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廷尉岑彭，接受劉秀的旨令以後，立即義無反顧地帶著劉秀的聖旨和囑托，單人匹馬，不帶一個隨從，勇敢無畏地走出漢軍的河陽大營，一路奔馳，來到了洛陽城頭之下。

    其時的洛陽守軍，已經被圍數月，早已是士氣沮喪，筋疲力盡，幾乎彈盡糧絕。

    玄漢軍隊將士，外無援軍，內缺給養，前途渺茫，一個個惶惶不可終日，憂愁度日。

    實際上，此時被漢軍圍困的玄漢洛陽守軍，也已經沒有了，其他任何的退路了。

    所以，玄漢洛陽守軍將士，抱著必死之心，也依然隻得破釜沉舟，拚死抵禦，頑強抵抗漢軍進攻，以拖延時日，希望老天爺，能夠恩賜他們幸運，給予他們一線轉機。

    2

    看見大漢使節廷尉岑彭，單騎闖到洛陽城下，玄漢守軍將士，在城樓之上望見，急忙張弓搭箭，準備射殺來敵。

    廷尉岑彭，見勢不妙，急忙扯開喉嚨，大喊起來道：

    “漢軍兄弟，請不要射箭。我是你們的主將，左大司馬朱大人的故人岑彭。

    我單人匹馬前來，沒有任何惡意。我岑彭也沒有攜帶任何武器，沒有什麽，值得漢軍兄弟擔心的！

    漢軍兄弟，你們個個都是英雄豪傑，不欺負鰥寡孤獨，打的是血氣漢子。

    岑彭相信，漢軍兄弟們，絕不會欺負弱小，對我這樣手無寸鐵的士大夫下手的。

    請麻煩諸位守軍兄弟，請你們替我通報，左大司馬朱大人，說故人岑彭，其阿裏求見，有非常非常重要的話語，要對左大司馬朱大人言講，請左大司馬朱大人務必接見。”

    3

    堅守洛陽城的玄漢將士，見此情景，心裏非常疑惑。一個守城士卒李煥，大聲對城樓上的守軍說道：

    “兄弟們啊：

    我們還是，不要去通報大司馬大人吧！說不定這個人，是賊人們派來的奸細呢！

    要是他是一個奸細，是來探聽我們的情報的，大司馬大人，責怪下來，我們可脫不了幹係，會讓我們吃苦頭的呢！”

    “我說李大哥啊，來者隻有單槍匹馬的一人，文弱書生一個。我們害怕什麽呢？就是他是奸細，又會怎樣呢？

    如果我們膽小害怕，不敢稟報大司馬大人，這不是顯得我們漢軍將士，太不像英雄豪傑了嗎？

    我們膽小怕事，畏首畏尾，一定會受到蕭王部下那些漢將們的嘲笑的。

    我們還是趕快派人，去通報大司馬大人一聲吧！大司馬愛惜士卒，深明大義，不會責怪我們這些小卒的。就是挨大司馬大人一頓罵，又怕什麽呢？”

    守城士卒張宇振振有詞地說道。

    “張兄弟說得有理！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我們還是立即派人，去稟告朱大司馬為宜，讓大司馬大人來決定，如何處置對麵來使！”

    守城隊正朱翔，果斷做主說道。

    4

    守門牙將朱桓，急忙親自趕到大司馬府，去通報自己的主將左大司馬朱鮪。

    困守洛陽孤城的大司馬朱鮪，憂心忡忡，如今的處境，早已是焦頭爛額，萬分窘迫。

    西京長安失守，更始帝逃出京師長安的傳言，更是令守城將士們，兵無戰心，內心絕望。

    聽見牙將朱桓，稟報故人岑彭來訪，左大司馬朱鮪怵然一驚，不知是福是禍。

    大司馬朱鮪機敏，立刻想到，故人岑彭無緣無故前來，必有深意，獨自沉吟道：

    “岑彭現在是漢帝劉秀的廷尉。岑彭此時此刻，來意如何，究竟何意呢？莫非是想勸降我嗎？

    哎，反正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啊！

    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就是一死罷了！還有什麽，比死更加可怕的呢？

    岑彭啊，我們多年故人，相知相識一場，臨死之前，我還是來見見你吧！

    我們多年不見，相交一場，臨死之前，能夠見見故人，也好了結，我與你岑彭作為故人的那段交情啊！

    不要讓別人，小瞧了我朱鮪，說我朱鮪無情無義！”

    大司馬朱鮪自忖道。

    5

    主意打定，大司馬朱鮪立即身著戰袍鎧甲，帶領他親信的牙將朱桓等大隊衛士，來到了城牆之上，與岑彭見麵敘禮。

    “大司馬別來無恙啊！在下岑彭，給大司馬大人行禮了！”

