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轉眼之間，就到了天鳳元年（公元14年）正月。

    正月佳節裏，年近六十歲的王莽，也不得安樂，常常焦慮不安，甚至夜不能寐。

    其時，新王朝內外交困的窘迫局麵，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地方上貪官汙吏的貪婪、暴虐行徑，也越發猖狂，沒有誰，能夠節製。

    王莽努力思考，並尋找著可以緩解各種社會矛盾，安撫官吏百姓的措施，想盡千方百計，要保證新王朝的安寧。

    “朕天授神權，隻要朕親自出馬，鎮撫天下，何憂叛亂不平，四海不靖呢？”

    王莽隻有信心滿滿地自我安慰道。

    “看樣子，朕隻有再次下旨，宣布大赦天下，巡視萬民，才能夠鎮壓反側，安撫百姓啊！”

    王莽性格躁動，既然已經心血來潮，決定巡視天下，於是就迫不及待地頒布聖旨，宣布巡視計劃說道：

    “布告天下萬民：

    如今，災害不斷，邊塞不寧，朕十分憂慮。朕以為，這是聖朝的恩德，還沒有廣泛傳播，沒有達到窮鄉僻壤的緣故。

    為了天下大計，為了黎民蒼生的福祉，朕決定，從本年春季開始，朕將在每個季節的仲月，周遊全國，撫巡萬民，調查民情，安撫百姓，行巡狩之禮，安定天下。

    朕要鎮壓反側，考察民意，懲治貪官汙吏，督察朝廷法律法規的落實，建立一個人人幸福，社會和諧，官民和睦的大同社會。

    朕決定，從二月建寅時節，朕將開始，從京師長安出發，正式行巡遊之禮。

    特命令太官，負責準備，皇帝一行出巡，所需攜帶的幹糧和幹肉等物品；特命令內者令等，負責布置安排，朕一行出巡，所需的帳篷床席等寢帳用品。

    朕一行出巡，所經過的地方郡縣、封國，各級地方官員，務必要講究廉潔，不講排場。地方官府官員，也不要有什麽供給，以免傷害朕，愛惜百姓，體恤民情之意。

    為了鼓勵發展農業，朕東巡之時，必躬載耒，每到一縣，都要耕作，以倡導春耕；

    朕南巡之時，一定要親自帶鋤，每到一縣，都要除草，鼓勵夏季的農事；

    朕西巡之時，一定親自帶鐮，每到一縣，都要收割糧食，鼓勵秋收；

    朕北巡之時，一定親自帶拂，每到一縣，都要收拾穀物，鼓勵儲藏。

    朕一行，結束巡視之後，朕就在我們大新王朝國土的中心，東都洛陽都城，居留落駕。

    對膽敢違背聖旨，故意散布謠言，奔走鼓噪、觸犯法紀的亂臣賊子，立即按軍法懲處，嚴懲不貸。”

    2

    王莽沒有想到，巡視天下的聖旨頒布，立即在文武大臣那裏，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新王朝公卿大臣，王公貴族，認真仔細地閱讀王莽巡遊天下的聖旨以後，突然發現了其中的要領和奧秘，就在於詔書最後，似乎輕描淡寫，提到的兩件大事。

    新王朝公卿大臣，王公貴族不禁大吃了一驚，一個個驚詫不已。

    大司馬逯並，最先察覺其中的端倪，憂心忡忡地對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尋等三公四輔大臣們說道：

    “哎呀，諸君，大事不好啊！

    如果陛下，出京體察民情，發現民不聊生、官逼民反的真相，我輩臣子，豈不是會受到，陛下的嚴厲責罰懲處嗎？

    陛下突然宣布，巡遊全國的旨意，並準備在東都駐蹕，實際上其中大有深意。

    當初，在京師常安，就有官吏百姓士大夫，造謠生事，聲稱皇帝陛下，打算遷都洛陽，引起西京人心惶惶，謠言四起。

    如果最後，陛下巡視天下完畢之後，真的決定，在東都住蹕，不回西京，豈不是就會謠言成真，動搖社稷根基了嗎？

    請問諸君，計將安出呢？”

    大司馬逯並，惶恐不安地詢問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尋等三公四輔大臣們說道。

    “大司馬大人所見極是！

    京師常安，乃帝國根本，牽一發而動全身，動搖不得。否則，必將危害社稷。

    臣等隻有想方設法，諫阻此事才對。”大司空王邑，對三公大臣們說道。

    “大司空大人所言極是！臣身為大司馬，一定盡力向陛下上奏，諫阻此事。”

    大司馬逯並，答應道。

    3

    以大司馬逯並、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尋為首的三公四輔等文武官員，於是紛紛上書皇帝，提出他們的反對意見，一致建議王莽，對巡視天下、遷都東都一事，一定要慎重其事。

