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回忠臣血戰駿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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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守二條禦所的是德川氏老將鳥居元忠和一千德川兵,石田三成大軍開到城下後,大穀吉繼和石田三成麾下猛將,六角增秀(頭戴鍍金雙月葵花盔,身披長水流雲泛紅袍,手持雙槍,腰帶落雁弓,胯下玉白馬,年紀在二十五六之間,英俊瀟灑,前文出現過,和孟昭德有一麵之緣)和蒲生鄉舍擔任主攻,在叫城無望之後,便開始用鐵炮轟擊城門,然後又是步兵攻城,連續打了一日一夜,還是未能攻下,此時島津義弘請戰,石田三成剛要應允之際,宇喜多秀家出麵,請求再派一人去勸降,石田三成於是請宇喜多秀家的部屬山川半平(正史是增田長盛的家臣)入城。

    入城後,山川半平說明來意,鳥居元忠一口回絕道,“承君好意,然而內府離京之際,令我堅守城池,我隻知內府有命,諸君要我開城,斷不能夠。即使兵寡力孤,亦無移改。取我這白發的首級去,便可得到城池了。”山川半平見勸不過,又說希望鳥居元忠放將士家眷出城,免於戰火,鳥居元忠慨然道,“日前治部少輔興兵鳥羽城,元忠已經開城,願走的都走了,請治部少輔不必擔憂,盡管來廝殺,剩下的都是決死忠義之士!”山川半平無奈隻好出城。

    石田三成得知結果後,命島津義弘為先鋒,宇喜多秀家為總大將,此時剛剛走水路抵達京都的毛利氏大軍吉川廣家,安國寺惠瓊兩萬人,還有長束正家一千五百人,連同前軍共四萬餘人,圍城開始全麵進攻。鳥居元忠接到奏報後,自守本丸,二之丸交給了內藤家長與佐野綱正守備,三之丸是鬆平家忠,治部丸由駒井直方守備,名護屋丸由岩間光春,甲賀作左衛門守備,鬆之丸由木下勝俊,深尾清十郎守備,太鼓丸由上林竹庵等守備,大戰至此展開。

    西軍之中,最有戰鬥力的就是島津義弘的一千五百人,他們主攻西邊太鼓丸和鬆之丸,大穀吉繼和六角增秀則主攻正麵,其中島津義弘年事雖高,卻率先登城,一日之間三次打破城門,可惜都被二之丸的火力壓製回來,這樣苦戰了十個晝夜,最終石田三成聽從大穀吉繼的建議,用火藥埋伏在城門之下,爆破開城,一路殺將上去,德川軍這才兵敗,守衛在本丸之內的鳥居元忠聞訊,召集了所有家臣於一處,對著東方叩首三拜,焚香禱告道,“主公,祝您武運昌隆!”而後自刎身亡,9月8日清晨,二條禦所城陷落,石田三成不顧眾人的反對,屠城之後,將一座古城付之一炬。

    占據二條禦所之後,藤堂高虎便以京都五奉行的身份發來文書,對石田三成和德川家康開戰隻字不提,隻是委婉的提醒他,現在左府用兵東北平叛,實際是肯定了石田三成視德川家康為叛逆的行為,變向牽製了德川家康的兵力,所以石田三成應該當孟昭德是盟友,請不要攻打伏見城,石田三成讀罷信件,交之給大穀吉繼,雖然大穀吉繼也看不上孟昭德這個唐人,但比之德川家康,孟昭德還算本分守禮,最後大穀吉繼建議石田三成,應該從大局出發,就算要對付孟昭德,也要一個一個來,不然引得兩大巨頭合力,那真的要豐臣氏覆滅,德川和孟家平分天下了。石田三成頗為讚同,於是回信給藤堂高虎,準許五奉行的兵馬鎮守伏見城和大阪城,自己絕不騷擾京都一帶,並帶兵星夜兼程返回佐和山城休整,準備決戰德川家康。

    京都戰鬥結束後,身在名古屋的孟昭德和身在江戶城的德川家康都接到了戰報,聞聽鳥居元忠戰死,島津義弘和吉川廣家加入石田三成陣營後,德川家康更不敢發兵東北了,他一麵派遣本多正信為先遣官,去聯絡福島正則等人,約定由家康親自帶兵和德川秀忠掃蕩甲府,出飯田山進攻遠江,福島正則和其他外樣大名合兵,在本多正信的輔佐下進攻美濃,把孟昭德的五國領土切開三段,各個擊破,然後會師京都。

    這個想法確實歹毒,尤其是北陸和越後俯瞰整個關東,卻一個還處於觀望狀態(名古屋危機之前,前田利長是不會出兵的),一個已經歸順了家康(所以阿倍秀明不顧近在咫尺的本多忠勝和戰局險惡的直江兼續,也要親征越後),正是最佳時機,孟昭德就好像雄獅垂臥海灘上,周邊群狼蠢蠢欲動,正為本家第一危機時刻,德川家康傳達軍令之後,自顧自的奸笑起來,他似乎已經看到自己這位師弟的人頭呈送到自己麵前的景象。

    至於孟昭德那邊,他自得到京都大勝的消息後,就拒絕接見任何來使,包括自己家的家臣,每日隻是和天草時秀下棋,或者和真田昌幸拆解兵法,直到本多正信抵達信濃,和福島正則起兵,大軍已經抵達岐阜城之後,孟昭德方才慢吞吞的打開內城城門,放本家家臣進城。終於能見到主上了,大臣們一窩蜂的就往內城正殿而來,文東武西,文臣為首的是山下政文,增田長盛,武將為首的是山下政虎,阿部定秀,而後還有三十餘人,都是部將或者以上級別。孟昭德見了他們,靠在椅子上欠了欠身,大聲道,“老夫多日未見諸位,甚是想念啊,都坐下吧。”

    眾臣得令,忙紛紛合膝跪坐在榻榻米上,待人坐定後,孟昭德才展開身邊書劄,對眾人說道,“福島正則打著所謂東軍的旗號,喊著要驅逐唐寇,剿滅西賊,好像是把老夫和治部少輔的西軍硬拉扯到一起去了,好滑稽啊,老夫待在名古屋城內什麽都沒做,就多了四萬友軍啊!”說罷哈哈大笑起來,可殿內所有家臣皆沉默,無人敢附和孟昭德,孟昭德自己笑了一陣似乎也覺得沒趣,就閉口不言,如此文臣為首的山下政文終於按耐不住,開口問道,“大人,今洋軍情緊急,我們眾臣不得不趕來請旨,這東海道被兩支人馬切為三塊,各自為戰,首尾難顧,請旨大人該如何抵禦?”

