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光武中興 第一回 掠西京赤眉撤兵 功不賞劉楊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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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武二年(公元26年)正月裏,東都洛陽城裏,萬物複蘇,百廢待興,一片生機勃勃,欣欣向榮的景象。
大漢皇帝劉秀,忙著獎勵分封功臣,建立皇家祭廟和萬神廟,興建社稷神壇,建立禮儀典章製度,忙個不亦樂乎。
劉秀治理下的大漢帝國的官吏百姓,也沒有誰人能夠閑著,都在勤奮努力,休養生息,忙著處理衙署或者自己家裏的農商大事。
而西京長安城裏,卻是另外一番景色。
到了建武二年(公元26年)正月底,赤眉漢朝廷君臣,坐吃山空,進駐長安城以後,搶掠國庫、民間的糧食,終於就要被赤眉百萬將士耗盡了。
到了此時,西京長安城裏國庫、民間的大多數財富,都已經落入了赤眉漢朝廷的大臣將領、官員士卒的手裏,留下了無數多的仇恨和血淚。
赤眉軍的百萬將士們,一直幻想著,飽載他們擄掠搶劫而來的豐碩財富,馱著無數的金銀珍寶,準備離開帝都西京長安,平安地回到他們山東琅琊郡的老家,去過上一個個富家翁的舒服日子。
可是,赤眉漢朝廷的大臣將領們,實在太貪得無厭了,還想趁撤離西京長安之前,再大撈最後一把。
赤眉漢朝廷的強盜們,於是大肆縱火,焚燒宮室和民間住宅,再乘火勢之亂,肆意搶劫皇宮內庫、朝廷府庫和民間百姓的財產。
西京長安的百姓,遭受大劫,四處逃亡,死傷累累,蓋世繁華的長安城,霎時變成了一片廢墟,常常不見人蹤。
赤眉漢朝廷公卿大臣,見往日繁華無比,富甲天下的西京長安,快速衰落,毀壞十分嚴重,一片淒慘,也黯然神傷,有些自慚愧悔,遂徹底放棄了留在西京長安的打算。
其時,劉秀的漢朝廷,已經定都洛陽,阻塞了赤眉漢朝廷大軍經過潼關、函穀關回歸東方老家琅琊郡的道路。
赤眉漢朝廷的龍頭大哥禦史大夫樊崇等公卿大臣,十分憂慮,知曉當初河北“銅馬”、“檀鄉”等多股流民軍的數十萬將士,已經前前後後,被劉秀所滅,深知劉秀漢帝國的利害,不願與之爭鋒。
於是,為了避開已經在東方洛陽建都的大漢帝國的鋒芒,赤眉龍頭大哥禦史大夫樊崇等赤眉漢朝廷公卿大臣,隻得決定,帶領赤眉軍百萬將士眷屬,向西流竄,準備繞過函穀關、武關等天險,從北方繞道,然後南下東向,回到他們位於東方的老家山東琅琊郡。
剛剛撤離西京長安之時,赤眉軍隊的車甲兵馬,最為猛盛,擁有部眾眷屬,號稱一百萬人。人馬眾多,輜重十分豐富,種類繁多,車馬絡繹不絕,可謂兵強馬壯。
赤眉漢朝廷大漢皇帝劉盆子,乘坐王車,駕著三匹馬,後麵跟著中黃門劉能卿等數百騎兵車駕,侍從漢帝左右,進行保護,的確是威風凜凜。
而禦史大夫樊崇、宰相徐宣等赤眉軍公卿大臣,率領各自統領的赤眉軍部眾,僅僅跟隨皇帝前後。
赤眉漢朝廷禦史大夫樊崇、宰相徐宣等赤眉漢朝廷公卿大臣,率領赤眉軍百萬部眾,撤出西京皇城以後,經過了長安南郊的祭壇。
於是,禦史大夫樊崇、宰相徐宣等赤眉漢朝廷公卿大臣決定,前去南郊祭壇,祭祀天帝神靈,祈求天帝神靈,保佑赤眉漢朝廷君臣順利歸家,一路平安。
祭祀儀式很快結束,禦史大夫樊崇、宰相徐宣等赤眉漢朝廷公卿大臣,指揮著赤眉軍各部將士,沿著秦嶺山脈向前行軍。
赤眉漢朝廷公卿大臣,忘不了自己打家劫舍的老本行,仗恃人多勢眾,指揮赤眉軍將士一路橫掃。赤眉軍將士,從終南山出發,一直掠到遠離終南山的大城小邑。
赤眉軍行軍所經過的縣邑,無不被赤眉軍各部將士,搶掠一空,沒有人跡,甚至雞犬不留。
赤眉軍將士燒殺搶掠、逢佛殺佛、逢祖殺祖的暴行,已經弄得天怒人怨,但赤眉軍的好運氣,依然沒有受到影響。
其時,更始漢朝廷屬下的將軍嚴春等,駐守玄漢帝國西陲的郿縣,繼續為玄漢帝國堅守。
不妙的是,駐守玄漢帝國西陲郿縣的將軍嚴春等軍民,也難逃厄運,不幸遭遇赤眉漢朝廷禦史大夫樊崇統領的赤眉百萬大軍將士逃亡歸家,路過此地。
赤眉軍將士,怎麽能夠放過身邊的肥肉呢?
於是,禦史大夫樊崇統領赤眉軍進攻郿縣,準備大掠一把,搶奪一點糧食財富。
玄漢將軍嚴春見赤眉樊崇領軍,前來進攻,不甘心束手就擒,於是拚命抵抗。
更始將軍嚴春守衛郿縣城池的兵力十分弱小,哪裏是赤眉百萬大軍的對手呢?
