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回血戰那曲川

字數:11042   加入書籤

A+A-




    (’本多忠勝糾集重兵立於河灘之外,其中兩千新赤備全部出列,乃是背水一戰破釜沉舟之舉,戰前他廣布耳目偵查,知道阿倍秀明已經從小高城回來,不但帶來了五千北寧軍,還大勝片倉景綱,士氣正旺,不由心戚戚然,好在他此番出戰,乃是巨陣壓前推進,不采取分開進擊之策,遇到險要和密林,或者縱火焚燒,或者開山鋪路,這樣一天走不到兩三裏,卻也斷絕了阿倍秀明設計伏他的可能。

    阿倍秀明在那曲川大營得知此事後,哈哈大笑,對身邊上杉景勝說道,“平八郎大人這是考究秀明排兵布陣的本事呢,他以為秀明是個隻有陰謀詭計的,殊不知真正列陣打仗,秀明也懂一些,讀過點兵書,參議大人,請您大開倉門,好好讓將士飽餐一頓,明日清晨,我們應約出戰,平八郎帶殘兵垂死掙紮,我便好好送他一程吧!”

    上杉景勝依命前去準備,當夜,上杉營中燈火通明,全營將士各個好酒好肉飽餐一頓,而後睡去,北寧軍勇士抽調出一千人來,每百人一個小隊巡邏那曲川防線,到得第二日早上,他們歸營休息,上杉景勝自帶本家全部武士和步卒精銳五千人,另有阿倍秀明點北寧軍三千,共八千人出發,出那曲川,自山外平坦原野上一字排開,衣甲鮮明,士卒各個精神抖擻。

    那一方,本多忠勝不愧是德川第一驍勇大將,他連月來屢敗於水原遜秀之手,折損大將井伊直政,神原康政也一蹶不振,他自己則連日飲酒,按說常人如此就廢了,可他偏偏一待上馬,立刻變了模樣,還是昔日那個視千軍萬馬如無物的戰神一般,阿倍秀明遠遠看去,不由對身邊田中旭一說道,“此人豪勇,果然是大師方能抵敵,今日一戰,你等切記小心用兵,不要和他捉對廝殺,殺退德川氏兵馬即可,誤要讓個人爭鬥耽誤大局!”田中旭一從來自視甚高,隻服老主公太原雪齋一人,對孟昭德都是敬重尊敬而已,並無忠誠(畢竟背叛過),每每出兵,孟家都是軍師掛帥,和別家的武士當權完全不同(大明朝多年來都是太監監軍,文官指揮戰鬥,武將隻用來拚命而已,孟昭德耳濡目染,此思維也算根深蒂固),這更讓田中旭一覺得本事無從施展,如今壓住火氣從命,又被阿倍秀明特地叮囑不要招惹本多忠勝,心中就生了偏要比試一下的心思。

    兩軍擺開陣勢對壘,那邊本多忠勝命內藤正成壓陣,自己倒提蜻蜓切,打馬直奔中場,阿倍秀明見狀,和上杉景勝示意了一下,自己帶安東隆盛也快馬迎了上去,三人一見麵,阿倍秀明笑而頷首道,“平八郎,關東還好麽?住的習慣麽?左府一直記掛著你,希望你何時回去三河坐坐。”本多忠勝冷笑道,“回去轉告孟家哥哥,讓他早日歸降主公,不要做那外族人統治我東流的癡夢,我自然在主上麵前美言,保他榮華富貴,那時候再說去三河,我陪他去都行!”阿倍秀明聽罷哈哈笑道,“平八郎錯了,當今天下,有能者居之,十年前的天下,非藤原氏,平氏,源氏,不得位列三公,如今呢,天下之主襲了豐臣氏血脈,一個農民出身,連姓名都沒有的泥腿子當了正一位太政大臣,平八郎你的主上不也臣服於他麽,又怎知今後不會臣服於唐人呢?天下事不要說絕對了,省的自己沒有退路。”