    岑彭站在城下，見朱鮪容顏憔悴，急匆匆地站到了城頭，就趕忙向大司馬朱鮪，行禮問訊道。

    “岑廷尉，你也好吧！我們多年不見，你身體康健，一切都還順利吧？”大司馬朱鮪，也十分客氣地招呼岑彭道。

    “托大司馬大人的洪福，在下一切都好！”

    岑彭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說道，“大司馬大人，你是聰明人。你一定早已經猜到了在下此次的來意了吧！”

    “當然！當然！莫非廷尉大人，你是來充當漢帝的說客的嗎？”左大司馬朱鮪，直言不諱地詢問岑彭道。

    “是啊，大司馬大人！在下岑彭，過去有幸，追隨在大人的麾下，深受大人的寵信。

    後來，岑彭又蒙大人的知遇之恩，推薦提拔任用，岑彭一生，都感激大恩不盡。岑彭至今，也常思報答大人的鴻恩。

    岑彭知道，司馬大人如今，處境險惡。所以，岑彭想為大司馬大人，指點一條明路，用以報答大人知遇的恩情。

    不然，岑彭無以為報，恐怕最終，死不瞑目。

    請大司馬大人，先認真地聽聽，在下的建議以後，再決定你的行動，你說好嗎？”

    岑彭飽含感情，十分坦率地對朱鮪大聲談道。

    6

    “好吧！岑廷尉，你我各為其主，你就放心大膽，暢談一下你的意見與建議吧！

    我朱鮪絕對不是卑鄙小人，絕不會無緣無故地暗算，自己的故人的！”

    大司馬朱鮪，向岑彭承諾道。

    “好的！謝謝司馬大人的大度！

    那在下就無所顧忌，坦率真誠地說一說我的心裏話吧！有冒犯大人之處，請大司馬大人大量，一笑置之！”

    岑彭侃侃而談，他首先從肯定朱鮪的貢獻和功績談起，拉近與朱鮪的距離道：

    “大司馬大人啊，雖然別人，可能不太了解大司馬大人的為人，岑彭卻十分了解，大司馬的一片丹心，也深刻了解大司馬大人，對漢室一貫的忠心耿耿。

    當初，更始帝陛下，考量大人的赫赫功勳，欲封大司馬，為膠東王，大人卻一口拒絕。

    不是大人狂妄自大，欲悖逆更始帝陛下。而是大司馬大人，通曉大義，認為這樣做，違背了高祖皇帝‘非劉姓不能封王’的約定，足見大人，對漢室的赤子之心。

    如今，赤眉大軍已得長安，更始帝陛下，為三王所反，敗亡奔逃，主上蒙塵。

    請問大司馬大人，如今為誰堅守呢？

    諸位大臣將領，見長安淪陷賊手，紛紛見風使舵，轉而投靠赤眉叛賊，與更始帝陛下為敵。

    唯有大司馬大人，依然憑借一己之力，為更始帝陛下，盡心盡力地堅守洛陽孤城，恪盡職守，盡到了忠臣烈士的職責。

    如此高風亮節，岑彭很是敬佩！

    然而，岑彭十分憐惜大司馬大人的耿直忠誠，卻為大司馬大人的未來，感到十分的遺憾和擔心，惋惜萬分。

    皇天不佑，黎民不幸。如今我們，都身逢亂世，身不由己地卷入了戰亂與是非爭端的漩渦之中，隻能夠隨波逐流，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命運。

    正因為如此，在下以為，我們選擇自己終身依靠的主人，不能不慎之又慎！

    在下當初，投靠王莽，為新王朝賣命，在宛城差點喪命，化作一個孤魂野鬼。

    幸遇大司徒伯升大人，以及您，大司馬大人的救助，我才能絕處逢生，最終遇難成祥，逢凶化吉。

    聯想大司馬大人，當前的處境，如今的情形，與岑彭當年的情景，是何其相似啊！

    岑彭願意，從自己的膚淺理解，和切身的感受出發，真誠地奉勸大司馬大人，及時覺醒，轉投明主！

    銅馬漢帝陛下本人，乃高祖苗裔，帝室之胄，當無絲毫疑問；而其為人，英明睿智，求賢若渴，大司馬想必有所耳聞。

    銅馬漢帝陛下，受天之命，平定燕趙，已經盡有幽冀之地；百姓歸心，賢俊雲集，有識之士，紛紛棄暗投明。誅討群賊，所向破滅，沒有不望風披靡的。

    而銅馬漢帝陛下其人，豁達大度，胸襟開闊，有高祖的遺風；陛下度量寬宏，愛惜人才，不記人小過，不問家庭出生，賞罰分明，眾庶仰望，天下歸心。

    今北方清靜，銅馬漢帝陛下，如今親自率軍，禦駕親征，振大兵來攻洛陽，兵臨城下，正使公有連城之守，猶不足當，今保一城，欲何希望乎？

    此時，正是大司馬大人，棄暗投明，建功立業，以圖覲見明主之良機。

    剖析當今天下大勢，玄漢王朝土崩瓦解，人心歸於銅馬漢帝，已經是大勢所趨，無人能夠逆轉。

    大司馬閣下，為什麽還要拘泥於，對更始帝陛下的忠心，而獨自堅守洛陽這座孤城、危城，讓洛陽官吏百姓士大夫跟著遭難，將士慘死，陪大司馬閣下，一道殉葬呢？

    現今的洛陽城池，已經是四麵受敵，危在旦夕，城池陷落，也隻是早晚之事。

    強力對抗，無異於以卵擊石，於事無補，最終是生靈塗炭，玉石俱焚。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

