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回明日議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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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軍和洋軍碧蹄館的試探一戰各有死傷,尤其是李如鬆作為大明軍總統帥,差點落入敵手,不由有些後怕,李如鬆這才端正了態度,明白洋軍亦非流寇,和當年江浙流竄的倭寇不同,他們也是有組織性的正規作戰,也會出詭計,玩陰謀,於是麵對漢城這顆釘子,李如鬆越發謹慎起來,散出去的哨探也比往日多了三倍還多。

    大軍休整一日後,李如鬆接到線報,洋軍因為碧蹄館一戰得勝,險些擒住自己,打算一鼓作氣二次北進,攻克平壤,且目前大軍已經出發,先部為小早川隆景,毛利元康,小早川秀包,吉川廣家的西國軍,共兩萬人,後部與先部相隔三裏地,為宇喜多秀家,黑田長政等的兩萬人,共計四萬人,直出碧蹄館以北。

    得知這一消息,李如鬆立刻命令全軍出戰,由於考慮到碧蹄館地形狹隘,又多泥濘水田,不利騎兵行動,於是李如鬆接戰之後,且戰且退,往北方高陽的出口惠陰嶺布防,兩軍此戰都是盡出主力,戰況異常激烈,雖然剛開戰明軍先鋒就擊退小早川隆景的左翼先鋒粟屋景雄麾下三千兵,但隆景右翼先鋒井上景貞的三千兵又反包夾明軍先鋒,可謂犬牙交錯,形勢瞬息萬變,但總體來說,戰況仍是明軍占優勢。直至戰到晌午時分,立花宗茂領三千兵從洋軍左方移動至明軍右側山上,居高臨下,以部將立花成家率鐵炮隊射擊後,全軍突擊明軍右翼,明軍右翼方才大亂。

    亂戰之中,明軍右翼的主帥李如梅和大軍分離,隻有數十騎保護在左右,這時立花軍中一位金甲將殺到,他手中揮舞檜扇,指揮部下近千人包圍李如梅和其部下,李如梅之部下騎兵膽怯打算撤走,李如梅見狀大喝道,“此時尚不死戰更待何時,戰場之大,不知何處是敵何處是友,你們潰散能退到哪裏去,看我一箭射死那個倭寇,咱們從正麵殺出去!”說罷李如梅搭弓拉箭,嘭的一聲弓弦響,雁翎箭直射出去,那迎麵而來的金甲戰將當胸中了一箭,栽倒落馬,身旁部眾見了,紛紛去救,李如梅和幾十名騎兵乘此機會揚鞭打馬,一路殺出了包圍。此時那中箭將領失血過多,已經死於陣中,乃是立花宗茂麾下大將,立花家筆頭重臣,立花宗茂元服儀式的參禮嘉賓小野成幸。其弟便是立花家一代名將,智勇兼備的小野鎮幸。

    右翼崩潰之後,明軍左翼也遭受了極大的壓力,為了確保中軍李如鬆的安全,明軍左翼早早就突到了戰陣的最前方,結果被毛利元康,小早川秀包,築紫廣門三部團團包圍,最外圍還有小早川隆景的壓製,主將李如柏,李寧,查大受,張世爵,方時輝,王問等各自為戰,一時間苦不堪言,其中李有聲為護衛李如鬆,被小早川隆景部將井上景貞擊殺,部下親兵三百死傷殆盡,立花宗茂所部安東常久,小串成重奉命支援小早川隆景,部下也被拚光,兩人也紛紛戰死軍中。而其中最慘的,還是小早川秀包,這位大名親自上陣,卻不熟弓馬,結果家臣不但要殺敵,還要分心保護家督,讓李如柏聯合張世爵率軍包圍廝殺,八名主力家臣全部戰死,隻有小早川秀包被小早川隆景接應出來,一同投奔了吉川廣家的軍陣。

    兩軍又戰了三個時辰,直到黃昏之後,明軍後備左協大將副總兵楊元率援軍終於到來,這位虎將不愧楊老虎之稱號,一來就奮勇衝破洋軍包圍,領軍搶占李如鬆右方陣地,李如鬆中軍壓力頓減,左翼立刻就放開了手腳,能全麵壓上,抵擋洋軍。拿下高地後,楊元又和李寧的炮營發炮轟擊洋軍,援護明軍的傷病撤退,洋軍一時間死傷無數,小早川隆景見狀和幾位大將商議,最後決定退軍。楊元見狀,馬上分兵一千保護李如鬆,並大軍退去,自己則率本軍四千人直追洋軍,一直追到了漢城外十裏,與城中洋軍對峙了三日後,確定明軍主力都已經紮營完畢,方才緩緩退卻,真虎膽也!

