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回兩位公子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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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府定鼎天下,劃分格局,任命官吏,整合軍隊,遷移豪族富戶,收繳權柄,國之氣象為之一新,這些都和天皇還有公卿無關,他們沒做任何事,也不想做任何事,就是在孟昭德的使者,治部省治部正官興國公上杉景勝麵奏智仁親王的時候,他都哈欠連天,聽也不想聽完,直到孟昭德稱興慶王這個消息傳入他耳中的時候,他才張大了嘴巴,臉漲得通紅,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雖然上杉景勝忠於孟昭德,可也不想一個親王被自己噎死,忙關切的問道,是否有不舒服的地方,需要傳令醫館麽?
憋了許久,智仁親王才緩過勁來,他涵養很好,而且和孟昭德幾次對陣,已經被他折磨的怵了,總被占走太多太多便宜,所以發火不再是第一選擇,和孟昭德打交道隻能以退為進,步步小心,不然不知道就掉入什麽陷阱裏,於是他溫和的問道,“君為王者?孰人任命?親王乎?郡王乎?以何立於宗廟之內?”他以為這些軟刀子必能殺退上杉景勝,哪知道來前,阿倍秀明早就告知上杉景勝各方細節,比如智仁親王會如何刁難等等,上杉景勝一路上思想應對之策,現在已經滴水不漏,見智仁親王詢問,他就答道,“任命者,遵循太閣與大明談判之細則,得天皇陛下親自諭旨允許,大明朝內閣擬票受封,不敢辭,所以為王,親王者,郡王者,每年皆食俸祿,俸祿出於幕府,而興慶王為幕府執掌,便是以此立於宗廟之內,實無其他,乃功績入廟是也,另興慶王不食俸祿,反而照料親王,郡王者起居用度,實在二王之上,居於天皇之下,不知如此是否妥當?”
智仁親王沒料到上杉景勝對答如流,一時語塞,結結巴巴道妥當妥當,最後又想出一條,問道,“那...那興慶王掌管幕府,又置大將軍和太政大臣於何地,太政者,攝政關白者,皆照護天皇陛下,待年長時還政,難道興慶王也有此意?”上杉景勝笑而答道,“此言差矣,本國自古以來,親王執政,領關白者不計其數,興慶王貴為上等王,領太政有何不可,何來置於何地之說?且幕府代行天下政務,興慶王以王爵之身統領幕府,等於親王掌國,不比大名亂政來的好多了麽?再說照料之語,此番下臣進京,帶來錢財百萬,物資三百車,擴建修繕皇宮,不正是照料天皇起居而來?今日天下大定,興慶王操勞國事,如此英武尚且不敢說順風順水,天皇陛下神之子嗣,安居王京,正乃高高在上,保佑眾生之時,何來還政一說,若還之,興慶王退隱,何人掌兵,何人執政,公卿四十年不出京都,知兵否?”
智仁親王又被將了一軍,嘟嘟囔囔不知進退,上杉景勝見狀勸道,“天下百姓以興慶王為百官之首,天皇為神器後人,相安無事,國之大幸也,且興慶王侍上淳厚,剛剛開創幕府,便擠出僅有的物資,修繕擴建皇宮,如此還不見忠心麽?王京如今歸於皇族統治,興慶王一不派官,二不駐兵,親王何不乘此良機,和興慶王修好,許給他信任支持,世上事瞬息萬變,與其強吞天下而不可得,何不抓住眼前王京一處,以待時變?”智仁親王聽罷如醍醐灌頂,大喜過望,真當上杉景勝是個忠臣了,尤其是等待時變和抓住地盤,更讓他心生向往,若是真能如此,早晚說不定恢複皇權掌國,自己能青史留名呢!
智仁親王好一陣讚許上杉景勝後,第二日就入宮向天皇匯報,天皇也很高興,雖然對於孟昭德這個外人覲封王位很是惡心,可也隻能權宜用計,暫時忍耐,將孟昭德上奏之事百般嘉許,傳召天下,從此幕府新政深入人心,根深蒂固,可惜兩人卻不想想,上杉景勝是誰,用京都公卿的話說“沒教養,土包子,活生生的紕漏之人”,而且這是評價信長公的,連如日中天的信長公都被他們鄙視,看做鄉下佬,那權勢還不如信長公的上杉景勝還能受他們待見麽,這樣的主子,上杉景勝是恨得咬牙切齒,幫他們設法?上杉景勝隻會效忠於為自己爭得國公爵位的孟昭德一人而已!