最終,更始將軍嚴春,在郿縣戰敗,被殺身亡。赤眉軍的聲勢,更加強大。
自此以後,依然效忠玄漢朝廷的扶風郡等西部郡縣,無人能夠阻擋赤眉百萬軍隊的氣勢。
不久,大司徒鄧禹,率領漢軍從安定郡、北地郡等郡縣南下,赤眉大軍,就順利進入了大司徒鄧禹以前控製的安定郡、北地郡、上郡等郡縣。
然而,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存。好運不可能永遠眷顧同一個人。
不長的時間裏,赤眉軍將士燒殺搶掠、逢佛殺佛、逢祖殺祖的暴行,終於弄得天怒人怨,帶來了報應。赤眉漢朝廷公卿大臣,將士們的好運,就快要走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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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得知赤眉軍撤離西京,西走扶風郡的消息以後,大司徒鄧禹大喜。
大司徒鄧禹,急忙率軍,從安定郡、北地郡南下,準備避開赤眉漢朝廷的主力大軍,率軍向南,抵達劫後的西京長安,駐軍昆明池,以便全盤接收,西京長安。
長安三輔百姓,飽受赤眉漢朝廷軍隊的燒殺搶掠,視留守西京長安的赤眉軍將士為寇仇。
聞聽鄧禹進軍西京的消息,長安三輔百姓欣喜不已,立即組織隊伍,配合鄧禹的漢軍進攻,偷偷襲擾赤眉軍,搶奪赤眉軍將士攜帶的糧食和金銀珠寶財物,甚至奪取他們的隨軍眷屬子女。
大司徒鄧禹統領漢軍的進軍,更加順利,不久就如願以償地收回了西京長安。
從赤眉漢朝廷手中奪取西京長安以後,大司徒鄧禹欣喜不已,一麵安撫西京官吏百姓,向劉秀報捷,一麵下令,用酒食大宴將士,慶賀收複西京長安的勝利。
不久,大司徒鄧禹,率領部屬諸將軍僚屬,沐浴更衣,齋戒三日,然後選擇了一個良辰吉日,演習漢家禮儀,前去祭祀高祖皇帝的祖廟,稟告故都長安的收複。
祭祀完畢,大司徒鄧禹,恭恭敬敬地收了十一位大漢皇帝的神主牌位,專門派使者,捧到東都洛陽,交給皇帝劉秀。
接著,大司徒鄧禹,又率領自己的部屬,開始巡視,曆任漢皇帝的園陵,特別安置官吏士卒,去守陵,奉祀皇家陵墓。
聽聞長安百姓遭劫,西京長安最終順利收複,列祖列宗的皇家神主順利東歸的消息,劉秀等漢朝廷君臣,百姓士大夫,感慨萬千,激動不已,又喜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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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西京長安的順利光複,並沒有能夠讓劉秀等漢朝廷君臣,興奮多久。
不久,新興的大漢朝廷麵臨的一係列急迫嚴峻的新問題,又擺在了劉秀等新興漢朝廷君臣的麵前。
此時,噩耗頻傳。
真定王劉楊,漁陽郡太守彭寵,涿郡太守張豐等官員將領,相繼發動叛亂的消息,紛至遝來,迅速傳到了東都洛陽。
劉秀聞訊,焦慮萬分,憂心如焚,剛剛才有的收複西京長安的興奮和喜悅,一下子灰飛煙滅,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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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當初真定王劉楊,在與大司馬劉秀結盟之時,就已經留下了禍根。
真定王劉楊兄弟及其部屬,都沒有想到,劉秀的發展後勁,會如此強勁。
真定王劉楊,其實對自己的才幹和能力,一直充滿自信,認為自己乃帝室之胄,出身王侯,身份高貴,智慧超群,是這個鄉侯貴族-舂陵侯家族的破落子弟出生,依靠一時的機遇,而榮升大司馬的劉秀,根本就無法相提並論,與之相比的。
因此,真定王劉楊,對劉秀最終淩駕於自己之上,高居漢帝之位,似乎內心裏,一直就很不服氣。
有了這種不服氣的想法,劉楊心中,不免有些怏怏不樂,早就有了自己的如意算盤,暗中希望,能夠利用劉秀的影響力和凝聚力,來壯大自己的勢力。
甚至,等到時間成熟,劉秀得意忘形,疏於防備之時,實施自己的奪權大計,取而代之。
然而,一年多來的局勢發展,不僅讓真定王劉楊,一直沒有實施奪權計劃的機會,而且更加讓定王劉楊壓力重重,大失所望,惆悵不安。
最後局勢的發展,已經迅速地變化,大大地超出了真定王劉楊早先的預料和真定王的控製範圍。
劉秀的影響力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欣欣向榮,如日中天。效忠劉秀的勢力,蒸蒸日上,日漸壯大,完全脫離了真定王劉楊的設想和掌控範圍。
而真定王劉楊自思,自己的力量和影響力,相形見絀,根本就不能夠與劉秀,同日而語。
真定王劉楊未能如願,並沒有像劉楊當初所設想的那樣,效仿王匡、王鳳等綠林三部兄弟,左右更始帝一樣,控製住劉秀,做一個幕後的真正主人。
後來,劉秀在高邑稱帝,而真定王劉楊等擁戴功臣,所受到的封賞與待遇,幾乎沒有發生什麽大的改變,並沒有達到,真定王劉楊自己的期望值。
劉楊心裏,越發怨恨劉秀對他的功高不賞,對劉秀的恩賜和待遇,更加不能夠滿意,禁不住牢騷滿腹。
劉楊失落失意,鬱鬱寡歡,心中充滿惆悵之感。
真定王劉楊常常與自己的弟弟臨邑侯劉讓,以及堂兄劉紺等親信,私下裏談論國家大事,發泄不滿和怨恨道:
“兄弟們啊:
陛下刻薄寡恩,賞賜不公,令人忿忿不平。
大司馬、大司徒、大司空等功臣,都謀受陛下宏達的恩賜,封爵封土高厚,隻有本王,不僅功高不賞,反而因為手握兵權,而受到陛下無端猜忌。
陛下的封爵與封土賞賜,太過微薄,根本就不足於酬庸,本王的傑出貢獻和赫赫功績。
當初,本王與劉林諸位士大夫一道,在邯鄲擁戴趙漢皇帝劉子輿,而陛下窮途末路,處境十分危險。
要不是本王最終,選擇與陛下結盟,把心把肝地輔佐幫助陛下,把數十萬部屬將士,交予陛下去指揮,為陛下征戰四方,陛下還在哪裏掙紮,甚至命豈不保呢?怎麽可能,會有後來的碩大成就,登基稱尊呢?
