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回東北大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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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倍秀明一路行軍,穿過高山,在須賀川城休息一日,又往北走,便到了會津若鬆城,此時上杉景勝和直江兼續還有前田慶次郎已經恭候多時,阿倍秀明和上杉景勝在城外相見,互道問候後,上杉景勝才告知阿倍秀明,原來他接到書信,就立刻召集了動員大會,此時直江兼續已經派兵一部去越後騷擾堀秀政,使其不能東進岩代,另外全軍共一萬三千已經開往軍道(朝洋軍道),等候主將光臨,指揮東進。至於東北四國大名,此時已經依靠小野寺家橫手城為據點陸續集結,準備抵擋伊達氏和最上氏北上。
阿倍秀明聞言吃驚,忙對上杉景勝說道,“若是如此,可就難了,四國大名雖然臣服主上,可各自不服,又沒有尊卑之分,雖然津輕為信大人善於用兵,但他指揮不動剩下三國,若是四國分而據守,則還能拖延時日,待我破了德川軍,就有勝算,現在四國齊聚,每日光爭吵就要耗費許多時間,何來拒敵準備?隻怕奧州獨眼龍要大破四國聯軍了!”上杉景勝回道,“四國大名此時立功心切,讓他們自守家國隻怕不能,好在相聚時日尚淺,還有許多部隊未到,可能還不至於分崩離析,不如乘此機會大敗德川氏?”阿倍秀明搖搖頭道,“我之意在於全殲德川,這需慢慢為戰,若力求速勝,隻能解其鬥誌,難傷其骨,待其返回關東,德川家康何等人物,自然能安撫重振軍心,那時候主上豈不壓力陡增!四國既然已經開始聚首,若讓其返回,隻怕軍心喪盡更快,更為不利,現在當派一良將,出橫手城代我指揮抗敵,還有轉機!”
話音剛落,安東隆盛拱手道,“末將願往!”阿倍秀明否道,“不可,你是我孟家家臣,外來人,四國必然疑心你,四國自鬥可也是一份戰力,若疑心主上,臨陣投降內府,那東北就丟了,所以本家不能派人。”上杉景勝接道,“不如我以五大老之身份去指揮四國軍隊?讓兼續代替我指揮本家軍隊,一並聽從先生用度?”阿倍秀明想了想後道,“不如這樣,請參議屈尊,親自指揮大軍配合秀明,讓直江大人和前田大人去指揮四國軍隊,一是參議乃東北首腦,不得親赴險地,二是德川引兵乃是五大老,在下畢竟是草民無官,我們這邊決戰,大將亦是五大老,會好一些。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們現在兩線作戰,若有名人物齊聚一處,則最上氏伊達氏攻擊之心如鐵,若五大老在一邊,四國大名在另一邊,那他們攻未必全力,總想留力連續收拾兩邊,這就會怠戰,我便多一分勝算。”
上杉景勝笑道,“都依先生!”於是派直江兼續和前田慶次星夜趕往小高城,從那裏坐船去往陸中督戰,臨走時,阿倍秀明囑咐道,“伊達和最上恩怨已久,你逼他緊,他便齊心,你逼他鬆,他便會自耗內鬥,現在兩邊都不齊心,就看誰先垮掉,切記切記!”直江兼續受教去了。
轉說德川氏本多忠勝大軍,自出江戶城後,逢山開路,遇水架橋,行進的也很快,可畢竟不如水路暢通,阿倍秀明抵達會津若鬆三日後,他們才收服佐竹氏,蒲生氏,抵達緊鄰須賀川城的下野國鳥山城前線,此地乃是成田氏長的故地,此時由成田長忠鎮守,本多忠勝本來應該直過此地,可軍中傳來密信,京都突變,石田三成等人發難,京畿大戰開打(下一章詳述),德川家康無法東進,本軍沒有後援部隊,且德川家康開始猜忌眾外樣大名,於是本多忠勝突然發難,收繳了成田長忠的兵權,占據了鳥山城,在鳥山城用五日時間修築了工事二十個,糧倉十五座,作為中轉站,這之後才繼續北上。
