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興太學百年大計 遭嫉恨馮異憂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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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當初,建武五年(公元29年)春季,漢王朝各地平叛戰事,依然擾亂紛紛,沒有平息,而朝廷賦稅收入,也極為菲薄窘困。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深謀遠慮的漢帝劉秀,依然高瞻遠矚,親自帶領文武大臣,去到距離洛陽南宮,八裏之外的開陽們外,灑酒祭祀天地,選址破土奠基,起造太學府,開始籠絡天下英才學子就學,為新興的漢朝廷,培養人才。

    劉秀還下旨,敕令有司大臣,認真監工督促,限期讓漢朝廷新太學的工程,順利完工,以便選擇吉日,舉行太學開學典禮。

    2

    太學,是曆代王朝,設在京師,專門傳授經學的最高學府。(相當於今日的清華、北大等國立中央大學,是曆代王朝最最頂尖的學府,為國家培養管理人才。)

    人類的教育史,實際上貫穿於人類的發展史中。我國的教育史,也源遠流長,夏商周時代,就已經有了比較正式的學府,但主要是公立學校,是培養貴族子弟的地方。

    到了春秋時期,以儒家孔聖人、墨家墨翟為代表,建立的私立平民學校,如雨後春筍般湧現了出來。

    相傳,孔聖人前前後後,總共教授有弟子三千人之多。其中,孔聖人有七十二個弟子,才幹學識特別突出,被稱為孔門“七十二賢人”。

    就連墨家學派的始祖墨翟,也自稱,教授有學生數百人。而且,墨家學派裏,墨翟有像墨家學子禽滑厘那樣,胸懷濟危扶困理想,敢於赴湯蹈火,保家衛國的弟子三百人之多。(根據漢學家的研究,“禽滑厘”原作“禽滑釐”,讀音是“qíngǔxī”。)

    真正具有現代意義上的太學(大學),出現在西漢王朝漢武帝當政時期。

    漢武帝元朔五年(公元前124年),漢武帝(劉徹)接受大儒董仲舒和丞相公孫弘等賢良士大夫的建議,正式建立太學,專門研究知識、傳授學問,是大漢帝國的最高學府。

    那時,太學的招生名額極少極少。學生隻能由朝廷的太常,選擇“年十八以上,儀狀端正”的大臣、貴族的子弟而來。

    太常,西漢初名奉常,九卿之一,漢景帝時改名為太常,執掌宗廟禮儀等大事。在更始帝時代,劉秀最初的正式官職,就是太常偏將軍,也屬於九卿之一。

    就連郡國選拔和保送的“好文學,敬長上,肅政教,順鄉裏,出入不悖”的優秀青年學子,也隻能作為,太學的旁聽生,在太學學習。

    當時,太學的規模,很小很小。雖然隻有《五經》老師,總共五個博士、五十個左右的正式學生,但太學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漢朝廷太學,設了五個五經博士(教師),分別傳授《詩》、《書》、《禮》、《易》、《春秋》等五部儒家經典。

    每個博士(教師),帶十個弟子(太學生),比如今博士生導師享受的待遇,還高了許多。

    那時漢朝廷的太學,其實是專門為了,培養朝廷的專門官僚後備隊伍,而建立的一所最高規格的學校。

    一年後,那些學子們(太學生們),經過一係列嚴格的考試考核,能夠精通一經以上,才能按照資曆和等級,依次授予正式官職,開始仕宦為官之旅。

    由於太學,是做官出仕的重要途徑,所以貴族官宦子弟們求學的需求,十分的旺盛,可謂趨之若鶩。

    因而,朝廷和民間,對於太學擴招的希望,也都非常的強烈,漢朝廷太學的規模,也隨之不斷地擴大。

    漢昭帝之時,太學的學生,已經增加到了一百人。而漢宣帝時,又達到了一千人,漢成帝時,更是猛增至了三千人之多。

    王莽篡漢以後,為了進一步籠絡天下人心,開拓一個嶄新的文治武功的局麵,為新王朝,儲備大批的官僚人才,王莽更是下旨,大肆擴建太學博士、太學生的宿舍,增設經學的學科,增加博士的編製,擴大太學生的招生規模等等。

