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孟楠的舌頭被人販子割下，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和正常人一樣。”

    “哦也對，還有陶芳呢，怎麽可能一個母親連自己的女兒都會認錯呢？”

    李凡和冷靜同時攪動著飲料裏的吸管，正在思考如何安排一個心理醫生前去探查孟柔。

    沉默了好一會，二人一直想不到什麽辦法。飲料已經喝完，卻依舊沒有任何的眉目。

    “你好二位，請問一下你們需要換紙嗎？”

    服務員畢恭畢敬地走到發呆的冷靜和李凡麵前，但二人由於想得太入神，居然絲毫沒聽見服務員的問話。

    烤肉的紙已經糊到快化了，上麵的油已經飛濺得四處都是。

    服務員有些尷尬，故意在李凡麵前揮揮手，沒想到李凡依舊沒有理會。

    無奈之下，服務員隻好拍拍李凡的肩膀：“帥哥你好，請問一下你們需要換紙嗎？”

    這下，李凡才反應過來。

    “啊啊啊啊！哦哦哦不好意思！我剛剛想事情想入迷了。換，換。”

    然而冷靜，還是一副沉思的模樣。

    李凡剛準備喊一下冷靜，誰知鄰桌妹子的一隻寵物狗突然跑到冷靜麵前，衝著冷靜的腳輕柔地摩擦幾下。

    “啊啊啊啊啊！”

    瞬間，冷靜猶如碰到了魔鬼，直接驚嚇得跳起來大叫。

    這還是李凡頭一回看見冷靜如此失態，如此害怕一隻狗！

    “對不起對不起！”

    鄰桌的妹子趕緊跑來抱住狗，急忙給冷靜賠不是。

    李凡清楚地看見，冷靜被嚇得滿頭大汗，直接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

    她，是不是被狗咬過？為什麽這麽怕狗？

    “你沒事吧？這是寵物狗，沒事不咬人的。它估計是看你長得太漂亮，想和你打招呼的。”

    “哦沒事，沒事。”

    冷靜拍拍自己的胸口，好一會才緩過神來。

    李凡坐到冷靜麵前，關心地問起冷靜：“你沒事吧？你是不是以前被狗咬過？為什麽那麽怕狗？”

    “哦是，是因為我小時候......”

    冷靜欲言又止，卻在猶豫。

    “到底是因為什麽呀？”

    “這事說來話長，你願意傾聽嗎？”

    “當然，如果你願意說的話。”

    冷靜夾起一塊牛肉，蘸了蘸醬料，安詳地放在了自己的嘴裏。相比於剛才驚慌失措的她，顯得更優雅端莊。

    “我的老太，太爺爺，他在世的時候，非常疼愛我。小時候經常給我買玩具，給我買好吃的好喝的，我到現在為止還記得他給我買的那件粉紅色的小棉襖，我可喜歡了。但是在我六歲的時候，當時我在上幼兒園，家裏就老太一個人，還有他平時養的那條狗。當時那隻狗把老太的拖鞋弄到了床底下，他用拐杖去夠，結果夠不著。後來老太一個人趴到床底下夠，一不小心被床堵住了呼吸，喘不過來氣。當時老太年齡很大，行動也不像年輕人那麽好了，於是想呼救也沒辦法。我爺爺奶奶他們回來的時候，趕緊給老太攙扶了起來。可是一切都晚了，老太已經陷入昏迷，完全沒有意識了，隻能躺著。後來找了一個朋友，是一個有名的醫生來家裏看了老太，醫生說沒救了。老太吃不下東西，在床上躺了五天後，走了。從那以後，我就特別害怕狗，害怕它帶走我身邊的某個人，它就像一個惡魔。”

    萬萬沒想到，冷靜害怕狗，居然會是這種原因？

    說完，冷靜的眼眶就濕潤起來，漸漸地，眼角留下一滴清淚。

    “對不起我.....”