    如此戰後一算,明軍因為且戰且退,陣法一直未能布成,且關鍵時刻騎兵亦因為軍令無法衝鋒,所以威力大減,明軍陣亡人數雖隻有洋軍一半(明軍死亡兩千餘人,洋軍戰死六千人),卻鬥誌喪盡,李如鬆亦因為帳下親兵死傷眾多,進取心懈怠,閉門於平壤城不出。而洋軍方麵,雖從不把陣上死傷放在心裏,可成批次的陣亡武將卻是難堪,尤其是洋軍向來作戰都是靈活機動,由一員武將統領數百或上千兵卒不等,各自為戰,現在將領嚴重匱乏,大批步卒無人統治,也是無力再戰,兩相比較,終成相持局麵。

    明軍和洋軍就這樣各自休整了半月後,李如鬆帳下的又一矛盾爆發了,和洋軍內部將領互不對付,戰場上卻能通力合作不同,明軍是表麵其樂融融,心中卻暗流洶湧,比如當初進攻平壤城時,乃是祖承訓率領南軍(戚家軍)率先登城,可北軍(遼東軍)在另兩處城門吸引洋軍主力,斬殺最多,所以報功的時候,李如鬆故意列舉斬殺數目,卻對破城含糊其辭,乃至於朝廷誤會是北軍斬獲甚多兼破城有功,對南軍竟然不加褒獎,且遠征軍主要將領都是北軍,得知此事後也無人為南軍說話,所以南軍更加氣憤難平。

    又到後來,碧蹄館大戰之前,遼東軍思家心切,許多人私自逃回國內,反而是南軍因為家眷多在江浙,而無人逃跑,隻求能一同回國,大明之風自古言官多難纏,他們自然揪住此事不放,連連參奏李如鬆統兵不利,正趕上兵部主事者宋應昌不喜李如鬆的懈怠緩進之策,他又暗自指示一黨言官參奏李如鬆虛報戰功,其實麾下北軍多斬首朝鮮軍或者百姓的頭顱冒功,明神宗朱翊鈞聞訊後大怒,連派三道禦史來往平壤探查,惹得李如鬆更加無心開戰,自碧蹄館必須之戰打完後,基本上不出平壤,也懶於過問軍事。

    主帥這樣懈怠,部下就更加懶散了,再加上冬春交際,戰馬落膘嚴重,遼東軍更不能戰,大明遠征軍便四處修建堡壘,以求度過初春再尋機決戰,並催促宋應昌發餉發糧,宋應昌主持兵部,正趕上三大征此起彼伏之際,當初入朝,李如梅的西軍可是平叛之後連一日也沒休息就兼程入朝的,這數年來的軍餉開支就可見一斑了,兵部和戶部禮議,捉襟見肘,最後宋應昌隻能催促李如鬆決戰,而不發軍餉,李如鬆得信後,抵觸心更大,不戰之心越發堅決。

    反看洋軍一路,小西行長,加藤清正等人留守漢城,小早川隆景等率隊一路排除義軍,一路去釜山接應後續部隊,豐臣秀吉因為聽說洋軍“屢次挫敗”大明遠征軍,煞是興奮,派出了石田三成等人親率第二批聯軍渡海增援入朝洋軍。石田三成3月24日抵達釜山後,馬上和前來接應的毛利一眾人商議,借著大明軍不知為何突然停止進攻的機會,反攻朝鮮軍防守的北方四道之地,商議定後,小早川隆景和立花宗茂負責守備釜山港,石田三成和吉川廣家親自帶兵兩萬北上,襲擊漢城西北方的朝鮮軍據點幸州山城,石田三成乃是豐臣秀吉手下第一不會打仗的將帥,當初進攻小田原時,他就曾在一處要塞下,以十倍於敵人的兵力折損過半,差點到小田原合戰結束後都沒趕上,這也成為了石田三成一生被人恥笑的把柄,所以此番聽說朝鮮軍如何不能戰,石田三成打算好好找回麵子,又怕再有意外,特意把毛利氏第一能戰大將吉川廣家帶在身邊,一同進攻幸州。