    王莽下旨,把每個博士(教師),所帶領的太學生的名額,擴大到了三百六十人。太學生的學額,迅速擴大到了上萬人之多。

    當初的指導太學生的博士,就相當於從博士生導師,自然而然地就降為了一般的碩士生導師、輔導員之類了。

    王莽還命令各地方郡國,把擅長各種學問、方技的人,都公費送到京城太學,去進行學習和培養。

    王莽大興文治,還在各郡縣,設立了很多太學的分校。太學如雨後春筍般,在全國各地,茁壯成長起來。

    雖然王莽的太學發展,如同如今的大學擴招一樣,的的確確有違背了社會經濟發展、教育本身一些內在規律的地方。

    但客觀上,滿足了整個社會,對於高端人才的需要,提高了整個社會,人才的整體素質。

    由於太學的太學生人數,一下子增加得太多太多,博士們常常是用盡渾身解數,也忙不過來。太學的教學質量,顯然易見,是要大打折扣的。

    而朝廷做官的職位和機會,又十分有限,多數太學生的出路,就都成了一個嚴重的社會問題。

    最終,王莽欲速則不達、倉促草率的舉措,使善政變成了弊政,成為了新王朝社會動蕩的一個重要影響因素。

    大量的資金、人力、無力、資源等的投入,沒有合理而滿意的產出,當然會激起,天下人的不滿和怨恨。

    當初,劉秀年紀輕輕之時,就是借著王莽擴建太學、擴招太學生的機會,而進入太學,成為一名太學生,師從中大夫廬江郡人許子威等,學習《尚書》這部典籍的。

    所以,實際上最後,劉秀也成為了王莽太學擴招發展的一個巨大的受益者。

    正因為有多年時間,在長安太學求學的這一段刻骨銘心的生活經曆,劉秀耳濡目染,受益頗深。

    所以,劉秀登基稱帝以來,也十分重視知識文化的傳播,重視太學等教育事業的發展,重視官吏人才的培養。

    登基以後,劉秀也不願放棄,興建太學,以籠絡天下人心,促進人才培養,為新生的漢家朝廷,儲備人才的大好機會。

    所以,劉秀專門下旨,模仿西京太學的格局、規模和模式,在東都洛陽,也興建了漢朝廷這一所新的太學。

    3

    建武五年(公元29年)十月,劉秀東征齊王張布,凱旋歸來,率領文武大臣,回到了東都洛陽。

    回京以後,得知太學,已經初具規模的喜訊,劉秀大喜。

    於是,劉秀選擇了一個良辰吉日,立即風塵仆仆地率領文武大臣,前往興建好的太學,進行視察,開始著手過問和驗收,太學創建的所有事宜。

    劉秀帶領大司徒伏湛、右將軍鄧禹、建義大將軍朱祐等太學生出生的文武大臣,親自到洛陽南宮開陽們外的太學,去督導觀學,參加太學的開學典禮。

    雖然已經到了冬季時刻,但那一天,陽光明媚,十分溫暖,氣溫宜人。

    劉秀緩步,登上長十丈,寬三丈的講堂,大會太學博士與太學學子,一切都依照,儒家學派既定的規矩與禮儀進行。

    劉秀還同太學博士與學子們,聚在一起,一道研究討論,學習古樂古禮,獎勵傑出的太學師生。

    劉秀千方百計,想方設法,要把當時一些,著名的儒家學派的大學者,著名的賢良士大夫,拉到皇帝的身邊,為他的新興王朝服務。劉秀還對賢士與學者們,以禮相待,尊崇備至。

    劉秀對這些著名的儒家學派學者,賢良士大夫,或任以官職,或尊以名號,讓他們享受尊榮,崇尚一種誌學的良好風氣。

    很快的,劉秀招賢納士與興建太學的成果,就在新興的漢王朝,充分顯現了出來。

    劉秀的身邊,迅速集中了諸如伏湛、鄧禹、朱祐、範升、陳元、杜林、衛宏、劉昆、桓榮等一大批著名的學者,賢人達士。

    一時間,東都洛陽,群英薈萃,人才雲集,向學之風,開始盛行天下。

    劉秀或聽取著名的學者,賢人達士的策謀,或利用他們的名望和學識,以便從心理上威服他手下那些,自鳴得意的文武僚屬,抑製功臣宿將們,普遍具有的自以為是,居功自傲,自以為無所不能的高傲自滿情緒。