    大司馬逯並，上書王莽，諫阻王莽道：

    “皇帝陛下：

    微臣等，都一向敬慕皇帝陛下，英明睿智、孝順仁慈和高瞻遠矚的決策。

    往年，文母太皇太後聖體不安，皇帝陛下，親自供養侍候，連衣冠都很少脫下。

    臣等發現，自從新近，朝廷遭逢文母太皇太後駕崩的喪事以後，皇帝陛下，一直十分悲痛哀傷，減少飲食。

    一直到了現在，陛下的身心憔悴，龍顏都還沒有，完全恢複正常，沒有同往常那樣，神采奕奕，風采照人。

    現在，陛下卻頒布詔書，不顧自己春秋已高，身體勞累疲憊，宣布要一年四次，出巡天下。

    臣等以為，陛下這樣做，是萬萬不可的。

    陛下巡遊天下的路程，多達萬裏之遙。而陛下的年歲，又已經這樣高，在巡遊之中，恐怕不是，僅僅吃一點幹糧和幹肉，就能夠適應得了的。

    臣等私下憂慮擔心，恐怕陛下這樣做，將不利於陛下的龍體健康和社稷的穩定，還有可能，騷擾到天下的官吏百姓。

    臣等懇請陛下，暫時停止這個巡遊天下的偉大計劃，不要急著，去巡行視察，安撫百姓。

    請陛下等待，國喪期滿，陛下的聖體安康，天下太平以後，再認真考慮，去全國巡行視察這件事不遲。

    臣等對昊天上帝、祖宗神靈發誓，將恪盡職守，盡心盡力地輔佐陛下，安撫好全國百姓，恭敬認真地貫徹落實，陛下聖明的指示，絕不辜負，陛下的寵信。”

    大司馬逯並，代表三公四輔進諫道。

    4

    實際上，大司馬逯並、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尋等三公大臣，也都十分清楚，王莽遷都的想法，是少有的，不是心血來潮、一時衝動而做的決定，而是經過了，很長時間的深思熟慮，反複權衡利弊，才做出的決策。

    見大司馬逯並、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尋等三公四輔大臣，固執己見，竭力反對，遷都阻力很大，王莽信心動搖，隻好順水推舟，決定讓步。

    於是，王莽重新下旨，安撫大臣們說道：

    “感謝各位愛卿的提醒：

    各位公、牧、大臣、諸侯和大尹，願你們盡心盡力，相互督促、鎮撫全國百姓，使朕稱心如意。

    朕思考再三，因此決定，鄭重穩妥地接受諸位大臣的請求和建議，不再出京巡遊。

    諸君要努力啊，不要違背你們的諾言！

    如今，星象圖讖顯示，王氣在東。

    朕將改在天鳳七年，歲星在大梁宮、倉龍在庚辰年之時，再行巡遊之禮；再過一年時間，歲星在實沉宮、倉龍在辛巳年之時，朕結束四方的巡視活動之後，再前往國土的中心，都城洛陽駐蹕。

    到那時，朕將在全國的中心，東都洛陽正式定都，以鞏固大新王朝的萬年基業，符合天心民意的指引。”

    5

    王莽的這份聖旨，頒布天下以後，又在常安居民中，引起了一陣新的恐慌。

    “哎呀，皇帝陛下，兩次頒旨，都說要營建東都洛陽。恐怕西京常安，就要被朝廷廢棄了。”

    長安官吏百姓，見到王莽兩次頒布的聖旨以後，大家都對遷都洛陽一事，深信不疑，開始秘密準備，跟隨皇帝，遷居東都事宜。

    因此，沒有哪個常安的官吏百姓，再願意修整，自己在長安的住房了。

    有的人甚至把自己在常安的住房，也完全拆掉、賣掉了，開始做著，遷居洛陽的準備。

    大司空王邑，聽見在常安官吏百姓之中，傳播的這些流言，擔心危及京師安寧穩定，憂慮不已。

    6

    “哎呀，陛下，大事不好！常安官吏百姓，已經在做著遷都洛邑的準備了。

    請陛下下旨安撫！”

    大司空王邑，一改往日的鎮定，急慌慌地闖進未央宮王路堂，報告王莽說道。

    聞聽常安官吏百姓的異常反應以後，王莽深感不安，對大司空王邑說道：

    “哎呀，大司空大人。

    朕做事倉促，思慮不周，被那些刁民，鑽了空子。萬一遷都大計，被奸人匪類利用，豈不是會動搖社稷根本嗎？

    大司空大人提醒得很及時。朕將立即下旨，製止官吏百姓，聽信謠言，輕舉妄動，擾亂國家大計才是。”