    孟昭德聽罷慢悠悠的答道,“不著急,先生臨行前和老夫說過,取天下,要先平東北,再取關東,而後爭九州,如今先生帶兵東北未歸,我們不必妄動。”山下政虎聞言再也坐不住了,噌的站起身來喊道,“大人,這怎麽行啊!眼看岐阜城都要丟了,美濃都要守不住了,怎麽還能等軍師回來,若是軍師回來之後,咱們的地盤已經丟完了,那取了東北不也是白取麽?請大人給政虎天龍軍五千人,政虎去取那福島正則的頭來,如若不勝,甘當軍法!”

    孟昭德待山下政虎說完,好似不為所動,隻是若有所指的問了一句,“政虎啊,你跟隨老夫多年,難道臨了做了師兄的奸細麽?”山下政虎聽罷好似五雷轟頂一般,趕緊大聲辯解道,“大人,您...您這是哪裏話,政虎一輩子為了您出生入死,何曾動搖過,那老烏龜就是金山銀山也收買不了政虎啊!”山下政文見狀,也起身行禮,小聲回道,“大人此言必有深意,還請大人原諒家兄莽撞,一切都請大人定奪。”孟昭德嗯了一聲,這才緩緩坐正身子,笑道,“好了,老夫是和政虎開玩笑的,老夫的意思是,師兄他把老夫和治部少輔算作一邊的人,政虎嚷嚷出兵打東軍,豈不是也認定咱們孟家是西軍一份子了,嗬嗬,福島正則在打岐阜城,老夫五日前就知曉了,不過老夫更早的時候就知道,織田秀信(三法師)和治部少輔約定,帶岐阜城和三千織田兵加入西軍,事成之後得關東兩州之地,嗬嗬嗬...老夫若是助他,於天下大義有損啊,和師兄還有治部少輔的私鬥有何區別啊?”

    山下政文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孟昭德是打算借此良機,除掉自己領地內的最後一顆釘子,賴在岐阜城不走的織田秀信,孟昭德雖然號稱領有五國,可美濃三堅城乃是依托岐阜城而建,若岐阜城一日不在手中,那三城就形同虛設,尤其是孤懸東陲的岩村城,福島正則起兵西進後,隻一日就拿下了此地,正是因為背後的岐阜城不在孟昭德手中,孤城無從抵禦外敵所致,所以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孟昭德是不會錯過的,最好織田秀信兵敗自殺,自己再出兵奪回岐阜城,這樣不用背叛信長公,又能名正言順的統一美濃全境。

    見此事已經捅破,孟昭德隻好把連日來和真田昌幸盤算的棋路和眾臣和盤托出,他大聲說道,“老夫多日來隱於內城,就是要看師兄的路數,隻有他出招了,老夫才能接招,試看天下大名,支持義理的都站在治部少輔一邊,有私欲的又寧可跟隨師兄,也不願意投靠老夫這個外族人,所以好像一盤圍棋,人家出了九子,老夫才有三子機會,而這三子還是老夫多少年來,辛辛苦苦一點點播下的,所以老夫在師兄之心徹底明了之前,絕不會出手,不然就要葬送一切,孟家陷入萬劫不複之境地!”說到這孟昭德頓了頓,一指真田昌幸說道,“好在這麽多天,還有無數忠臣良將為老夫分憂,現在師兄他出兵已經兩月,路數明白可見,老夫決定要接招了,諸位臣工,請你們把一切都交給昭德,再信任昭德一次,讓昭德帶著你們打倒這個最後的大敵,成就和平偃武,為百姓開創千年盛世!”

    眾家臣聞言,紛紛站起身來,振臂高呼道,“武運昌隆!孟家萬歲!萬歲!萬歲!”孟昭德滿意的點了點頭,揮手讓大家坐下,而後說道,“現在師兄他坐擁十萬雄兵,分出兩萬給本多忠勝去取東北,剩下的八萬人,自取得甲府之後,就佯動不前,我遠江二股城一線失守後,秀忠就再未南下,師兄他自十日前起兵,屯與躑躅崎館後,也未前進過,你們知道是為何麽?就是因為老夫這位師兄從來都是損人利己,對敵人是這樣,對盟友也是,除非福島正則他們這些忠於豐臣秀吉,事出無奈才勉強投靠師兄的外樣大名兵馬拚光了,不然師兄是不會出手的,老夫苦等多日,等得就是師兄這個態度,現在看明了他將不會出援美濃,我們便可用兵了!真田昌幸!”

    真田昌幸忙起身答在,孟昭德說道,“老夫命你為遠江國國主,將你伊勢誌摩國全部兵馬開赴遠江,五日內奪回二股城一線,並濱鬆城更名變回曳馬城,以銘心誌!”真田昌幸多日來和孟昭德私下規劃戰局,早就命家臣把本國四千人馬偷偷運回名古屋城,現在得令,忙說道,“屬下遵命,不能勝了秀忠小兒,甘當軍法!”說罷帶著真田信繁起身離去。

    孟昭德接著說道,“島清興,鈴木重秀何在!”兩位老將聞訊起身,孟昭德說道,“先生臨行前曾和老夫說過,東北之事必決,而東北之外,兩處鉗角,一北越後,一南安房也是關鍵,先生他掃平本多忠勝後,肯定會出兵越後,越後俯瞰關東,威逼上野諸國,德川家康和堀秀政早有勾結,一旦先生他動手,德川家康的四萬雄兵必會親臨,屆時先生腹背受敵,實非好事,所以我命你二人帶齊步兵一萬五千,出駿河國,或者降伏或者殺掉中村一氏,然後進攻甲府,務必從山內一豐的八千石下手,牽製師兄的四萬主力不得北上,最好救出淺野長政老大人,如若不能...也要堅守住,待越後平定為止!”兩人聽罷對視一眼後,島清興搶先開口道,“和家康廝殺是件快事,屬下萬死不辭,不知我二人誰人為正誰人為輔?”孟昭德略一思索後道,“你可為正帥,重秀帶三千鐵炮步兵,親自執掌,為副帥!”

