會同意的。至於跡部勝資,他和信濃國一點關係都沒有,根本就不願意進兵,打敗了還會被責罰,打勝了不過是長阪長閑可以乘機再多拿些好處而已,所以長阪長閑要是主張撤軍的話,他一定會無條件讚同的。”眾人一聽皆覺得此法太過飄渺,不說重金從何而來,就是誰去說服長阪長閑都是個棘手的問題,孟昭德也覺得此計雖好,可操作很有難度,隻能委婉的說道,“北信濃真田氏曾領十五萬石,人口八萬,這是何等的財富啊,我們出兵是從春日山城拿出了一萬貫錢,可這哪夠啊,這些錢去賄賂長阪長閑,不是戲耍他麽,計謀雖好,可是天空丸啊,咱們拿不出錢來啊。”
山下政文就知道自己的計策一說,孟昭德就會暗示自己本家沒錢,他噗嗤一樂,神神秘秘的從懷中掏出一個紙折來,對孟昭德說道,“大人不必擔心,若是大人同意此法,政文願意親自去遊說長阪長閑,至於賄賂麽,北信濃所值不過三十萬石上下,一年的祿米換成錢就是三十五萬貫左右,咱們的製錢是不夠,可是我們一幫文臣多年可為大人你存著黃金呢,到現在從第一筆賞賜算起,已經整整十三年了,還有您的義父,太原老禪師的遺產,總共加起來不下黃金五千兩!五千兩黃金平時可換製錢兩萬貫,可甲信的金礦枯竭之後,武田家的財政就極為困難,一兩黃金的進賬都沒有,武田勝賴初上任時就許諾四倍市價兌換家臣手中的黃金,都無人響應,現在據說已經達到十倍了,所以五千兩黃金送給長阪長閑,等於給了他二十萬貫製錢,我不信拿出半個北信濃的價值來換取他退兵,他會不同意!”
孟昭德真沒想到家臣們這些年為他攢下了這麽多錢,他感激的看了山下政文一眼,會心的笑了。若是別的人聽說拿出半個國的錢來賄賂一人,那肯定會猶豫,甚至想幹脆打完了再說,可孟昭德生性豁達,反正目前不愁吃穿,這五千兩黃金又是從沒見過的,憑空就有了,他自然不心疼,當下同意山下政文用這錢去賄賂長阪長閑,不過對於山下政文親自涉險,他還是表示不可。山下政文見狀,有些焦急了,略帶顫抖的解釋道,“大人,此番是把全家的命脈在搏一勝,若是去的人權位低了,則可能羊入虎口,痛失重金,若去的人權位太重,那除了政文和竹中大人就隻剩下大人您了,難道家臣不去讓大人您親自去麽,所以隻有政文最合適,大人,您的夢想是天下太平,政文為了這個夢想追隨您左右多年,何曾怕死過,就算這次是深入虎穴,政文也一定全力以赴,請大人首肯!”說罷山下政文取出肋差,放在地上,整個人匍匐倒地,等候孟昭德裁決。這是武士有了必死的覺悟才能做出的舉動,孟昭德被他深深的感動了,這麽多年,若是非要舉出孟昭德對家臣有什麽等級待遇和差異的話,那就是山下兄弟還有半兵衛了,惠隱院不用說,是自己的貼身護衛,而山下兄弟和半兵衛就和自己的親人一樣,有的時候孟昭德甚至自己上陣也不願意他們涉險,這可能和孟昭德兩次目睹親人慘死在自己麵前有關。
尋思了良久,孟昭德隻能答應,理智告訴他這是最好的人選了,孟昭德幾乎說不出話來,他痛苦的叮囑山下政文,讓他小心行事,哪怕長阪長閑突然翻臉,不要在乎黃金,一定要把命保住,然後孟昭德對竹中重治說道,“半兵衛,政虎這一輩子對我是言聽計從,可就是一遇到他弟弟的事情他就容易衝動,他不適合在這個時候統兵,你去替換他,繳了他的兵權之後再考慮要不要告訴他政文去見長阪長閑的事情,重秀啊,”鈴木重秀馬上站起身來,孟昭德看了看他說道,“你帶兵五百去守住海津城北道,如果半兵衛勸不住政虎,你一定要扣住他,如果他衝動的帶兵去保護政文,那政文反而會非常危險,明白麽?”竹中重治和鈴木重秀忙說明白,起身離開了,孟昭德在等到山下政文安全回來之前是絕不能再議事了,他讓部下統統散去,各自回營整備,等待前方信報,自己則拉著惠隱院出營散心,孟昭德心裏暗想,讓他等下去同於嚴刑折磨,除非山下政文平安歸來,不然一刻鍾他都無法待在軍營裏。