    本多忠勝不以為然道,“泥腿子也好,畢竟還是我族類,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豈能混為一談!我家主上抵抗左府,乃是替天行義,不使東流國土被大明捋掠,自然得道多助,孟家哥哥不識時務,早晚必敗,忠勝看你是個出謀劃策的能手,何不早投明主,為何要幫助外族人!”阿倍秀明搖頭道,“秀明擇主,是為了天下蒼生,左府殿下胸懷寬廣,仁慈厚德,愛民如子,乃是天下第一明主,至於你家大人,不過酷吏爾,能治不過區區一國,若把天下與他,恐怕生靈塗炭,再說你家大人,生子無運,唯一文武雙全的兒子已經早早讓信長公除去,剩下的一個秀忠,溫吞無用,一個忠吉,孔武有餘,缺乏韜略,還有幾個都年幼的緊,內府之後何人繼承?哪像我家主上,生有三子,一文一武一德,天下聞名,此方為後繼有人,若為天下計,平八郎,你當看懂哪家才是百姓之福啊!”

    本多忠勝知道自己說不過阿倍秀明,於是手中槍一虛揮,喝道,“好吧!誰為天下主,就看明王菩薩站在哪一邊吧!咱們戰場上分個高下!”說罷調轉馬頭,拍馬返回軍陣。阿倍秀明和安東隆盛見狀,也打馬入陣,路上安東隆盛悄悄問道,“師父,我看那本多忠勝手下無有悍將,是抱了速戰速決,一戰定乾坤的決心,他軍陣內把新赤備都壓在頭裏,一點預備隊沒留,估計一會開戰,將全力出擊,我們如何應付?難道用北寧軍硬拚麽?”阿倍秀明回道,“我早料到他會如此,他手下大將不多,所以亂戰會指揮不利,隻能速戰速決,我卻偏偏不讓他如願,你去安排北寧軍一千人,讓一穩妥部將帶領,暗藏火器,一旦開戰就去搶占山頭,居高臨下,給我射他後陣步兵。”安東隆盛忙道得令,卻對如何應付赤備,心中沒數,阿倍秀明見狀笑笑不答,心中已有計議。

    三人各歸本隊,本多忠勝也不客氣,立刻揮動軍旗,手中長槍一舉,大喝一聲“隨我殺”,就衝出了軍陣,德川氏步卒和新赤備見狀精神抖擻,一是主將身先士卒,二是打了這麽久仗,不是被伏擊,就是被火燒,還差點被水淹,一點都不爽,現在好了,兩軍擺開陣勢,沒有陰謀,沒有詭計,沒有亂七八糟的擔心,就是一個對一個的廝殺,這才是東流人的打鬥方式(傻叉的要命)!於是新赤備隨著本多忠勝首先殺出,分三路直逼上杉氏軍陣,而德川步卒則在內藤正成的引領下,緩步前進,頗有為赤備打掃夾縫中未被擊倒之敵的意思。

    阿倍秀明見本多忠勝衝了上來,一招手,身邊兩名旗本和他便登上一處土坡,在高地指揮作戰,他待本多忠勝和中央赤備部隊殺到本陣近前時,方才舉起令旗,向前一揮,上杉陣中甘糟景持和村上國清便各自帶一隊步兵出陣,從兩翼包抄本多忠勝的騎兵,本多忠勝見狀,暗笑雕蟲小技,手中槍高舉,信號兵忙打起旗號,左右兩路赤備立刻往中央靠攏,來反擊甘糟景持和村上國清的側翼,眼看五路人馬立時就要殺到一起,而步兵明顯不是騎兵的對手,這時候,阿倍秀明終於祭出了他的王牌,他高舉拂塵,兩位旗本武士見狀,掏出竹哨,梆梆兩聲響,上杉氏軍陣便往兩邊移動,從軍陣最深處殺出一支部隊。

