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 求溫飽無辜受挫 遭牽連陷入大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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謁漢世祖廟
(唐)張鍇夷
舂陵氣初發,漸台首未傳。
列營百萬眾,持國十八年。
運開朱旗後,道合赤符先。
宛城劍鳴匣,昆陽鏑應弦。
獷獸血塗地,巨人聲沸天。
長驅過北趙,短兵出南燕。
太守迎門外,王郎死道邊。
升壇九城陌,端拱千秋年。
朝廷方雀躍,劍佩幾聯翩。
至德刑四海,神儀翳九泉。
宗子行舊邑,恭聞清廟篇。
君容穆而聖,臣像儼猶賢。
攢木承危柱,疏蘿掛朽椽。
祠庭巢鳥啄,祭器網蟲緣。
懷古江山在,惟新曆數遷。
空餘今夜月,長似舊時懸。
1
人在倒黴之時,喝開水也會卡喉嚨、嗆肺的。劉秀此時的境遇,似乎正是如此。
到了地皇三年(公元22年)前後,已經二十多歲的劉秀,雖然號稱帥哥英傑,但如今也是,黴運當頭。婚姻、愛情、事業、仕途等,似乎也都變得,離劉秀遙不可及。
2
當初,出生於大漢宗室舂陵侯家族,號稱小康之家,家道還算殷實的美須眉劉秀,憑借太學生的名頭,前朝貴族家世的影響力,還算是鴻運當頭,一帆風順,沒有遭受什麽大劫大難。
劉秀自己,中意新野大戶陰家之女麗華不說,昔日的大漢朝廷皇親國戚,許氏家族女兒君平兒,也向劉秀拋出了繡球。
眼見三兒子劉秀,似乎豔福不淺,母親樊嫻都,也有些患得患失,難以取舍了。
有一天,母親樊嫻都,從裏屋出來,突然看見,前來舂陵侯劉家拜訪的許家小姐君平,帶著侍女穎兒,臉色紅紅的告辭而去,十分不解,就問劉秀道:
“文叔啊,平兒主仆,好心好意地來拜訪你,請教學問,你為什麽,要氣走君平主仆呢?”
“娘啊,這哪裏是孩兒的過錯呢?君平一到我們白水舂陵,就盡說我們白水這兒,是窮山惡水,窮鄉僻壤。她嘮嘮叨叨、一臉嫌棄的言語,怎麽會讓孩兒高興呢?
如果平兒小姐,隻說這些閑言碎語但無傷大雅的東西,孩兒也覺得,沒有什麽大不了的,畢竟女孩兒,與我們心思不一樣。
當娘親親自下廚,為平兒主仆,做來魚羹湯招待她們主仆時,平兒還嫌棄這,嫌棄那的,把娘親當他們許家使女來看待。這分明就是,無事生非、嫌貧愛富嘛!
娘親做的飯菜,我們一向都看做是美味佳肴,山珍海味,吃得津津有味的。”
劉秀也有些生氣地對娘親說道。
“文叔啊,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哪裏有這樣的待客之道哪?你男子漢的風度氣度,究竟在哪裏呢?
平兒是大戶人家出生,大家閨秀,不是什麽小家碧玉,嚐不慣我們家鄉的口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還不趕快去,替娘親,向平兒姑娘主仆賠禮道歉,順便去留留平兒姑娘呢?”
母親樊嫻都,吩咐兒子劉秀道。
聽到劉秀的母親,當麵責怪自己的兒子,許君平的臉色,稍稍好了一些。
劉秀不想違逆娘親的好意,放下麵子,走上前去,對許君平低聲說道:
“都是我劉秀的不是。平兒姑娘,你就大人大量,饒了文叔吧!是文叔缺少待客之道,請平兒姑娘大人大量,不要計較吧!”
許君平的臉更紅了,喃喃道:“我不是對文叔哥你生氣。都怪我這個人,使小性子,成了習慣。”
“你看,小孩子家家,嘔點氣,就算了,用不著那麽客氣。
平兒姑娘啊,你到堂屋中,來坐坐吧,孃孃與你,我們娘兒倆,隨便聊上幾句。”
母親嫻都,對許君平說道。
“不了,孃姨。不瞞娘姨說,我和丫頭穎兒,是偷跑出來,看望文叔哥的。要是我娘親知道了,說平兒傷風敗俗,不守規矩,不關我今天,才怪呢!”