悔不當初,本王坐擁英雄豪傑數十萬人,就是自立門戶,也能夠成就一番驚天偉業。隻歎本王棋錯一著,看錯了人,最終落一個寄人籬下、聽人頤指氣使的結局啊!
隻怪本王一時糊塗,看走了眼。本王哪裏知道,這個舂陵皇帝陛下,秉性難改,自始至終,還是改不了一個小鄉侯子弟那樣的小家子氣,對人刻薄寡恩,不念他人貢獻呢?
哎呀,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此乃喻世恒言啊!
小門小戶出生的人,終究惡習難改,本性難移,度量狹小,吝嗇小氣啊!怎麽可能有,帝室之胄,侯王公爵那樣豪爽的度量和闊達的胸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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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定王劉楊,不時流露的隻言片語,很快就被他的兄弟臨邑侯劉讓、堂兄劉紺等親朋好友知悉了。
真定王劉楊的弟弟臨邑侯劉讓,以及堂兄劉紺等親信,也認為真定王劉楊的功勞和貢獻很大,為真定王劉楊,感到忿忿不平,認為漢帝劉秀,對真定王家族諸兄弟的待遇和賞賜,太過微薄,一直心懷不滿,對劉秀的恩賜封賞菲薄,感到很不滿意。
弟弟臨邑侯劉讓,以及堂兄劉紺等親信,心領神會,很快就明白了真定王劉楊的心思,知道真定王劉楊,似乎已經不滿足於現實的地位和如今的現狀了。
劉楊的弟弟臨邑侯劉讓,以及堂兄劉紺等親信,與真定王劉楊一拍即合,決定幫助真定王劉楊,實施奪權陰謀,力爭有所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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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臨邑侯劉讓,聽了劉楊不滿抱怨的話語,更加明白了大哥劉楊的心思,遂攛掇大哥劉楊道:
“大哥說得很對啊!小門小戶、寒酸庶子家族出生的人,根本就沒有見過什麽世麵。吝嗇小器,已經成為了他們的一種習慣和習性,怎麽能夠輕易改變他們的本性呢?
自從陛下平定邯鄲趙漢皇帝劉子輿,在高邑被群臣擁戴,登基稱帝以後,陛下的勢力一天天發展壯大,聲名一天一天地顯赫,威信也如日中天,朝廷也越發鞏固。
要是真定王大哥,對陛下還是一味順從,忍辱負重,苟且偷生,可能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大哥啊,如今天下未定,天下英雄豪傑,還沒有認定自己的主人,還有一絲機會。
大哥你擁眾數十萬人,為什麽要寄人籬下,仰人鼻息,受醃臢潑才、吝嗇小人的窩囊氣呢?
那個什麽舂陵皇帝,當初以大司馬身份,撫巡河北之時,無所依靠,像一個遊神孤鬼,隨侍身邊,可以依仗指使的,不過是百多個將士,幾十個幕僚而已,隻有區區兩百人罷了!
而今,大王兵強馬壯,帳下豪傑如雲,燕趙士大夫擁戴,而又占據鎮定大郡,何止超過那個舂陵皇帝百倍呢?
如果有我們鎮定諸兄弟的幫助,何愁真定王大哥,不能夠成就一番偉業呢?那個什麽舂陵皇帝,如果沒有了大哥兵力的幫助,最終能夠,有什麽作為呢?”
聽了弟弟臨邑侯劉讓、堂兄劉紺等人挑唆,真定王劉楊,更加憤怒,不滿地對弟弟臨邑侯劉讓等人說道:
“兄弟們說得很對!
本王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諸多有利條件,如果不能夠成就一番偉業,豈不是枉費了本王的雄心壯誌嗎?
本王豈能夠讓真定數十萬英雄豪傑,受製於人呢?”
真定王劉楊,心動不已,漸漸地失去了耐心和冷靜,終於沉不住氣,開始想有所作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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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兄劉紺,見堂弟劉楊心動,遂利用官吏百姓士大夫們,普遍迷信圖讖符命的心理,也進言勸說劉楊道:
“大王啊,臨邑侯兄弟的話,言之有理。
為兄曾經聽過這樣一句圖讖符命說道,‘赤九之後,癭楊為主’。這一句符命圖讖之言,豈不是應在大王的身上嗎?
讖言符命的意思,通俗易懂,非常明白,就是說陛下(劉秀)之後,應該是大王(劉楊)稱帝了。
陛下(劉秀)是高祖皇帝(劉邦)的第九代子孫,所以叫“赤九之後”;而大王(劉楊)卻是景帝陛下的第七代玄孫。
大王的脖子上,不是正好生有一個贅瘤,正合‘癭楊為主’的含義。這豈不是天帝神靈之意,大哥豈能夠違背呢?”