    雖然當時,新興的大漢朝廷的經濟,依然極度困難,官員俸祿,軍隊餉銀,都常常難以籌措。

    但劉秀身體力行,例行節約,依然擠出資金,鼓勵和支持太學的建立,支持博士和太學弟子們,專心研究學問。

    劉秀不僅僅以身作則,率先垂範,尊師重道,還勉勵官吏們、將帥們出資,資助太學的運營,並從自己做起,要求文武大臣,把自己的孩子,都送入太學學習。

    為了使太學教育,達到更高的水平,劉秀還對從事教學的博士的選拔製度,進行了不斷的更新和完善。

    劉秀下旨,鼓勵在經學上有較高造詣的儒家學派人士,賢良士大夫們,擔任老師博士官,到太學中去,傳授諸經。劉秀還多次率領文武大臣,巡視太學,獎勵與慰勉博士官等老師和太學學子。

    不僅如此,後來,劉秀還責令地方郡縣,諸侯封國,仿效中央,設置郡學、縣學,專門傳授經學。

    在民間,朝廷則積極鼓勵,私人辦學,提倡了一種崇尚學問的良好社會風氣,砥礪人的節氣品行。

    4

    劉秀部下那些不通文墨,行為粗鄙的大臣將領,起初也並不明白,劉秀之所以下旨興辦太學,籠絡士大夫的深意。

    大司馬吳漢這些大臣將領們,也像當初漁陽郡郡守彭寵,質疑幽州牧朱浮,籠絡善待士大夫的舉措一樣,心裏感到十分奇怪,開始質疑皇帝在財稅緊張的情況下,這樣做的目的。

    大司馬吳漢,就曾經疑惑不解地向劉秀谘詢道:

    “陛下:

    如今朝廷的經濟和稅收,是這樣困窘不堪,就是軍費的開支和文武百官的俸祿,常常都是難以支撐與維係,處處需要量入為出,緊縮開支。

    而興辦太學,增設博士,擴招太學生等,又需要花費大量的錢財和糧食。不說別的,就是供應博士和太學弟子的這些錢財和糧食支出,都是一筆非常龐大的數字。

    陛下為什麽還要如此費心費力,用盡心思,花那些冤枉錢,浪費朝廷寶貴資財呢?”

    劉秀聽了,暗笑大司馬吳漢等將領的愚昧無知,目光短淺道:

    “吳漢啊,吳漢,你們這些大老粗們,哪裏能夠明白,朕的心思和國家的遠大謀略呢?”

    劉秀沒有正麵回答大司馬吳漢的質疑,而是故作神秘,一本正經地說道:

    “愛卿啊,作為一國君王大臣,不可以鼠目寸光,目光短淺。隻看見的利益啊!

    不瞞大司馬大人,朕如此倡導儒學,興辦太學,實際上是一種高瞻遠矚、深謀遠慮、未雨綢繆的國策啊!

    到了今後,當倡導儒學,興辦太學,籠係士大夫的成果顯現,愛卿就知道,朕為什麽這樣做了。”

    大司馬吳漢,看見劉秀不容置疑的言行,不敢再問,隻好似懂非懂地點頭,不再公開質疑。

    隻有馮異、鄧禹、朱祐、朱浮、劉嘉等少數士大夫出生的大臣將領,才非常清楚,劉秀不僅要加強思想的統治,凝聚天下百姓對新生朝廷的向心力。

    而且,劉秀已經在精心籌劃著,改造漢朝廷的官吏隊伍,以適應由取天下,向守天下的曆史轉變,適應複興漢室,安定國家與建設國家的偉大使命。

    劉秀當然最了解自己部下的大臣將領,清楚部下的官吏隊伍,大多是在戰爭中,憑傑出的軍功,提拔起來的,他們未必就能夠適應,和平時期的建設工作。

    官吏隊伍中,隻有不斷地吸收各階層的新鮮血液進入,才能保持自己的官吏隊伍的活力和開拓創新的氣勢。

    新興的大漢王朝,如果繼續被某些大家族壟斷或霸占,就會像王莽當年那樣,無法驅除沉屙、宿病、頑疾,陷入任人唯親,近親繁殖的惡性循環中,出現一蟹不如一蟹的窘境,最終導致,新興王朝的腐化墮落和最終覆滅。