到了8月上旬,本多忠勝大軍兩萬抵達岩代國內,上杉景勝聽從阿倍秀明的建議,先將軍陣布於白河附近,自身率兵八千在長沼監視南來之敵,本多忠勝也沿河布下軍陣,一邊寫書信聯絡堀秀政和最上伊達等大名夾攻,一邊試探性的進行攻擊。
兵家大忌乃在渡河攻擊,所以上杉景勝任由本多忠勝布陣,也沒有阻攔,本多忠勝仗著武勇無雙,布陣之後,就帶騎兵一千渡河挑戰,沿河上杉氏步卒拚死抵抗,還是被本多忠勝連挑三道防線,後得勝而歸。上杉景勝聞訊後火冒三丈,氣的連殺了五名指揮不力的侍大將,可還是無法穩定軍心,此時阿倍秀明隻留下了安東隆盛給上杉景勝參謀,自己則帶兵去接應騷擾越後的五千上杉軍,打算收服堀秀政,解除會津腹背之敵。
沒有阿倍秀明指揮,上杉景勝又挑不出一個能力敵本多忠勝的大將,不免氣悶,每日在軍中閑逛,安東隆盛見狀,對上杉景勝說道,“上杉氏自十六家旗本擁護立國,就未曾變過,其實為了安撫這些豪族,給他們權位不是不可,但也不能因此斷送了那些有才華的平民百姓出頭之路,我請參議大人召開會議問計,讓侍大將和侍大將以上的人都來參加,看看能否有良策。”上杉景勝自去年因為直江兼續的妹妹被嫁與家中重臣之子,導致其妹青梅竹馬的年輕武士在家自裁後,便心胸大變,動輒怒火攻心,對那些倚老賣老的重臣厭惡至極,這次手斬的五名侍大將,也都是紈袴子弟,所以安東隆盛之言甚合其意,上杉景勝於是當夜召開了燭火會議。
會上千阪景親,村上國清,大崎義隆,甘糟景持等老臣或者重臣紛紛出席,就是在京都的本莊繁長,家中都有兩位部將出席,剩下還有沒地方坐,站著人擠人的幾十個侍大將,上杉景勝看著他們,朗聲道,“帳內就是擠,當初老主在的時候,都是席地而坐,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容,就是擠得各自連胳臂都動不了,還是樂嗬嗬的,今日是景勝持家,景勝無能啊,各位家臣端坐馬紮上,穿的是金盔銀甲,可還是不開心!當初老主在的時候,就連牽馬的馬夫都能和老主開玩笑,現在景勝持家,連平日裏會議上,都無人和景勝爭辯,你們是瞧不起景勝啊!”坐著的家臣們一陣哆嗦。
上杉景勝站起身手握太刀,接著說道,“景勝還記得剛到老主身邊的時候,老主指著城外草原上馳騁的駿馬說,這些啊,都是咱們上杉氏的勇士們騎的馬,你現在是我的兒子了,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去養馬,養好這些馬,讓那些勇士能夠騎著它們上戰場,殺敵人,立功勳,讓你的臣下都過上榮耀,富足的日子,這就是一個主君該做的事情!”這話正是當年上杉謙信常講的,現在拿出來說,一些老臣忍不住,都嗚嗚的哭了出來,上杉景勝又道,“是景勝無能啊,我多想和老主一樣,帶著諸位大人一路拚殺,馳騁疆場,成就千古偉業!可是德川氏一個本多忠勝,一杆槍就挑了我們三道防線,多少人白騎了我們上杉氏的駿馬,他們馬屁股對著敵人的時候比馬頭對著敵人的時候還要多一倍!老主當年的威名,都讓景勝丟盡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上杉景勝是吼出來的,吼罷他突然舉刀猛劈,哢嚓嚓劈斷了麵前的台案,眾臣見狀再也不能自持,紛紛跪倒在地,嗚嗚痛哭,口中大喊,“主上殺得對,犬子該死!該死啊!”哭鬧一陣後,上杉景勝收刀入鞘,繼續說道,“當初老主在的時候,哪有什麽德川家康,他不過是跟在信長公身邊的一條狗,就連信長公也不是老主對手,被殺的丟盔棄甲,可是今天呢,我們卻連信長公養的一條狗都鬥不過,諸位,景勝今日召開這個大會,不為別的,你們看看!”上杉景勝一指自己的主座,說道,“有能者居之,今日我要一個排兵布陣的主帥出來,誰有本事,誰能打贏德川氏,誰就給我坐這個位置,我不管他是什麽職務,哪怕是侍大將,隻要拿出良策,明日他就是我的先鋒大將,兼本家家老!”
