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回北陸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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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倍秀明從懷中掏出書信,是細川忠興不放心阿倍秀明能否傳達準確自己的意思,草書的一封大概情況,孟昭德展開後讀道,“啟主上昭德公:臣下奉命潛伏於六人眾左右,時時斟酌密細,其中肥後守不在京都,似乎是北政所知會,借口回封國去了,左衛門佐和甲斐守每日擔驚受怕,去見內府時總拉上臣下,臣下不敢獻策,又不敢狂妄表態,見過內府三次,沒有實質性進展,臣下以為內府對臣下之舉似乎起疑,懷疑臣下,已不可能在臣下麵前訴說實話了。至於左馬介,他私下對內府之無情和治部少輔之冷酷可謂各恨一半,不偏不倚,往往在臣下麵前自吹,說有操縱局勢,導演亂世之能,近幾日他動作大些,除了故意疏遠內府,就是主動接近治部少輔,和治部少輔訴說,七人眾和治部少輔廝殺是受了內府挑撥,現在事發已晚,補救之計唯有刺殺內府,讓關東大亂,少主秀賴出麵鎮壓動蕩,提前元服親政。治部少輔似乎頗有防範,和左馬介大人商議之時,往往用大納言大人為介質,偏大納言和臣下有舊,此事左馬介和大納言都對臣下和盤托出,聽語氣中頗有傾向,估計治部少輔點頭與否,大納言也要出手,內府如無意外,必亡!天下大勢將變,請主上斟酌自處!”孟昭德讀罷後倒吸了一口冷氣,隨手撕碎了文書,問道阿倍秀明,“我意火中取栗,若能讓師兄身死,我則失去最後阻礙,可放開手腳整治近江派和尾張派,若他不死,若他不死...便把治部少輔和左馬介,還有大納言搞掉吧!”阿倍秀明緊皺眉頭,似乎在這件事上不敢忤逆孟昭德的意思,可良久之後,文人的抗辯到底之精神還是占了上風,他開口道,“主上,若和內府決戰,以武力爭天下,主上是否心裏沒底?”孟昭德點點頭道,“關六州現在得了最上和伊達相助,另有信濃左衛門佐,反而是他們對我全麵包圍,若我動兵,是先北上打信濃還是直接東進關東?我和師兄一戰,本是半斤八兩,可恨現在他助力增多,看似我已經在下風了。”阿倍秀明料到孟昭德有此顧慮,忙開口道,“主上想想當年,天下人以為太閣能勝內府,不也走眼了麽,主上勿疑,和內府之爭,必在刀槍上見高低,且主上必勝!至於此間之事,既然治部少輔和大納言要刺殺內府,主上可暗命丹後守拖延時日,待到明年新春,天下臣子入京向少主賀喜的時候動手,這樣我們也有時間備戰,而東北...請主上首肯,屬下之意,取天下第一戰還是要先取東北!”孟昭德豈能不知阿倍秀明的大才,突然間產生了讓石田三成和前田利長殺掉德川家康的念頭,實在是因為人性作怪,孟昭德畢竟已經五十九歲了,看著剛剛死去沒多久的太閣和大納言,孟昭德深深地明白,自己的日子也沒剩多少了,五年,十年,還是十五年?連征討一個五萬石的小大名也要一年的時間,妄言和天下第二大(第一此時已經是孟昭德)的大名動手,那需要多少年!孟昭德害怕了,無所畏懼的少年人生第一次產生了退縮的念頭,如果這場仗真的打起來了,一拖下去三年五載,如果孟昭德不幸死在軍中,五個兒子誰能繼承大統,阿倍秀明還能否掌握局勢,家中那些驕兵悍將,別人不說,老子第一天第二的田中旭一,自信才華高出阿倍秀明十倍的阿部定秀,還有和二公子暗自勾連的天草時秀,這些魑魅魍魎不都要跳出來了,自己掙紮四十年拚下的家業豈不是要毀於一旦!年紀大了,人就容易想得多,孟昭德是絕不會允許這些事情發生的,而為了防止這些事情的發生,孟昭德就必須在有生之年奪得大權,完成治世的和平。想到此,孟昭德狠狠心咬咬牙,是啊,既然早晚要來,就早些來吧,乘著我還活著的時候!