真定王劉楊,聽了堂兄劉紺的符命圖讖之言,心裏更加動心,堅信符命圖讖,是天帝神靈的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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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堂兄劉紺、弟弟臨邑侯劉讓等真定諸兄弟,一番閑聊之後,真定王劉楊,心理更加失衡,越發不滿足於他自己的王爵地位和受到的封賞了。
真定王劉楊,於是更加憤憤不平地對弟弟臨邑侯劉讓,以及堂兄劉紺等親信抱怨道:
“不瞞諸位兄弟,不是本王對陛下不滿,而是陛下對本王和我們諸兄弟的賞賜,實在是太微薄,令人太不滿意了。
陛下登基稱帝以後,隻是大肆獎賞,他的南陽郡老鄉,親近的河北、潁川郡部屬。
陛下是不是早就已經忘記了,我們這些默默無聞,做出無私貢獻的臣子的巨大貢獻了呢?
皇帝陛下,給予我真定王劉楊的待遇,依然跟從前一樣,並沒有什麽區別和變化。
功高不賞,這豈是賢明的君王,酬庸功臣宿將的做法呢?
我真定王劉楊,可是在陛下剛到河北撫巡,勢單力孤,還沒有龍飛九天,才開始創業之時,就親自率領數十萬大軍,追隨了陛下,為陛下的崛起,立下了蓋世功業的第一大功臣啊!
本王的貢獻,豈是大司徒(鄧禹)、大司馬(吳漢)、大司空(王梁)、驃騎將軍(景丹)那些身份卑微的無名小卒,無知小輩,能夠相比的呢?
如果沒有我劉楊諸兄弟的鼎力支持,不知道陛下,還在怎樣的苦苦掙紮呢?
為什麽到了如今,陛下對本王的待遇,還不如鄧禹、吳漢、王梁、景丹,這些無名小卒、下層鼠輩呢?
吳漢、王梁他們這些個家夥,最初都不過是漁陽郡太守彭寵屬下,一個小小的官吏罷了!
如今,他們這一夥得誌小人,卻一個個鷂子翻身,都爬在了我真定王諸兄弟的頭上,位居大司馬、大司空之職,安享四縣之多的豐厚封邑了。
陛下褒獎功臣宿將的做法,豈能算公平公正、大公無私呢?豈能夠讓我們這些立下赫赫功勳的功臣宿將,心裏滿意呢?”
想起這些日子以來,劉秀獎賞功臣宿將,分封諸侯封土的一係列舉動,真定王劉楊的心情,就更加煩躁不安,心理更加失衡,氣呼呼地對著兄弟們抱怨道。
堂兄劉紺、弟弟臨邑侯劉讓等真定諸兄弟聽了,紛紛點頭稱是,劉楊似乎受到了鼓舞。
真定王劉楊,歇了一會,繼續發泄不滿道:
“諸位兄弟:
皇帝陛下當初,不過是出生於一個沒落的小鄉侯舂陵家族家庭的旁支而已。
陛下憑借幾百人的草創人才,就能開創一番偉大的事業,建立他自己的大漢帝國。
為什麽我劉楊,景帝陛下的嫡係子孫,堂堂正正的真定王王侯家族出生子弟,就不能成就一番更大的事業呢?
我真定王是景帝陛下的七世玄孫,是漢室的近親嫡係,比當今皇帝陛下他的那個什麽舂陵侯家族,漢室宗室的遠房旁支,不是更有資格,成為大漢帝國的最高主人嗎?
更始皇帝,建武皇帝,都出自舂陵家族,是赤九之後。他們這些大漢帝國的旁支末屬,都有機會,登上漢帝寶座。
為什麽我真定王,這個景帝的直係苗裔,就不能登上大漢皇帝之位呢?
何況本王手下,還有數十萬,忠心耿耿的英雄豪傑、仁人誌士啊!
為什麽我要寄人籬下,仰人鼻息,就不能夠另起爐灶,成就一番偉業,不辜負景帝直係苗裔的稱號呢?”
真定王劉楊,怒氣衝衝地對堂兄劉紺、弟弟臨邑侯劉讓等真定諸兄弟抱怨說道。
“是啊,大王。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功高不賞,不過是那些昏聵吝嗇君王的共性,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大哥我私下擔心的是,功高不賞,到是沒有什麽大的關係。就是害怕大王,功高震主,最終遭來殺身之禍啊!”
堂兄劉紺,臉色嚴峻地警告劉楊說道。
“是啊,大哥說得很對!本王擔心的,就在於此。
諸位兄弟放心,本王對天發誓,不會讓真定數十萬英雄豪傑,受製於人,成為他人魚肉。”
真定王劉楊反叛的決心,更加堅定。
自此,真定王劉楊、堂兄劉紺、弟弟臨邑侯劉讓等真定諸兄弟,磨刀霍霍,準備有所作為,大幹一場,來一場轟轟烈烈的壯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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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真定王劉楊、臨邑侯劉讓,堂兄劉紺諸位兄弟,卻錯誤地估計了當時的形勢和民心。
自漢末新莽以來,天下的官吏百姓,經曆了多年的戰亂等一係列的天災人禍,早就已經厭倦了天下動蕩,戰爭不斷,民不聊生的日子,渴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
何況如今的漢帝劉秀,早就已經,今非昔比,擁有了諸多製勝的法寶,那就是部屬大臣將領的忠誠和擁戴,強大的軍事政治實力,渴望天下太平的官吏百姓士大夫,民心的支持和擁護。
真定王劉楊、臨邑侯劉讓,堂兄劉紺諸位兄弟,秘密策劃,陰謀反叛劉秀漢朝廷的舉措,逆天行事,不得人心,最終注定,是一定會失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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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真定王劉楊、弟弟臨邑侯劉讓、堂兄劉紺諸真定兄弟,利令智昏,逆天行事,哪管什麽,認清形勢,懂得天心民意歸屬呢?