    而要達到,鞏固新興王朝,興利除弊,實現革新吏治,廉潔從政的艱巨任務,隻有依靠不斷輸入的新鮮血液,教育與引導官吏士大夫,砥礪自己的品行才行。

    隻有通過教育,宣傳,不斷開拓創新的教育引導,才能實現培育新生代官吏、士大夫的偉大使命,才能最終實現,劉秀中興漢室,國泰民安的宏圖偉業。

    眼見太學建設,十分順利,劉秀心裏,十分滿意。

    到了此時,全國局勢發展,對洛陽漢朝廷,也是越來越有利。距離漢朝廷一統天下,天下太平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5

    征西大將軍馮異,統領漢軍,戰勝了盤踞關中的“赤眉軍”等部流民軍以後,又逐步消滅了,關中地區錯綜複雜的各路割據勢力。

    最終,馮異終於十分艱難地平定了關中戰亂,保證了西京長安的穩定和安寧。

    賴征西大將軍馮異,以及部下官吏將士的不懈努力,長安三輔以及西部邊疆州郡,穩如泰山,漢朝廷從此,沒有了西顧之憂。

    成家帝國皇帝公孫述,當然非常清楚,關中重要的政治、經濟、軍事地位,不願意洛陽漢朝廷統治的關中,穩如泰山,並最終成為,進攻西蜀成家帝國的跳板。

    成家帝國皇帝公孫述,於是數次派遣西蜀將領,領軍進攻長安三輔,企圖奪取關中土地,但最終,都被征西大將軍馮異率軍挫敗,無功而返。

    征西大將軍馮異,率領自己的部屬,在關中駐守三年。征西大將軍馮異,恩威並重,關心民生,平反冤獄,發令施仁,百姓擁戴。

    就是征西大將軍馮異駐軍的上林苑等地,也是秩序井然,儼然都市一樣繁榮,沒有將士,滋擾百姓。

    關中百姓,逐漸恢複和平安樂的生活,社會秩序正常,百業興旺,遠近懷德,征西大將軍馮異的威望,也日漸隆盛。

    征西大將軍馮異,十分謙遜明智,深知功高震主的含義,知道自己擔任征西大將要職,統領數十萬軍隊,長久居外,鎮撫關中,前前後後,已經有三年時間,易遭君王所忌,深恐東都洛陽朝內外的奸佞小人,讒言的陷害。

    征西大將軍馮異,常常內心頗不自安,擔心不已。於是,征西大將軍馮異,謀劃自保之計,多次上書劉秀,表明自己的心跡,渴望回到朝中任職道:

    “陛下:

    微臣自從當初,在潁川郡追隨陛下以來,就飽受陛下浩大的皇恩,心裏一直十分感激,欲報答陛下鴻恩。

    如今,又蒙陛下的寵愛信任,被陛下委以征西大將軍重任,鎮撫西京長安,已經三年之久,心裏一直感念皇恩,渴望再睹天顏,聆聽陛下教誨。

    臣常年在外,心裏一直十分思念陛下,以及東都的親朋好友。希望陛下,格外開恩,詔臣回京任職,以親帷幄。

    臣不勝感激。”

    劉秀知道馮異的心意,立即給馮異回信,堅決不同意征西大將軍馮異,回到東京洛陽道:

    “征西大將軍大人,關中是京畿要地,鎮守安撫的職責,非常重大,不是一般的文臣武將,所能夠勝任的。

    請你放心履職,不要擔心,他人的讒言中傷。

    朕與閣下,在患難之中相識相知,情同父子,恩尤親人。豈不了解閣下的忠心耿耿和為人真誠呢?