可惜天皇和眾家公卿不知道,他們被蒙在鼓裏,樂嗬嗬的等著住新房子,直到兩年後,新皇宮,或者說皇城徹底竣工,他們才恍然大悟,上杉景勝當年力勸他們同意孟昭德的敕封,還有早早修繕皇城是為了什麽!在新皇城中,除了原有設施增大擴建,同時又多出百間閑房外,竟然還多了一個衙門,這個衙門叫做宮內省行衙驛站!名義上這是宮內省為了方便伺候天皇,盡早在京師(名古屋)得知皇宮需要什麽,而建立的全天無休值班快馬信使站,實際上是一個頗大的軍營,並且駐軍一千!可當智仁親王惱羞成怒,質問宮內省行衙驛站驛丞之時,那個年輕人硬生生的答道,這些人都是驛卒,並非軍士!看著孟昭德這個興慶王把軍隊都駐紮到皇城裏來了,智仁親王無奈的長歎口氣,孟昭德啊孟昭德,我這輩子真的鬥不過你啊,你真是名不虛傳,隻希望你真如傳頌那樣仁德厚重,不要欺淩皇室才好啊!好在孟昭德除了變向駐軍王京監視天皇之外,每年上貢從不間斷,出使請安也不缺禮數,天皇和親王這才作罷,不提此事了。至於那位敢於頂撞親王的驛丞,正是當年內廷學第一批學生,三人中文科之土岐俊豐,此時從內廷學調出,開始了他略顯粗俗,彪悍直爽,雷厲風行的政治人生!
轉說此時的名古屋城,作為幕府中樞,天下的京師,七萬近衛軍分兩衛駐屯,內城左大臣府多年來不斷改進增築,此時已經名副其實,為天下中樞之中樞,可以和當年北宋開封古都皇城相比,五大國公府落城當日,內城也正式“掛牌”,更名為王宮宮城,與天皇禦所在名分上分庭抗禮,孟昭德本著他唐人不可磨滅的皇權尊貴習性,終於把幕府這個東流千百年來隻是代言人的角色,上升到了攝政的角度,好在東流近兩千萬人口,開化極為貧乏,對天皇血脈上天神授,躉信不疑,孟昭德這才按下了最後一點打算,沒有做出那個大明常見,東流卻從未發生過的舉動。
3月初1,孟昭德照例接見了各地督撫(天下八大都查辦),聽他們匯報了各地推行新政,改革的進展,下午,孟昭德照例賜宴,由孟憲文和阿倍秀明作陪吃酒,自己則打馬出了王宮,去東城,因為把左大臣府(內城)升格後,原家老宅邸,現任兩府(二官即為兩府,左府掌文政,中書執筆大臣,右府掌武功,征夷大將軍)八省官員住宅就不宜再安置於內城附近(怕造反,皇城一般都和官員宅邸離得很遠很遠,參看北京舊日地圖),所以孟昭德撥下重金,將他們全部拆遷,移居西城,東城,南城各地,將各地布置的軍營收歸左右二衛所有,統統放在北城王宮各道駐紮,這才放心。
騎馬行到東城一帶後,孟昭德展開花名冊,知道這裏住的是天草時秀兄弟,天野正定父子,還有大和尚惠隱院,還有正在興建的征夷大將軍府,孟昭德興馬遊街,先參觀了大將軍府的工地,看了看進展,日落西山腹中饑餓後,便朝著最近的右京大夫天草時秀府趕去,打算蹭屬下一杯酒吃。聽說興慶王千歲駕臨,天草時秀忙率領全家老小,妻眷,反正隻要在京城的都出來迎接,孟昭德馬上笑了笑,抬手示意他們平身後,就翻身下馬,由天草時秀引領,進入天草府邸,酒席宴上,孟昭德一是心情好,二是確實餓了,多吃了幾杯,和天草時秀便拉開家常。
孟昭德首先問道,“大夫今年也有四十了吧?”天草時秀忙答道,“屬下四十有一,王上竟然這也知曉,實在是...實在是令屬下感激不已,感激不已。”孟昭德笑著點了點頭道,“人說老來得子,大幸,大幸,如今大夫官聲民望皆不俗,手下言官雷厲風行,我大東流肅清吏治,風氣一新,將來必載入史冊留名,是該考慮個人的問題了,是吧?”天草時秀一愣,不明孟昭德所說何意,結巴了一下方才回道,“這...莫非是近日新娶側室之事?沒叫王上知曉,屬下死罪,死罪。”孟昭德嗬嗬笑道,“哎,男子漢大丈夫,正常事,何來死罪一說,大夫四十有一,自然要為天草氏爭取後世血脈,納妾都是平常,不足論,宵小之輩進言,孤王都若信了,豈不朝綱震動,人人自危,今日孤王來,就是要說與大夫聽,日後有所流言,也不必畏懼,孤王金口玉言,親自許你此事可以。”