真定王劉楊,又撿起了當初王莽奪權的法寶,決定仿效王莽,製造讖言符命,首先在輿論上,為自己的奪權造勢,希圖借助圖讖符命等輿論的力量,來達到蠱惑民眾,匯聚人心的目的。
真定王劉楊諸兄弟,反叛的跡象,逐步地顯現出來。真定王劉楊諸兄弟,至死不悟,一心一意,要當家作主,稱雄一方。
不久,真定王劉楊與弟弟臨邑侯劉讓,堂兄劉紺諸兄弟,見形勢緊迫,越發加快了反叛的陰謀。
真定王劉楊與弟弟臨邑侯劉讓,堂兄劉紺諸兄弟商議,準備與據守在綿曼(河北獲鹿縣)一代的流民軍集團,秘密結成聯盟,裏應外合,對付漢帝劉秀,篡奪劉秀打下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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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終,真定王劉楊與弟弟臨邑侯劉讓,堂兄劉紺諸真定兄弟,還是錯誤地估計了形勢。
如今,全國的形勢發展趨勢,已經向建武皇帝劉秀的洛陽漢朝廷傾斜,遠非時任大司馬的劉秀,當初巡行河北之時的情況。
此時,建武皇帝劉秀,登基即位以後,厚賞功臣宿將,休養生息,複興漢室的種種舉措,已經凝聚了河北英雄豪傑,地方豪強的人心,爭取到了原西漢帝國,全國各州郡,廣泛的民心的支持。
真定王劉楊諸兄弟的反叛密謀,很快暴露,被效忠於劉秀漢朝廷的官吏士大夫們,探聽到了。
真定的官吏士大夫們,渴望和平與安定,不滿意真定王劉楊諸兄弟冒天下之大不韙,反叛朝廷的密謀。於是緊急派人,前往東都,將真定王劉楊諸兄弟的密謀,報告給了劉秀。
劉秀聞之,大吃一驚,知道真定王劉楊諸兄弟反叛,其禍不小,隱忍不發,急與朝中文武大臣,密謀對策。
而真定王劉楊與弟弟臨邑侯劉讓,堂兄劉紺諸真定兄弟,被蒙在鼓裏,還在自鳴得意,想象著大功告成的美好日子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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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都洛陽南宮的卻非殿裏,漢建武皇帝劉秀,聞聽真定王劉楊諸兄弟,與真定附近的流民軍密謀反叛,禁不住憂心忡忡,獨自一人,在殿裏想著心事,反省著自己的所作所為,沉思道:
“高祖皇帝立下規矩,無功不侯,非皇家嫡係不王。朕待真定王兄弟,實屬不薄,受封王爵之位,真定王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真定王諸兄弟,為什麽要與流民盜賊勾結,試圖作亂,反叛朕躬呢?難道真定王諸兄弟,受人攛掇播弄,也有稱帝的野心嗎?
朕非常清楚,真定王性格耿直,頭腦單純,雖然對朕的封賞,的的確確有一些不滿的可能,但還不至於,反叛朝廷啊!
朕猜測,肯定是真定王的親戚和部屬之中,有野心勃勃的家夥,從中攛掇挑唆的啊!
真定王是朕當初開創帝業的親密盟友,對朕有擁立之功。對真定王的處理,必須慎之又慎啊!假如朕處置不當,不是會造成,新興的大漢帝國的混亂與分裂嗎?
何況,朕也不能不顧忌到,真定王劉楊諸兄弟的強大勢力,不能不認真地考慮和斟酌,河北豪傑豪強的人心向背呢?
朕應該時刻保持清醒,朕應該明白,朕建立的漢朝廷,是依靠河北豪強與南陽郡、潁川郡英雄豪傑的支持,才建立起來的啊!
對真定王諸兄弟的處置,實際上還會牽扯到很多,現實的問題,影響河北豪傑的人心。
萬一朕的措施不當,必然會帶來極端嚴重的後果。甚至可能造成大漢的分裂,甚至與河北豪強,與朕兵戎相見的局麵啊!
這對新生的漢王朝來說,是極為不利的,也是治國的大忌,是朕最不願意見到的結果啊!
何況,真定王是朕心愛女人聖通貴人的親舅舅,朕怎麽能夠不考慮,聖通貴人的感受呢?
可是,朕究竟該如何處置真定王,才是最佳方案呢?”劉秀的眉頭,緊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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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秀其實非常清楚,自己屬下大臣將領的實際情況和他們各自謀求自身集團利益的小心思,也更加理解,功高震主的含義,欲千方百計避免,功臣擅權甚至篡位的悲劇發生。
劉秀捫心自問,也覺得自己為了均衡各方勢力,似乎有些虧待了真定王劉楊兄弟,真定王劉楊兄弟,對自己有一些不滿和怨恨,也是情有可原的。
其時,劉秀部下的大臣將領,按照籍貫和地域,已經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三個大的陣營和派別。
以大司馬吳漢為代表,包括上穀郡郡守耿況、大將軍耿弇父子、河內郡郡守寇恂、驃騎將軍景丹、虎牙大將軍蓋延、大司空王梁、前將軍耿純、任光、李忠、邳彤、萬修、劉植等北州人士,大致屬於河北派的範疇,是這個時期,劉秀手下最大的集團。