    孟昭德之所以這麽安排,主要是考慮到島清興為步戰名將,性格勇猛剛毅,其忠心更勝鈴木重秀,鈴木重秀畢竟是忍者出身,且一生之敵隻有織田信長一個,對德川家康並無個人好惡,這支部隊乃是全局最重要的一顆棋子,能不能撐住直接導致阿倍秀明進攻越後的時候會不會遭遇偷襲,所以必須要一個死戰不退的人當主帥,明顯有滑頭潛質的鈴木重秀就不合適了,所以孟昭德才把主帥之職給了島清興。而他這個決策,最終導致了阿倍秀明在進攻越後期間,德川家康非但無法分兵救援,就是直到上杉景勝冊封越後國主之後,德川家康都無力幹預,可也因此犧牲了孟氏兩大虎將的性命。

    待兩人離去後,孟昭德屏退左右,對剩下的諸位家臣說道,“這盤棋,我們的回手算是走完了,第一步先手就在東北,要看先生他能否吃掉師兄,剩下的都是見招拆招的後手,不過就到此為止了,不論東北局勢如何,老夫不需要再多的後手,老夫要乘此機會布置幾步暗棋,時機一到,老夫就要挑明了它們,作為咱們的先手,控製住整個局勢,現在外麵兵荒馬亂,如要這幾步暗棋布成,就要諸位用心了,居士何在?”

    掌管本家情報工作的果心居士起身鞠躬,說了聲在,孟昭德吩咐道,“請居士火速趕往北陸,命前田利長全力攻打監視他的丹羽長重,告訴他,若他拿下南加賀,老夫便驅逐金森長近,把飛驒國賜給他,待他答應出兵後,請居士再去越前一乘穀城,命織田信雄夾擊加賀國丹羽長重,老夫知道他對豐臣氏直屬的北之莊城早就垂涎三尺,告訴他,隻要加賀平定,北之莊城就是他的了!”果心居士忙接令離去。

    孟昭德又說道,“前田玄以,江之島友成,兩位大人,”兩位文臣忙起身答是,孟昭德吩咐道,“請你二位一人去丹波,命細川忠興等候西軍和東軍的戰果,一旦戰果出來,就命他火速出兵,和藤堂兵部一起,封鎖京都,埋伏在南近江附近,我自有兵馬接應,隻要拿住入京通道,封鎖京都,那西軍和東軍不論誰勝,最後勝的都是老夫!另一人則要辛苦一些,往西軍去一趟,老夫連日來推算,隻有毛利氏變數最大,而毛利氏中,就是那個吉川廣家老夫琢磨不定,老夫看他自負胸中有韜略,是個打算自擇明主的,師兄對他也是多有防範,老夫麽...大戰在即,老夫不便親臨戰陣,你們中一人就要去識破他的心意,看看他到底是跟隨西軍,還是打算暗投師兄,這個差事很辛苦,你二位誰去?”

    兩人聽罷皆低頭不語,似乎正在盤算,最後前田玄以抬頭道,“大人,玄以自跟隨大人以來,多伺候文墨,也學了大人您一些識人看人的皮毛,友成大人則多操勞於財務,似乎在下更加適合去,就由在下去西軍陣內,假作援助軍糧,實際勘察吉川廣家好了,且友成大人多年在京都經營,認得人多,和細川忠興大人也有麵緣,去丹波,他比我合適。”孟昭德聞言頗為感歎,讚許道,“好,玄以啊,這次任務,你至關重要,西軍雖然看似不能勝東軍,但也絕不能敗得太快了,老夫需要時日運作關東之事,所以吉川廣家是何態度,你務必拿準了,若是你能順利完成任務,此番你就是首功,老夫自當重賞!”前田玄以忙謝恩跪拜,後和江之島友成兩人離去。

    這之後,孟昭德又命山下政虎整備天龍軍,監視美濃戰場,山下政文總督五國政務,隨時準備為大戰提供兵源和錢糧,另有惠隱院,淺井輝政,阿部定秀,瀨戶長治等各司其責,總之兵馬林立,全數出動,駐防各處要塞,東北戰場打的如火如荼之際,京畿大戰也正式進入高潮。

    福島正則和本多正信帶信濃大軍六千人進攻美濃岐阜城後,織田秀信主動出城決戰,可部下不論是士兵還是將領都非福島軍對手,一觸即潰,隻好退守堅城待援,福島正則一麵包圍籠城,一麵召喚東軍其他部隊,三日間,田中吉政三千人,京極高次一千五百人,金森長近一千人,織田有樂齋五百人(這都是來濫竽充數的),紛紛抵達戰場,不過這些都是雜牌部隊,來了之後不但幫不上忙,反而被城外流民殺的退守險要,真讓福島正則又急又氣,隻好催促本多正信,要求德川家康親自帶兵前來助陣,不然自己馬上回信濃不打了。

    本多正信一麵好言相勸,一麵書信各地大名,讓他們火速加入東軍前來作戰,一天後,早就乘風破浪,自加賀登岸的東軍第三大有名將帥黑田長政終於抵達美濃,從西麵進攻岐阜城,他的六千人馬乃能戰之師,進攻當日就轟塌了岐阜城兩個副丸,福島正則見狀,這才略略平靜一些,可還是催促德川家康不止。本多正信一麵安撫福島正則等人,一麵把消息源源不斷的送回躑躅崎館(此時更名甲府城),報知德川家康,德川家康聞聽孟昭德按兵不動,並不增援美濃,而阿倍秀明已經開始入侵越後,且勢如破竹後,便做出決定,自己提點三萬人馬北上支援越後,兒子裏最能打仗的鬆平忠吉為帥,大久保忠佐,大久保忠鄰為副,率部一萬人,淺野幸長率部五千人,池田輝政率部五千人,支援美濃。

    德川氏部隊開拔之後,奉命屯兵高天神城一帶的島清興和鈴木重秀立刻發動進攻,出兵駿河,德川家康聞訊後,隻能暫緩進攻越後,在甲府城等候駿河消息,要待後方穩定才能開拔。至於鬆平忠吉為首的兩萬人,日夜兼程,翻越飯田山,第二日下午就抵達了岐阜城,卻帶來了一個眾人誰都沒想到命令,放棄進攻岐阜城,馬上進入美濃西側,攻打近江國。

    眼看岐阜城就要拿下了,為何停止進攻,這個消息讓福島正則氣的寢食難安,他當夜就去找本多正信理論,一進本多正信的帳篷,發現他正在津津有味的讀一本閑書,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的說道,“你這軍師,來了也不獻計,我讓你去叫內府出兵,你也就會推三阻四,現在援軍到了,不但不幫我們攻城,還阻止我們,你也不說話,你不是石田三成派來的奸細吧?”本多正信聽罷將書合上,嗬嗬笑道,“大將不必氣惱,正信早知道你必來問我,其實主上之意,正信已經猜到了,這就說給大將你聽。”福島正則一屁股坐在本多正信左側馬紮上,氣呼呼的道,“你說不出個所以然,我就自己攻城,攻下之後就是我的!”本多正信並不介意,解釋道,“我問大將,這進攻美濃之後,就要進攻近江,治部少輔那裏有四萬人馬左右,我軍也有大致四萬人,若論戰力,我們必勝,可若是打著打著,左府他出兵襄助西軍,當如何?”