帳內眾人聽罷,無不動容,紛紛躍躍欲試,可終歸不是兒戲,拿不出好主意來,一時間嘈雜聲多,出來嚐試的人少,最後上杉景勝正要無奈回座,隻見一灰袍文士從人群中閃了出來,從容不迫,緩步走上了主位,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坐在馬紮上的老臣們見了,各個怒氣衝天,紛紛起身叱責,上杉景勝見狀一揮手,讓眾人打住,轉而問道文士,“你是何人,有何良策能坐這主位?”那文士身材高大,麵貌俊朗,看著也就三十三四的樣子,四肢修長,皮膚白皙,莫說刀傷箭瘡,渾身上下就是一絲肌肉輪廓都不見,看著好像從未提過刀的樣子,他見上杉景勝問起,忙道,“在下須賀川城奉行內參書記,食祿二十石,並無軍功,世襲父親豬苗城城代,論職算是侍大將級別,掌管五千五百石。”
上杉景勝一時想不起來,問道,“你父親是何人?”那文士答道,“在下乃是水原家獨子,水原遜秀,家父乃是豬苗城城代水原常陸介親憲,目前告病在家。”上杉景勝這才想起,水原親憲乃是上杉謙信時代就有的武士,搬到會津後,眾人曾勸上杉景勝修築西北防務,防禦德川氏,水原親憲曾說過,“若加修攻勢,則德川氏懼我地利,而不敢來,必轉攻左府,若德川氏擊左府得勝,本家孤立無援,必亡!若不修攻勢,引得德川氏輕敵攻我,則左府可無後顧之憂,獨取京都之後,本家亦得保存!此方為上策。”
上杉景勝聽後覺得有理,這才把豬苗城城代給他,讓他疏散頑民,拆除工事,示弱於德川,一晃數年,原來已經告病了,既然是他的兒子,也算望族之後,且其父有遠謀,隻怕其子也有些墨水,於是好奇問道,“親憲曾獻景勝一條示弱誘敵之策,受用無窮,你可有汝父之才?”水原遜秀自信道,“無才者不得食明君俸祿,屬下自一十二歲出入府庫賬房,每一日都想的就是為主分憂,報答主上,今日若主上首肯,在下可破德川軍先鋒(東北還不知道德川家康來不了了)。”上杉景勝大喜道,“好,就要你指揮布陣!”