    然而老天始終不曾垂青石田三成,石田三成雖然有吉川廣家參謀輔佐,手下還有士氣正盛的兩萬大軍,麵對的幸州隻有朝鮮軍一千七百人,可惜守城的大將卻非凡人,他便是兩次影響了朝鮮軍命運的朝鮮軍總指揮權栗,權栗字彥慎,領議政權轍的第四子,大刀劉?摯友朝鮮兵曹判書李恒福的嶽父,此人自幼聰慧,且膽識過人,十年前參加朝鮮殿前比試,拿到武科合格甲一名,可卻推辭了封賞,沒有做官,自此遊曆天下,遍布朝鮮各地山川險要,到了去年文祿之役爆發,朝鮮國最高權力者(宰相兼四道軍事總指揮)柳成龍才將他召回軍前,而他亦欣然領命,他上任初始,擔任京畿道總指揮,可剛從釜山趕到漢城(王京)之際,漢城已經陷落,權栗見狀馬上趕往義州,在那裏找到昔日好友資助了數萬金錢,然後就隻身趕往前線招納義軍,初期他在光州以三百人轉戰截糧,待正規軍敗退後,他又隨之趕往全州留守,小早川隆景主持漢城防禦之前,曾和立花宗茂在此地的梨峙試圖北上義州,被權粟的一千義軍擊退,雖也斬殺了義軍副指揮黃進和分隊統製十餘人,卻最終也沒拿下梨峙。

    全州保衛戰勝利後,權粟立刻南下,一舉收複了整個全羅道,且在聽說全羅道之南有上萬名僧侶被圍困後,立刻出兵相救,一路上眾望所歸,到到水原附近時已經有上萬人之多,後來權粟和僧侶會合,將他們改編為僧兵,加起來共有兩萬人馬,洋軍這才驚覺,發大軍圍剿,除四萬餘人參加漢城防禦外,剩下能調動的部隊共計七萬餘人全部參與剿殺權粟。權粟被圍困在禿城一帶,洋軍欺此地幹旱無水,打算困死權粟,一日權粟急中生智,讓士兵站在城頭,把米袋解開,用白米洗馬,城池在日光的照耀下,很難看清真偽,洋軍誤以為城中飲水充足,戰意動搖,權粟乘機率眾突圍出去,連帶還擊斃了洋軍三千餘人,從此名動天下,為朝鮮英雄,日後朝鮮人民還自發的在此地建立了“洗馬台”,來歌頌權粟的功績。

    權粟連敗洋軍之後,王氏懼他功高,將他召回幸州,名義上擔任四道軍總指揮,可實際上剝奪了他的兩萬餘人,隻留下了當地義軍一千餘人,命他鎮守幸州(和李舜臣一個下場,朝鮮人真的小心眼的很,都是和大明朱老總學的),權粟這邊剛剛上任,那邊石田三成就來了。

    聽聞石田三成帶來兩萬洋軍,權粟便對屬下說道,“區區幸州,地勢不算險要,也非突出之地,有人重兵來取此處,恐怕為了建功而已,那來人必非名將,士卒亦準備不足,我們隻需迎頭痛擊,一戰殺掉敵人銳氣,則他不敢複攻。”說罷立刻吩咐下去,一千多人攜帶重火器全部出城埋伏,待石田三成的部隊走到幸州外五裏的地方,火車和飛擊震天雷等武器一起招呼,洋軍陣地頓成火海,再加上朝鮮軍善用弓弩,不懼周圍布滿火器,石田三成卻是倭國第一迷信火器的人物,身處火海之中,更不敢讓部下輕動火藥,隻能束手撤退,一陣就被殺的大敗。