離開軍營之後,孟昭德和惠隱院騎馬直奔善光寺,善光寺據說創建於公元七世紀,是信濃的佛教重地,每日來自天下各地的參拜者絡繹不絕,主寺山門立於20米高的盤山頂上,乃唐人王朝當年賞賜的原木,由一代旅居唐國的高僧帶回,進入山門便是本堂,本堂的屋頂用絲柏樹皮修葺,呈雙重結構,其正麵掛的“善光寺”三個字一筆一劃都是以鴿子模樣寫成的,其聲名遠播,又稱“鴿文”。這些東西都是惠隱院告訴孟昭德的,他自從皈依佛門後,雖然武士之情懷不減,可多少對佛典,佛家建築開始有興趣了,所以戰事空閑,在孟昭德安全得以保證的情況下,他就會抽空去附近的寺廟看看,縷縷心境,孟昭德現在心亂如麻,惠隱院就乘機建議他和自己一起去尼子長秀駐紮的善光寺看看。
兩人騎馬,還有一裏地左右就到善光寺之時,突然從左右山道衝出兩個破衣爛衫的小孩來,大的可能也就十一二歲,小的十歲上下,兩個娃娃麵黃肌瘦,卻梳著端正的發髻,孟昭德和惠隱院對視一笑,孟昭德立刻問道,“小娃娃,攔住武士大爺的道路,有什麽事情麽?”大的那個孩子一抹嘴巴,高聲的喊道,“我弟弟餓了,今日想和兩位借些口糧,別說沒有哦,你們都是武士,出門必帶幹糧,如果有銀錢就更好了。”孟昭德和惠隱院一聽,鬧半天是來劫道的啊,兩人都憋不住了,哈哈的大笑起來,笑過一陣之後,惠隱院抹了抹眼淚,叉著腰問道,“小娃娃,你是一揆眾麽,你年紀也太小了吧,你爸爸媽媽呢?”小點的孩子一聽惠隱院問自己的爸媽,怯生生的看了大哥一眼,略帶哭腔的說道,“他們死了...”
大個的立刻止住他弟弟,訓斥道,“哭什麽!你可是武士啊萬壽丸!給我精神點,別讓人瞧不起了!”孟昭德和惠隱院一愣,這兩個小娃娃竟然是武士,好奇心頓時上來了,孟昭德和惠隱院對視一眼翻身下馬,孟昭德走在前麵,兩人靠近兩個小娃娃,那個大個的一見孟昭德過來了,還以為他們不懷好意,突然從背後抽出一根削的很標準的木刀來,長短是小孩子使用的那種,比成人的短三分之一,孟昭德知道他誤會了,剛要解釋可大個的孩子就衝了上來。惠隱院一笑,徒手就去奪小孩的木刀,沒想到那小孩還真是練過刀法的,見惠隱院用空手入白刃,竟然手腕一墜,木刀向下急沉,然後斜著又刺了回來,惠隱院咦了一聲,不想被木刀削到,隻好撤手,腳下退了幾步。小孩見惠隱院退了,立刻將木刀雙手並握,高舉過頭,大喝了一聲,猛的劈了下去,惠隱院一個側身,貼著小孩轉了一圈,順勢抽出了腰間的肋差,反手一揮,刀背磕在小孩的木刀上,咚的一聲悶響,小孩的木刀脫手。惠隱院見小孩往前一竄,要去搶落地的木刀,忙別過手一夾,把小孩拎了起來,這時候那個一直觀戰的弟弟不幹了,他沒有武器,赤手空拳的就衝了上來,大叫著讓惠隱院放下他哥哥。孟昭德見了,隻好大喝一聲,“放了他吧惠隱院,不要和小娃娃一般見識。”
惠隱院聽到命令,笑了笑就把大個的孩子放下了,不過順勢一腳踢飛了地上的木刀,讓兩個小孩再夠不到才退回孟昭德身邊。孟昭德欣喜的看著兩位怒目圓瞪的小武士,對惠隱院說道,“大點的武藝不錯麽。”惠隱院低聲答道,“不光如此,他的膂力驚人啊,我磕飛了他的木刀,卻震得自己手腕酸麻,大人,惠隱院這一生除了山下大人之外從沒遇到能讓我手痛的敵人。”孟昭德聽罷似乎不信,重複一遍道,“你是說他震得你手發麻?”惠隱院肯定的點了點頭,一邊還揉了揉手腕,讚歎道,“此子現在恐怕就有山下大人八分力了,若是等他成年,隻怕我角力都角不過他。”孟昭德一聽大奇,這個世間還有這等天生神力麽,在他心中,惠隱院的槍術和膂力絕對是天下第一的,而且他說這個話是在比較了山下政虎和本多忠勝之後的,如果是真的,那這個小娃娃豈不是好像三國的呂布,大唐的薛仁貴,北宋的狄青一樣,有青史留名的可能了,孟昭德頓時有了愛才之意,和兩個小武士說道,“二位武士娃娃,你們為何到這山中來啊,是否父母去世無依無靠?”