天草時秀忙跪地謝恩,並命家人將新納側室叫來,參拜興慶王,孟昭德仔細端詳那位少女,看似十五六歲年紀,生的眉清目秀,身材倒還上佳,讚許的點了點頭道,“好!美人坯子,將來生出孩子,也一定是個俊秀少年啊,大夫,好眼光,你早日得到子嗣,孤王就好敕封他繼承香火了。”天草時秀聞言,感動的幾乎要哭出來了,磕頭不止,半晌後才抬頭嗚咽道,“天恩浩蕩!天恩浩蕩!王上之恩,屬下萬死不能一報啊!”孟昭德笑了笑,揮揮手讓那女子退下,卻不知若他明了這女子就是日後差點毀掉自己後代江山的魔王之母,又否會放過她呢。天草時秀的側室退下後,孟昭德轉而沉麵,歎口氣道,“大夫啊,孤王有個心事,要和你說說。”天草時秀忙坐正身子,擦幹眼淚和汗水,小心的挪動到孟昭德身邊,低聲道,“請王上吩咐,為孟氏的事情,屬下什麽也做得!”
孟昭德嗯了一聲,若有所思的說道,“八畿二十八州六十六縣,都是氏族舉薦,村上一吉老了,上書致仕,孤王要準的時候,又來一封信,說他是田中家的老人了,問能不能舉薦他兒子替父擔任出羽縣巡檢使,孤王不答應的話,想想萍鄉侯(田中旭一),當年追隨孤王,南征北戰,後來又戰死沙場,留下的養子忠心不二,孤王要他罔替侯爵,他也推辭不要,說自己去賺,賺不到這份功勞,就不接了,哼哼,孤王得了他好大一個麵子,現在便要還了,不還說不過去,可要是還了,這子子孫孫何時是個頭啊!”天草時秀聰明得很,如何聽不出孟昭德的口風,忙附和道,“若如此,卻不知是孟家天下,還是氏族天下了,王上開科取士,為的就是杜絕氏族擴大,父傳子繼,日後的王爺管束不得,屬下明白怎麽做了。”
孟昭德看了天草時秀一眼,冷冷的說道,“你真知道怎麽做?”天草時秀點點頭道,“安樂侯前幾日上書王上,說內廷學本科完畢,二十一人出科,雖然參差不齊,尚不足任用,但權益行事,用忠不用賢方為妥善之法,且開科取士三年一期,內廷學承接這批學子方才兩年,統共那些學子讀書不過五年,便搖身一變,立足縣長,這便是往日的國主身份啊,把他們推上去,一是可以放開手腳整治這些霸著權位打算父死子繼的氏族,二是可以昭示天下有讀書之心卻尚未行動的百姓,給他們看看,五年書就比打一輩子仗,他們還不趨之若鶩,下一任開科,便能遍地豐收,天下再無作亂之徒!”孟昭德聽罷嗬嗬笑了笑,拍了拍天草時秀的肩膀,一邊起身一邊說道,“好好好,孤王總算沒看錯人,亂世用將,治世才是時秀這般大才施展的舞台啊,你放心去做吧,有哪些人賴著不走的,你看著擬個章程,中書那邊孤王自有應對。”天草時秀忙稱接旨,五體投地,恭送孟昭德離府。
第二日,天草時秀便發動整個右督察府言官,上書檢舉各地失德失政的問題,開始因為準備倉促,還都是寥寥數語,隨著孟昭德的默許,中書執筆大臣阿倍秀明和中書掌印大臣增田長盛隻是輕輕的訓斥了幾句,底下的部門立刻收到風了,首相和次相都不反對,還等什麽呢,誰家沒有個親戚在啊,閑職的武士大批大批,如果真能弄下幾個官員來,空缺的位置誰來填補,孟昭德苦心推行的全國讀書,開科取士,兩年前才走完第二期,共報名一百一十三人,能寫全兩頁紙的文科學子孟昭德都收了,才二十幾人,比之全國六十六個縣,將近兩百個官職,簡直微不足道,最後孟昭德罷黜一個,肯定還要從閑散武士中拔擢一個,這就是機會啊!