    這支部隊頗為奇怪,人數大概在五百左右,是兩人一組,前麵一人手持巨型木盾,高度在一人高,要雙手推著才能劃開泥土前進,後麵一人全副武裝,穿著騎兵盔甲,手持長柄木棍,上麵橫七豎八的插著許多鐵片或者鐵釘,赫然正是大明朝特產,狼牙棒,這樣的組合雖然都是步兵,卻已經足以應對騎兵的衝鋒。本多忠勝初始還看不透,引中央騎兵隊衝到近前,新赤備都是好馬,馬上坐著的也是一等一的騎手,他們見到這般組合的敵軍,心中略帶疑惑,先頭部隊大著膽子向前試探,馬快刀長,立著盾牌的第一排步兵轉瞬就被撞倒掀翻,看似潰不成軍。

    新赤備見狀,心中坦然,以為不過是個嚇人的噱頭,於是繼續前進,哪知道這一排排步兵過去,越往後就越如同陷入泥沼,且不說大盾撞得馬兒生疼減速,就是每個盾牌後麵站著的步兵手裏揮舞的狼牙棒,隻要沾著馬兒一下,便是皮開肉綻,要命的是,這支部隊隻殺馬,不殺人,騎在馬上的騎士安然無恙,自然催馬向前,可惜座下馬已經血流如注,連連闖過三排盾陣後,隻用了十餘秒的功夫,新赤備的座馬便從駿駒轉為垂死牲畜,連續轟然倒地,騎在馬上的騎士無有防備,自然也一個個被帶倒,這時候大盾背後的步兵馬上殺出,手中粗棍無情的砸落在騎士的頭上,瞬間氣絕身亡。

    本多忠勝見狀,方知不妙,忙命令變陣,中央騎兵隊轉為牽引,往左右兩翼驅趕敵軍,意圖和左右兩支赤備合並,消滅甘糟景持和村上國清的部隊,阿倍秀明站在山頭瞧見,對左右說道,“好個平八郎,果然是難得騎兵帥才,指揮騎兵得心應手,要不是主上臨行前傳授大明軍隊克製瓦剌騎兵的狼牙棒陣(明宣宗時期首創,其子朱祁鎮之時,一位邊關楊洪將之完善,後來楊一清等人皆用此法,直到孫承宗,袁崇煥,吳三桂時期把他發展成為騎兵部隊的常規武器,於是便誕生了天下聞名,足以和大清鐵騎一戰的關寧鐵騎),今日還真不好取勝呢!可命水原大人動手了!”旗本武士得令,舉起竹哨,梆梆梆三聲,甘糟景持和村上國清的步兵部隊立刻開始後撤,本來剛剛接觸上的新赤備騎兵還沒有殺過癮,哪容他們逃跑,立刻去追,這樣中央赤備隊好容易快和左右兩支部隊會合,卻又被拉開了距離,而且戰場兩翼堆滿了士卒,中央空空蕩蕩,隻剩下本多忠勝和中央騎兵隊,本多忠勝多年征戰,直覺告訴他,不好!

    這邊還未應對,那邊守衛著上杉景勝絲毫不動的一千士卒紛紛脫下裹在身上的白布,每人手中一挺鐵炮此時露了出來,原來阿倍秀明早將上杉景勝的護衛軍換成了鐵炮手,這樣頗為大膽,一旦敵軍真的圍住上杉景勝,那鐵炮手近戰毫無優勢,勢必瞬間全滅,可若能吸引敵人主力到正前方,讓他進不得退不得,上杉景勝所處的位置卻是最好的狙擊點,善用兵的水原遜秀也明白此理,同樣的他也明白,一旦本多忠勝做出判斷,不退反進,那自己和主上都有生命危險,所以阿倍秀明信號一到,他立刻命令部下射擊,守衛上杉景勝的一千鐵炮手分三批開始“三段射擊法”,一排排鐵彈不間斷的向前射去,無數赤備騎兵連帶座馬中彈倒地,本多忠勝一邊高呼拆陣躲避,一邊目測自己和上杉景勝的距離,打算擒賊先擒王。