    說到孟昭德,福島正則還是懼怕三分的,他搔搔頭道,“那就...那就要敗了。”本多正信點點頭道,“正是如此,所以我們不能進攻岐阜城,左府他大軍近在咫尺,卻任由咱們占領美濃也不出兵,是為了什麽?就是因為還有岐阜城在,岐阜城自三法師時代,就是織田氏的領土,左府他想治理美濃,卻總不得手,他心裏可比咱們急啊,左府他就是在等,希望咱們先打下岐阜城,最好還逼迫的三法師自殺了,那他才會出兵,然後名正言順的接收岐阜城,我們能如他願麽,自然不能!所以主上授意,咱們繞過岐阜城不打,直接進攻近江,這樣有三個好處,第一,可以殺石田三成一個措手不及,讓他們以為我們還被岐阜城所牽製,來不及組織防禦,第二,遏製左府出兵的機會,隻要岐阜城還在三法師手中,左府就不會出兵,因為一旦出兵就等於替三法師解圍,他將來就再沒借口收回岐阜城了,沒有岐阜城,所謂領有美濃一國,不過是笑談而已,第三,岐阜城乃是京畿東陲,不利於我們聯絡四方大名,若是能兵進佐和山城,則可和丹羽長重大人連成一線,不至他孤懸一處,這樣兩麵夾擊治部少輔,而後滅之,再北上能登滅前田氏,全盤皆活之後,豈止一個區區岐阜城,就是拿下名古屋,也是易如反掌啊!”

    福島正則這才明白過來,哦了一聲後道,“那我明日就下令,全軍西進!”本多正信擺擺手道,“這是自然,可也不必全軍都去,畢竟岐阜城內還有幾千人馬,若是偷襲我糧道,也不是鬧著玩的,我看就把金森長近大人和京極高次大人的兵馬留下,一是看護糧道,二是牽製岐阜城兵馬,三是離著金森長近大人的飛驒國也近些,都好有個照應。”福島正則忙起身說道就是如此辦了,兩人才施禮告辭。

    第二日清晨,福島正則傳達德川家康軍令,三萬六千人穿越美濃,直奔近江而去,金森長近作為守備後陣大將,和京極高次帶兵兩千五百,繼續圍困岐阜城,約定勝利之後,記住兩人的功勞,不用上陣就有賞賜可拿,兩人自然忙不紊的答應下來,殊不知最後福島正則還能落得個善終,兩人卻比東軍任何將帥死的都還要慘。

    福島正則迎候德川氏援軍,兵進近江的同時,島清興和鈴木重秀的大軍也已經逼近駿河,隨行的還有島清興庶弟島豐德,鈴木重秀之子鈴木重朝,四人議定,駿河國被池田輝政和中村一氏占據,其中池田輝政是德川家康的擁躉(離得太近,不降不行),且用兵比中村一氏厲害,所以當進攻此人,然後勸降中村一氏,由於德川家康近在甲府,所以進攻池田輝政必須從速。最後島清興命令鈴木父子為先鋒,帶一萬人馬,包含三千鐵炮手,進攻池田家居城新田城(原田中城),一路上鈴木父子攻城拔寨,且高舉孟昭德旗號,這招真是屢試不爽,一聽聞駿河的驕傲,太原禪師的義子孟昭德回來了,各地豪族望風而降,本來約定好支持池田輝政,進攻孟家軍的許多鄉鎮當時倒戈,把給池田輝政準備的部隊,直接轉贈給了鈴木重秀。

    這樣兩日間,鈴木重秀就帶兵包圍了新田城,並按照孟昭德的授意,對四麵八方趕來支援的豪族和流民許願道,隻要拿下新田城,池田家數年來積攢的財富,孟軍一個子都不要,全部分給鄉民,隻要參與攻城的,見者有份!如此命令把雜牌軍的鬥誌無限製的都激發出來了,首先池田輝政是一個明君,多年來經營西駿河,發展營生,鼓勵農墾,還做點小生意,傳聞城內積攢了十萬黃金(有孟昭德指使人散布謠言的成分在內),其次各地前來的流民和豪族除了仰慕孟昭德外,大多數就是希望得些賞賜,不過是幾石米罷了,現在聽說隻要攻城,就有黃金,那可比米喜出望外多了,於是雞鳴狗盜之徒紛紛拿出看家本領,總之是正規軍用不出的攻城法子,他們全想盡了,池田輝政的弟弟池田長吉這個受過正規教育的武士如何能應付的過,德川家康三萬大人還在整備或者南下或者北上的糧草之時,新田城就被攻陷。

    拿住池田輝政之弟池田長吉後,

    島清興將之押送名古屋交給孟昭德處置,而後分盡黃金,驅散豪族和流民,馬不停蹄的直奔駿府城而來。駿府城內的中村一氏,乃是政務名人,且性格狠辣,當初鎮壓本願寺一向宗起義有功,才被提拔為城主,小田原合戰又負責統籌糧草,深得豐臣秀吉信任,做了駿河國國主後,本來要大展拳腳,可惜年方五十,正值壯年就重病纏身,如今聽說島清興大軍一人未損已經拿下新田城,包圍駿府,又急又氣,吐血不止,待前鋒鈴木重秀的部隊開始攻城時,他已經目不能視物。