    於是，王莽又重新下旨，安撫京師常安官吏百姓人心說道：

    “布告天下官吏百姓：

    朕認真研讀，聖賢典籍，星象圖讖，發現黑龍石上的銘文，明明白白地說道‘奠定帝德，都於洛陽’。

    圖讖符命上麵，已清清楚楚地寫明了京都的地址。朕怎麽能夠，不恭恭敬敬地順從接受呢？

    但西京常安，是王氣所在，帝國的根本，依然是大新帝國的西京，不會有絲毫的改變。

    朕將在始建國八年，歲星居於星紀宮之時，才離京出發，巡視天下，去奠定東都洛陽的基礎。並不會因此，而毀掉西京常安的帝都地位。

    各位大臣官吏，你們要認真地領會，朕的聖旨的深刻含義，繼續修繕和維護常安都城，官衙郎署，各家家宅，不得使它毀壞。

    如有人，膽敢故意曲解、違抗朕的旨意，造謠生事，胡作非為，擾亂視聽，有關部門，要立即上報他的姓名。

    朕將依法，公開地予以嚴厲查處，以妖言惑眾，忤逆天子，不盡忠職守的罪名，給以嚴懲，絕不寬饒。”

    7

    常安未央宮王路堂裏，得知常安官吏百姓，對待遷都的異常反應，王莽疑慮不安。

    發布安撫旨意以後，王莽依然不放心，對大司空王邑說道：

    “大司空大人：

    遷都是帝國大事，事關帝國安危。朕怎麽能夠，草率行事，輕舉妄動呢？

    當初，朕不過是受到先賢啟發，一時心動，想通過星象圖讖，去試探一下天下民心，對遷都洛陽的反應，為將來順利遷都，做前期準備而已。

    沒有想到，小民愚昧短視，居然誤解了朕的心意，認為朕會下旨，立即遷都。

    朕沒有想到，朕的遷都東都洛陽的大計，會遭來這麽多的反對聲音。

    他們這些無知愚昧的家夥，可知道朕，遷都的深意嗎？

    關中平原狹小，人口逐漸增多，即使是京師長安，也常常麵臨，糧食短缺的困境。

    與糧食、賦稅、貢品的運輸相關的種種問題，也是越來越嚴重，越來越難以解決。

    朕一直為這些事，擔心憂慮，一籌莫展。

    如今，星相圖讖，聖賢哲人，關於東都洛陽王氣正盛的說辭，也令朕十分動心。

    小民百姓，隻可以與他們共享樂，不能夠與他們一道，探討商議國家大計。

    做大事者，必須有舍棄一切的雄心壯誌。

    既然朕的決心已定，朕怎麽能夠，受製於無知小民的阻撓，而改變遷都洛陽的社稷大計，危害大新王朝的千秋偉業呢？”

    王莽固執己見，堅持自己的主張道。

    大司空王邑一聽，更加憂慮，急忙勸說王莽道：

    “陛下：

    小民短視，對於遷都的憂慮和擔心，也是在意料之中。臣私下以為，如今帝國未安，實在不宜商討，遷都大事，以免讓無知小民誤解陛下旨意，引起騷動。請陛下慎重其事。”

    大司空王邑建議王莽道。

    王莽剛愎自用，並不是一個，能夠虛心接受臣民意見的人，相信自己的判斷，絕對正確，阻止大司空王邑道：

    “大司空大人，你不要說了。你身為朝廷大臣，怎麽能夠，與小民臭味相投，不明是非，隨聲附和呢？”

    麵對王莽的申斥，大司空王邑，不敢辯解，隻好道歉道：

    “陛下恕罪！臣見識淺薄，愚昧無知，沒有深刻領會陛下的宏偉計劃，實在該死！請陛下見諒！”

    8

    不久，對於遷都的喧囂聲音，稍稍平息一些。

    這一次，王莽小心謹慎了一些，不再大張旗鼓地宣揚遷都事宜，而是頒布密旨，偷偷派遣太傅平晏，和大司空王邑等三公四輔大臣，前往東都洛陽，進行實地的勘察和設計，繼續做遷都洛陽的前期準備工作。

    太傅平晏、大司空王邑等三公四輔大臣，不敢違背王莽的旨意，招惹皇帝震怒。

    接到皇帝旨意以後，太傅平晏、大司空王邑等三公四輔大臣，急忙召請陰陽家、占星術士、營造大臣等，開始在洛陽仔細勘察，選擇設計營建東都的最佳位置和方位。

    東都的位置和方位選擇好了以後，太傅平晏、大司空王邑等三公四輔大臣，立即返回西京長安，向王莽報告，勘察設計的方案。

    見了太傅平晏、大司空王邑等三公四輔大臣，堪輿設計的方案以後，王莽十分滿意。

    王莽當即做出決定，下旨批準太傅平晏，大司空王邑等大臣的方案，決定立即實施。

    在太傅平晏、大司空王邑等親信的三公四輔大臣的親自主持下，新王朝開始在東都洛陽，秘密興建皇家宗廟、土穀神社和祭祀天地的神壇等皇家祭祀設施，做正式遷都東都洛陽的前期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