    石田三成敗陣之後,權粟立刻率軍追擊,然後尚未追出一裏,增援的吉川廣家就上來了,他聽聞前軍敗陣,還有火器,就知道石田三成的部下是被烈火限製,所以不能展開攻勢,於是臨陣拋下火槍,所有步卒換上短刀前行,結果和權粟的部隊撞個滿懷,兩軍廝殺起來,權粟軍沒料到對方還有這樣一支軍紀嚴明,戰力上乘的部隊,加之人數太少,最後慘敗,權粟隻得放棄幸州,轉而退往全州去了。好在其之前戰中,也力挫了吉川廣家的銳氣,更兼朝鮮軍神射手部隊追著吉川廣家打,終於射中了吉川廣家,廣家日後箭瘡崩裂,曾一月無法下床,石田三成沒了這位軍師,暫緩了攻勢,這兩萬洋軍才沒有近前,全州才未見危機。

    戰事拖到3月底,初春度過,李如鬆的本軍馬匹得到了補充,他便決定立刻起兵,不過這次沒有主攻漢城,而是考慮到第一自己軍糧見底,第二洋軍軍糧充足,便瞅準了洋軍在龍山的糧倉,米粟數十萬石,決定或者奪來,或者燒毀,最起碼也讓洋軍嚐嚐沒有糧食的感覺。自漢城之戰加藤清正破城後,洋軍就為了誰主攻誰守糧一事鬧個不休,小西行長暗度陳倉的解除了加藤清正主攻之權,加藤清正自然不會用心守糧,而黑田長政則完全沒有繼承其父的細心和周密,頭先是以為加藤清正會管,後來是總督糧大臣石田三成都來了,以為他會管,所以自己也沒理會,結果龍山如此重要的洋軍糧倉,竟然一年多來一直隻有一千士卒守備,且最終都沒搞清楚自己隸屬於哪位武將統製。

    這樣的情況下,局勢自然一麵倒了,李如梅親自率騎射部隊三千人,橫掃了龍山糧倉,其中一萬五千石運回了明軍大帳(考慮到搬運能力),剩下的盡數焚毀,而洋軍漢城大營直到三日後才得知了這一噩耗,由於朝鮮水軍的不懈努力,全羅道水軍統製李舜臣一年多來用十艘龜甲船共擊沉了洋軍大小戰船不下百餘艘,導致洋軍海運困難,除非是石田三成這種上百艘艦船一同出發的大陣仗方才能避過襲擊,結果朝鮮半島上的洋軍立刻陷入了缺糧的窘境。

    5月初,考慮到朝鮮戰場的膠著之勢,宋應昌急調三大征的南方平叛部隊入朝增援,四川總兵劉?率騎兵三千,步兵七千入朝,並立刻被任命為入朝軍副總兵,頂替了李如柏和李如梅的職務,洋軍聽說明軍不降反增,隻好放棄了漢城,全軍退守釜山,劉?聞訊後,和李如鬆商議,由他鎮守平壤,李如鬆親自去往漢城坐鎮,至此洋軍全線回縮,朝鮮國九成領土光複。

    6月中旬,海上主力九鬼嘉隆水軍被李舜臣的龜甲船一戰擊敗,洋軍退路被斷,困於釜山的十餘萬洋軍為求生路,打算三次北上,從東麵進攻晉州,晉州城再往東五裏就是晉州港,此地可以緩解釜山港艦船過多的壓力,兩地集中駐紮水軍也能斷絕李舜臣的海上遊擊戰術,於是洋軍盡遣精銳,主力兵團加藤清正在前,黑田長政兵團在左,小早川隆景兵團在右,三萬五千人進發晉州,晉州守將乃是王氏駙馬金千鎰大將,長期駐守晉州,深得民心,他立刻組織民兵反擊,可終於寡不敵眾,洋軍猛將飯田直景,莊林一心,後藤基次指揮鐵甲攻城車從三麵破城,晉州淪陷,金千鎰戰死。