    無奈之下,中村一氏對身邊家臣說道,“替我寫一封書信,送給左府大人,說我願意用東駿河全部領土,換一香火不絕的墳墓,保全我中村家,還有你們的性命,我們降了!”家臣聽罷,垂淚寫下降表,送出城去,孟昭德自島清興臨行之前就吩咐過多次,中村一氏是治國能手,駿河發展的很好,如果能少惹戰火,就最好不打,直接把一個富饒的藩國接手過來,島清興謹記此點,於是接納了降書,並請中村一氏移居名古屋城,可惜一代能臣還未等到島清興的答複,就於當夜在駿府城內病逝(史實,中村一氏死於關原合戰前夜)。

    島清興聞訊後,把中村一氏好好安葬,棺槨送往名古屋城,另有他的家臣和家眷,都送往遠江安置,並無欺辱,中村氏這才安心降伏,享受一千石封邑,百年香火不絕。拿下駿河後,孟昭德命真田昌幸接替總指揮權,島清興和鈴木重秀輔助防守,他之用意,是進一步是一步,威懾德川家康,使之不能顧及越後。可惜孟昭德千算萬算,卻忘了一點,德川家康也是兵法大家,他之所以鎮守甲府城不動,任由阿倍秀明在越後予取予求,是因為他心中和孟昭德一樣有一個疙瘩,都希望借著對方的手來解開,孟昭德心中的疙瘩自然是岐阜城,而德川家康的則是駿府城了。

    臣服於自己的池田輝政和中村一氏被驅逐出駿河國後,德川家康終於免除了進攻盟友的惡名,在得知駿河國落入孟昭德手中的當日,他便出兵南下,三萬大軍直奔駿河而來,兩人拆招第一回合,孟昭德幫德川家康取了駿河心腹大患,德川家康卻留著岐阜城沒遂了孟昭德的願,可謂德川家康先勝一局,好在越後被阿倍秀明平定,這才暫時打成平手。

    得知德川家康南下駿河,且先鋒已經突破下山城一帶,山內一豐正式起兵加入東軍之後,島清興和鈴木重秀在駿府城內對戰局展開討論,鈴木重秀對島清興說道,“德川軍遠道而來,背後乃是淺野氏的領土,糧運肯定不暢,我當引一軍去截其糧道,大將在此鎮守,等候主上援軍。”島清興聽罷不以為然道,“主上來時有命,讓我們拖住德川家康大軍,不許他北上,若是你出而截斷其糧道,家康回師救護,豈不是可惜了他主動南下,又把他帶回北麵去了,我看咱們在城外布陣,殺他一個立足未穩,然後聯絡真田大人夾攻便可,主上身居名古屋,四麵用武,更兼東軍西軍就在家門口決戰,兵馬隻怕一絲一毫都調動不得,且甲府多山難行,我們都是步兵,若截不到糧道,還被攻下駿府城,如何交代?”

    鈴木重秀用兵愛使巧勁,島清興卻喜歡直來直去,兩人意見相左,鈴木重秀居於副帥,自然無法辯駁,隻能悻悻退出,天守閣外鈴木重朝見父親滿麵愁容,忙問道,“父親大人為何憂愁?是為了德川家康大軍前來麽?駿府城乃是東海道有名巨城,我們足以守衛此地數月,屆時援軍必到。”鈴木重秀卻搖搖頭道,“不可能的,主上他點島清興為主帥,就是看出島清興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牽製德川家康在駿河之內,島大人既然打算德川家康此來駿河,就一定把他留在此地一步不動,那就是已經作出決定,要付出代價了!德川家康何等聰明,若非有十分甜頭,他肯定不會上當的,若要留住他,咱們肯定不會堅守此城,也不會繞去甲府偷襲,隻會用真刀真槍,用生命去拚,讓德川家康看到殲滅咱們的機會,用咱們的生命去換軍師他平定東北的時間,重朝啊,你我此番估計難回家了!”鈴木重朝聽罷,也是沉默不語,最後還是鈴木重秀開口道,“既然領命了,也隻好如此,隻盼左府他能平定天下,開創太平盛世,你我也算勝軍之將,不至於被史書抹黑,也能青史留名了吧!”說完,飄然離去,去為他虎將人生的最後一場惡戰做準備。

    三日後,德川家康大軍先鋒抵達駿府城,島清興和島豐德帶兵八千居左,鈴木重秀和鈴木重朝帶兵七千居右,兩軍第一次交鋒展開,雖然退無可退,四人都報了必死的決心,但是虎將就是虎將,就算想好了要殉國,手下也未放水,兩條槍,兩柄刀,殺的山內一豐丟盔棄甲,這個娶了戰國一流奇女子為妻的大名狼狽逃竄,奔走了兩裏地,才被德川軍的平岩親吉,高木清秀,渡邊守綱,大久保長安,蜂屋貞次,奧平信昌,板倉勝重,伊奈忠次,水野忠重八千人馬接應上,得知德川家康和本多正純,酒井家次,阿部正次,阪崎直盛,小野忠明,柳生宗矩提領兩萬兩千人居後,隻有五裏之遙,這才放下心來,訴說島清興和鈴木重秀如何如何生猛,駿府城如何難攻等等。

    聽罷之後,德川軍主帥,德川禁衛軍統製渡邊守綱不以為然,他對眾人說道,“孟昭德如果親自在此,我還懼他三分,現在不過是兩個大將,何來難平,而且我聽說這兩人都不是我東海人士,由其主將島清興,乃是孟昭德從京畿拉攏過來的,生死決戰點一個外人為主帥,讓自己的嫡係將領居副,這樣的安排做屬下的必定不會心服,在用人這一點上,孟昭德已經輸了,現在山內一豐大人初敗,對方必定放鬆戒備,我決定連夜去襲營,必能取勝,誰與我來?”隨軍軍師小幡勘兵衛聞言稱善,也支持此意,剩下人見主將和軍師都同意了,於是紛紛請戰,最後渡邊守綱點齊四千禁衛軍,帶高木清秀,平岩親吉,蜂屋貞次,水野忠重四人出陣,剩下的約定留守此地接應德川家康。

    散會之後,渡邊守綱等五將星夜開拔,走了一個時辰不到,就抵達了駿府城城下町,隻見城下町外燈火通明,島清興和鈴木重秀果然棄城,把軍寨安排在城下,守衛哨探穿梭不止,營盤外設有拒鹿角和哨樓等等,渡邊守綱見狀對水野忠重說道,“島清興倒是善於治軍啊,都說左府門下沒有庸才,他特地從京都請來的人物確實有兩下子,我們當小心進攻!”水野忠重聽罷不滿道,“老夫大小經曆本家和豐臣氏(水野忠重曾在秀吉時代擔任過豐臣氏武者奉行一職)惡戰不下百次,這般設防也就是水平一般,大將可不要長他人誌氣,待我前去踏營!”