河北派的英雄豪傑以河北地方官吏、豪強大姓、士大夫為主,人多勢眾,兵強馬壯,將士眾多,是劉秀創業帝業的主要力量。
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也正因為如此,劉秀登基以後,就深感河北派將領,已經威脅到了自己的皇權,生怕尾大不掉,釀成大禍,欲用朝中其他勢力,對河北派將領加以製衡。實力強大的真定王劉楊諸兄弟,不可避免地成為了製衡的首選。
之所以要將出生南陽郡的大司馬吳漢,也歸於河北派的範疇,原因就在於,大司馬吳漢,是在河北為官發跡,與河北派的官吏士大夫更加親近,而其部下所統領的將士,又更是以上穀郡、漁陽郡突騎為主的河北郡縣兵馬。
吳漢的南陽郡籍貫,也讓吳漢受益匪淺。劉秀對大司馬吳漢十分信任,讓吳漢擔任大司馬,掌握統兵大權,從而讓吳漢與劉秀的關係,更加密不可分。
而以大司徒鄧禹為代表,包括建義大將軍朱祜、岑彭、劉隆、賈複、杜茂、陳俊、馬武、馬成等部屬,與劉秀一樣,都是南陽郡人,當然屬於南陽派的中堅力量了。
南陽派是劉秀的同鄉,知根知底,誌趣相投,是以南陽郡的豪強大姓、士大夫為主,最終成為了劉秀執政的核心團隊。
以孟津將軍馮異等士大夫為代表,包括祭遵、銚期、臧宮、堅鐔、王霸、傅俊等部屬,則屬於潁川派,以潁川郡的地方官吏和士大夫為主,是劉秀最早的創業班底。
潁川派,是劉秀初到河北撫巡之時,最重要的幫手和助手。就是在劉秀落難,遭遇趙漢皇帝劉子輿、大司馬劉林君臣懸賞追趕、勢單力薄、窮途末路之時,潁川派的部屬將士,也對劉秀不離不棄,忠心耿耿。
後來,因為潁川派的領袖人物,孟津將軍馮異的早逝,潁川派逐漸被邊緣化。
潁川派在漢朝廷上的影響力,也日漸式微,導致最終漢朝廷剩下的,就隻有河北、南陽兩大派別了。
而以大司徒鄧禹為首的南陽派,雖然最終成為了漢朝廷最大的勝利者,而此時,南陽派的領袖人物大司徒鄧禹,遠在西京長安三輔領軍作戰,實際上南陽派的羽翼未豐,在朝中還無法與河北派的大臣將領抗衡。
不用說,其時的真定王劉楊,自然而然,也屬於河北集團的中堅人物了。
真定王劉楊,以聯姻的方式,加入劉秀的陣營,為劉秀出兵出糧,出謀劃策,有力地支持了劉秀創業帝王大業。
可是,或許是因為忌憚真定王劉楊功高震主,或許是因為劉秀故意打壓製衡,劉秀封賞功臣宿將時,居然以高祖皇帝的祖訓為由,依然保持劉楊諸兄弟的封爵,毫無升遷的表示,而真定王劉楊諸兄弟,最終產生不滿和怨恨,就很正常了。
真定王劉楊更加疑慮不安的是,自己的外甥女郭聖通所生的兒子劉強,已經接近一歲了,而皇後和太子的位置,卻遲遲未立,不是已經預示著劉秀的態度嗎?
實際上,真定王劉楊諸兄弟的疑慮,並非空穴來風,杞人憂天,而是有現實的依據。
自從陰麗華從新野接到了東都洛陽,受封貴人以後,大漢朝廷之上,以及兩個貴人郭聖通和陰麗華之間的後宮之爭,實際上已經演變成了河北派與南陽派大臣將領,爭權奪利的一種形式。兩派明爭暗鬥的較量,已經十分明顯,既讓劉秀煩惱,也讓劉秀擔心。
為了製衡,劉秀在其中,甚至有意無意,起著一係列推波助瀾的作用,朝廷局勢,更加複雜。
而此時,郭聖通和陰麗華兩位劉秀至親至愛的妻子,同為貴人,地位相等,也互不相讓,難免會因嫉妒,而產生矛盾隔閡。
郭聖通出生豪門大姓,有皇家王族血緣,而劉秀是舂陵侯家族的旁支,與漢皇室的血緣疏遠,實際上與劉秀,並非門當戶對。
當初,郭聖通與劉秀結婚,純屬郭聖通的舅舅真定王劉楊與大司馬劉秀的政治聯姻,兩人並非情投意合,心甘情願。
在門第觀念非常盛行的漢末新莽時期,郭聖通的出生比劉秀高貴,又仗恃舅舅真定王劉楊的威權,不免表現得有些強勢,有些盛氣淩人,甚至蔑視夫君劉秀小鄉侯旁支出生的身份低微,哪怕夫君劉秀,已經是什麽大司馬、大漢皇帝了。
所謂人之常情,朝廷的文武大臣實際上心裏都很清楚,建武皇帝劉秀,雖然並沒有明顯表露出自己,對妻子郭聖通強勢言行的不滿和怨恨,貌似不偏不倚,實際上卻十分偏愛青梅竹馬、情投意合、門當戶對的妻子陰麗華。
而且皇帝偏愛妻子陰麗華的這種傾向,已經十分明顯,而又隱隱約約地表現出了,要製衡朝中派係,抑製河北派,扶持南陽派,平衡朝中權力之意。
眼見河北派的中堅人物、實力派代表的真定王劉楊諸兄弟,首當其衝,受到劉秀有意無意打壓的情形,河北派大臣將領,心知肚明,怎麽能夠不心懷恐懼,暗暗為自己擔心呢?
12
那些日子裏,哪怕是回到內宮裏休息,劉秀也一直在躊躇和擔心,很清楚真定王劉楊諸兄弟試圖叛離這件事情,關係著大漢國運。
劉秀的頭腦裏,反複在思考著,如何解決真定王劉楊諸兄弟試圖叛離,這個棘手的問題。
越想這個問題,劉秀心裏,就越加憂鬱不安,不知道究竟是用軍事手段,去進行強力打擊,還是用和平安撫為主,去處置真定王劉楊兄弟的反叛行為。
久久沒有合適的解決方案,劉秀越發焦慮不安,禁不住在內宮中不停地走來走去,苦苦思考著這個問題。
13
就在這時,妻子貴人郭聖通,牽著蹣跚學步的大兒子劉強,從宮門外走到了劉秀的身邊。
見夫君如此的煩躁不安,郭聖通心中,也是擔心不已。郭聖通急忙關切地詢問起自己的夫君劉秀道:
“陛下:
近些日子,臣妾見陛下一直愁眉不展,寢食不安,好像有什麽心事,臣妾心裏,非常擔心。
請問陛下,陛下究竟為何事焦慮煩惱,能否讓臣妾,為陛下你分擔一些呢?”