    主意定後,本多忠勝大呼全軍後撤,就在赤備中央部隊往後方移動的同時,本多忠勝做出了一個驚人的,連阿倍秀明都讚歎不已的舉動,他竟然脫離人群,向著

    上杉景勝衝了過來,水原遜秀第一反應就是他要抓上杉景勝,忙對身邊鐵炮手高喊道,“射那鹿角兜騎士,射中賞百金,射死賞三千石!”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上杉氏鐵炮手聞訊,各個瞄準本多忠勝,嘭嘭射擊,本多忠勝一生經曆大小近百戰,能不知道對方會有這手麽,早就暗扣背上重盾,眼見前方鐵炮手都把槍口對準了自己,他便解下盾牌,橫於自己和馬頭前方,霎時間身體劇烈抖動,持盾的左臂好似千斤壓上,由裏向外扯著疼痛,啪啪啪的金屬碰撞聲音不止,鐵彈都打在重盾上彈飛了出去。

    水原遜秀眼見本多忠勝如此神力,上百名鐵炮手竟然擊不飛他手中鐵盾,一時也慌亂了,一手握刀,一手握住上杉景勝馬頭,打算臨陣開逃,正此時,一赤甲大將突然衝出,手持長柄戰刀,劈頭蓋臉的就向本多忠勝砍去,此人正是憋了一肚子火的田中旭一,本多忠勝見他攔路,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好容易要拿住上杉景勝了,卻出來這麽個搗蛋鬼,於是複又把盾牌插回背上,雙手持槍兩人戰在一起。

    若說各人武藝,田中旭一本就不是本多忠勝對手,現今田中旭一年近古稀(人活七十古來稀,田中旭一都六十八了),體力上更不是本多忠勝的對手,兩人交戰,走馬了十個回合,田中旭一就暗暗叫苦,真不是對手,尤其是本多忠勝膂力驚人卻從不用蠻,一手蜻蜓切使得出神入化,快如閃電,真非平日和惠隱院切磋那般一刀一槍就壓的你喘不過氣,和本多忠勝打,是凶險異常,卻不能一回合就敗,反而對於田中旭一這樣年老體弱後力不繼的人,更是難對付的對手。

    眼見田中旭一纏上了本多忠勝,山頭的阿倍秀明和軍中的水原遜秀都鬆了口氣,阿倍秀明忙命旗本武士敲響竹哨,水原遜秀得令,先把上杉景勝送往安全地方,然後將部下一千鐵炮手分為兩批,向左右翼去救村上國清和甘糟景持的步兵,此時兩支步兵已經被殺的半敗,沒有狼牙棒陣的支援,二人都是謹守阿倍秀明的計謀,拖著打,絕不交鋒,隻要赤備騎兵衝起來,就按照一個武士帶十個士卒的小隊,分開跑,拖住兩支騎兵,盡量減少損失。

    這樣拖著跑著,雖然還是死傷不少士卒,卻也耗費了赤備騎兵的許多體力,本多忠勝和田中旭一交上手,中央部隊後撤的時候,阿倍秀明知道時候到了,給水原遜秀發完指示後,又命本軍出擊。一直未加入戰陣的北寧軍終於等到了機會,雖然東北多山,且他們是乘船而來,所以放棄了最有威力的戰馬,可步戰的北寧軍還是不同於一般步兵,安東隆盛和田中續繼(本來是田中旭一帶兵,可他跑了去打本多忠勝,所以他的養子臨時補上,本是美濃土岐氏後裔,歸認田中旭一後,賜名續繼,頗有繼承香火的意思)各帶一千五百人出陣,直奔兩翼赤備而去。