    李凡拿出一包紙巾，給冷靜擦眼淚。

    “沒關係，都過去了。每個人的心中，總有一些抹不去的傷痛。”

    “是啊！”

    李凡不由得想起十年前的那起案子，雖然隨著時間的流逝會衝淡傷疤，但依舊無法完全愈合。

    “好了不說了，我們繼續吃烤肉吧。”

    冷靜剛拿起筷子，卻突然引起了李凡的注意。

    冷靜之所以怕狗，是因為小時候這件事的經曆。那是不是每一個事件的發生，背後都有一定的原因在支撐？

    孟柔在孟楠跳樓自殺後莫名其妙被孟楠附身？可孟柔和孟楠的關係根本就不近。

    不對！

    這說明，陶芳撒謊了。

    李凡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找到孟楠的母親葛小奇。

    “我們一直忽略了一個疑點，孟柔是陶芳的女兒，陶芳應該是最熟悉自己的女兒的。孟楠是葛小奇的女兒，那麽最熟悉孟楠的，應該是葛小奇才隊。可是為什麽，一個不熟悉孟楠的陶芳居然一口咬定，附身到孟柔身上的那個人，就是孟楠呢？”

    “對哦！果然，這邏輯是有問題的。陶芳壓根就和孟楠沒什麽交集，卻非常肯定地說孟楠附身到孟柔身上了。這其中，肯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凡找到葛小奇，此時的葛小奇正在一家店裏做家政。

    “怎麽又是你？”

    再次見到李凡，葛小奇似乎有些不耐煩。但迫於壓力，葛小奇還是稍微收拾了一下，和李凡對話。

    “說吧，這次找我，又有什麽案子扯到我了？”

    葛小奇一屁股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翹著二郎腿，露出滿不在乎的模樣。

    這個可憐的女人，孩子沒了，丈夫離婚了，估計現在的她，對生活已經沒有任何的追求了吧。

    “我想問你，你知道你前夫孟鑫和現任妻子陶芳的女兒孟柔嗎？”

    “知道，怎麽了？”

    “那，你是否知道，你的孩子孟楠跳樓自殺後，所謂的孟柔被孟楠的靈魂附身的傳言。”

    本以為葛小奇的態度會極其吃驚，卻沒想到葛小奇異常淡定。

    “知道。”

    “你相信嗎？”

    “不相信。”

    “為什麽？”

    “我親眼目睹了我女兒孟楠的屍體，你說靈魂附在活人身上這種扯談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的。再說了，你身為一個警察，能相信這些歪門斜說嗎？”

    連葛小奇都不相信，那為何陶芳會相信？

    “孟楠和孟柔她們姐妹倆，見過麵多嗎？”

    “不多。”

    “如果我告訴你，孟柔現在的一些行為舉止，特別像孟楠呢？”

    “不可能，人死附身這種事，我不會相信的。”

    李凡皺著眉頭，內心矛盾交織。

    陶芳和葛小奇她們二人，究竟是誰在說謊？

    “陶芳她，了解你女兒孟楠嗎？”

    提到陶芳，葛小奇嘲諷一笑：“嗬嗬，她？你說那個狐狸精小三嗎？她怎麽可能不了解我女兒？我女兒孟楠還在的時候，都快把她當親媽了！”

    同樣身為女人，此時的冷靜猛地反應過來：葛小奇和陶芳之間，是不是存在著一段三角戀故事？

    “你可以詳細地和我們說說嗎？”

    “和你們說有用嗎？嗬嗬！你們是警察又不是八卦記者。”葛小奇嘴角歪著，但臉上卻充滿了滄桑。

    “當然有用，你的每一句話，可能都會成為我們破案的關鍵。”

    “你還沒告訴我，是什麽案子呢。”

    “關於孟柔的案子，你知道嗎？孟柔，一個15歲的女孩，硬生生地用微博造謠，將一個成年男性被逼跳樓自殺了。可是現在的孟柔卻被指認成被孟楠附身，說是一切都是孟楠所為。”

    李凡故意這麽說，果然一下子激怒了葛小奇。

    葛小奇氣得當場就站起來，雙目發紅，大聲喊叫：“你放屁！你是不是聽那個叫陶芳的女人說的？她這明顯是在給她女兒脫罪！這怎麽可能？我女兒就算是沒有死，也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果然，壞東西生不出好東西。”

    為母則剛，母愛是偉大的。李凡的激將法果然有效，葛小奇一氣之下和盤托出。

    “這事分明就是扯談！從一開始，陶芳和那個小雜種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我和孟鑫在生下小楠的時候，陶芳就趁虛而入，趁著我坐月子的功夫，在孟鑫上班的時候故意討好孟鑫，給孟鑫做飯，給孟鑫買東西。當時被我發現了，我一巴掌打了她，並且警告她要是再招惹孟鑫，我就當她不得好死。後來消停了一陣，孟鑫和陶芳果然沒有再繼續聯係了。孟楠逐漸長大，但沒想到卻被該死的人販子給拐賣了。拐賣後，孟鑫一天到晚不回家，我和孟鑫也爭吵不斷，最後我們選擇了離婚。可我萬萬沒想到，這正和陶芳的意。孟鑫和我離婚後就和陶芳結婚了，而且他們的孩子孟柔這個小孽種也已經出生了。不用說，肯定是孟鑫出軌了。後來好不容易孟楠找到了，孟鑫和陶芳卻不願意離婚。我隻好獨自一人撫養孟楠，畢竟孩子至少還活著。可孟楠最後還是自殺了，我真的不知道，老天爺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聽完葛小奇的講述，李凡頓時覺得，她也是一個苦命的女人。