    岑彭以為，無論是為國，為民，還是為大人你個人，以及大人的家族老小著想，大司馬都該早做明智決定，免得生靈塗炭，屍橫遍野，家族屠滅的慘劇發生。

    如果洛陽戰爭不息，定會血流千裏，百姓遭罪，士大夫怨恨。

    在下明白，這是一向愛惜民生，忠君愛家的大司馬大人，所最不願看到的事情。

    如果大司馬閣下，順應時勢，歸順明主，就可以避免，萬千百姓，賢明士大夫，陪同大司馬閣下，一同送命的結局，避免富麗堂皇的帝都洛陽，官家百姓的萬千財富，毀於兵火之中，實在是善莫大焉，功德無量之事！

    對大司馬閣下自己而言，如果大司馬能夠及時反正，棄暗投明，定會保全你自己和你自己的家族，也會福澤後世，流芳千古。

    對於我大漢王朝，萬千黎民百姓士大夫而言，更是莫大之功，再生之德，萬千之喜。

    請大司馬深思！”

    大司馬朱鮪聽了岑彭的勸說以後，深以為然，默默無語。岑彭的說辭，句句撥動朱鮪的心弦，朱鮪震撼不已。

    大司馬朱鮪，站在城頭上，長時間地默默無語，苦苦思索，回想著岑彭的話語。

    等了很久，朱鮪俯下自己的身子，十分懇切地對岑彭說道：

    “感謝岑廷尉涉險前來，勸解在下！朱鮪沒齒難忘。

    閣下所講道理，在下已經完全領悟。在下也知道岑廷尉的話語，句句真誠，句句在理！

    隻是建武漢帝，真的能夠，如閣下所言，公而忘私，以大業為重，不計前嫌，饒恕在下罪業嗎？

    三年前，大司徒大人遇害，我與五威將軍李軼等，都曾經參與謀劃陷害，在下實在是主謀之一。

    後來，更始皇帝陛下，準備下旨，派遣大司馬劉公，北巡河北，又是我與李軼等，大力地加以阻止。

    在建武皇帝麵前，我朱鮪是罪業深重，既有殺兄之仇，又有嫉妒之恨。

    在下怎麽能夠奢求，建武皇帝的寬恕呢？所以朱鮪怕死，不敢心無芥蒂地答應，歸順建武漢帝！”

    “大司馬大人，你的顧慮，乃人之常情！岑彭很是理解！

    隻是大司馬大人，這是你太不了解，我們萬民敬仰的建武陛下的緣故罷了！

    建武皇帝，具有高度的智慧，和容忍他人過失的能力，非常人能夠相比。

    建武皇帝胸襟寬闊，為人大度，不拘小節。絕不是那些小肚雞腸，心胸狹窄之君的樣子。

    當初，奪取劉子輿的邯鄲城池以後，建武皇帝陛下，就親自將那些誹謗和汙蔑他的信件，統統地一焚了之，安定了部下將領忐忑不安的心。

    後來，悖逆的尚書令謝躬覆滅，馬武等綠林舊將，認清形勢，及時歸順建武皇帝，大受建武皇帝寵信，成為建武皇帝貼身親隨。

    由此可見，建武皇帝的容人之量與超乎常人的智慧，非平凡的君王，能夠相比。

    在下對大司馬大人的勸解，請大司馬大人，細細地先思量思量，不用倉促地作出決定。

    我會把你的所有顧慮，都拿回去告訴，建武皇帝，讓建武皇帝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複，然後你再最後決定，究竟何去何從。

    大司馬大人，你說好嗎？

    大司馬大人，你先認真帝考慮考慮岑彭的意見吧！岑彭這就回去，跟建武皇帝陛下，好好交流交流！把你心中的顧慮，統統說給建武皇帝陛下聽聽。

    在下相信建武皇帝，很快就會給大司馬大人，一個非常妥當的回音的！

    岑彭這就言盡於此！請大司馬靜候佳音！”

    廷尉岑彭說完，就向大司馬朱鮪告辭道。

    大司馬朱鮪沒有挽留，他神色複雜，心潮澎湃，目送廷尉岑彭，騎馬離城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