    兩翼赤備部隊一路追殺上杉軍,都是摸著屁股,殺的不過癮,正一肚子火氣,眼見還有人敢迎著自己衝過來,而且還是步兵,這不是小瞧自己麽,於是放棄上杉軍,調轉馬頭來戰北寧軍,此時便看出德川軍統兵大將不足的劣勢,若神原康政和井伊直政有一人在此,也必會留一手,要麽放一支預備隊看住兩支上杉軍,防他們反撲,要麽先派一支小部隊去試探北寧軍的戰鬥力,最起碼要搞明白他們的戰法,才好全部本錢投下去。可本多忠勝開戰前的打算是,一支騎兵在前,自己帶領,分三路直取中央,殺上杉景勝,三支部隊隻要十分鍾就可以會合,一支步兵由內藤正成帶領,內藤善守,可壓住陣腳不失,隻要速戰速決,就不怕統帥不足的短板,可惜現在被阿倍秀明排兵布陣牽引,戰時拖長,各處都缺統帥,便漏洞百出,沒有統籌戰局的大將指揮,兩支赤備沒頭蒼蠅一樣衝了上去,便是自己衝進了棺材裏!

    眼見赤備衝到了近前,北寧軍馬上變陣,這人跑步靠兩條腿,說快就快,說慢就慢,說停就停,馬卻不行,全速奔馳的馬匹,連轉向和停止都非常困難(諸位有騎馬的愛好者可以試試),結果滑稽的一幕出現,新赤備和北寧軍快要碰上的當口,北寧軍突然向兩邊散去,讓出中間空地,新赤備竟然就這樣穿了過去,且馬上騎士伸出戰刀和長槍往兩邊亂砍,隻有少數幾人腿腳慢,被夠到砍倒,剩下的毫發無傷,原來北寧軍的馬上步下天下無敵不是吹出來的,這些年沒有戰爭,孟昭德卻從未放鬆過對北寧軍的訓練,什麽跑步射擊,馬上開弓,步兵列陣,行進間變陣都是必修科目,尤其是孟家步卒都是全職士兵,不需要跟隨農忙,一年到頭就是操練,所以上了戰場,和平日做操毫無區別,一板一眼絲毫不差,孟家騎兵天龍軍和德川家新赤備威力比肩,能躲得過天龍軍,自然不怕新赤備。

    新赤備從北寧軍中間穿過,一個衝鋒沒打成,還想來第二次,可安東隆盛和田中續繼便不能給他們這個機會了,列立兩翼的北寧軍紛紛舉起火槍,向上呈四十五度角發射,子彈在空中交織出一個拱橋來,被夾在中間的新赤備或者戰馬或者騎士,紛紛中彈倒地,還未爬起,北寧軍就已經扔下火槍,拔出戰刀,上來和新赤備步戰,這些獵戶的後裔,血管裏流淌的都是敢和野豬搏鬥的勇士之血,新赤備下了馬之後,就好像天使摘了翅膀,還如何能敵,嘁哩喀喳,好似夏天切西瓜一樣(這正是東流經久不衰的一個傳統遊戲),全都交代了(這個戰法,筆者有抄襲的意思,正是當年山東巡撫,後任天下兵馬總兵官,征討平燕大將軍盛庸拿出來對付燕王朱棣的招數,以免有的讀者看著眼熟,指摘出來,筆者先行自曝)。

    此時戰場上,德川軍步卒前進甚慢,被北寧軍鐵炮隊壓製,三路赤備騎兵兩路將近覆沒,一路回歸本陣卻丟了主帥,內藤正成為了接應本多忠勝,正在強攻小土山,土山上負責牽製德川步兵的北寧軍正在苦戰,局勢已經按照阿倍秀明的預料,完成了第一要拖得久,第二要攪得亂的發展,阿倍秀明知道時機已到,忙下達了最後一道命令,總攻開始!