    渡邊守綱阻止道,“老大人年事已高,當和我坐鎮中軍,指揮全局,請蜂屋貞次大人和高木清秀大人從正麵襲營,他們久在軍中,熟悉戰陣啊!”說罷不待水野忠重辯駁,就下達了命令,兩人得令後,立刻點禁軍三千,悄悄摸上前去,撥開了拒鹿角,然後突然起身,大軍殺入孟家營中。營盤外哨樓之上士兵見狀,趕緊敲響竹哨通報,還沒知會兩聲,就被禁軍弓弩射下,營中聽到喊殺聲,一片混亂,士卒魚貫而出,衣甲不整,手持短刀和德川禁軍廝殺。

    德川氏自立足關東之後,除了全力發展新赤備,還組建了這一支時刻不離德川家康左右的德川禁軍(史實),其用意除了是要和孟昭德的北寧軍抗衡外,也是為了增進軍隊的戰鬥力,培養一支半職業化的部隊,和孟昭德的軍隊完全脫離生產化不同,德川家康的部隊大多數還是半農半兵,就是新赤備也不過是農閑時候多一筆補貼而已,平時也要種地,後來因為馬匹昂貴,騎士也並不好培養,所以德川家康才照著孟昭德的樣子發展了一支步兵出來,用的都是關六州旗本武士的後人,全有高貴的血統和良好的武術教習,他們平日不但不需要種地,而且還有專門的一萬農夫為他們種田,交上來的租子都是他們的薪酬,與孟昭德的北寧軍相比,真正是一支貴族軍和一支農民軍的區別。

    這支部隊自成立八年來,乃是第一次上陣,發揮出了不容小窺的威力,他們各個身負全部武器,腰間別著兩把太刀,手持鬆木槍,背攜長弓一把,短弩一支,可以遠戰也可以近戰,是沒有防禦死角的部隊。這支部隊殺入營中後,馬上由帶頭的左頭武士牽引,大隊迅速分解成二十人一支的小隊,一個小隊圍著一個營房攻打,從營房裏慌不擇路跑出來的步兵還未反應,就被一刀殺死,真個是大屠殺的架勢,哪還有兩軍交鋒的公平在。

    營盤外渡邊守綱和水野忠重騎馬觀瞧,越發的喜歡,渡邊守綱大聲對水野忠重說道,“這般廝殺已經一刻,營內孟家軍卻還沒有像樣的組織反擊,看來真如大人所說啊,島清興隻是個平平將帥,沒什麽應變的能力,我軍可以大勝了。”水野忠重笑道,“請渡邊大人把剩下的部隊交給我,讓我進去給孟軍最後一擊,擒不到島清興和鈴木重秀前來,我便不見大人了!”渡邊守綱聽罷思索片刻,剛要開口同意之際,突然耳畔響起了嘭嘭的爆炸聲,他一愣之下,剛要問何處放槍,就見身邊的水野忠重怒目圓瞪,嘴巴一張一合,似乎要說話,卻難以出聲,再看他胸前,不知何時已經多了個透明窟窿,血流如注一般,身子晃了兩晃,栽倒馬下,氣絕身亡!

    渡邊守綱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了,喉嚨哽咽,不知如何是好,半晌之後他才突破堵塞,大吼了一聲,“有伏兵!”而此時,鈴木重秀帶著三千鐵炮手,島清興帶著五千步兵已經一左一右,包抄過來,德川禁軍後隊忙舉起弓弩壓製,這些年輕武士弓馬步皆純熟,雖然不至於百步穿楊,可五十步內指哪打哪的本事還是有的,跑在最前麵的孟家士兵大多數被射中倒地,後排的士卒見了,有些膽怯,奔跑的步伐逐漸慢了下來,島清興見狀,一把扯掉背披戰袍,三兩步衝到隊列最前方高呼道,“弓弩不利近戰,跑的慢的才有可能被射中,衝到跟前了就不怕他了!大家隨我來!”

    說罷,島清興以一軍主帥的身份,竟然真的手持長短兩把太刀,衝在隊伍的最前方,迎著箭弩快步向前奔跑,後麵的武士和兵丁見狀,哪個還敢不用命,都一鼓作氣咬著牙往前衝,雖然還是有許多人被射中射死,可隊伍推進再未減速過,轉瞬間就和德川禁軍撞到一次,大家短兵相見,浴血奮戰起來。渡邊守綱騎在戰馬之上,命令右翼禁軍持長弓和鈴木重秀的鐵炮隊周旋,自己則快馬加鞭來戰島清興,島清興手中長短刀飛舞,步戰殺的正痛快呢,突然見一位武士背插德川葵葉高字徽,手持木槍一柄,馬上而來,知道必是大將,嚎叫著持刀就上去劈砍。

    渡邊守綱見狀居高臨下,用木槍穿刺島清興的頭盔,島清興忙用短刀架住,長刀不停騷擾馬腿,渡邊守綱氣的要命(武士視戰馬和戰刀如生命一般),恨他卑鄙,可又來不及下馬,隻能木槍亂戳,賭島清興招架不住,島清興自然心裏清楚,自己步戰對方騎馬,早晚要丟性命,若要不死除非把他拉下馬來,所以雖然知道刀不如槍長,他還是把長刀去砍馬腿,隻用右手握住短刀招架長槍,幾個回合過後,右臂已經被長槍刺的血肉模糊,後肩更是被刺穿了個洞,但他咬緊牙關,愣是不退下,終於砍得渡邊守綱戰馬前蹄好似春筍一樣,一排排的裂口,最後撐將不住,長嘶一聲,向前栽倒。

    戰馬一倒,渡邊守綱馬上被掀飛了出去,好在他胸前甲胄厚實,且駿府城外地勢柔軟,才未摔死,他手撐地麵,剛要起身,島清興左手長刀已經迎麵而來,渡邊守綱見狀忙舉槍去擋,哪知筒井之虎島勝猛的武勇絕非一般人能抵擋的,更何況一根木頭,木槍哢嚓一聲,應聲而斷,渡邊守綱胸前被砍中一刀,雖然無法破甲,但吃痛不已,頓時呼吸吃力,島清興見一招得手,忙再劈一刀,渡邊守綱趕緊扔掉斷槍,抽出腰間肋差抵禦,兩人各持一把刀,廝殺起來。