水原遜秀拱了拱手,對著諸位重臣行了個禮,而後端坐主位高聲說道,“聽令,本多忠勝乃三河第一勇士,身邊井伊直政和神原康政皆是治軍上乘之將,內藤正成善守乏攻,居於後隊,此天賜我良機也。德川軍駐紮,在白河以西,西邊地勢平緩,東邊地勢高急,我軍應誘其過河,抵達東岸後再行將之連根拔起,首戰挫敵銳氣,次戰拔其糧砦,三戰取其覆滅,則東北大局定了!”上杉景勝聽罷覺得有理,點頭讓其用兵,水原遜秀於是道,“甘糟大人,您乃三朝元老,家之砥柱,請你帶兵一千,去往那曲川,從川口鑿開河道,取重物堵塞,待號炮響起,便開閘泄水,帶兵出擊。”
甘糟景持無奈起身領命,水原遜秀又道,“千阪大人,您為本家走訪東國諸大名,多年來維持和平局麵,可謂人頭熟,麵子廣,請您帶兵五百,自白河方圓十裏遍布耳目,將飲水,食糧,草料多加枯燥,辛辣,供德川軍使用,德川軍遠來不易,若食水不淨,便可瓦其鬥誌。”千阪景親起身領命。水原遜秀又挑了幾名看著孔武有力的侍大將,各自分配兵馬,於各個道口伏擊,說的是井井有條,滴水不漏,安東隆盛一旁聽了,心中欽佩,心想此人之才學在自己之上,自己得先生多年教誨,也不過剛和此人伯仲之間,若此人為先生弟子,隻怕早已盡獲其學。
布置完畢之後,眾將紛紛散去,上杉景勝得一奇才,自然高興,拉著水原遜秀和安東隆盛吃酒,酒席宴間考究兵法和布陣,水原遜秀說的也是頭頭是道,上杉景勝這才完全放心,當即傳令全軍,拜水原遜秀為前軍副大將,暫代前往橫手城督戰的前軍總大將直江兼續之職,指揮對抗德川軍。
第二日清晨,上杉軍全麵後撤,離開白河五裏下寨,本多忠勝初始不知道,還帶人馬前來挑營,一到近前才看出這裏早就人去營空,上杉氏乃本土作戰,材料齊全,營帳修的又大又好,營盤防禦也是堅固牢靠,本多忠勝於是命令全軍渡河,搬入上杉軍營寨駐屯。白河由西向東,漸漸湍急,河岸地勢也變得陡峭起來,本多忠勝渡河後,幾次帶騎兵四下掃蕩,都因為堅壁清野做得好,或者上杉軍借助陡峭的地形和強弓鐵炮,把他們打了回去。
這樣僵持了五六日,隨軍糧草用盡,本多忠勝一邊命令鳥山城內藤正成運糧接濟,一邊命令步卒四下搜索淨水,糧草,內藤正成如水原遜秀所說,善守乏攻,所以才派他鎮守鳥山城,結果軍前大將匱乏,他隻能親自離城運糧,路上被小股上杉軍騷擾,折損兵源不多,糧草卻大半被上杉軍弓箭手用火箭焚毀,到了軍前,剩下的糧食還不夠民夫回城路上吃的,這真氣的本多忠勝火冒三丈,內藤正成自知罪責,也不好辯解,若要替換一人,讓神原康政或者井伊直政去守鳥山城運糧,又會缺失左右翼大將,好在各地送上來口糧不少,這才暫解燃眉之急。
靠著各地百姓送上來的草料和淨水,德川軍熬過了七八天時間,可這些糧食越吃越不對味,吃了就渴,渴了就要喝水,喝水喝多了,又餓了,循環反複,德川軍每日就為爭奪糧食而戰,絲毫沒有心情去挑戰藏在山間樹林裏的上杉軍。到了八月下旬,德川和上杉兩軍已經僵持十餘天不動,酷暑越來越猛,德川軍初入東北百裏,水土不服的毛病開始顯露出來,不少人跑肚拉稀,難過得很。
本多忠勝等三將每日巡視營盤,憂心忡忡,可若要拿下會津若鬆城,必須走白河,出白河攻下白河城,走一條崎嶇山道,大約十裏,就是豬苗代湖,豬苗城攻下後,磐梯山山高路窄,陡然而上,山頂就是會津若鬆城,可謂步步艱辛,本多忠勝本來打算揮軍向東,直指白河城,可考慮到戰線過長,運糧越發不利,實在無法忽視眼前的上杉氏主力不管,所以隻能硬著頭皮駐紮白河東岸,尋找戰機,一座白河城,隻有五百士兵把守,兩萬德川軍近在咫尺,竟然十餘日也未見硝煙,真奇跡也!