    晉州淪陷後,李如鬆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此地乃是朝鮮東方重要的港口,如果此地久入洋軍之手,那大明水師和朝鮮水師奮戰一年多的結果就全葬送了,好容易控製住的西內海海權還頂不上洋軍新開辟的東方通道呢,於是李如鬆親自帶兵直奔晉州,也是盡遣精銳,李如鬆在前,楊元在後,吳惟忠在左,李如梅在右,大軍共三萬三千人,不下於晉州洋軍。晉州那邊馬上就知道了李如鬆進兵的消息,恰巧此時朝鮮各地爆發了嚴重的瘟疫(死人太多了),晉州作為海港城市,汙染更甚,洋軍於是決定撤退,隻留下黑田長政的部隊鎮守晉州港,黑田長政本以為明軍顧忌到四處瘟疫蔓延,不會輕開戰事,所以痛快的答應下來,誰知李如鬆這個牛脾氣,連晉州城進都沒進,就直奔晉州港而來。

    黑田長政得信後,馬上布陣迎敵,並指揮一部分兵力把掠奪到的財富先期運走,這邊護送隊剛離港,那邊兩軍就交戰起來,交戰之中,因為晉州附近早期開發運河和海港,難得的治理過道路,都是平坦的大道,李如鬆手下的第一利器遼東鐵騎(就是大名鼎鼎的關寧鐵騎)真正發揮了威力,隻一瞬間黑田長政的軍陣就四下潰散,遼東鐵騎特有的兵刃,狼牙棒發揮了無限的優勢,木頭製成槍杆的東流製長槍沒有禁得住一回合輪匝的,所以一個衝鋒過後,洋軍都是徒手搏鬥遼東鐵騎了,而作為主帥的黑田長政更慘,他本來打算直接快馬登上山頭指揮,卻因為倭國馬個頭小,速度慢,被遼東鐵騎追上,好在人沒死,被快馬帶倒,掉到了河裏。

    明軍中有兩三個騎兵一見一位頂著巨大水牛角盔的倭寇落水,都敏感的認為這是大將,於是紛紛下馬去追,黑田長政的水牛角盔沾水更加笨重,且身邊圍著三名彪形大漢(東北銀),一時慌亂無法拔刀,結果四個人就在水裏廝打起來,這時一位手持十文字槍的大將殺到近前,眼見黑田長政的狼狽,卻自顧自的於馬上觀望,同樣早立於河邊,卻手無縛雞之力的黑田氏糧官小寺政繁(還記得他麽)著急跺腳道,“又兵衛,怎麽就看著不去救大人,要我跪下求你麽?”來將正是黑田氏雙槍之一的後藤基次,他持槍一指小寺政繁,卻對河中喊道,“如果真是我家大人,何須人相助,自然能爬的上來!”

    黑田長政本來狼狽不堪,耳聽小寺政繁訓斥後藤基次,才知道後藤基次看著自己見死不救(這孩子是戰國第一特立獨行,當初不救豐臣秀次就是他),本來要扯開嗓子發火,又聽後藤基次搶著說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力量,竟然躲過了明軍的腰刀,一個半旋斬,撂倒了三名明軍,這才喘著粗氣爬上了河岸,上岸之後,黑田長政惡狠狠的盯著後藤基次,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後藤基次看看周圍戰場,而後下馬說道,“如不這樣講,少主恐難脫身,我下馬入河,長槍不能施展,還會拖累少主。”說罷將馬韁繩遞給黑田長政道,“少主上馬,此間敗局已定,我助少主殺出去。”黑田長政這才知道後藤基次用心,感動道,“不必,你我都是武將,自當徒步,政繁乃是本軍糧庫,腦子裏都是賬,比咱們重要,他騎馬,你我步行!”說罷不待小寺政繁反對,兩人強行把小寺政繁扶上馬,一同殺出了亂軍,而剩下的部隊基本覆沒,除了少數逃脫外,李如鬆貫徹不留俘虜(自己糧食都不夠吃)的政策,全部斬殺。