“先生,昭德明白你要作甚了,你可代我行書一封給參議,我即日返回名古屋,整軍備戰!”第二日,孟昭德交割好京都事務,讓嫡長子孟憲文進京監督國務,自己則返回名古屋城,對外宣稱是年老體衰,需要休養,請假返回居城調理,明年新年之際,和各地大名一起再次進京。因為此時已經是七月上旬,離著新春隻剩半年不到,澱殿和北政所就同意了下來,身居二條禦所的德川家康敏感的和狐狸一樣,孟昭德一動彈,他就不自在,和本多正純還有柳生宗矩猜了很久,卻也猜不到孟昭德這是下決心一戰了,畢竟兩邊加起來是超過六百萬石的巨大大名,粗略一算等於東流的三分之二(連同譜代,旗本和歸順的外樣大名),這樣的規模是沒有人敢輕易言戰的,最後三人隻能猜測,這是孟昭德看不慣德川家康肆意拉攏最上氏和伊達氏,所以故意離開京都,要一點點積攢德川家康的罪證,最後問罪。有了這個念頭,德川家康做事就小心了很多,不過是在關東八州打打鬧鬧,克扣了佐竹氏一些土地,增給了蒲生秀行,不過蒲生秀行是家康的女婿,下野又在關東之內,所以等於德川家康增加了一些了土地,占有了關七州,佐竹氏被擠得更沒有地方生存了。過了一個多月,孟昭德在名古屋突然下令,孟憲文為五大老使者,出訪大和國,手持各種罪證,都是控告筒井定次和鬆倉重政魚肉百姓,欺淩弱小,貪贓枉法的,這些東西自然是身為大和郡山城城主的藤堂高虎之傑作,孟憲文就這麽走了一圈,件件坐實一個不差,返回伏見城後,孟憲文書信兩封,一封給少主秀賴,一封給其父孟昭德,秀賴看罷義憤填膺,要求孟昭德處置,孟昭德則大筆一揮,革除了筒井定次筒井家家督的名號,大和國收歸豐臣氏所有,由藤堂高虎這個大和郡山城城主監管,自此藤堂高虎從二十二萬石城主覲封為四十八萬石國主,雖然鬆倉重政四處喊冤,可內府德川家康才貪墨了十餘萬石佐竹家的土地,孟昭德都沒說什麽,現在他自然也不好阻止孟昭德的手腕,至於大阪城內的豐臣秀賴,他隻看到大和國收歸豐臣氏所有,就再不管別的了,也不想想看,孟昭德此時莫說一個大和國,就是十個大和國的稅賦他也願意繳納的,隻要能把這個京畿人口第一的藩國(四十萬人)給他!可惜秀賴和澱殿天真的以為,隻要每年稅賦按時按量抵達,那就說明這片土地是本家的,卻沒問問這片土地上武裝起來的兩萬人馬聽誰的,如此母蠢子幼,豐臣氏的天下就要丟盡了!奪得整個大和國後,孟昭德又下令鬆倉重政流放九州,永世不得回京,鬆倉重政萬般無奈,隻能隻身西進,最後被小西行長收入麾下,小西行長是虔誠的天主教徒,為了天主教撒下大批錢財,鬆倉重政卻是過慣了苦日子,最看不得人無謂的花銷,尤其是老主子因為太奢侈,剛牽連自己一個好好的家老都做不成了,現在新主子花錢比老主子還厲害,鬆倉重政也不考慮倆人的身份,一個是地主一個是商人,隻看花錢的手法,心中慢慢畸形,從仇視花錢大手大腳的人轉變為仇視天主教來,並暗暗許下諾言,第一,有生之日一定要返回京都,第二,鏟平自己管轄範圍之內的天主教徒!從這一天開始,因為孟昭德一個隨意的決定,和小西行長一個隨意的決定,兩個人的兩個看似不起眼的決定結合在一起,誕生了一頭為重返巔峰不惜舍棄萬人性命的野獸,同時也是一頭和西方宗教勢不兩立的野獸,二十五年後,他實現了自己的諾言,卻也用沾滿鮮血的雙手喚醒了另一頭野獸,一頭席卷九州,奪走了東流總共十五萬條生命的嗜血野獸,教名zeronimo的天草四郎時貞,此書外話,提過不表。