    隨著命令下達,已經收攏起來的甘糟景持和村上國清部隊立刻回師,夾攻赤備左右翼兩隊的後方,幫著安東隆盛和田中續繼全殲敵軍,而上杉陣中,千阪景親和其他老臣也全部出動,各帶自己部下,或者三五百,或者七八百,投入戰場,德川軍頓時混亂,全麵潰敗。若說還有一處未敗,那就是田中旭一和本多忠勝了,此時的老旭一已經被殺的渾身是血,要不是他武藝上乘,還能活命,隻怕早見了閻王,好在本多忠勝耳聽六路,一直分心戰局走勢,才沒有全力廝殺田中旭一,現在眼見上杉和孟氏聯軍如排山倒海般殺出,他隻能放棄殺死田中旭一,竟然以勝利者之身先行撤退。

    田中旭一見狀也不敢追,隻待目送本多忠勝去遠,剛要回頭,可一想,自己違背軍令,放棄所屬部隊,雖然誤打誤撞救了上杉景勝,可還是難逃一死,且違背軍令之後還未能斬殺本多忠勝,反而被殺的渾身瘡傷,就是死,都是不名譽的死,越想越氣的田中旭一心一橫,想到,“我既然拿不住本多忠勝,就拿別人,不論是病中的神原康政還是武藝差強人意的內藤正成,總要抓一個,死都要拉一個一起死!”

    於是他避開本多忠勝的逃離路線,從邊上搜索前進,這一個懦弱的舉動,卻讓他撿了個大便宜,正好被他撞上正在強攻土山的內藤正成,整個戰場上,在德川氏手下效力過的隻有田中旭一,像內藤正成這種衣甲沒有標誌(戰國武士為了出名,都想出很多奇特的造型,前麵詳述過,不再贅言),名氣不大的武士,也隻有田中旭一這個舊同僚能認得出來,他哈哈大笑,快馬上前,手中刀劈翻了幾個士卒,直奔內藤正成。

    內藤正成此時騎馬拉弓,正在指揮攻取土山的戰役,耳聽背後人亂,回頭一看,隻見一位赤甲武士,渾身是血騎在馬上,手提長刀,直奔自己而來,定睛觀瞧,正是多年未見的田中旭一,內藤正成二話不說,回頭就是一箭,飛箭正中田中旭一肩窩,田中旭一差點就被帶倒,拚死才提住韁繩,口中卻已經破口大罵起來,“好匹夫!你不識得旭一厲害麽!膽敢傷我,今日必要你死!”

    田中旭一聲音,好似五雷轟頂一般,內藤正成被驚得手足無措,也不知道是該繼續攻打土山,還是回頭抵擋田中旭一,心裏亂了,手上就遲疑,第二箭還未搭好,田中旭一已經衝到近前,好在內藤正成身邊護衛旗本反應快,叫道,“刺死他的馬,摔他下來!”德川步卒一聽,還未進行攻山的都反過身來,舉槍就刺,田中旭一座下馬連中十餘槍,嘶叫一聲倒地,田中旭一耳聽旗本的呼喊,心一橫,雙臂灌足了力氣,就在座馬倒地之前,手中長刀已經擲出,自己被摔下馬的瞬間,內藤正成也被長刀劈中,轟然落馬。

    倒地之後,田中旭一身上登時中了幾槍,本來已經筋疲力倦的田中旭一被劇痛一刺激,偏又興奮了起來,眼看內藤正成就在眼前,他大吼一聲,拔出腰間佩刀,揮刀砍翻了幾個士卒,奪步上前,喊叫著把刀刺入了內藤正成的胸腔,內藤正成一動也不動,原來剛才被長刀劈下馬,已經死了。終於斬落敵方大將,田中旭一心滿意足,手持太刀哈哈大笑,方才笑了兩聲,尾隨而上的德川氏步卒就一起出槍,噗噗噗,田中旭一胸前和背後連中十餘槍,立時氣絕身亡!