大個的嗤之以鼻,叉著腰答道,“你要羞辱我麽,你不過是仗著比我年紀大還有把好刀才打敗我,若是等我三年,我一定公平的勝過你。”孟昭德一聽哈哈大笑,對惠隱院說道,“怎麽樣,這位武士向你挑戰呢!”惠隱院天天和孟昭德待在一起,知道孟昭德最愛天下奇才,當初為了自己不惜親赴心泉就是鐵證,自然願意撮合,忙對小武士說道,“你的刀法不錯,可是過於急促,我反手一刀打飛你的武器就是看出了這個破綻,如果你不好好重新學習刀法和槍術,那麽三十年之後你一樣還是打不過我。”小武士一看就是經過名師指點的,惠隱院說的他全懂,還句句在理,這個小武士別看穿的像個乞丐,氣度卻不凡,他沒有辯駁惠隱院的指責,反而工工整整的行了一個武士的大禮,對惠隱院說道,“原來大和尚是個懂武術的啊,我還以為是仗著身高臂長,現在想想真的很有玄機,是萬福丸失言了,請您見諒,萬福丸收回剛才的話,您是憑借武藝打敗我的,三年後我依舊不是你的對手。”說罷盯著孟昭德腰間的幹糧咽了口吐沫,很是高傲的一把拉起他弟弟,兩人轉身要走。
孟昭德見了,忙解下腰間的布包,從裏麵拿出兩個年年親手捏的飯團來,對萬福丸喊道,“小娃娃,你弟弟不餓了麽?”萬福丸好像聞到了飯團的香味,唰的就回過頭來,孟昭德把兩個飯團衝著萬福丸一扔,萬福丸眼明手快,穩穩的接住了,趕緊給了弟弟一個,兩人解開荷葉,大口大口的吃起來。孟昭德和惠隱院對視一眼,惠隱院笑著低聲道,“反應很快,速度也不慢,雖然落魄,可是懂禮數。”孟昭德聽罷嗯了一聲,兩人於是坐在路邊,解下水壺來遞給萬福丸,萬福丸初始還遲疑一下,可看孟昭德毫無惡意,就接了過去,拔掉木塞,和弟弟咕咚咕咚的猛喝,這是真的又餓又渴啊!待兩人吃完,孟昭德方才問道,“兩位武士下麵打算幹什麽啊?”萬福丸嗖的一吸鼻子,大聲的答道,“多謝兩位,武士爺和大和尚,萬福丸下麵要湊錢回去近江,為父親報仇。”孟昭德聽罷大奇,忙問道,“你們是近江人?那可有幾百裏遠呢,怎麽跑到信濃來了?”