孟昭德的手段在德川家康看來,就是對自己的提醒,孟昭德本身考慮,是絕不會用公道和正義討伐德川家康的,因為對於手中有刀槍的人來說,這不管用,但德川家康卻怕了,所謂做賊心虛,他自己知道,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違反太閣遺命和大納言囑托的,雖然一旦撕破臉,他完全可以躲回江戶,置之不理,但他還是怕,主要怕喪盡天下人心,所以和本多正純還有柳生宗矩商議後,德川家康主動告病,命德川秀忠為代理,鳥居元忠為城主,駐守二條禦所,自己也跑回了家去,號稱明年新年賀喜,和孟昭德一同回京,這讓孟昭德喜出望外,細川忠興也鬆了口氣,因為前田利長和加藤嘉明再衝動,也不會跑到江戶去刺殺家康,肯定會等他返回京都再動手,正好自己這邊快拖不住了,家康要是不走,隻怕兩人就要動手了,現在家康也宣布離開,一時間京都無主,左大臣,內大臣,治部少輔都不在,就剩下佐渡守帶著四個奉行忙裏忙外,好不無趣,秀賴自以為藤堂高虎是老爹從孟昭德那裏給他挖角過來的,所以執意培養,人生第一次求別人,就是求天皇給他一個中央官職,才好名正言順的管帶五奉行,最後天皇也積極配合,在年底為藤堂高虎頒職,就任兵部大輔,比石田三成的治部少輔還高了半級,從此藤堂高虎的稱呼就變成了後人傳頌百年的“藤堂兵部”。天下相安無事,日子飛快的過去,轉眼就到了第二年開春,1600年(慶長五年)1月1日,天下大名陸陸續續的進入京都,覲見秀賴賀喜,另外齊聚歌賀豐臣氏的太平安康,孟昭德和德川家康假期已盡,自然也各自啟程,和往常一樣,孟昭德帶著阿倍秀明還有惠隱院,德川家康則帶著本多正純還有柳生宗矩,在入京官道上,二人的儀仗隊互相碰麵,還友好的打了個招呼,點了點頭,然而這一次的擦肩而過,兩人卻都沒有想到,竟然成為了同殿臣僚的最後一次近距離接觸,下一次的見麵,竟然就已經在戰場之上了!同門師兄弟為了天下大權,即將展開一場轟轟烈烈的殊死搏鬥。入京之後,孟昭德先往大阪城拜會少主秀賴和主母澱殿,至於北政所那裏,不光孟昭德,就是左馬介,左衛門佐等嫡係,也被大野修理亮強製阻攔,不許會見,孟昭德並不抗辯,悄悄躲在大阪町等候,直到德川家康也抵達大阪城後,他才離去,原來德川家康此番覲見少主,連北政所的禮物都沒有預備,估計是也看出近江派和武鬥派的隔閡已經定型,自己實在不能從中裹亂,若是自己一人為大,德川家康肯定會一如既往的追隨北政所,投靠這個沒有子嗣的天下主母,現在偏偏身旁還有一位左大臣孟昭德,不知他的動作之前,德川家康已經不好介入武鬥派的係統了,尤其是幾個月來流言四起,武鬥派各位大名乖張,其實並不服德川家康,隻是暫時和他居於同盟,這種不忠於自己的盟友,德川家康在得到東北伊達氏和最上氏後,已經不稀罕了。在大阪城閑居兩日,德川家康便告辭返回二條禦所,這邊儀仗隊剛出大阪城,就見一人等候在城外,此人個頭矮小,麵貌猙獰,雙手幹枯如柴,背插六把長柄太刀,手持熟鐵棍,絕非善類,德川家康見狀不喜,身邊柳生宗矩握刀縱馬上前,大聲喝道,“可知這是天下內大臣德川氏的儀仗,你是何人,竟敢攔路擋駕!”那人騎一匹矮馬,和柳生宗矩對麵,頓時矮了一頭,可氣勢毫不輸人,對柳生宗矩上下打量,然後不屑道,“我知道,所以才攔下的,不過你不像內府,我要和內府說話!”德川家康聞言讚歎,對身邊本多正純道,“此人其貌不揚,卻心中堅定,麵對宗矩的氣場卻絲毫不受影響,是難得的人才,家康方才厭惡,是自己失禮了,我去會他!”說罷,德川家康打馬過去,開口道,“老夫便是德川家康,敢問你是何人,來此何事?”那人好好看了一陣家康,而後答道,“這就想了,我家主上描繪的就是這般樣子,在下藤堂家旗本,赤眾隊役馬頭關滕章,在此奉命迎接內府大人。”德川家康一愣,笑道,“原來是兵部的手下,老夫此去是望二條禦所,不打算進京拜會奉行眾,兵部請我何事?”關滕章搖頭道,“我家主上說了,不是要內府去拜會他,是保護內府。”德川家康一聽更詫異了,追問道,“此話怎講?”關滕章支支吾吾說不明白,正此時背後急起馬蹄聲,聲音逐漸轉大,另一武士縱馬而來,隻見他頭戴大葉雙環盔,身披桐鐵甲,手持雉刀,座下黑白兩色馬,看似比關滕章大個幾歲,個頭樣貌都超過關滕章許多,他一見德川家康,忙翻身下馬道,“兵部大輔麾下部將,越智龍雨拜見內府大人。”