    鈴木重秀那邊,和他長子鈴木重朝二人指揮鐵炮手,用三段射擊法不斷推進,五十米之內和德川禁軍互射,德川禁軍的弓弩準頭好,但殺傷力小,鈴木麾下的鐵炮手雖然進擊頻率慢過德川禁軍,準頭也不行,可威力極大,且鈴木重秀設伏之前找來了兩個大缸子,把陰潮之地的蠍子蜈蚣都抓來,扔進缸子裏浸泡毒水,然後把鐵丸放進去攪拌,最後才取出發給部下,三千鐵炮手每人都帶著沙皮手套,以防皮膚沾染毒素,用帶毒的彈丸射擊德川軍,這般真是碰著就死,許多被射中肩膀大腿或者手臂的德川禁軍剛要忍痛射箭,就感到傷口奇癢無比,緊接著頭暈目眩,嘔吐不止,一些身體素質差點的,當時便抵擋不住,眼前一黑,咣當栽倒。

    孟氏營中廝殺的德川禁軍主力,雖然早看到或者聽到背後喊殺聲震天,可就是無法脫離營盤,原來帳內一千多孟軍故作驚慌,就是為了誘敵深入,待德川禁軍大部隊深入營盤,遠離寨門後,島豐德便帶準備妥當的兩千步兵殺出,封鎖了寨門,用血肉之軀擋在這裏,不許他們回師救援,如此舉措所付出的代價是極為慘重的,因為人數不敵對方,且戰力更加不如德川禁軍,所以待營內的三千人返回重新奪取營門時,島豐德便陷入苦戰,他身邊的兩千步兵迅速減員,麵對德川禁軍精妙的刀法,無數人還未出招就被放倒,島豐德擋在隊伍的最前方,一步不退,和三名禁軍交手,幾個回合後就鮮血染紅盔甲,手腳上都是傷口,肋下軟甲部分也被刺開,血流不止。

    眼見自己無力守住寨門,島豐德振臂高呼道,“營外主力正在全殲敵軍主帥,你我需要再堅持一下,就是用屍體堵塞寨門,也不許他們衝出營去!”說罷,島豐德瘋了一樣,用戰刀劈砍麵前的德川禁軍,幾個圍攻的士卒頗有些膽怯,開始慢慢後退,督戰的高木清秀見狀氣不打一處來,縱馬直奔島豐德,手起刀落,把後退的禁軍士兵就地斬首,而後喊道,“給我殺出營去!敢有後退者,和他們同罪!”話音落,高木清秀上前來戰島豐德,島豐德見狀,舉刀就砍,兩人鬥了幾個回合,已經氣血兩虧的島豐德終於堅持不住,身上被戰刀劈中,受了致命的傷害,眼見不行了,島豐德心中卻越發清醒了,他知道,此時自己必死,可若是被對方討死,必然動搖軍心,隻有自己斷送自己,才能激勵部下!

    想到這,島豐德突然快跑幾步,乘著高木清秀駕馭戰馬,尚未轉身之際,站到一處開闊地上,大聲叫道,“用屍體堵住營門,讓營外的兄弟們盡情殺敵,用我們的鮮血和生命擊敗家康,還天下太平盛世!”而後手舉戰刀,在脖子上一抹,噗的一道血柱噴漿出去,島豐德的身軀緩緩倒地,為孟家盡忠而亡,享年五十二歲。這位資質平平,文才武功都不出眾的武士,卻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用他自己的方式報效了主上,且成就了大功勞,他的死,果然激勵了已經力竭的孟家士兵,許多戰不動了已經跪地投降的士兵吼叫著又站了起來,他們赤手空拳和德川禁軍廝殺,一個回合就被砍倒,而後拚命的向營門衝去,許多人一隻手扣在木牆上,一隻手扣在門上,死死的抓住不放,就這樣站著離開了人世。足足三刻鍾後,三千德川禁軍才殺光了門前拱衛的兩千孟家步兵,卻被這兩千具屍體阻隔,無法出門。

    高木清秀和蜂屋貞次無奈,隻能命禁軍一個個搬開屍體,好打開營門救援主將,這來來回回用了將近一個時辰,方才打開營門,而這一個時辰時間創造的,就是營外孟軍全殲德川禁軍的不二良機。此時的營房外,島清興還不知道自己弟弟陣亡的消息,他正帶著步兵全力圍殲德川禁軍,而德川禁軍分兩批抵禦刀槍和鐵炮本就捉襟見肘,更加著人數隻有孟氏伏兵的八分之一,此時已經敗跡明顯,和島清興纏鬥筋疲力倦的渡邊守綱在平岩親吉的掩護下,且戰且撤,慢慢往甲府退去,島清興見他要跑,忍著劇痛高呼道,“絕不能走了德川主帥(現在還不知道他是誰),鈴木大人何在!鈴木大人何在!”

    鈴木重秀和鈴木重朝的三千鐵炮手已經逐漸殺到了島清興麵前,見主將呼喊自己,鈴木重秀回應道,“我在此處!”島清興把長刀插在地上,支撐著站立身體,一指遠處兩位武士喊道,“騎馬的那個是主帥,走路的是副帥,別跑了他們!”鈴木重秀聞言忙舉起自己的黑鐵火槍,瞄準此時已經騎上平岩親吉戰馬的渡邊守綱,嘭的就是一槍,渡邊守綱渾身一顫,腰間已經中了一槍,若非馬兒疾奔,帶著渡邊守綱一上一下的晃動身軀,此槍本來鈴木重秀是瞄準他頭部的,眼見一槍沒中要害,鈴木重秀暗叫可惜,好在鈴木重朝提醒道,“槍上淬了毒,父親不必擔憂,此人必死!”