    還要委屈閣下,為朕防守西方關中要地,等朕尋找到,合適的人選以後,再接替大人回京,辛苦大人了。”

    征西大將軍馮異,見劉秀不同意,無可奈何,隻好繼續率軍,鎮撫長安三輔。

    6

    然而,馮異擔心讒言陷害的擔憂,並非空穴來風,杞人憂天,杯弓蛇影。

    果然不久,就有大臣王侃等奸佞小人,受大司馬吳漢等大臣將領的指使,上奏劉秀,中傷彈劾征西大將軍馮異。

    河北諸將,也紛紛逢迎大司馬吳漢,添油加醋,上書皇帝,言說馮異的不是。

    其時,王侃上書皇帝,彈劾征西大將軍馮異,提醒劉秀說道:

    “陛下:

    臣等十分擔心,西部關中,突生變故。

    征西大將軍,專利關中,坐擁數十萬大軍,威權至重,長安三輔百姓歸心,私下稱呼征西大將軍,為‘鹹陽王’。

    前不久,征西大將軍,又違背陛下旨令,私自斬殺朝廷任命的長安縣令,意圖叵測。

    請陛下千萬小心,派兵防備征西大將軍叛離朝廷,或者另行派人,接替征西大將軍的職務,掌控關中軍隊,鎮撫關中百姓。”

    見了王侃等大臣,彈劾馮異的奏章,劉秀心裏,隱隱不安,擔心彭寵之亂,再次發生。

    劉秀急忙派人,把王侃等大臣打的小報告、彈劾奏章,交給馮異親自觀看。

    在劉秀的意料之中,馮異看了,果然更加惶恐不安。馮異心裏,擔憂不止,急忙向劉秀,再呈表章,自明自己的心跡,向皇帝謝罪,並請求劉秀饒恕道:

    “陛下:

    臣本一介書生,士大夫出生,生平並無大誌,滿足於在戰亂之中,苟延自己的卑微性命。

    陛下駕幸潁川郡之時,賴天地神靈護佑,臣遭遇受命之機遇,得以充備於陛下的行伍之間,有機會陪同陛下,南征北戰,並沒有建立什麽特別卓越的功勳。

    過蒙陛下的恩寵和信任,最終得以,位列大將,爵位通侯,接受陛下任命,專斷一方。

    之所以最終,臣能夠立下微功,皆出自於朝廷的深謀遠慮,愚臣其實並沒有做出多大貢獻。

    所以,臣一直殷切希望,能夠一切都為國家利益著想,不計一己之私,以報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微臣私下裏,常常思考,接受君命,征討攻守,如果能夠,常常獲得如意的結果,這並不是微臣一個人的功績。

    有時,以自己的私心雜念,來判斷和處理事情,心裏也未嚐沒有一些後悔。

    陛下獨見的明智,越久傳播,越加遠大,臣才知道‘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的道理。

    當兵革開始興起,天下擾攘混亂的時候,豪傑們爭相競逐,迷惑了無數百姓,以至於舍命追隨。

    臣因為有美好的遭遇,得以托身於聖明天子的麾下,在以前那種傾危混沌的形勢下,臣尚不敢過分地,放縱臣自己,一直生怕臣自己,有什麽過失和差錯。

    何況現在,天下平定,上尊下卑,而臣的爵位,都蒙陛下的恩德所賜。

    在臣受爵恩寵,身處高位的情況下,臣還能做出什麽,高深莫測、居心叵測的事情嗎?

    臣實在希望自己,能夠謹慎勤勉地行事,自始至終,做到始終如一,最終平安無事。

    如今,臣看了陛下,轉示給臣的彈劾奏章,臣是越發戰戰兢兢,擔心害怕,心情不安,恐懼萬分。

    伏念明主,一向了解微臣,愚鈍的性格,所以才敢於,向陛下自陳心跡,表達自己的心情。

    敬請英明的陛下明察,臣願意回京,向陛下服罪,請求陛下的懲罰和教訓。”

    7

    見馮異因彈劾之事,非常惶急不安,劉秀心裏,更加擔心,恐怕生出事端,於是警戒自己道:

    “彭寵逼反的前車之鑒,曆曆在目。對待功臣,一有不慎,也許就會導致,災難事件的突然發生啊!”

    劉秀迅即下達詔書,派遣親信大臣侍中傅俊等,親自前去西京長安,宣讀聖旨,撫慰征西大將軍馮異道:

    “將軍勿憂!朕深知將軍,非外人離間挑撥,就能夠辦到。

    將軍豈不了解,朕的為人嗎?