德川家康忙道請起,並問兩人究竟何事,越智龍雨於是說道,“我家主上奉命監管京都一切政務,最近有所耳聞,左衛門佐等人糾集眾浪人死士,打算鏟除內府,獨霸天下大權,我家主上本來不信,可一想治部少輔閑居在家,近江派已經失勢,武鬥派自然下一個要對付內府,內府之後還有左府,天下之事不能任由他們胡亂指摘,所以我家主上懇請內府往京都一避,二條禦所雖然有一千德川軍,可畢竟離著還遠,七人眾的兵馬都糾集在往北官道,內府的儀仗在下估計擋不住一時半刻...”說到這裏,一旁柳生宗矩頗有不滿,大喝一聲道,“你藐視與我,竟敢無禮!”話音落,拔刀在手,關滕章見狀,似乎對越智龍雨極為關心,順勢掄起鐵棍,一棍子招呼到柳生宗矩的麵門上,柳生宗矩乃是柳生家二代第一好手,哪在乎這個,手中刀一倒轉,用刀柄磕掉了關滕章的鐵棍,然後右手往左手一遞,刀便正了過來,滿打滿的劈向關滕章,關滕章手中鐵棍險些脫落,自然無法回擊,可他不慌不忙,把身子向前一彎,背上六把長刀直刺柳生宗矩,柳生宗矩礙於六刀間隔太窄,自己的手腕不能通過,隻好刀勢收回,右手卻已經按在腰間肋差上,瞬間就要使出二刀流一較高下。見此情形,德川家康大喝道,“全都給我住手!”柳生宗矩一驚,忙兩股一夾座下馬,良駒心領神會,往後一退,這才避開刀鋒,兩人撤手。越智龍雨忙拉住關滕章馬韁繩,喝道,“你我是什麽身份,就連主上在內府麵前也是臣下之禮,你豈可動刀動槍!”關滕章聽罷默然,不敢爭辯,隻好低頭謝罪。德川家康對越智龍雨很是滿意,嗬嗬笑道,“年輕人魯莽是正常事,老夫年輕時候也是如此衝動的,既然兩位解釋清楚,老夫也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隨你們前往,不過到時我還要調本家衛隊入京,一旦查明此事為真,可不要阻撓老夫,老夫的一千兵馬還不足以占據京都。”越智龍雨答道,“這是自然,我家主上就是此意,不過暫作保護,等待內府之兵馬。”德川家康於是由兩人引領,帶著儀仗隊直奔京都。入京後,藤堂高虎早在驛道迎接,兩人見麵又客氣寒暄幾句,便直入奉行府,路上引薦,德川家康這才知道,越智龍雨和關滕章乃是藤堂高虎覲封城主後吸納的兩位武士,越智龍雨為大和國人,年長些,二十七歲,關滕章為伊勢國人,二十五歲,兩人初時聞訊而來投奔,互有不服,最後惡鬥比試,關滕章打輸,這才對越智龍雨敬佩不已,拜為大哥,兩人共保藤堂高虎,這二人便是後來藤堂兵部麾下“藤堂十二將”之首,號稱“大和雙鬼”。德川家康讚服之後,悄悄詢問柳生宗矩此二人武藝如何,柳生宗矩言道,“那年輕的莽夫,在下可三十招收拾,若背上六把長刀施展,雖不知是何路數,卻也逃不過百招,至於那年長的,卻不知道了,不過總不會是在下對手。”德川家康這才暗暗安心,心說本多忠勝雖然世間無敵,可也分身乏術,戰場上多有兵法詭詐,卻也要靠力氣拚勝,現在柳生宗矩一覽眾山小,自己便好運籌帷幄了。德川家康一行在京都待了一日後,服部半藏便查明了一切,果然是左馬介和大納言謀和,雖然左衛門佐和肥後守未參與,卻也小視不得,如此兩家大名超百萬和自己為難,德川家康也一時撓頭,最後他定下計策,命鳥居元忠嚴守二條禦所,加固防禦,世子德川秀忠秘密進京,替換家康,家康自己則返回江戶,決議處置此二人,德川家康此事做的機密,對藤堂高虎都是半遮半掩,可他終歸沒有想到,藤堂高虎救自己是孟昭德授意,並非真心歸順,所以家康的一舉一動都沒有逃開孟昭德的眼睛。孟昭德初始還怕德川家康來見自己,故意躲開不在伏見城,待到藤堂高虎報告,德川家康離京,他便星夜發兵,自己的一千兵馬,兵部的一千兵馬,參議的一千兵馬四下抓人,當夜就擒獲了左馬介和大納言。第二日清晨,孟昭德公布兩人的罪證,宣布要製裁二人,德川家康此時已經在伊勢,聽罷之後氣的跺腳,本來自己回江戶就是要發兵問罪,現在卻被孟昭德占了先機,剛要返回京都,就見到使者前來,是孟昭德派遣,通知家康返回江戶城避禍,待事情查清之前不要進京,雖然滿紙都是關切的話語,可看使者口氣,頗有命令的意思,尤其是德川家康自己把兒子送到了藤堂兵部的手裏,若貿然回京,隻怕德川秀忠,柳生宗矩,本多正純都有閃失,德川家康隻好恨恨答應,和服部半藏繼續啟程,一路猜測,這必是阿倍秀明的詭計,此人天縱奇才,算無遺策,德川家康暗暗發誓,必除此人!