於是乎聚集在京師的各家閑散武士蜂擁而動,不必孟昭德再多說什麽,一個個掏出身家來,行賄各級官員,催促他們趕緊上奏,告各地州縣官員失德,失政之罪,在各地任職的州都州務安撫使,司政按察使,備庫左衛使等聞訊後,也紛紛打發家人入京,上下活動,請求在大稽查中放自己一馬,尤其是大部分官員本來就是各家權貴出身,養尊處優慣了,到了地方上,還做的是當年擔任國主的那一套,把百姓完全當自己的家奴使喚,真的罪行累累,一查肯定一個準,所以送起錢來都是毫不手軟,京師自定位升格之後,還從未這般熱鬧過,孟昭德本意清洗官場,為子孫後代留下一個真正的集權朝廷,所作出的舉動,竟無意間為京師收攏了天下十分之一的財富,真乃無心插柳!
鬧騰到了3月底,許多地方官員被罷免,抄家,並交由各地百姓推薦代表監斬,這其中有罪大惡極的,比如原細川氏家臣,執筆家老之一,戶田光舟,在幽齋之父任家督時候其父便扶保老家督不離左右,兩代人侍奉了三代細川氏,所以驕橫跋扈,被細川忠興深深忌諱,趕上孟昭德要求五國公和各位縣侯,鄉侯,還有伯爵等推薦家臣出任各地督撫,他便乘機甩掉了這個燙手山芋,現在被右督察府檢舉發現,橫征暴斂,除了幕府規定的三成半賦稅外,竟然還私自征收兩成半自用,好好的能登縣竟然出產六成納稅,差點鬧出民變來,孟昭德覽罷奏折後,勃然大怒,下旨滿門抄斬,作為推薦人,原主子的細川忠興聞訊嚇昏過去,輟朝十日不能見人,後孟昭德親自派人問候送藥,這才複出,真是扔出去的燙手山芋最後又飛回來燙了自己的嘴。
這之外還有一些,不是罪人,可也被降罪的,比如關東剛剛臣服,需要重點安撫,孟昭德特意挑選了屬下推薦的群臣中賢明的幾個去擔當重任,確實都還做的不錯,這其中田中旭一為養子田中續繼留下的僅有兩個家臣之一村上一吉就在其中,他本是東北陸前村上氏族人,田中旭一遠征時候,有一次巡視路過,觀察此地布置,發現村莊井井有條,村民忙碌安詳,絲毫不受大戰影響,頗為奇怪,細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村中有位讀書人,為大家分析了天下大勢,並且從小處開導,村民這才沒有慌亂離鄉,而是謹守本分,踏實度日,田中旭一引為奇才,當即拜會,後收為家臣,戰死東北後,此人自己出錢,和田中續繼一同回京,直到孟昭德宣布田中續繼繼任田中氏家督,他才領取俸祿,不論安民治國之才,還是忠義護主之德,都是上乘,孟昭德這才把他拔為關東一縣巡檢使,鎮守原來的江戶城,已經頗為重視。
可惜這人有兩個毛病,第一是老來得子,倍加珍惜,死活都想給兒子謀個富貴,其二就是忠厚之人必定守舊,他依循舊禮,覺得父掙萌殷,就該子嗣享受,所以等不得孟昭德檢拔他兒子擔任別的職務,就請求主子田中續繼主動上書,要求自己年老致仕,由兒子把老爹治理一年多的地盤接過去,這便觸怒了孟昭德最敏感的神經,連帶著田中續繼也要倒黴,像這樣的人還大把的有,處罰起來雖然不至於滿門抄斬,可比之真有罪的,孟昭德其實更加忌諱,連帶處罰他們的老家督,下手也更加重。
3月底,孟昭德把這一批人匯總後,交給中書兩大臣(左府)和左右督察府議罪,由於其中也涉及到山下家的一些家臣,財相(臧庫檢閱使)山下政文在第二日便知趣的請假回避,阿倍秀明是從不吸納家臣的,到今日,他的徒弟安東隆盛的家臣甚至比自己都多,因為他算是家臣的話,也隻有安東隆盛一人,所以阿倍秀明無愧無欠,據理力爭,和以心崇伝,天草時秀爭辯,要求輕判這些人,或者最起碼的,不能波及五國公及其他舊主。