    晉州之戰後,明軍無力南下(瘟疫太重),洋軍也無力北上(死的差不多了),於是兩軍正式決定議和,兵部尚書石星讓李如鬆放出了關押在軍中的沈惟敬(懷疑此人流氓習氣,怕此人私下和日方勾結),命他全權負責和洋軍談判。作為洋軍征朝總大將的小西行長最想見到的就是此人,兩人在釜山會麵後,隻字不提議和,先大喝了三天三夜,而後方才擬定議和事宜,由於茲事體大,且此番是真議和,不是假的,所以沈惟敬一改之前的態度,謹慎的要求先和北京使臣交換意見(此子吹牛水平若自稱天下第二,絕對無人敢稱第一,他當初隻身入朝,洽談接應軍餉事宜,李氏王朝曾問及大明決定派多少人來助朝鮮,沈惟敬開口就說大概七十萬......),而後再一同前往倭國,麵見豐臣秀吉,談論倭國的條件,小西行長頗感意外,沒想到沈惟敬如此周到,痛快的答應下來,1594年(文祿三年)5月9日,沈惟敬和小西行長等一行人一同抵達了倭國九州名護屋城,會見豐臣秀吉,還有隨行而來的豐臣氏五大老,甚至包括意外被宣召的孟昭德。

    孟昭德此前在那古野城舊址督造新城,新城的外圍城牆已經基本竣工,不過城門還未鑲嵌,城池上也沒刷漆,布防和裝潢,外城城樓還未建造,總體工程隻竣工了十之三四,就是左大臣府,日後號稱小紫禁城,也不過完成十之五六,除了辦公用的軍務政務兩房和孟昭德休息辦公的東書房完全竣工,家眷居住的房舍和五子學習的習字室都是簡單鋪設,尚未重點裝潢,還有各處娛樂消遣之地,比如左大臣遊園,左大臣府內花園等,都還在進一步修繕中,孟昭德接到傳喚後,馬上和阿倍秀明,惠隱院打點行裝上洛,臨走時,總監工增田長盛和副總監工藤堂高虎勸孟昭德為新城起名,好在孟昭德回來後,城之正門即北門能懸掛牌匾,孟昭德於是深思熟慮,為此城起名為名古屋城,取“伶名知古,國之屋脊”之意(伶名知古說的是後唐莊宗時候,一個伶人都能知道古往今來的帝王興衰,利用演出提點莊宗要勤於政務,不可懈怠,來警示後人,不可學昏主誤國,國之屋脊則是標誌此地為天下之巔的意思)。

    4月14日政令傳到名古屋,孟昭德三人便動身起行,上洛覲見了天皇陛下後,又拜訪了各路公卿,孟昭德三人出大阪,這才轉道海路去往九州,要說九州的名護屋城,孟昭德還是第一次見到,果然和百地宇久郎探報中寫的一樣,氣派非凡,大有遠攝中朝,近震九州的意思,孟昭德在片桐且元的帶領下參觀了各地的布防,而後休息了兩日,之間還和幾位大老互相碰麵,因為貌合心不合,最後也都是泛泛而論,沒什麽要緊的事,直到5月9日,沈惟敬作為大明主使,和共計十七位使臣一同參見秀吉。

    會上豐臣秀吉坐在當中,緊貼著他坐塌下手的左右兩列分別是五大老和五奉行中的孟昭德,前田利家,德川家康,蒲生氏鄉,淺野長政,石田三成,大穀吉繼,其中石田三成是隨使臣團一同從朝鮮回來的,這之外還有片桐且元,大野治長兩位近臣和近處的大名隨侍,如島津義弘,小早川秀秋等,陣勢不可謂不強大,大明使臣一是沒出過國,二是沒見過這麽多提著半拉鴨蛋頭的人坐在一起,且各個怒目圓瞪,尤其是坐在最上手的,傳說中倭寇的最高統帥,竟然是一個頗似猴子的人物,若非眾人對他都畢恭畢敬,這些養尊處優的官老爺非當他是宮廷豢養的小醜不可。