孟昭德抓獲左馬介和大納言後,將兩人囚於伏見城,可以禮相待,每日宴請不斷,就是不許兩人離開,兩人被抓到把柄,自然也不敢開口,隻惴惴不安,每日難以成眠,這樣過了十幾天,天天都有人來給兩人求情,孟昭德都拉著二人一同相見,大家見兩人並無異樣,就漸漸淡去了,直到再無人前來之後,孟昭德才在議事廳宣見兩人,兩人進門一看,無有酒席,隻有孟昭德一人作於大位之上,身邊還有阿倍秀明和惠隱院相隨,知道終於迎來關鍵時刻了,忙謹守禮儀,跪倒稱臣。孟昭德待兩人謝罪之後,大聲道,“左馬介先說,大納言乃是我世侄,便歇一歇,你先說吧!你當初買凶行刺治部少輔,老夫可沒有罰你!今日故技重施,是不是覺得老夫就是個擺設,以為老夫手捧太閣遺旨和大納言遺訓都是假的!是不是!”孟昭德越說越氣,突然劈頭蓋臉的罵道前田利長,“你個不孝的東西!你父親才走幾日啊!他遺訓中說的‘為天下計,需息事寧人,各方安好’就忘了麽!你知道內府是什麽身份麽!你知道關東六州是什麽概念麽!你知道要是你擅殺內府,關東造反,牽扯的百姓有多少麽!何止百萬!”說到這,孟昭德便閉口不言了,兩人知道這是孟昭德給他們爭辯的機會,加藤嘉明忙伏前兩步,哀求道,“左府大人,求您寬宏屬下,屬下區區淡路國一國之地,能有什麽非分之想,實在是看不慣內府他勾結外臣,擅自增減封地,聯姻東北,這才想懲治一下他,左府大人,您想想,如果內府去世,豈不是您一人主天下麽,就看在這個份上,您饒了屬下吧!”孟昭德心中好笑,心想我要一人主天下,還需要你相送麽,於是嗬斥道,“糊塗!太糊塗!你說的好聽,內府筆筆皆是謀逆之舉,可你為何知道不來報告老夫,若有大名的上書,老夫便好裁決,這是太閣遺命!可你偏偏自以為是,還想越過老夫,自己去處置內府,若說他謀逆,你這舉動比他還謀逆!”加藤嘉明聽罷如五雷轟頂,以為性命休矣,當時渾身癱軟,好似爛泥一樣,嗚咽不止,蠕動哆嗦,最後才蹦出一句,“求...求左府天大恩德,放過嘉明一家老小。”孟昭德裝作無奈,搖了搖頭道,“哎,你這話又讓老夫為難了!老夫秉持天下公義,如果對你網開一麵,豈不是老夫和你一樣,都有謀逆之罪了,擅自操縱權柄,老夫的罪過可比你大啊!”加藤嘉明嚇得都要哭出來了,顫抖著拉住前田利長的手叫道,“大納言,大納言!求求你,救救在下吧,您也是五大老,和左府求個情吧!”可惜此時的前田利長已經麵如死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如果對於德川家康,前田利長還隻是防範的話,那對於這個自己父親都敬重三分的左大臣,前田利長就隻剩下懼怕了,而且處置完加藤嘉明,就輪到自己了,前田利長如何開口,隻好無動於衷。看罷兩人的醜態,孟昭德知道時機成熟了,於是放緩語氣道,“好吧!你也是一員猛將,老夫也不想對太閣舊臣趕盡殺絕,如果你願意,內府那裏我去為你說情,你領罪歸隱吧。”加藤嘉明經曆如此大起大落,忽然好酒招待,忽然訓斥淩厲,忽然身死族滅,忽然得到生機,哪裏還有腦子思考,隻幹脆的感激道,“多謝!多謝!多謝左府天恩!在下馬上回家整頓,把淡路國讓出來,獻與左府!”孟昭德冷笑道,“說的好像老夫是貪圖你十萬石土地一樣,哼,你小瞧孟昭德了!你的罪過就是你的罪過,與別人無關,你不是有個兒子麽,讓他繼任家督,老夫背後自然有說法,不會讓你加藤氏幾十年拚搏,毀於一旦!”加藤嘉明此時聽罷,就好像吃盡了苦水,突然飲了一碗甘泉,然後人家還告訴他,能再加點蜂蜜一樣,這般連波的喜悅,加藤嘉明如何能堅持的住,頓時痛哭伏低道,“加藤氏感激左府大恩,今生今世,願效犬馬之勞。”孟昭德點點頭道,“好吧,你去那邊側室等候,我一會就有吩咐。”