德川軍和上杉家對峙的同時,心中都在掛念陸羽的戰事,希望伊達政宗和最上義光早點解決四大名,從背後突襲平原地帶的米澤城,第一米澤城是伊達氏舊地,第二米澤城是直江兼續封城,若取此地,將會對東北戰事造成決定性的影響。上杉景勝那邊簡單得多了,他所想的就是直江兼續能否守住東北,穩住四大名不要分裂。
而上杉景勝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直江兼續和前田慶次星夜趕往八戶城,從八戶城南下橫手城,等於在陸羽繞了一個大圈,待趕到橫手城附近的時候,四大名已經和最上氏伊達氏聯軍交過手,一戰被打了大敗,津輕為信認為伊達軍不好對付,應該固守橫手城,另設兩處大寨互為犄角,可南部信直不同意,不明白為何津輕為信住城,他去紮寨,好像自己是津輕為信的下屬一樣,還有秋田實季,橫手城雖然是荒城,給了小野寺複國,但畢竟是他的管轄,一來到這裏,他見城池翻修的漂亮,百姓也各自勞作,一派繁榮,他就有些後悔,動了日後爭功,把橫手城要回來,把小野寺家封到別處去的想法,所以也不同意固守,不希望橫手城遭到破壞。
兩個實力大名都不同意守城,津輕為信一賭氣不管事了,小野寺義道勢單力孤,隻有一千多人馬,隻能跟著大哥們走,三家各懷鬼胎,在橫手城外和最上氏鏖戰,橫手城往南是一處低窪盆地,盆地似蜘蛛網一樣對外曲折散開,中心主路就是七道之一的所在,一條狹窄碎石路的盡頭就是尾型山,山之兩側是最上家寒河江城和天童城,兩城縱深往南,官道盡頭就是倚山修建的山形城,所以橫手城乃是最上氏命門所在,取此地則山形城無憂,一戰落敗則門戶洞開,最上義光明白這個道理,於是大軍傾巢而出,共一萬九千,和三大名苦戰三日不退。
本來伊達政宗按照約定,應該在最上義光鏖戰的時候出兵進攻岩手山,斷四大名後路,可這位獨眼龍絕不是任人擺布的,他思量岩手山縱橫延綿,山中多有崗哨碉堡,若是控製岩手山,隻怕需要消耗上萬軍力,更不提用度錢糧,等到東北大勝,最上義光可以就著官道直取各城,自己卻要下山整備,然後出擊,那時候隻怕好的城池都讓最上義光搶完了,所以約定好了之後,伊達政宗並沒有出兵,而是囤積大軍於南方,原來是看上了會津一帶,打算最上義光消滅四大名部隊,自己就長驅直入,南下攻擊上杉氏背後。
在盆地內苦戰的最上義光何等詭詐,他見四大名部隊和自己僵持在此一步不退,就知道伊達政宗沒有按照約定攻擊後方,是有心保存實力,最上義光無可奈何,隻能把山形城最後一支預備隊也派上戰場,力求靠一己之力擊敗四大名。最上氏的兵馬隻有四大名的三分之二,可橫掃東北無敵的雄獅卻非浪得虛名,生力軍加入戰陣後,一直在勉力強撐的小野寺部隊,南部部隊,秋田部隊再也堅持不住,人數最少的小野寺義道第一個撤軍,好似連鎖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人跑了,大家就都開始逃命,瞬間四大名部隊分崩離析,潰不成軍,最上義光見狀,忙揮師掩殺,一路直出盆地,好在津輕為信鎮守橫手城,擊退了最上義光的先鋒軍,最上軍這才悻悻退去。
直江兼續和前田慶次抵達橫手城的時候,正是四大名互相推諉,大戰剛落敗,全軍士氣低落之際,直江兼續在四大名的陪同下巡視城防,所見光景不堪入目,許多兵卒脫去衣甲,扔掉刀槍,聚在一起無所事事,好像打不打得贏都無所謂一樣,直江兼續找到幾個還算盡職的士兵詢問,原來大家都在東北多年,生活了少則兩三代,多則三五代,都知道最上氏的厲害,平日裏也被最上氏和伊達氏欺壓慣了,後來投靠了孟昭德,也因為鞭長莫及,所以還要對伊達政宗和最上義光陪著笑臉,大家已經對這兩家的部隊形成了慣性恐懼,對於能戰勝他們不存任何幻想。
直江兼續雖然隻是上杉景勝麾下家老,可其直江山城守的名號,還有天下獨一無二的領三十萬石俸祿,卻非大名的特殊身份,都讓人敬畏,所以直江兼續臉上難看,三大名也是心驚膽顫,隻有津輕為信守城有功,趾高氣昂,而且得到了直江兼續的嘉獎。當夜直江兼續召開會議,前田慶次和四大名全數參加,直江兼續說道,“四位大人,你們各自掌管一國土地,十餘萬百姓,難道就眼睜睜看著最上氏和伊達氏欺淩你們,奪走你們的家業,獨霸陸奧麽?”