    將軍之於國家,義為君臣,恩猶父子。將軍何嫌何疑,而有懼意呢?”

    得到劉秀安慰的詔書,征西大將軍馮異,稍稍安心。馮異生平謹慎,於是對自己的妻子兒女說道:

    “愛妻,孩子們啊,我離開陛下,已經有好幾年時間了。君臣關係,恐怕有些疏遠,容易被奸佞小人讒言陷害。我還是決定,盡快進京,去朝拜陛下為是。”

    馮異夫人,深明大義,十分讚同征西大將軍馮異,未雨綢繆的舉動,同意夫君馮異的意見道:

    “夫君深謀遠慮,所言極是。夫君正好,借覲見陛下之機,與陛下重溫,君臣情誼。”

    征西大將軍馮異,定下心來。

    第二年,建武六年(公元3http://yw.api.qq.com/html-chapter-24234-125639

    年)正月,征西大將軍馮異,帶領自己的妻子兒女,入京朝見劉秀,恭賀佳節。

    劉秀下旨,熱情接見征西大將軍馮異及其家人,並擺設盛宴,款待征西大將軍馮異一行,由文武大臣,陪同歡宴。

    宴會上,劉秀專門給文武大臣,引見馮異,並對著在場的公卿大臣們,大聲地讚揚馮異說道:

    “諸君:

    公孫將軍,在朕剛剛起兵之時,擔任太常偏將軍之時,就是朕的主簿,一直對朕忠心耿耿,死心塌地,一直跟隨朕,出生入死,未曾有絲毫的怨言和悔意!

    公孫將軍為朕,披荊斬棘,安定關中,鎮服西陲,可謂功勳卓著,公而忘私。實堪嘉獎!”

    接見之後,劉秀又派中黃門劉琪,賜給征西大將軍馮異,珍寶、衣服、錢帛等貴重禮品,對馮異大加寵信。

    劉秀還充滿深情地向馮異頒布詔書,廣而告之,讚揚征西大將軍馮異的功勞和貢獻說道:

    “愛卿啊:

    想當初,蕪蔞亭的豆粥,滹沱河的麥飯,愛卿的深厚情意,朕怎麽做,也不能完全回報啊!”

    征西大將軍馮異受賜,感激涕零,再次專門上朝,頓首拜謝劉秀的皇恩說:

    “陛下:

    微臣聞管仲謂桓公曰:‘願君無忘射鉤,臣無忘檻車。’齊國賴之而強大。

    臣今亦願陛下,無忘河北之時的苦難,小臣也不敢忘記,檻車之事,以及陛下,恩寵賞賜臣的無上恩德。”。

    劉秀讚譽馮異道:

    “愛卿言之極當,朕謹令賜教。”

    此後,劉秀又數次下旨,召見征西大將軍馮異,專門設宴,君臣共飲,商討攻蜀之事。

    馮異在京城長安,一直住了十餘日之久,才重新受命,回到西京長安的征西大將軍府駐地,繼續任職。

    劉秀特下旨,以示對馮異的不疑,命征西大將軍馮異道:

    “公孫將軍,上任之時,請攜帶你的妻子兒女,隨行上任,不要害怕,奸佞小人的讒言陷害。”

    朝中奸佞小人,見劉秀對馮異的信任如故,君臣融洽,無懈可擊,讒言陷害征西大將軍馮異的事件,終於得以妥善解決。

    君臣安樂互信,征西大將軍馮異,得以專心致誌地鎮撫關中,劉秀才終於卸下了心中的擔子,不再憂慮關中之事。

    不想,關中之事,剛剛平息,西州天水,又傳來了不好的消息,劉秀又添新憂。

    8

    到了建武五年(公元29年)年末的十二月,西州大將軍隗囂對漢朝廷的離心之意,越來越明顯。

    洛陽漢朝廷君臣,擔心不已。

    西州上將軍隗囂,豪族大姓出生,家庭優裕,一向自視甚高,自以為西伯姬昌臨世,認為自己的聰明才智和才幹謀略,比他人都要高上一等。

    隗囂每每喜歡,與自己的部屬將領王元、行巡、周宗等,言說西伯姬昌,從西部邊鄙崛起的故事,試圖效法。

    西州上將軍隗囂手下的一部分謀士將領,如王元、行巡、周宗等,對隗囂的言談,心領神會。

    於是,王元、行巡、周宗等,趁機勸說隗囂道:

    “主公啊,如今天下未定,成敗還不明了。主公你千千萬萬,不宜將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壓在東都洛陽身上,重蹈當年,輕信聖公的覆轍。”

    隗囂深以為然,讚同道:

    “諸君言之有理。本上將軍將謹之慎之,不會重蹈覆轍。”

    隗囂自此,有了自立門戶之誌,不停地與王元、行巡、周宗等親信部屬,商議長遠之策,打算在西州諸地,宣布獨立,正式稱王,稱霸一方。

    西州上將軍隗囂手下,另一部分親信的將領謀士,馬援、鄭興等,卻不以為然,勸說隗囂道:

    “主公啊,西州土地貧瘠,人煙稀少,以畜牧為主,憑借西州之地,根本不可能,獨立生存,宣布自立,無異於自取滅亡。”

    聽到西州上將軍隗囂,與王元、周宗等部屬謀士,商討割據自立,隗囂的謀士鄭興、馬援等,深為不安,於是竭力反對。

    然而,隗囂癡迷王元、周宗等部屬謀士,割據自立的主張,對謀士鄭興、馬援等的意見,不以為然。

    鄭興、馬援等建議心向漢朝廷的謀士,十分憂慮,擔憂西州一遭宣布自立,可能給西州,帶來滔天大禍。

    9

    建武五年(公元29年)年末十二月的一天,天氣十分寒冷,西州上將軍隗囂,獨自一人,躲在上將軍府邸內烤火。

    鄭興冒著嚴寒,特地前去,拜見西州上將軍隗囂。

    西州上將軍隗囂待人一向謙虛熱誠,急忙招呼鄭興就坐。鄭興見隗囂心情舒暢,急忙語重心長地向隗囂,分析天下形勢,希望打消隗囂宣布獨立的瘋狂舉動道:

    “主公啊,在下聽說,王元、周宗等士大夫,建議主公,在西州稱王。

    屬下冒昧地以為,王元、周宗等士大夫的建議,甚為不智,實不可取,可能把主公帶入歧途。

    屬下深知主公,敬慕文王(西伯姬昌)的恩德功勳,就以文王為例,與閣下私下交流交流,這個問題。

    所謂,時異則事異。

    文王時代,三分天下,文王已經占有了二分。可是,文王依然選擇,服從商王朝的領導,並沒有貿然自立。

    到了文王的兒子武王(姬發)時代,武王決定,討伐商紂王之時,事情沒有事先約定,然而自動集結在孟津,響應武王的全國諸侯,竟然達到了八百個之多。

    武王(姬發)審時度勢,還不敢隨意發動,討伐商紂的行動,而是靜候,更加有利的時機。

    高祖皇帝當初,征戰連年,已經很有實力,仍然不敢妄自尊大,而是依然用‘沛公’的名義,來發號施令,號令天下。

    而今,主公的恩德,雖然已經很是明顯,可是卻缺乏,姬姓家族幾世累積的基礎;

    主公的威名,雖然已經遠遠傳播塞外,卻缺少高祖皇帝當年,建立的赫赫戰功和宏大的勢力。

    情況如此,主公竟然打算,去做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在下私下以為,這隻會加速,災禍的來臨。

    屬下以為,對於這樣的大事,主公恐怕應當,三思而後行,不應當倉促地做出如此冒失的決定。”

    聽了鄭興的逆耳之言,西州上將軍隗囂,雖然有些不高興,但也知道鄭興所言,出自於一片忠誠,很有道理,於是默默沉吟起來,自思道:

    “鄭興的話,的的確確是出自對孤的一片忠心,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啊!

    鄭興的話語,實際上代表著,孤手下很多謀臣武將的心思啊!看樣子,孤自立的時機,還不成熟,還應該等待時機啊!”

    見鄭興等親信謀士,竭力阻止,隗囂也覺得時機還不成熟,隻好恨恨地作罷,悻悻地對鄭興說道:

    “多謝鄭大人的誠懇建議。

    本將軍打算,大量地任命部屬的官員,以抬高本將軍的聲望和影響力,擴大我們西州,對於四夷的號召力。長史大人以為,本將軍這樣做,是不是可以呢?”