加藤嘉明忙抹去眼淚,起身謝恩離去。加藤嘉明一走,前田利長就有譜了,估計孟昭德不會難為自己,可自己同為五大老,雖然是他和家康的後輩,但在宮廷禮儀上還有武士尊嚴上,自己還是不想臣服與孟昭德的,掂量許久後,前田利長打定主意,等孟昭德開口,自己絕不服軟。孟昭德眼瞅前田利長,早知道他下不來台,用對付加藤嘉明的招數對付他是不管用的,可孟昭德何等人物,大風大浪中,幾次沉浮都沒有敗掉,反而越做越大,已經是天下第一大名,一個小小的晚輩他如何玩弄不通,隻見孟昭德嘿嘿一聲冷笑,揮手讓打開旁門,兩名小侍忙推開紙門,前田利長側眼一看,不是別人,竟然是自己生母,前田氏目前的頂梁柱芳春院。一見母親,前田利長登時渾身大汗,三步並作兩步,上前磕頭行禮道,“母親大人怎麽在此!”芳春院今年已經五十三歲了,從荒子城算起,已經伺候了三代前田氏家督,政治積澱比起北政所和澱殿何止深厚十倍,她麵沉似水,慢條斯理的說道,“不是為了你這個糊塗家督,老身何必來此,我前田氏百萬石基業,要毀於你手麽?”前田利長聽罷如撕心裂肺,磕頭好似雞畚碎米,趕緊回道,“兒臣為了天下大公,要除掉奸佞,和他人無關,母親大人責罰兒臣,何必扯上前田氏。”芳春院歎口氣,搖搖頭道,“你說來輕巧,你在公是大納言,在私是一方大名,不代表朝廷也要代表幾十萬百姓,你的行為哪裏還是代表自己,是代表我前田氏,我北陸百姓啊,左府大人他不難為你,故意支走左馬介,故意等候十幾日等老身前來,就是看在你先父的麵子上,如果左府大人他不管此事,比如讓兵部大人留下內府,讓內府自行處理你和左馬介,你們還有今日麽?你可看到內府如何應對關東的,你先父辛苦打拚的北陸百萬石,豈不是都歸了內府,到時候別的不說,你告訴老身,老身埋於何處,我前田氏列祖列宗的祖墳遷去哪裏?”雖然語氣柔和,可字字斬釘截鐵,說的前田利長羞愧難當,無言以對,待芳春院說完,孟昭德起身下座,緩步走到二人身邊,坐到榻榻米上,緩言道,“大嫂不必如此訓斥,世侄年輕,還需要曆練,今日之事昭德已經全力扛下,叫嫂夫人辛苦前來京都,為的隻是商量一下,咱們如何應對內府的逼問,明日老夫肯定要昭告天下,如何處理此次事情,還要拿出個方法來。”芳春院雙手合膝,微微鞠了一躬道,“請左府大人看在亡夫的麵子上,從中周旋則個,老身一介女流,實在沒有好辦法的。”前田利長越聽越氣,噌的站起身來,喝道,“怕他什麽!我北陸武士猛將如雲,兵卒近三萬,良駒千餘匹,要不就和他拚了!德川家康自父親還在世的時候,就百般刁難,不然父親也不會倉促離世,我早就想殺他報仇了!”芳春院忙訓斥道,“逆子!你給我坐下!”前田氏家中,雖然前田利家側室不少,也是一個好色之徒,可真正尊敬的卻隻有芳春院一人,和豐臣氏的北政所一樣,芳春院在前田氏族人心中也是無上的女神,當初前田利家剛死,也是芳春院一手鎮壓群臣的不同意見,支持前田利長繼任家督,所以芳春院開口,前田利長從心裏敬畏,害怕的不能反駁,隻好墜下身子,耷拉個腦袋,任憑處置了。孟昭德看罷兩人的一場戲,想了一會,然後說道,“老夫倒是有個法子,其實一直想說,可因為...哎...因為此事一旦如此行止,就要撕破臉皮了,屆時老夫獨力難支,隻恐弄巧成拙,所以才輕視嫂夫人,看看嫂夫人立足北陸,是否能否相助昭德。”芳春院忙道,“就請左府大人明言,隻要是北陸安存,我前田氏無有不從。”孟昭德點點頭道,“明日老夫頒布結果,左馬介退位歸隱,淡路國由其子加藤明成繼承,至於北陸,象征性的監管一下,讓五大老和五奉行聯合擬一個人選出來,作為朝廷北陸總管進駐,訓誡利長,實際上還是前田氏做主,此事就算過去了。但老夫預料,師兄他絕不會同意,雖然老夫支走他,他失去了裁判此事的機會,可返回江戶後,他有八州十萬兵馬助陣,嗬嗬,肯定會和老夫叫板的,屆時老夫打算嚴查他勾結外樣,私自姻親的罪過,如果他俯首...哎...老夫的這位師兄啊,一定會抗爭的,就有可能...