四人雖然不想,可也知道打不過最上義光,津輕為信武略超群,可隻想守住最北邊的津輕一國就夠,也不願發言,直江兼續見狀難過,歎口氣道,“若是如此,當初何必起兵,現在敵人打到門口來了,難道我們開城獻降麽?已經和內府翻臉,這時候收兵,他會放過諸位麽?兼續不是四國之人,來此不便指手畫腳,隻是說出眼見之事,請四位大人勿怪。不過真是不值啊,此時不戰,日後內府得勢,他一紙命令要求四位下野,收繳封地,那時候再戰就完了,豈不是隻能老老實實離開故土。”
四人越聽越難過,秋田實季開口問道,“我四家久在東北,也不是沒和最上氏爭過,多年來未曾一勝,方才山城守也看到了,士兵毫無戰意,哎,打仗可不是動嘴啊,真的打不過,又何必白白流血犧牲,我們是不會投降的,可也明知打不過,所以隻能請山城守督促參議大人,早日決勝內府,早日來解我們之圍。”直江兼續聽罷又好氣又好笑,心想你們的兵馬比最上義光多,眼瞅著伊達政宗又有南下為難主上之意,不打算加入戰局,何來解圍,各個都懼戰,指望人家幫,將來左府得了實情,隻怕你們也封地不保。
正要開口之際,前田慶次冷笑道,“幾位既然口上說願意一戰,隻說怕戰不贏,那好辦,不如請四位大人商議,哪一家出兵給慶次,讓慶次替你們去會一會最上義光,你們人人談虎色變,我卻不怕他!”四人除津輕為信之外,聽罷皆又羞又愧,不敢言語,隻有津輕為信對這位人高馬大,英俊挺拔的大將充滿興趣,他開口問道,“前田大人既然有此膽識,不知道需要多少兵馬,為信這裏有步兵五千,可隨意調用。也讓我們見識一下北陸前田氏的風采。”
前田慶次撇了撇嘴,手中純銅煙袋一揮道,“我是尾張荒子前田,不是我叔父那勞什子苦寒之地的,人生啊,得意啊,需要暢飲開懷啊。五千人馬太多了,吃喝拉撒的,我可管不起哦。津輕大人給我步兵八百足以,我取最上義光人頭前來。”此語一出,三大名皆嗤之以鼻,隻有津輕為信越發興趣濃厚,他哈哈笑道,“好!為信有鐵棍衛士八百人,各個孔武有力,善使鈍器傷人,隻用來保護為信,為信就把這八百人借給前田大人如何?”前田慶次咧嘴一笑道,“既然是你的貼身護衛,就不必上戰場了,這樣吧,我拿八百件兵器走,然後臨陣脫逃之兵讓我選走八百,如果不夠的,再找津輕大人借野戰兵馬。”
說罷前田慶次眼瞅小野寺義道,小野寺軍前遭會戰,第一個潰敗,逃兵最多,有兩百多人關在城裏監獄準備論罪,聽前田慶次說要罪人,小野寺義道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以為他是挖苦自己,哪知另外兩位大名,秋田實季和南部信直也不好看,各自也關押著帶頭逃跑的士兵一百多人,都被前田慶次戳到了痛楚,無言以對。前田慶次掃視三人一眼,哈哈笑道,“幾位大人莫要以為慶次是開玩笑的,戰場上沒有逃走的都是好漢,他們還要打仗,那些逃走的也不是懦夫,隻是珍惜性命而已,慶次知道他們都犯了死罪,既然難逃一死,何不死於疆場之上!”