    鈴木重秀這才放心,帶兵支援島清興,三人合兵一處,攔住尚未逃離的德川禁軍一路廝殺,在駿府城下把他們殺了個幹幹淨淨,最後逃跑的隻有渡邊守綱和平岩親吉,還有兩百多殘兵。收拾完戰場後,此時城下營盤的大門緩緩打開,蜂屋貞次和高木清秀帶隊魚貫而出,看到不遠處的孟氏伏兵,大家都是一愣,這支軍隊所有人都衣冠不整,全身沾滿鮮血,鐵炮隊都持刀在手,橫七豎八的把槍扔到地上,許多槍的槍管過熱,都已經炸裂開了,而他們周邊,橫七豎八躺著的全是德川禁軍的屍體,一時間戰場上死一般的寂靜,兩支人馬隔著三十步的距離相望,連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片刻之後,島清興緩緩從軍陣中一步一挨,走了出來,此時的他已經氣喘如牛,揮汗如雨,不靠長刀戳在地上,無法前行了,盯著背靠營門而站的德川氏禁軍,他滿腔怒火的叫道,“能出得營來,我兩千好兒郎必已戰死!你們償命吧!”這聲喊叫,就好像炸藥包被點燃一般,轟隆隆的炸開,霎時間人聲鼎沸,孟氏軍陣這邊一些島氏嫡係的部隊竟然就開始衝鋒了,而後剩下的將士也紛紛醒悟,雖然都筋疲力倦,可三千敵寇就在麵前,絕沒有兩方突然罷兵的可能,於是疲憊之師咬緊牙關,玩命的衝向了德川軍。

    德川軍陣看到這個架勢,蜂屋貞次和高木清秀也豁出去了,蜂屋貞次大喊道,“我後軍一千人已經殺的孟軍如此狼狽,現在我三千大軍在此,必勝!隨我全殲孟軍,創不世奇功!”兩千多德川禁軍聞令,也不說話,抄起家夥就幹,兩軍隻有三十步之遙,瞬間就殺到了一處,刀槍碰撞之聲,喊殺聲此起彼伏,島清興在亂軍之中揮舞長刀,獨臂砍翻了數名德川禁軍,自己也被長槍刺穿腹部,可他明白,此時兩軍大戰,就是拚一口氣,絕不能後退,於是一麵招呼後隊壓上,一麵去尋找對方主將,如此走了數步,果然看見蜂屋貞次手持弓弩,在馬上一箭一個,射殺靠近他的孟家兒郎。

    島清興見狀大吼一聲,舉刀就衝了上去,蜂屋貞次耳聽嚎叫,順著聲音就看見一個血人奔自己過來,心知這是孟家島左近勝猛(好認,孟家一個主帥一個副帥,副帥扛著鐵炮,拿刀的肯定是主帥),若能拿住此人,自己的三百七十石俸祿必然漲到一千石(島勝猛俸祿是一萬八千石),這般立功賺錢的好機會,蜂屋貞次可不會放過,他忙深呼吸平靜心態,手中長弓拉滿,一箭射向島清興,島清興此時氣血兩虧,早不能抵擋,噗的一聲,胸前中箭,好在他渾身瘡傷,早就麻木了,也不知道疼,頂著弓箭就殺了上來。

    如此蜂屋貞次就心慌了,他趕緊去箭筒裏麵摸箭,又取了一支要再射島清興,島清興見狀卯足了力氣大叫道,“你敢真刀真槍的決鬥麽!”其聲如滾雷落地,如虎嘯龍吟,蜂屋貞次一嚇,手一抖,弓箭噗的射了出去,才到兩步開外就落地了,島清興見狀冷笑道,“匹夫膽怯!納命來!”手中刀全力往前一擲,直奔蜂屋貞次麵門而去,蜂屋貞次慌忙用手去擋,端著島清興此時力竭,長刀被蜂屋貞次彈飛,崩了出去,蜂屋貞次隻是手臂上護甲劃出一道裂痕,並無傷害,蜂屋貞次這才漸漸心安,抽出腰刀,拍馬來取島清興。

    島清興此時手無寸鐵,見蜂屋貞次來戰自己,忙四下尋找,突見地上有一杆長槍,立刻彎腰去撿,手握長槍想要起身之際,頭暈目眩,竟然阻住不能起身,蜂屋貞次見此良機,哪能放過,手起刀落,在島清興背上狠狠砍了一刀,島清興這頭雄獅猛虎,終於吃不住勁,重重的栽倒在地。蜂屋貞次見狀,用刀猛的插入島清興背脊,還攪和了兩下,見他一動不動,這才鬆了口氣,下馬來割取島清興的首級。哪知道蜂屋貞次剛剛下馬,島清興突然就地一滾,把身子側過來,用盡了力氣把槍往前一刺,長槍的槍尖立刻送入了蜂屋貞次的咽喉,穿了他一個透明窟窿,蜂屋貞次瞪著圓滾滾的大眼睛,滿麵驚訝的立時斃命,估計到死也想不透,這個垂死的武士哪裏來的這般決心,被長刀在身體內攪動,竟然一聲不吭!

    蜂屋貞次死後,島清興仰麵朝天,使完了全力喊出了他人生最後一句話,“島左近勝猛討死德川大將了!”喊罷之後,也吸引來了邊上的幾個德川禁軍,他們一看島清興的衣甲,還有自家大將的屍體,便亂刀跺下,島清興不躲不閃,迎著刀鋒哈哈大笑,孟氏虎將,至此魂歸西天,享年六十歲!蜂屋貞次和島左近勝猛雙雙戰死,軍陣立刻失了指揮,鈴木重秀心裏顧忌德川家康的三萬人馬,高木清秀則怕自己也步蜂屋貞次後塵,死於此地,兩家似乎有了默契一樣,又戰了一刻,就逐漸分開兩邊,鈴木重秀指揮三千鐵炮手驅趕德川禁軍,高木清秀則命人搶回蜂屋貞次屍首,大軍倉惶逃離了戰場,戰後一加清點,孟軍兩戰共付出了三千七百人的代價(包括島豐德和他的兩千敢死軍),重創了德川禁軍,留下了一千一百具德川軍屍體。

    鈴木重秀在亂軍中找到了島勝猛和島豐德的屍首,傳令把棺槨送往遠江,厚葬,此時的真田昌幸父子正帶兵四千和德川秀忠的三萬大軍周旋,也沒時間照顧,就把兩人的棺槨送往名古屋城,名古屋城內,孟昭德得知大將戰死,和子嗣夫人親自在城外迎候,痛哭一日後方才隆重下葬,並畫像供奉,藏於內城偏殿忠英閣內,也算對這位猛將盡的一點心意。而孟昭德,德川家康,甚至天下所有大名未曾料到的是,隨著關原合戰開始,遠江防衛戰,駿河討伐戰的全麵展開,無數英靈將要譜寫他們的傳奇,也因此而付出了寶貴的生命,天下太平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