萬福丸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的答道,“我乃是近江淺井家家督淺井長政之子淺井萬福丸輝政,他是我弟弟淺井萬壽丸直政,我們受到忠臣保護所以才能逃出近江,當時越前和加賀正在戰亂,且織田家大有取勝的可能,我不希望留在那裏,最後被發現,辜負了忠臣的心意,所以往東走,這才來到越後,上個月因為聽說越後之龍上杉謙信大人病逝,我們知道求助上杉大人報仇是不可能了,所以才從越後離開,打算南下去找織田氏的死敵武田家,路上萬壽丸拉肚子,我又不能離開他去打獵,這才一日一夜沒吃東西,無奈驚擾了兩位武士。”孟昭德和惠隱院這才知道他是淺井長政的兒子,孟昭德思量了片刻,緩緩對他說道,“你知道武田家這是不簡單的,可是武田勝賴並非明主,他連自保都難更不會幫你報仇,而且最主要的,他沒有用人之明,說實話我現在正和他開戰,他派來對付我的大將我很了解,都是貪圖錢財小利之徒,你和他們為伍,不會有希望的。”淺井萬福丸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敢這麽評論一位大名,很是佩服,忙問道,“這位大人你是誰?”孟昭德笑笑道,“我就是你說的越後之龍上杉謙信的義弟,我叫孟昭德,此番是奉新任家督上杉顯景大人之命前來討伐信濃的。”
淺井萬福丸突然一瞪眼睛,激動地問道,“你就是三河第一智將,為了比?山的生靈不惜得罪信長被罷黜出門的孟昭德大人麽?”孟昭德沒想到這個小娃娃竟然知道自己,忙點點頭答道,“正是我,你怎麽知道我的?”淺井萬福丸答道,“我說的那位忠臣,他送我和我弟弟離開越前之前和我叮囑過,天下間論忠義以上杉謙信公為首,論仁德以孟昭德為首,織田信長現在如日中天,敢和他對抗的隻有謙信公和孟大人,足以對抗信長的也隻有您兩位大人,所以我前來越後,就是要見您和謙信公的。”孟昭德真是沒料到這出,自己一個善心之舉竟然讓天下人認為自己是反信長的首腦了,深負政治智慧的孟昭德明白,這並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自己當務之急是要輔佐顯景穩固江山,如果天下人都把自己看做信長的對頭,那麽自己和上杉家就危險了。萬福丸不知道孟昭德為何愣住不說話了,隻好小心的問道,“您能為我報仇麽?”孟昭德這才從臆想中驚醒,他看著萬福丸苦笑了一聲道,“信長是個殘暴的人,我說他不能坐擁天下你信不信?”
萬福丸堅定的點了點頭,孟昭德接著說道,“你知道以卵擊石的典故麽?”萬福丸搖了搖頭表示不知,孟昭德於是解釋道,“就好像你和惠隱院一樣,你現在怎麽打也打不過惠隱院的,可是等到你長大了,惠隱院老了,你就有可能打得過他了,懂了麽?”萬福丸這才明白,可惠隱院不樂意了,他雙手合十,低聲自語道,“那可不一定。”孟昭德拍了拍惠隱院的肩膀,笑笑道,“就好像現在,去年我和義兄進兵加賀和能登的事情你知道麽?”萬福丸說知道,還打敗了信長軍,天下振奮。孟昭德續道,“正是,所以如果義兄還活著,那麽我們兩路並進則真的有可能打敗織田氏,但不幸義兄歸天,就好像本來兩個成人比武,突然變成一個孩子和一個成人打,或者一個人突然斷掉了一條臂膀,再打就一定要輸,所以我們不能硬打,不能明知道打不贏還打,我們要利用這段時間成長,壯大,然後等織田信長老去,變弱變小,我們再一擊中的。”萬福丸哦了一聲,期待的看著孟昭德,低聲說道,“那孟大人願意幫我麽,讓我跟隨孟大人吧,讓我等到您足以對抗信長的那一天,讓我做您的一條臂膀。”
本來孟昭德是很喜歡這兩個小娃娃的,可自從知道他是淺井長政的兒子後,就猶豫了,畢竟他是信長的眼中釘,自己不想在上杉家岌岌可危的時候收留這個信長進兵越後最好的借口,且這個小子有高人一等的血統,和別的武將不同,家中有高貴的血統的,本來隻有惠隱院一人,可惠隱院臣服於自己,是因為被高僧度化,已經放棄了稱雄一方的私欲,所以自己放心,惠隱院也安心,但萬福丸沒有受過這樣的啟發,他的心中隻有報仇和恢複家業的願望,這對於同樣誌在天下的孟昭德來說是很危險的。猶豫之下,孟昭德瞧瞧看了惠隱院一眼,惠隱院早就在兩個小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那種無奈和無助,正在傷感間,孟昭德瞅他,惠隱院立刻明白了,他對孟昭德語重心長的說道,“就讓我收他們為徒吧,磨練收斂心性的事情我們三人可以慢慢參詳,共同悟禪,武藝上的事情我可以把我畢生絕學相授,將來總是會對大人的事業有利的。”孟昭德一聽就懂了,惠隱院這是要慢慢同化他們,如果能放棄他們心中那種小富即安,割地為王的心態,那此二人中萬福丸一定是個無雙武將,萬壽丸既然是他親弟弟,也不會差的,孟昭德就同意下來,收下了淺井長政的兩個兒子,淺井萬壽丸直政和讓織田信長曾經在夢中都要嚇醒的“大輪孔雀明王轉世”淺井萬福丸輝政!(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