三人正要開口回答,哪知前田慶次看都不看他們,大踏步出門而去,門外家臣早就奉上朱槍,前田慶次手提朱槍,直奔城內牢房放人,四大名和直江兼續緊隨其後,路上兵卒哪裏敢攔,都躲得遠遠的,一些無精打采沒看慶次的,甚至被慶次一下撞開,叫苦不已,可也活該。
一路到了牢房,兵丁還想幫著開門,前田慶次根本不用,手中朱槍在镔鐵鎖上一劃,就好像利刃切豆腐一樣,鐵鎖嘩啦啦掉到地上,牢裏坐的士兵一臉詫異,瞅著這位奇裝異服,描眉抹眼的怪人,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前田慶次衝著他們笑了笑,把朱槍伸進牢房,用一隻手舉著,另一隻手托著煙袋放在嘴裏,含糊不清的說道,“來,你們一起把它往裏拽。”那些士兵開始還不明白,可看前田慶次一臉嘲弄的表情,不由火起,紛紛伸手去搶朱槍,但怎麽能拽的動分毫,前田慶次如此僵持一會,紋絲不動,手上才一轉,朱槍帶倒了牢中士兵,前田慶次回頭對四國大名道,“這牢的都要了。”
而後他一個個牢房,照貓畫虎,雖然都是拉不動他手中朱槍,可他有的就要有的就不要,煞是奇怪,四國大名都越發好奇,最後前田慶次共挑選了囚犯兩百一十人,雖號稱要八百,可他隻從津輕為信手中借了兩百九十人,共計五百人,就告辭出城。這五百人臨行前紛紛刮臉整裝,全副披掛,站齊了一看,精神抖擻,膀大腰圓,絲毫不像逃兵的樣子,四大名這才信服前田慶次的眼光。
出城之後,前田慶次胯下鬆風之子(和野馬生的,請看慶次郎傳)長嘶一聲,奔出一裏遠去,後麵五百人跑步跟隨,一裏地後麵不改色氣不亂喘,前田慶次暗暗讚許,拉住韁繩,回頭對他們喊道,“你們都是沒有命的人了,慶次也是一樣,慶次自尾張出離告別父上之後,就把這條命和他老人家一起埋在了墳裏,剩下的時光隻求快意二字,今天慶次請你們同來,就是要快意的殺他一場,你們和慶次一樣,要麵對的是最上義光和他的兩萬大軍,是必死無疑!可是慶次願意這樣死,不想死在家裏,老死在床上,慶次也明白,你們都不想死在自己人的刀下,想要死在戰場上,死在抵抗那些侵略你們家園的匪徒的路上,慶次和你們一起死,深感榮幸!”說罷前田慶次收起朱槍,坐在馬上深深鞠了一躬。
五百人見狀無不動容,心裏浩然之氣盈滿,雖然離著敵營近了,他們不好開口呐喊,可各個心中都已經喊破了天。這五百人一到敵營麵前,馬上各自伏低身子,手握短刃,護在胸前,避免和別人相撞響起乒乓之聲,前田慶次手握朱槍,坐下野風(鬆風之子),如索命鬼差一般,幽靈似的衝到木門前方,手中朱槍向前一送,竟然比攻城錐還要好使(木板子薄啊,畢竟不是鐵門),木門頓時分開兩半,前田慶次一馬當先,舉槍衝入寨內,身後五百兵勇齊刷刷起身,點著背上火把,手中利刃鋒芒向外,跑步進營。
最上氏的兵卒欺壓北四國多年,打他們就和占小孩便宜一樣,想怎麽欺負就怎麽欺負,從來沒有被反攻過,更不要提什麽夜襲和埋伏了,沒想到人家這次竟然反攻上門,頓時驚慌失措,四下逃竄,前田慶次在火光中躍然馬上,手中朱槍斬盡方圓十餘米內的一切人畜,真正屠殺之鬼,千人斬魔王,最上氏兵卒還要抵抗的,看到這個架勢也都軟了,玩命的奔跑不說,還連帶著衝散了守衛最上義光的本部親兵。最上義光正在帳內夜讀,突聽四周喊殺聲起,這個見慣了爾虞我詐的奸雄,第一反應是有人造反,拔刀在手,衝出營房就搶奪一匹戰馬逃竄,路上遇到別的敗兵,才知道是有人夜襲,這個懊悔不已,若是四國大名的部隊夜襲,自己隻需穩住陣腳就可反攻,畢竟四國大名的部隊什麽素質,自己是心知肚明的,可惜自己是個幾次在造反和篡逆中生存下來的驚馬駒,是絕對想不到四國大名會主動進攻,第一反應就是部下造反,輕易就丟掉了營盤,追悔莫及!