    土山上北寧軍目睹這一切,如何能放過如此好的機會,立刻往山下反攻過來,失去了內藤正成的德川軍無人指揮,隻能在十餘個旗本的率領下開始後撤,上山上到一半的德川軍來不及追上大部隊,全被蜂擁而下的北寧軍砍倒殺掉,土山之圍頓解。遠處的本多忠勝不知道內藤正成已死,收攏著赤備殘軍,親自把守要害,接應步兵撤退,和追上來的北寧軍一陣苦戰,戰況慘烈異常。

    遠處的阿倍秀明此時已經和上杉景勝還有水原遜秀會合,上杉景勝問道阿倍秀明,“先生,窮寇莫追,是否就此收兵,打掃戰場?”阿倍秀明搖頭道,“萬萬不可,本多忠勝乃是山中猛虎,神原康政乃是水中潛龍,此二人帶兵東北,是德川家康能派出的最佳選擇,如今本多忠勝戰敗,正好一口氣驅逐他,若待他回營重整鬥誌,或者神原康政知恥而後勇,一人用命疆場,一人運籌帷幄,則難破了,東北之事不可再拖,今日必勝德川,我便支援陸羽而去,十日內需平東北!”上杉景勝憂道,“可如今我軍已是強弩之末,無力久戰,且需防對方狗急跳牆,若本多忠勝被逼到絕路,他不似方才那樣分心戰局,而是獨以神力帶一支部隊反攻,何人能止?”阿倍秀明笑道,“我早已經安排妥當,此戰若要將德川氏連根拔起,就必須將之河岸大營一起端掉,此非人力,還要為水原大人記一功勞。”

    水原遜秀詫異道,“在下有何功勞?”阿倍秀明說道,“當初水原大人定計,讓甘糟大人去開鑿那曲川川口河道,淹了一次德川軍,秀明自然要沾沾光,再淹一次!”水原遜秀忙搖頭道,“可我怕日後河道漲水對民不利,且淹完一次德川軍,他們就有了防備,不能再用第二次,所以我就把河道填上了,開鑿河道需要一個時辰,如何來得及?”阿倍秀明笑道,“開戰之前,我把昨夜巡夜的一千北寧軍留下,名為休息,實際繞道去開鑿那曲川河道了,此時想來已經完成,大水已經到了德川氏營房中,我本想或者等德川軍敗了,在營中休息的時候,正好大水灌他,哪知道他敗得如此快,現正好人剛到,水就至,也是天意佑我取勝啊!”上杉景勝和水原遜秀聞言,驚愕不已,都深深敬佩,阿倍秀明果然如傳聞一樣,鬼神莫測,神機妙算,從無紕漏啊!

    白河岸邊,果然如阿倍秀明所說,本多忠勝和敗兵剛剛回營,本多忠勝得知內藤正成被田中旭一殺死,氣的頓足捶胸,深恨自己當時分神,沒有殺掉田中旭一,現在釀成大錯,和上杉景勝顧慮的一樣,本多忠勝有了營盤作為依托,布置了剩下的兩千餘殘兵駐守,打算自己帶所有赤備殺回去,挽救敗局,若真的成了,那身為武將而非統帥的本多忠勝隻怕天下少有敵手,最起碼現在的上杉氏和孟氏聯軍中,找不出一支隊伍能擊敗他。可就在他正要出營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了千軍萬馬一起奔騰的聲音,這聲音如狼似虎,嘯動山林,大地震撼,營中德川軍全部愣住,片刻之後,記憶才一起湧上心頭,大家都暗叫不好,本多忠勝更是一個激靈,吼出聲來,“天殺的上杉景勝,又用水淹我!快快渡河!”

    身邊一旗本勸道,“大將何不效仿神州的霸王項羽,背水一戰,或許還有勝算,若渡河被淹,豈不葬身魚腹,正中敵人下懷?”本多忠勝一邊指揮部下渡河,一邊回道,“此一時彼一時,霸王項羽背水未敗,我已經戰敗,士氣低落,若再無退路,必全軍覆沒,且大水出那曲川,還有一盞茶才能到此,我軍渡河之後,水淹河道,追擊的上杉軍亦被阻,我軍還有鳥山城作為盤衡,尚可重整士氣再戰,絕不能意氣用事,丟掉東北大局!”旗本聞言,無法再勸,隻好全數渡河,另外步卒搶救病榻上的神原康政等等不提。