許君平執意離開道。
“那好吧!孃孃就不挽留你了。我們做娘的,都是一個心理,孩子一會不在身邊,總像缺少了一點什麽似的,常常無緣無故地胡思亂想,擔驚受怕。
劉安,快和你家管門的婆姨,陪著三少爺一道,去送許家大小姐主仆一程。
現在,世道不太平,許家大小姐,千金之軀,萬一有個什麽閃失,可怎麽向許家太夫人交代呢!
你們沒有看見許家大小姐,踏進許家大門,你們就都不要回來!”母親樊嫻都,吩咐劉安道。
“謹遵太夫人叮囑。奴才一定保護好少爺,小姐。”劉安忙不帖地答應道。
“是叫你們兩口子,好好地保護好許家大小姐。文叔一個男兒漢大丈夫,連自己都不能夠照顧保護好,有什麽出息哪?
劉安啊,你這個小子,是不是奴才當慣了,習慣成自然,怎麽死性不改呢?
我與你家少爺,不是多次囑咐你,說話、做事,應該不卑不亢,不能夠低聲下氣,覺得自己低人一等嗎?
要是某一天,你脫掉了奴婢身份,成為了平民,不是還不習慣嗎?”母親嫻都,慈祥和藹地對劉安說道。
“謹遵太夫人教誨。劉安一定認真完成,太夫人吩咐的任務。”劉安大聲說道。
“平兒小姐,你們慢去,如果有空,就多來我們舂陵,好好玩玩。其實,我們舂陵,左青龍右白虎,景色秀美,山清水秀,風水極佳,好玩的地方多著哪!
到時,孃孃我派文叔,好好地陪著你,一切聽從你的吩咐。要是文叔他,再次惹平兒小姐你生氣,孃孃會好好教訓他的。”
樊嫻都,對許君平說道。
“好的。娘姨,平兒一定會來的。多謝娘姨的招待,平兒告辭了。”
許君平和侍女穎兒騎上馬,轉身離去。劉安夫妻,劉秀,急忙跟了上去,送許君平回去。
3
許君平這一去,就沒有了下文。母親樊嫻都悵恨不已,不免有些失望、失落的感覺。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的確如此。
到了如今,舂陵侯家族爵位封土被新室剝奪,昔日的小康之家舂陵侯家族,如今已經家道中落,沒有了十戶之資。
加之大兒子劉縯,仗義疏財,大手大腳的揮霍浪費,讓劉家家境,日漸窘困;而劉秀又從太學裏失意歸來,仕途破滅,劉家兒子的婚事,好事難成,不免讓娘親樊嫻都,格外憂心。
想起這些,娘親樊嫻都,就會憂上心來,煩惱不止。
世態炎涼,趨炎附勢,乃人之常情。
誰願意和窮困潦倒的小門小戶,沒有什麽輝煌的前途,不可能飛黃騰達的窮漢結親呢?
許家即使公開悔婚,也就成為了情理之中的事情了。何況,劉秀平兒兩人,也隻是,小兒女一廂情願的私下的交往,沒有得到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雙方家長的正式認可呢!
而劉家、陰家、許家呢,雖然家道不複當年,外強中幹,但都還是愛麵子,在地方上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大戶家族。
沒有合適與像樣的聘禮,你劉家怎麽有臉,去向陰家、許家提親呢?
4
好在劉秀本人,還算樂觀豁達,懂事孝順,他對婚事難成,仕途不順,也沒有怨天尤人。
劉秀反而,還經常不斷地安慰著,為兒子們的婚事前途,日日夜夜操心的,日漸衰老的母親樊嫻都。
劉秀的二哥劉仲,也老大不小了,可是同三弟劉秀一樣,依然是光棍一條,沒有成家立業。
這怎麽不讓,年老多病、卻十分渴望早日抱上孫子,享受天倫之樂的母親樊嫻都,心裏暗暗著急,憂心如焚呢?