有可能要打仗了。”芳春院一聽打仗,馬上猶豫起來了,並非是婦女害怕戰爭,而是前田利家死前曾經把太閣秀吉的遺命告訴過她,就是無論如何,不許孟昭德動德川家康,也不許德川家康動孟昭德,前田氏必須作為第三方力量製衡此二人,才能真正天下太平,若有一方打敗了另一方,則天枰立刻就會傾斜,天下必將改朝換代。芳春院看著孟昭德,思索了良久,前田利長見狀,忙小心勸道,“當初先父遺訓,如果內府忤逆犯上,前田氏必盡心追隨討之,不如...不如...”芳春院怒道,“不如什麽!討之,討之!你可知道這是人命,你先父在時,何曾輕易動過刀兵!”前田利長討了個沒趣,隻好訕訕罷口,孟昭德見狀笑道,“老夫無所謂,隻是提個建議,如果嫂夫人不能同意,老夫還有一法,就是和左馬介一樣,利長辭去大納言一職,下野歸隱,又其弟繼承家督。”芳春院一聽,這也不行,左馬介區區一個外樣,辭了就辭了,自己的兒子卻是上三位的殿上人,五大老之一,如果辭去官職,五大老就會空缺一人,孟昭德或者德川家康拿到一個位置,也會天下失衡,到時前田氏已經不是遺命五大老,自然不能幹預,自己亡夫的遺願就完不成了,所以不能辭去五大老的官職,芳春院如此痛苦的掂量了很久,最後無奈道,“淡路國國小,我北陸卻大,隻怕這樣不傷根本內府是不會同意的,屆時左府大人和內府開戰,我前田氏已經不是五大老了,如何幹預,如何相助左府,所以...所以還是留著這個虛名吧!”孟昭德聽罷深深鬆了口氣,壓抑著滿腹欣喜,平淡的問道,“那就是同意站在昭德一邊了?老夫速速派人去北陸,明日和詔令一起出發。”哪知芳春院卻搖了搖頭,好似不同意,孟昭德見狀施壓道,“如果北陸針紮不進,恐天下人心不服。”芳春院歎口氣道,“一定會服的,如果左府大人和內府開戰,正是用人之際,何必虛耗一人去北陸閑置,不如都留在名古屋效力吧,至於北陸...北陸太冷了...老身想請左府大人賣個麵子,在名古屋城送老身一處宅院可否?”此語一出,孟昭德和前田利長都吃了一驚,孟昭德要的就是監管北陸,逼迫同為五大老的前田利長對自己臣服,哪料到芳春院竟然主動同意要往名古屋來做人質,這可是天大的餡餅,孟昭德剛要開口,前田利長就搶道,“母親大人,萬萬不可啊!母親大人,您身在北陸,還可置身事外,如果左府大人和內府開戰,您也無恙,現在您去名古屋,兒臣...兒臣如何用兵!若是...若是有個閃失,就算沒有閃失,您離開自己家去名古屋,我...我如何和家臣們交待啊!”芳春院聽罷怒道,“當初行刺內府,你怎麽沒想過如何交待!你閉嘴!”前田利長隻好低頭不語。孟昭德見狀,乘熱打鐵道,“好!有嫂夫人相助,老夫就可以管一管這位師兄了,名古屋那邊,老夫會讓拙荊親自安排,就住在內城好了,老夫身為外弟,每日也好帶著幾位犬子去請安啊。”芳春院搖搖頭道,“不必,聽說老身那位妹妹是巫女出身,內城中設有神社,老身自亡夫去了,就已經萬念俱灰,對塵世不再留戀,請左府大人在神社給老身尋一個位置,老身願意枯燈古佛,了此一生。”孟昭德點了點頭,心中很不好受,對於芳春院作此選擇感到有些愧疚和淒涼,不過鬥爭便是如此,孟昭德也明白,天下第三大大名的母親就是燙手山芋,到了名古屋,也不得安寧,芳春院提出的這個建議,恰恰是最適合她自己也對孟昭德最有利的,於是孟昭德點點頭道,“既然如此,老夫全力安排,另有因為戰亂失去父母雙親的孤苦孩子們,也請嫂夫人一並引入佛門。”芳春院幽幽回道,“這不是問題,隻希望以後不要再有就好,左府大人,這便是最後一次戰爭了,是麽?”孟昭德肯定了芳春院的提問,說道,“孟氏一門所願,是天下太平,奈何太平不是講出來的,隻有一人權重,才能萬人臣服,老夫和師兄,必須隻有一人做主天下!”芳春院沉重的默許了孟昭德說的話,轉而對兒子言道,“既然如此,請家督全力相助左府大人,結束這天下亂世好麽?”前田利長眼含熱淚,伏倒答道,“早些結束這些,早些接母親回來。”