    然而就在這些人中,隻有一位器宇軒昂,根本不在乎眾人的怒視,也好像對豐臣秀吉的尖嘴猴腮視而不見,大大方方的行禮之後,就自顧自盤腿坐下,竟然坐到了所有使臣的最前方,孟昭德和蒲生氏鄉對望一眼,難測此人深淺,招待使臣團一路回來的小西行長介紹後,大家才知道,原來此人就是沈惟敬。孟昭德瞧此人,狼準鷹鼻,肩高胸低,目露狡詐之色,若非此處是太閣議事,孟昭德非當此人是刺客,一刀劈了不可,但處境不同,思索便不同,本來深不喜此人樣貌的孟昭德細聽此人和太閣直接的對答,流暢自如且張弛有度,就漸漸有了親近之感,尤其是此人狼準乃為奸相,正可好好利用一番。

    豐臣秀吉聽完小西行長的講述,還有沈惟敬的匯報來意後,懶洋洋的讓近侍呈上一份紙折,對眾人也似專對沈惟敬一人說道,“這便是我的意思,你回去也給你家的皇帝看看,趕緊簽署,我便能退兵了。”沈惟敬道了句謝,把豐臣秀吉的外交書接過來一看,不由倒抽了口冷氣,隻見上麵寫道,“一,迎明帝公主為東流天皇皇後,二,發展勘合貿易,三,明日兩國武官永誓盟好,四,京城及四道歸還朝鮮,另外四道割讓於東流,五,朝鮮送一王子至日作為人質,六,交還所俘虜的朝鮮國二王子及其他朝鮮官吏,七,朝鮮大臣永誓不叛東流!”等於除了第六條,豐臣秀吉不願意白養活一幫廢物王室,歸還朝鮮外,什麽好處都占盡了,這樣的條件鬼也不會答應,沈惟敬小心的把外交書遞給真正的兩位使臣團主事,正使謝用鋅和副使徐一貫,兩人不懂日語,一路都靠沈惟敬翻譯,就追問沈惟敬此為何意,沈惟敬搪塞道,“自然就是些要封賞的,稱臣是定了,可每年咱們封貢多少回去再商議,莫要此地多語。”

    自古君子不談錢,兩人一聽也對,就高姿態的收好了外交書,通過沈惟敬傳達道,“既然倭國有修好之意,我大明萬裏河山,氣納百川,自然不會計較過往,隻待回去上呈國書,吾皇萬歲有恩旨之後,再行遞交貴國。”豐臣秀吉聽罷一愣,就是在座的所有人都是一驚,原來豐臣秀吉的這七條意見是和石田三成商議著定的,本意是故意刁難,拖延時間,而後好重振水軍(讓李舜臣打的快不行了),多往朝鮮半島派兵,尤其是現在洋軍龜縮在釜山一帶,這裏是不會交出的,剩下的土地,莫說四道,就是近處的衡南一道也無力攻取,這些大明人不知道麽,怎麽會把在朝鮮人手中的四道白白送來,豐臣秀吉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既然來使如此表態,豐臣秀吉驚訝之餘也很高興,他估計這是大明雖大,卻賦稅不濟,結果仗打不下去了,才隻好妥協,又一想其實大明不吃虧,東流挖走的隻是朝鮮人的領土,大明不過點點頭而已,這樣兩家和好,自然誰都做的。越想越美的豐臣秀吉當即下令,款待使臣團三日後方可讓他們離去,並要求所有大名輪流宴請,自己則美滋滋的表揚了沈惟敬幾句,次日就離開了名護屋返回了大阪。

    眼見一場差事完了,沈惟敬和小西行長(自己的軍團已經隻剩六千多人了)齊齊鬆了口氣,一邊安撫諸位大名,一邊是安撫帶來的使臣團,大家寒暄了幾句後,就各自起身離開名護屋城,然而這一切都沒有逃過孟昭德的眼睛,最重要的是,孟昭德每日堅持朗誦孫子兵法,老子,尚書,大學等名著,從未撂下漢語,所以沈惟敬和使臣團交流的時候,竟完全沒有注意還有一雙眼睛詭異的盯著他們在看,而且把他們和事實完全背道而馳的意思都記在了心裏。

    沈惟敬一身輕鬆的離開了名護屋城虎口後,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就在此時,突然一句中文響起道,“大使臣,你做的好勾當!”沈惟敬聞言心中一個哆嗦,回頭看去,不是別人,正是孟昭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