    德川氏敗兵渡河後,那曲川大水也至,一瞬間就衝垮了德川氏的營盤,也帶走了德川遠征軍的所有糧草和軍備,站在河西岸的本多忠勝見狀叫苦不已,沒想到打了將近三個月的仗,自己又回到了河西岸,沒有比來時多得一寸土地,兩萬遠征軍隻剩三四千人,三個副將,兩個陣亡,一個重病,自己真正把一輩子的敗仗都打完了,人也丟盡了。長歎一聲的本多忠勝生怕水退後阿倍秀明帶兵進攻鳥山城,於是帶兵連夜南下,終於抵達城內,拉攏殘兵敗將,守住城池,並通報德川家康,殊不知這之後,他再也沒往東北方向前進過一步,而自己的壽命也隻剩下短短兩年。

    上杉氏那邊,大軍打掃戰場,收複白河之後,阿倍秀明方才知道田中旭一陣亡的消息,陣前痛失副帥,阿倍秀明悲傷之餘,寫信托人轉交名古屋城孟昭德,自請撤去軍師一職,另請處罰,並把田中旭一棺槨送往小高城,由水路回歸名古屋下葬。這之後,阿倍秀明估計形勢,看出本多忠勝不會再有進攻東北的可能,於是建議上杉景勝留下甘糟景持駐守河岸,自己的北寧軍則和上杉軍主力返回會津若鬆城休息整頓,三日後,10月12日,會津若鬆城得到了兩天前伊達政宗抵達戰場的消息,阿倍秀明對上杉景勝說道,“前幾日決戰時,我說一定要根除德川軍在東北的勢力,就是為此,我料定水路快過陸路,六日內伊達氏陸軍肯定可以抵達戰場,夾擊山城守和四國聯軍,現在果然不錯,雖然前遭已經派上泉泰綱大人帶兵助陣,可伊達氏,最上氏乃東北久遠大名,依靠人和,地利,必會取勝,如今大軍已經休整完畢,當取道陸羽,去晚了隻恐有變!”上杉景勝聞言答道,“那我和先生一同前往。”阿倍秀明回道,“大人如今驅逐會津一路德川軍,東北是關門打狗,早晚安定,雖然越後無主,左府尚未定與何人,但戰時臨受機宜,請參議大人修書一封給主上,然後帶兵去鎮守越後,我料東北無戰事,德川家康主力不是取越後,就是取甲府(已經拿下了),甲府之事需要從長計議,越後剛入我手,不能無鎮守大將,還請參議大人屈尊,辛苦一趟!”

    上杉景勝得令後笑道,“自然要為師父效力,何來辛苦,景勝得師父教誨,先平越後,又升會津,坐擁百萬已經足矣,將來越後師父移封給我,我便回家,不給的話,景勝也已經足令先祖驕傲,至於替守之事,我明日便動身,不過我此番去越後,若德川家康提兵來攻,我如何應對?”上杉景勝道,“先前平定越後,我已經命人把堀秀政一家送往北陸,讓大納言遞解進京,並關照他協防越後,若德川家康進攻越後,參議大人可和大納言聯合,或北陸進攻加賀,或越後進攻信濃,左右牽製,一路攻一路守,德川家康沒有同時擊敗兩路人馬的自信,最後肯定按兵不動,他就算知道丟了東北,可自持關八州十萬雄獅,易守難攻,並不會動氣,隻要參議大人聲勢做足,足以震撼家康。”上杉景勝聽罷忙道受教,起身離去。

    第二日,上杉景勝自帶本部親衛一千人去往越後,阿倍秀明和水原遜秀,村上國清則分三路東進陸羽,留下千阪景親守衛會津若鬆城,平定東北的收官之戰至此展開(和前麵的內容,繞了好大一個圈,全部接上了,到了伊達政宗和最上義光包圍直江兼續,阿倍秀明等三支人馬出現的地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