最後兩人顧忌阿倍秀明的威望,和他和孟昭德的關係,隻能做出罷免六十歲以上官員,情節嚴重者罰沒家產,六十歲以下者,入內廷學摘抄道德尊章十遍的決定,如同兒戲一般的處罰!孟昭德看罷自然不滿,不過他清楚,山下政文回避了,以心崇伝猜得到自己要做什麽,天草時秀是打過招呼的,增田長盛是細致謹慎,從不出頭的,所以阻力肯定來自於阿倍秀明,考慮到阿倍秀明忠心無可挑剔,且身居首相,不宜動他,孟昭德才暫時作罷,朱批執行。
這之後,天下皆明了孟昭德的心思,雖然沒有明文規定,可各地未被查辦的官員一到六十就主動要求致仕,且隻字不提子嗣繼承的話,到了五月份,已經有二十三個縣,九個州的各級官吏共五十一人主動上書,孟昭德這才心軟,主要還是考慮到空缺太大,於是下明文告示天下,舊日官吏子嗣若有讀書者,可優先在內廷學深造,稱為免試伴讀,不過日後要同樣參加科試,若成績一樣優秀,優先取士,算作對他們的補償,而且正式公告道,幕府各級官吏,除非掌府太政大臣兼王爵下旨,或生命終結,或自動上書請辭,不然不需六十致仕,最後孟昭德還怕眾人不信,親自請出軍中第一元老惠隱院來,命他擔綱京師近衛軍殿前馬步兵總督使(原馬步兵總督使尼子長忠何在,後文有表),這邊六十歲惶惶不可終日,那邊六十多剛當官,這才平複了眾人的猜測,把不安的氣氛緩解了下來。
可惜也不知是天意作弄,還是惠隱院一生拒絕封官有他的用意,這位老和尚為了孟昭德的權柄,勉強接受官職,替他表率天下,幕府沒有歧視六十歲以上官吏的態度一個月後,6月3日,便病逝於京師府邸中,孟氏幕府軍旅第一元勳,三好家長男,昔日的京畿戰虎,天下無雙,一杆朱槍可抵十萬雄兵的惠隱院禪師,領山城侯(這個爵位之榮耀隻在五國公之上)近衛軍殿前馬步兵總督使,與世長辭,享年六十四歲。孟昭德聞訊後大哭不能止,宣布全國戴孝,繪圖焚香,祭祀於忠英閣之內,繼而下恩旨,加封惠隱院為虎威護國公,山城侯雙俸國公,中書執筆大臣,並為惠隱院輟朝三日,親自護送靈柩下葬,這才作罷。
惠隱院死後,軍中第一要職近衛軍大將便空閑了,由於早在年初,孟昭德就因為放不下九州這塊心病,命尼子長忠卸職,悄悄潛入九州一帶探查,所以現在也無法調他回來繼任,思來想去,隻好把負責保護尼子長忠,和他一同去往九州的淺井輝政調回來,孟昭德才能放心,所以孟昭德趕緊下旨,命田中續繼為臨海軍鎮北都督,淺井輝政由臨海軍鎮北都督遷京師近衛軍殿前馬步兵總督使,即刻回京。一時間京師人人躁動,這往來九州,且秘密行事,再快也要兩個月時間,難道好容易盼到大和尚死了,就眼睜睜看著他的徒弟接手這一要職麽,當然不行了,於是各個臣工紛紛聚集到自己的秘密主子家裏,開始獻計獻策,孟氏幕府建立後,圍繞著天下第一軍的掌軍權,內部第一次爭鬥至此展開。
和憋著勁早想推翻哥哥的孟憲傑不同,作為征夷大將軍,領幕府世子,王爵第一繼承人的大哥孟憲文,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竟然第一個出手,發動了攻勢,參加完惠隱院的葬禮當日,孟憲文便在臨時征夷大將軍府(正府尚未修好)接見了自己的嫡係,首座第一位是式部正官安國公藤堂高虎,和他同來的還有望海軍鎮國都督天野正定,殿前馬步兵同指揮使(七軍牙將)真田幸村,兵部少輔吉良忠佐,臨海軍平北都督井伊仁禮,都是孟憲文最知根知底的心腹,這些人裏藤堂高虎地位最高,其一位列五國公,其二是孟憲文從小到大的授業恩師,剩下的除了天野正定認為嫡長親疏,理應追隨,其餘都是真田氏一派,吉良忠佐是真田昌幸的直屬部下,井伊仁禮則遙領越前近江兵馬,出於公理私益,也要跟隨大公子拚搏。