然而,母親樊嫻都的憂心焦慮,並不能夠解決,老二、老三兩個兒子的實際問題。
於是,劉家幾個孩子的婚事,就這樣被拖延、耽擱了下來。
劉秀呢,就隻有依靠自己,有些學問,還有一副還算靈活的頭腦,以及太學生的名頭,替人寫寫訟詞、打打官司,做做小生意,和自己的二哥劉舯一道,共同經營、管理著家裏的農莊,艱難地維持著一家人的生活。
5
此時此刻,地皇三年(公元22年)前後的荊州、南陽郡地界,早就已經,變得不再太平,百姓不安了。
天災人禍,盜賊搶掠,接踵而至。一場場大旱災、大蝗災引發的大饑荒,突襲荊州、南陽郡地界。
劉秀家裏,雖有陂渠的灌溉,但也難逃厄運。整個南陽郡裏,糧食幾乎消耗殆盡。樹皮草根,也幾乎被吞食進盡。路邊,不時有倒斃的人群,橫屍荒野。
憤怒的火種,在荊州所屬的南陽、南郡等郡四處蔓延。隻要有人舉臂一呼,定會群起響應。
百姓饑寒交迫,根本無路可走,無法可活。他們聚眾搶劫,占山為王,打家劫舍,搶奪豪族大戶、財主紳士家裏多年以來積儲的糧食和財物,以圖苟延活命,躲過多災多難的歲月。
不僅是窮苦人家難以自保,富裕的莊園地主貴族,這些豪族大戶人家,也是人人自危。
豪強大戶們心裏都非常清楚,如今盜賊四起,動蕩不已,朝廷現在是自身難保,已經靠不住了。
大戶豪強們隻有十分明智地自發組織起來,囤積糧食,聚集兵眾,相互聯合,堅守堡壘,保衛自己的家園。
6
劉秀的家裏,也常常是賓客盈門,高朋滿座。賓客中英雄豪傑眾多,也不乏違法亂紀,作奸犯科之徒,或者前來乞食寄食之人,良莠不齊。
大哥劉縯的賓客中,也有人進入了打家劫舍、攔路搶劫、自救求生的行列,成為了官府官吏,重點關照的對象。
南陽郡官府,聞聽前舂陵侯家族子弟,收留逃犯刑徒的消息,如臨大敵,搜捕甚急。
此時,新王朝雖然動蕩不寧,日趨衰頹,但各級官府,機構尚存,舊日的威懾力量還在。
劉縯、劉秀諸兄弟心裏,也都非常清楚,新王朝株連法的厲害,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
劉縯、劉秀以及舂陵侯家族諸兄弟,雖然膽大妄為,不是膽小怕事之人,但也害怕,受到賓客違法亂紀事件的牽連,身陷囹圄。
舂陵侯家族諸兄弟,見勢不妙,他們幾兄弟,就幹脆來了個三十六計走為上,急忙遠走他鄉躲藏,讓官府來一個死無對證。
隨便,劉縯等舂陵侯家族諸兄弟,還可以趁機,聯絡四方義士,不僅能夠,暫時逃避掉,官府可能的搜捕,還可以發展壯大自己的力量,抱團取暖,避免全族覆滅。
見大哥劉縯、二哥劉仲、堂兄劉玄等舂陵侯宗室子弟,先先後後逃離自己的家園,出外謀生避禍,劉秀也帶著自己的仆人劉安,借著做點小生意,東躲西藏,四處借宿。
後來,劉秀、劉安主仆,終於逃到了新野縣豪族大戶鄧氏家族二姐哥鄧晨的家裏,暫時躲避。
二姐哥鄧晨,出生於新野縣赫赫有名的鄧氏家族。鄧氏家族是官宦世家,書香門第,在新王朝朝內和地方州郡,依然有人,擔任重要的官吏職務。
鄧氏家族,在新野縣是盤根錯節,赫赫有名,不是一般的官吏,普通的豪強大戶,能夠招惹得起的。
劉秀主仆,暫時獲得了一個安全的藏身之所。
但劉秀卻不是一個,願意呆在姐夫鄧晨、二姐劉元家裏,吃閑飯不幹事的人,這可不是劉秀的風格。
7
劉秀並沒有,有一刻閑著,而是繼續幹起了自己的老本行,重新幹起了販賣糧食的生意。
劉秀主仆,在南陽郡的郡城宛城(今河南南陽市),與臨近的新野縣,湖陽縣,棗陽縣,賒店,甚至南郡等荊州屬地,忙忙碌碌,往來不停,做著糧食生意。
“民以食為天!”