聽著妻子郭聖通關切焦急的問詢,看見蹣跚學步的可愛的兒子劉強,劉秀的心裏,突然有了一種難言的滋味。
劉秀有些茫然地凝視著妻子郭聖通,看著妻子郭聖通姣好美麗的麵容,年青柔美的身軀,劉秀心裏,不禁一顫。
“哎呀,不好!朕強力處置真定王諸兄弟,就不可避免地,會傷害到聖通母子倆,甚至還會傷害到聖通的母親和親人啊!
血濃於水。真定王諸兄弟,可是聖通的親舅舅,是聖通母親的親哥哥啊!
可是,如果朕不及時果斷地處置真定王諸兄弟,製止真定王諸兄弟與流民盜賊勾結,那後果更加不堪設想啊!
叛亂的瘟疫,就可能會蔓延開來。那大漢朝廷的局勢,就更會變得不可收拾,甚至會危及新興的大漢帝國啊!”
聽著妻子郭聖通的親切關懷的詢問,劉秀陷入了沉思之中,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定定地看了幾眼自己的妻子和兒子,劉秀似乎才清醒過來,才終於看清楚了,原來走近自己身邊,跟自己說話的,正是自己的妻子聖通和兒子劉強。
劉秀急忙對著妻子聖通,抱歉地笑了笑,慈愛地抱起玩耍的兒子劉強,讓劉強坐在自己的膝蓋上。
看著兒子劉強幼稚可愛天真無邪的小臉,劉秀焦躁不安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劉秀振作起自己的精神,拋開心裏的煩惱,不停地逗著兒子劉強說笑。
劉強見父親逗弄自己,高興極了,興奮地用嬰語,與父親交流著,呱呱地說個不停。
看見兒子劉強童真無邪的笑意,聽見兒子劉強興奮的話語,劉秀一下被驚醒,似乎兒子突然提醒了他。
劉秀也跟著自己的兒子劉強,開心舒暢地笑了起來。
用和平的手段解決問題,處置真定王劉楊反叛的計劃,一下子閃現在了劉秀的腦海裏。劉秀暗自叮囑自己,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絕不率先對真定王劉楊使用武力,以免兩敗俱傷的局麵出現。
主意已定,劉秀心中的愁悶,終於消散了一些。
陪著聖通母子,在宮殿裏嬉戲玩耍了一會,兒子劉強累了,甜甜地沉沉睡去,看著兒子劉強甜美的睡像,劉秀終於定下心來。
劉秀有了主張,跟自己的妻子郭聖通交代了幾句,就匆匆忙忙地重新回到了正殿,繼續處理起朝廷的軍政要事來。
14
第二天上朝,劉秀下旨,派遣騎都尉陳副、遊擊將軍鄧隆,擔任皇帝使節,攜帶皇帝聖旨,前往真定,征召真定王劉楊諸兄弟,前往首都洛陽述職,朝見皇帝。
劉秀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希望真定王劉楊諸兄弟,能夠迷途知返,希望朝廷,最終能夠用和平安撫的方式,解決真定王劉楊諸兄弟試圖叛離的問題。
然而,劉秀的安撫忍讓,並沒有讓真定王劉楊諸兄弟,幡然醒悟,停止反叛行動。
真定王劉楊依然執迷不悟,不肯認輸。
真定王劉楊,已經預感到了什麽嚴重的問題,但他願意賭上一把,絕對不願輕易認輸,束手就擒。
於是,真定王劉楊,信心百倍地為弟弟臨邑侯劉讓,堂兄劉紺諸兄弟打氣說道:
“兄弟們啊:
本王的真定城池十分堅固,內有數十萬英雄豪傑的擁護,外有強大的同盟者的支持。
既然陛下不仁,豈能夠怪我劉楊不義呢?難道本王,就不能夠與陛下搏上一搏,一決雌雄,來一個群雄逐鹿嗎?”
弟弟臨邑侯劉讓,堂兄劉紺諸真定兄弟,也支持劉楊誓不屈服,武力對抗的意見。
堂兄劉紺讚同說道:
“大王言之有理。大王功高蓋世,陛下卻有功不賞,猜忌功臣,是陛下對不起我們,並不是我們對不起陛下。
我們鎮定的十萬英雄豪傑,與城外的‘檀鄉’‘赤眉’‘大彤’諸路江湖兄弟聯合,也是保全自己性命的途徑而已。陛下怎麽能夠,責怪我們兄弟不義,反叛呢?
大王雄韜偉略,難道就不能夠效仿建武皇帝陛下,也成就一番帝王偉業嗎?
何況,圖讖符命,早就已經預示了結局。豈是那個舂陵皇帝,能夠左右天命的呢?”
真定王劉楊聽了,更加安心,回應答道:
“患難之間見真情!多謝諸位兄弟的大力支持。
傳本王旨意,嚴守鎮定城池,緊閉正定城門,拒絕騎都尉陳副和遊擊將軍鄧隆兩位皇帝的特使,進入本王的城池,以免他們妖言惑眾,蠱惑那些不堅定的動搖分子,影響本王大計。”
拒絕騎都尉陳副和遊擊將軍鄧隆兩位皇帝的特使進城,意味著真定王劉楊,決心與劉秀決裂。
真定王劉楊一意孤行的決定,宣告劉秀,以和平安撫,解決劉楊諸兄弟試圖反叛的計劃,遭到嚴重挫折。
15
真定王劉楊,公開拒絕皇帝的特使騎都尉陳副和遊擊將軍鄧隆,進入正定城的消息,很快就傳回了洛陽皇宮裏。
見真定王劉楊諸兄弟徹底攤牌,決心負隅頑抗,對抗到底,劉秀更加焦慮與擔心,大怒道:
“真定王啊,你這個惡賊,真是瘋了!