    不過，李凡注意到了故事裏麵的三處細節：第一，孟柔是在孟鑫和陶芳結婚前出生的，這麽說孟鑫婚內出軌。第二，陶芳在葛小奇坐月子期間就和孟鑫有染。第三，孟鑫和葛小奇離婚後就立刻和陶芳結婚。

    這三點足以說明，孟鑫可能和陶芳早就存在了不正當的男女關係。而且陶芳生下孟柔後，著急與孟鑫結婚，就說明陶芳還是蠻在乎自己的聲譽。

    但，這些時間線，未免卡得也太巧了。

    孟楠一走丟，孟鑫就和葛小奇離婚，立刻和陶芳結婚。怎麽看都像是一切正順了陶芳的意呢？

    “我問你，當時孟楠自殺的時候，孟柔在哪裏？”

    “在學校上課。”

    “你剛剛說，陶芳對孟楠很了解，能詳細說說嗎？比如她怎麽靠近孟楠的？”

    “她早就想小三上位，首先勾引孟鑫，隨後裝作孟鑫的同事經常上門給孟楠送玩具，送好吃的好喝的。起初我覺得沒什麽，但來得太頻繁了，我就發現了不對勁。”

    “你確定她很了解孟楠？”

    “確定。她知道孟楠喜歡吃什麽，喜歡什麽顏色，喜歡看什麽動畫片。每次給孟楠買的東西，大多數都能合孟楠的心意。”

    現在陶芳為什麽會一下子判斷出孟柔被孟楠附身的原因找到了，終究還是陶芳了解孟楠。隻不過陶芳絲毫沒有提及她插足孟鑫和葛小奇婚姻的事，或許是礙於情麵。

    “葛女士，我想請你，跟我們去警察局一趟。因為現在的孟柔，的確像極了你的女兒孟楠。”

    “我呸！那個小雜種，不配和我女兒相提並論。”

    “不，我們的意思是想請你去判斷一下，陶芳所說的孟柔被孟楠附身的話是否可信。畢竟你身為孟楠的親生母親，應該是最了解、最愛孟楠的人吧。”

    “好。”

    葛小奇消瘦的背影逐漸被洶湧的人潮淹沒，成為一道永恒的風景線。

    李凡和冷靜跟在葛小奇的後麵，卻隻有唉聲歎氣。

    “她真的很可憐，丈夫出軌，女兒被人拐賣割斷舌頭又自殺。現在的她，真的是無依無靠。”

    “沒辦法，有的時候現實就是那麽殘酷。我們就像螻蟻，對命運的安排，毫無反抗的能力。”

    李凡頓時覺得再說下去會有些消極，即刻轉移話題。他打了一個響指，對冷靜說道：“你覺得我這一招怎麽樣？讓葛小奇去見自己的女兒孟楠，倘若她真的是孟楠，是孟柔的第二人格，那麽她的情緒應該會比較激動。可如果她沒有人格分裂症，也就是她壓根就是孟柔，那麽她會對葛小奇充滿陌生感。”

    “哦？你這招靠譜嗎？”

    “當然靠譜了，有時候破案，打親情牌往往就是最後的王炸！任何一個鐵石心腸的人，都會有七情六欲，都會有親情友情愛情的。不過，這同時也是一個人的軟肋。”

    冷靜沒有回答李凡，而是盯著葛小奇的後背在發呆。

    其實，如果孟柔分裂出的第二人格真的是孟楠，對葛小奇來說，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葛小奇去警察局，歸根結底還是相信了鬼魂附身這一說法的。即便是被騙，思女心切的葛小奇，也寧願被淹沒在謊言裏。

    一路上，葛小奇一言不發，李凡跟隨著，卻對葛小奇解釋道：“其實我們警察說的鬼附身不是真的鬼附身，而是一種心理疾病，人格分裂症。相當於一個身體裏，住著兩個人，這兩個人有完全不同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