無論是在太平盛世,還是在兵荒馬亂的歲月裏,糧食都是極端重要的戰略物資。
販賣穀物黍米等糧食,雖然運輸不易,風險也很大,表麵看起來,似乎利潤很薄,卻是一項,能夠穩定賺錢的生意。
尤其是在鬧饑荒,或者兵荒馬亂的年月裏,更是如此。糧食食品的價錢,常常是一天翻一番。
在過去那些,窮困的年代裏,甚至有窮人家,願意把自己的親生兒女,送給商人富人,甚至是送給太監做童養媳或奴仆,大多也是為了求生活命的原因。
至少,那些被買賣的兒女,可以依靠一些錢財、糧食,暫時維持他們自己的生命。
就是到了若幹年之後的新時代,在那些個計劃經濟的年月裏,當年那些在食品站、糧站工作的職工,也是高傲得很,找媳婦成家等,都比常人容易得到。
由此可見,糧食生產以及交易,對於普通百姓的重要意義。
8
中國曆朝曆代的統治者,似乎都有個共同特點,那就是上到皇帝,下到那些官府的普通官吏,都特別欣賞和喜歡,和諧穩定,社會安寧的局麵,所謂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場景,忌諱違法亂紀、社會動蕩的情況出現。
所以不久,劉秀主仆,頻繁在新野縣出現,做一些買賣糧食的生意,還是引起了官府的注意,給劉秀主仆,帶來了麻煩。
一天,劉秀主仆,就遭遇了一場厄運。
新野縣衙裏,衙役馮坤,向縣宰馮瑤報告道:
“縣宰大人:
舂陵劫案嫌疑人劉縯的親弟弟劉秀,居然帶著自己的奴仆,敢明目張膽地在新野閑逛,販賣糧食。
請問縣宰大人,應該如何處置?”
衙役馮坤,無意間看到了劉秀主仆的影子,覺得立功機會到了,急忙向新野縣宰馮瑤,報告情況道。
聽到手下衙役馮坤的報告,說到劉秀主仆,居然在自己管理的新野地盤,明目張膽地出現之時,縣宰馮瑤,當然是義憤填膺,如臨大敵,不敢怠慢。
“我的地盤我做主!劉秀兄弟,這樣藐視王法,違法亂紀之輩,怎麽能夠讓他們,在新野逍遙法外呢?”
新野縣宰馮瑤覺得,幫助朝廷抓捕逃犯,是自己應盡職責,理所當然,義不容辭,何況還可以趁機,撈點油水呢!
新野縣宰馮瑤,立即當機立斷地下令道:
“來人啊,馮坤,你帶領兄弟們,速將劉秀主仆,銬拿入獄,嚴加審訊!”
“得令!”
衙役馮坤,眼見好事來臨,大喜。
衙役馮坤,很早就認識劉秀主仆,知道他們主仆,都是外鄉人,一向謹小慎微,循規蹈矩,膽小怕事,可以趁機,敲詐嫌疑人一筆。
於是,衙役馮坤得令,立即率領一眾如狼似虎的衙役,急不可耐地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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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劉秀還不知道,大禍已經來臨,正在街市上賣力地叫賣,招攬生意,劉安已經前去,為客戶送貨了。
衙役馮坤一行,非常順利,很快就將劉秀抓獲,五花大綁起來,連同這批糧食一道,作為戰利品,打道回府。
不問青紅皂白,衙役馮坤一行,就按照上司馮瑤吩咐,將劉秀送進了縣衙牢獄,關押了起來。
等到送完糧食回來,劉安這才發現,三少爺劉秀,和堆放的那些糧食,都已經不見了蹤影。
劉安見主人劉秀失蹤,當然非常著急,急忙詢問路人。新野街市上的市民,大都認識劉秀主仆,急忙告訴劉安真相。劉安這才知道,自己走後,發生的禍事。
劉安清楚自己,沒有能力挽救自己的主人。劉安急忙前去,通知劉秀的大哥劉縯、二哥劉舯等,請求二姐哥鄧晨等有頭有臉的人物,再次出麵,找找關係,搭救三少爺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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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野縣宰馮瑤,抓獲劉秀,如獲至寶,下令將無辜的劉秀,銬拿入獄,大有違法必究,執法必嚴的意味。
新野縣宰馮瑤,既然是個,在新王朝官場混的人,他當然十分清楚地知道,南陽、新野等地的護官符之類。
馮瑤也不是不知道,劉縯、劉秀諸舂陵侯家族兄弟,在南陽的鼎鼎大名,以及劉氏家族、鄧氏家族諸豪族大姓的姻親關係,以及在南陽和新野等地的巨大影響力。
但為了一方平安,為了頭上的冠帶,順便撈上一筆,新野縣宰馮瑤,也隻好大義凜然,決定秉公辦事,懲治罪犯惡人,還地方安寧。
就這樣,劉秀最終還是難逃厄運,做了大哥劉縯這個犯罪嫌疑人的替死鬼,被新野官府,抓進了牢獄之中,關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