前田慶次和五百兵士占據最上氏大營後,馬上拆除工事,縱火焚燒營帳和木料,橫手城內看見遠處火光通天,知道是前田慶次得手了,各個交口稱讚,引為天人,四大名都是有好處就要撈的主,紛紛請命追擊,直江兼續知道這四人分分合合,分多合少,若要盡量維持其和睦,還是要其利益均沾的好,於是親自率軍一萬,四大名全數陪同,殺奔尾型山。
一個在前麵逃,邊收攏敗軍,一個在後麵追,邊掩殺俘虜,一個晝夜之後,四國聯軍就封鎖了尾型山出口,分兵進擊兩城,兩城各自囤積最上氏敗兵數千人,且立於山澗兩側險要之地,一時難以攻取,直江兼續又聽聞最上義光乘機逃回了山脈深處的山形城,於是命令四大名加緊攻打兩城的同時,派遣前田慶次和其五百人馬直出山脈外側的畑穀城,斷山中取水和糧道,前田慶次帶頭攻城,經過一場激戰後,畑穀城落城,城將江口道連切腹盡忠。
躲在山形城中重整兵馬的最上義光聞訊大驚,他火速調集猛將飯田播磨和矢桐相模帶兵兩千去戰前田慶次,奪回畑穀城,前田慶次一麵率軍據守,一麵告知直江兼續,直江兼續便自己和小野寺義道一同攻打寒河江城,秋田實季和南部信直攻打天童城,津輕為信則帶一部兵馬去偷襲兩將側翼,津輕為信接到命令後,當夜便出發追趕,此人不虧北國第一智勇大名,一夜之間行進九裏(山路難行,還看不見道,而且東流一裏是大明八裏),在一處山坳截殺了最上氏援軍,飯田播磨和矢桐相模丟下五百具屍體,落荒而逃。
畑穀城丟失,飯田播磨和矢桐相模戰敗,最上氏這才看出四國大名的厲害,正所謂兵敗如山倒,其實此時的最上氏雖然分開據守,兵力難合,但還是有很強戰力的,隻要死守個把月,不愁四大名不會再次分裂,可惜各地城主皆已動搖,且互不通氣,都以為別處全數淪陷了,所以直江兼續堵住山口,遍地開花大概三天後,數城開門獻降,山野邊,長崎,穀內,寒河江,白岩城紛紛倒戈,天童城也在第六日被攻陷,城將全家出逃。
拿下天童城後,直江兼續命四大名各自帶一麵天童城城頭旗幟入山遊行,各地豪族見了,望風而降(山口的兩個碉堡都沒了,徹底出不去了,還不降,山形城做跨在官道之上,往南就是米澤城,直江兼續的封城,那裏等於已經堵死),最後隻剩下誌村光安,鮭延秀綱鎮守的長穀堂城和最上義光龜縮的山形城還未攻破,最上氏岌岌可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