朕看在聖通母子的情分上,給你機會,你居然毫不領情。你以為,你部下的那點兵力,你堅守的那座鎮定城池,就能夠擋住朕的百萬大軍嗎?”
劉秀強忍心中的怒氣,煩躁不安地繼續朝廷的軍國大事。批閱完奏章,處理完朝廷大事以後,劉秀依然餘怒未消,怒氣衝衝地回到了自己的寢宮裏。
此時,妻子貴人郭聖通,也已經知道了舅舅劉楊,拒絕朝拜皇帝,死心反叛朝廷,並拒絕皇帝特使,進入正定城的消息。
聖通心裏很清楚,舅舅劉楊拒絕皇帝征召的行為,最終意味著什麽。一種無言的恐懼和擔心,頓時湧上了郭聖通的心裏,讓人不寒而栗。
看見一向溫柔、平和的夫君,臉色鐵青,怒不可遏地在後宮中走來走去的神態,聖通心中的憂慮,越發強烈。
貴人郭聖通,像自己犯了大錯似的,戰戰兢兢地跪在了夫君劉秀的麵前,乞求著夫君的饒恕。
看著悲傷、痛苦、楚楚可憐的無辜妻子郭聖通,劉秀的心,一下軟了下來。
劉秀俯下自己的身子,溫柔地扶起心驚膽戰的妻子郭聖通。劉秀知道,在這件事裏,妻子雖然是劉楊的親外甥女,卻沒有參與舅舅密謀,是無辜的,是沒有任何罪過的。
然而,妻子卻是劉楊的親外甥女,叛亂犯的親屬啊!也難怪妻子,會這樣的恐懼不安啊!
劉秀收拾起他那憤怒的麵容,恢複平和的神態,盡力安慰起妻子郭聖通來道:
“貴人愛妻啊,這件事裏,並不是你有什麽罪過啊!你乞求朕,饒恕你什麽呢?你的舅舅,也是朕的舅舅啊!
正因為如此,朕才會對舅舅的舉動,痛心不已啊!
朕說話做事,一向力求,以德服人,以柔治國,並不想傷害至親至愛的舅舅等親人啊!
的的確確,在封賞功臣上麵,朕有些考慮不周,沒有照顧到真定舅舅以及諸位兄弟的情緒,引起了舅父們的抵觸情緒。
但朕已經答應了舅舅們,要重新研究,他們的功勞和貢獻,隻是希望舅舅們,能夠跟隨朕使節,到東都洛陽來,與朕好好交流,疏解彼此的心結。
朕沒有想到,舅舅如今,對朕的誤會太深,會受到他人的蠱惑,最終犯下,公開與盜賊、叛匪勾結,居壘自保,犯上作亂,反叛朝廷的大錯啊!
舅舅這樣做,真是令朕左右為難,十分痛心啊!
但朕要請愛妻放心,朕對天發誓,處理這些事情,無論如何,朕都不會,沒有一定的分寸的。朕絕對不會趕盡殺絕,牽連到更多無辜的人群的啊!
這點,請愛妻你,大可以不必憂心。”劉秀撫著妻子郭聖通的臉頰,為郭聖通抹幹眼角的淚水道。
“陛下啊,臣妾十分感謝,皇帝的寬宏大量。
臣妾希望皇帝,能夠原諒聖通,能夠原諒舅舅的叛逆行為,不要株連更多無辜的人。
既然舅舅的大錯,已經鑄成,聖通願意盡臣妾的努力,盡力地說服舅舅,讓舅舅回心轉意,不要讓更大的慘劇,再次發生。
陛下,你能夠既往不咎,饒恕臣妾的舅舅,不牽連更多的親人嗎?你相信聖通的承諾嗎?”
聖通鼓足自己的勇氣,淒楚地向著夫君劉秀,為自己的舅舅劉楊求情道。
見妻子焦慮不安,痛徹心扉,劉秀急忙答應道:
“朕當然相信!朕當然能夠!
聖通啊,你是朕的貴人,朕的愛妻,是朕艱難時刻的知心愛人。怎麽能夠不相信你的話呢?
真定王是貴人的舅舅,也是朕的舅舅啊!朕對天發誓,隻要舅舅願意認錯,重新來朝朝拜,不與朕對抗到底,朕都會原諒他的所有過失的,爵位、封地等,都可以保持。
朕如今唯一擔心的就是,舅舅性格固執,剛愎自用,恐怕舅舅如今,已經利令智昏了,聽不見任何規勸了。舅舅已經完完全全被他手下那些權欲熏心的部下將領,欺騙和蒙蔽了。
舅舅錯誤地判斷形勢,一意孤行,認為他可以憑借真定一郡的力量,手中的數十萬軍隊,與天下對抗啊!這怎麽可能達到目的呢?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糟了。恐怕舅舅最終,會聽不進任何人勸諫的語言的,這正是朕的擔心和憂慮,也是朕痛心的地方。
想不到朕百密一疏,沒有照顧到舅舅的情緒,釀成今天的大錯啊!”
劉秀痛心疾首地對妻子郭聖通說道。
妻子郭聖通見夫君承諾,大為放心,急忙對劉秀說道:
“陛下:
請你放心,舅舅一向對聖通很好,待如親女。臣妾相信,舅舅會聽從外甥女的意見和建議的!”
聖通似乎對她自己說服舅舅放棄反叛很有信心,她十分自信地對劉秀說道。
“貴人啊,朕何嚐不是希望如此呢!這樣對國對家,都是十分有利的啊!
隻是啊,恐怕舅舅已經鐵了心,未必會如此想啊!
愛妻啊,對這件事,你也不要過分地憂慮和擔心了。朕答應,絕不會傷害到你們母子的!”
劉秀說完這話,就急匆匆地離開了聖通的宮室。丟下妻子聖通一人,在那裏憂傷地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