芳春院搖搖頭道,“老身塵緣已了,待此軀離別人世之時,再讓左府費心,送老身回京都安葬於亡夫身邊吧。”說罷,芳春院欠了欠身子,算是行禮,之後便起身告辭,卻沒有往外走,而是穿過側門,走入了內室,孟昭德和前田利長目送這位奇女子離去,皆知道,這是芳春院割斷北陸情緣之步,從此淪為孟家人質。芳春院走後,前田利長失落不能言,孟昭德見狀,歎口氣道,“世侄不必難過,北陸確實苦寒,老夫那邊多少還有些便利,每日京都貢品,不少了芳春院的,世侄可放心了?”前田利長哪有口說不放心呢,懶懶的回道,“自然要請大人操心,請您示下,利長當如何用兵,是否我馬上返回北陸?”孟昭德點點頭道,“自然如此,不過老夫之計是要先剪除師兄羽翼,所以老夫必須先除東北大患,若抽兵北上,則後防空虛,老夫這位師兄,乃用兵大才,豈會放過良機,所以老夫必須要在平定東北之時,讓師兄他也打一場惡仗!”前田利長聽罷一驚,低聲問道,“大人是要我提兵攻打關東?”孟昭德搖搖頭道,“信濃在左衛門佐手中,不得不防,世侄需要兵威壓製於他,老夫好從中勸服,這和師兄一決高下的人麽...天下沒有比治部少輔更合適的了!”前田利長忙道,“原來如此,那...那一切就聽左府吩咐吧!”孟昭德寬慰前田利長幾句,著阿倍秀明陪著說話,自己起身告辭,去另一間房內見等候多時的加藤嘉明,加藤嘉明自大起大落之後,略有回緩,可心中還是頗有餘悸,正惴惴不安時候,突見孟昭德進屋,趕緊伏倒,口稱主上,孟昭德微微一笑,片刻便恢複冷峻,坐在加藤嘉明身側,低聲道,“還請左馬介大人幫個忙啊。”加藤嘉明聞言汗如雨下,渾身顫抖道,“加藤氏一族全憑主上差遣,何來幫忙戲言?”孟昭德搖搖頭道,“老夫不識貴公子,這淡路國的事情,可不是要左馬介大人幫忙麽?”加藤嘉明一聽便懂,趕緊道,“犬子之妻身懷六甲,正苦於淡路無有良醫,怕懷子不妥,往京都暫住又恐五奉行攔阻,嘉明厚顏無恥,懇請主上天恩,賜內眷遷往名古屋,享受大都之便利。”如此送上人質的要求,孟昭德自然一百個答應,點頭之後,孟昭德複又說道,“這個老夫自然安排,不過還有一事,老夫看治部少輔和內府兩人互不對付,好似要兵戎相見,治部少輔之所以現在還未動手,是因為他助力不夠,若有幾位忠於大阪城的大名起事,他自然會做,哎,老夫這個師兄啊,想是要先除治部少輔,再殺老夫的,你說老夫年紀一大把了,不能陪他們耗著,還是他們早早打了,分出個勝負的好,是不是?”加藤嘉明忙道,“是是是,主上所言極是,屬下...哦不,草民回去力勸犬子,通書治部少輔,起兵討伐德川家康這個背主篡逆,私自勾結大名的惡人。”若說私自勾結大名,德川家康如果拉攏了兩百萬石,那孟昭德拉攏了沒有一百八十萬也有一百五十萬,加藤嘉明罵人,是把孟昭德一塊罵了,可孟昭德六十整壽,一輩子什麽沒經過見過,五姓家奴,厚顏無恥,他都聽習慣了,已經不在乎這些虛頭八腦的東西了,他要的是實實在在的物件,於是他反而讚許加藤嘉明道,“你做事老夫是放心的,你回去準備吧,你掌管水軍多年,和九鬼氏還有毛利村上氏交好,耳聞九鬼氏家督守隆私自與內府聯姻,你總該去救長門守的父親出來,至於村上氏,他隸屬於毛利,也是五大老之一啊,有他在,治部少輔的底氣會足一些。”加藤嘉明心領神會道,“有五大老對抗五大老,另有三支水軍的兩支助陣,治部少輔此戰必打!主上可是要在下...”孟昭德笑道,“老夫自有道理,天下太平是好事啊,可也不好,都太平了,他們都不打,老夫怎麽插手管他們啊?都無事做,要老夫這個左大臣不是虛設了麽?”加藤嘉明讚道,“正是!正是!主上謀略凡人難測,便請主上指摘,屬下無有不依。”孟昭德這才滿意,讓加藤嘉明退下。加藤嘉明告辭離去後,孟昭德緩緩起身,從房間的一角取出一幅地圖,慢慢展開,正是東流五畿七道圖,眼望關東,意味深長的說道,“最後一戰了,師兄啊,四十年了,你我終於該分個勝負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