孟憲文和諸位臣工坐於正堂之內,本擬開口詢問大將軍府之軍務,可不待開口,藤堂高虎便搶先說道,“今日萬分悲痛,送離大禪師,本該憑吊哭泣,然男子漢大丈夫,當定則定,不可慌亂,這危急關頭,隻好把禮數放一放,咱們背著死人,不怕冒犯,必須論一論日後之事了。”孟憲文疑惑不解,對師父言道,“請老師明言,有何日後之事今日非論不可?今四海升平,隻有九州殘敵苟延殘喘,父王不日就要發兵西征,與我還有何事?”藤堂高虎苦笑道,“將軍好安心,殊不知這次西征在即,若不先行出手,隻怕日後有許多事就看不準了。”
孟憲文忙問到何事,藤堂高虎和真田幸村對望一眼,而後慢慢解釋道,“大禪師駕鶴西去,近衛軍殿前馬步兵總督使瞬間空懸,數日之間,王上並未下旨何人接替,這便是要商討之事,這近衛軍不但是天下第一精銳,更是鎮守京師的禦林軍,爭奪天下權柄的第一利器,如此要害部門,為何王上決定不得人選,所以屬下猜測,王上是在猶豫,將這部隊交予將軍還是戍部部堂(衛戍巡防都提調孟憲傑,八省正官皆俗稱部堂),若是交予將軍,恐怕部堂有異,若是交予部堂,又恐將軍有異,左右皆難取舍,空閑數日,是王上要看將軍和部堂二人之間的表現啊!”
孟憲文不解的搖搖頭道,“當日大封群臣,父王若有意,可直接將其配屬,不必等到今日,而且不論署與哪家大人,都和憲文或者二弟無關,何來交予之說,父王怕日後權臣興風作浪,三番五次的下文叮囑,後世子孫不得兼任職務,更不許臣屬身兼兩個或以上職務,比如擔當兵部正堂,若要提拔為中書,則必須交卸軍權,這事大家皆知,父王苦心立意,怎會自己廢除,我是征夷大將軍,二弟是戍部巡防都提調,皆有職務,不會許與我二人的。”
真田幸村聞言搶道,“少主此言差矣,請問少主,征夷大將軍位列何等?”孟憲文正色回道,“位列上三位,統管天下兵馬,當屬軍權第一家,右府首席之人。”真田幸村點點頭,方再問道,“那八省戍部是何?”孟憲文回道,“兩府八省,兩府為上,八省為下,戍部主管名古屋三城以及內衛的巡防和治安工作,管轄雖比兵部小,但乃王室安危,重中之重,當八省頭目,僅次於我。”真田幸村於是笑道,“這是表麵,實際王上另有深意,請將軍看,將軍您主管天下兵馬,按說設立兵部,就可以達到從旁協助,布置防務,升降將領,普查兵源的目地,為何又要設置一戍部,且主管京師治安及兵馬,就是要將軍管天下而不能管眼前,為日後子嗣王儲擔當將軍之位,卻又不能造反而來。可戍部執掌京師,兵馬近在咫尺,若他造反,豈不連王上和將軍都不能防範,所以王上又在戍部之外另設近衛軍,近衛軍殿前聽令,雖直屬於戍部,是戍部包圍京師的依仗,可隻有殿前方能調動,這便將軍要調近衛軍,戍部不發許可,戍部要調近衛軍,卻又沒有將軍的軍令,最後隻有王上才能指揮的動,如此布局,方能報後世京師不會有叛亂發生啊。”
孟憲文這才明白其中深意,好好地一支軍隊,孟昭德為何要給他找來三個領導(征夷大將軍,戍部衛戍巡防都提調,近衛軍殿前馬步兵總督使),就是要互相牽製,不能私用這支軍隊,可他還是不明一點,於是接著問道,“那既然此部隊有這般深意,為何父王又會將他許給我或者二弟呢,不是應該繼續維持三家互相牽製之局麵麽?”真田幸村聽罷問題,看向藤堂高虎,藤堂高虎嗬嗬笑道,“這便是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