    對隗囂提高自己身價、聲望的想法,鄭興依然不以為然,再次提出自己的異議道:

    “主公啊:

    屬下雖然知道主公的心思,但屬下不願成為一個,阿諛奉迎之人,而最終陷主人於不義。

    屬下願意,抱著冒犯主公的危險,冒死勸諫閣下幾句。

    屬下私下以為,比如任命像中郎將(宮廷禁衛官副司令),太中大夫(中級國務官)之類官員,‘持節’之類,都是帝王君主的規模,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臣屬,可以隨意地任命言說的。

    這樣做,對解決實際的問題,並沒有任何的好處,卻會對自己美好的名譽,造成巨大的損失。這也不是我們作為臣子,尊重大漢朝廷的本意。

    在下私下以為,這樣做既不智,也不可取,反而可能成為,他人的話柄,認為主公,有了野心。請主公斟酌考慮。”

    聽了鄭興的逆耳之言,西州上將軍隗囂,更加討厭與生氣,恨恨地在心裏罵鄭興道:

    “這個鄭興,知道本將軍的想法,卻處處跟本將軍唱反調,真是可惡可恨,令人討厭。”

    但鄭興品德高尚,德高望重,隗囂也不願因此事,擔上拒諫害賢的惡名,隻好把此事,擱下不提,笑著對鄭興說道:

    “長史大人的意見,非常有理,隗某領教了。這件大事,事關西州命運,倉促不得,容後詳議。”

    長史鄭興,見西州上將軍隗囂,讚同自己的看法,這才滿意地離開了。

    隗囂見自己部屬的意見,並未統一,擔心自己的內部分裂,遂決定繼續維持從前的現狀,繼續保持原來的戰略決策,洛陽、河西、西蜀幾方,都不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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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洛陽漢朝廷的著名大臣將領,征西大將軍馮異、征南大將軍岑彭等,已經一再,再而三,向劉秀上書,陳述向成家帝國公孫述用兵的請求,提出一統天下的建議道:

    “陛下:

    臣以為,一統天下、天下太平,既是天下官吏百姓士大夫的殷切希望,也是複興漢室的重要表現。而一統天下,聖明天子,就絕對不能夠允許,割據勢力的存在

    西蜀公孫述的成家帝國,如今已經露出了,失敗的跡象,請陛下把握這個天賜良機。

    希望陛下,能夠順應形勢,允許臣等,對成家帝國用兵,派遣將領們,攻破公孫述的成家帝國。”

    此時此刻,劉秀已經探知了西州上將軍隗囂,動搖不定、希望割據一方的心理,想借此事,提醒一下西州上將軍隗囂。

    劉秀遂把征西大將軍馮異、征南大將軍岑彭等大臣將領,建議討伐公孫述的這些奏章,一一送給隗囂,讓隗囂仔細觀閱。

    劉秀順便,還提醒一下隗囂,警示西州上將軍隗囂說道:

    “季孟啊:

    朕給你送上的奏章,這都是馮異、鄧禹、岑彭等諸位大臣,討伐成家帝國的意見和建議。

    請閣下仔細審閱,認真查看,提出妥善建議,朕不勝感激。不知道閣下,看了這些奏章以後,究竟有什麽看法呢?

    朕私下以為,如果季孟,能夠主動率軍,向公孫述的成家朝廷,發動軍事攻,那就充分表明了季孟的態度,季孟就是漢朝廷的大忠臣、大勇士了,必將青史留名。”。

    西州上將軍隗囂,見劉秀已經看破了自己猶豫不決,希望自立的心理,要求西州,與成家帝國決裂的意圖,也越來越明顯,不好直接拒絕,與洛陽漢朝廷立即翻臉。

    西州上將軍隗囂,故技重施,決心實行拖延戰術,於是上疏劉秀,反複強調說道:

    “陛下:

    臣讀到朝廷大臣將領們的上書,心裏非常感慨,激動不已,發誓為陛下蕩平,西蜀這夥逆賊。

    無奈,臣自己統領的的西州以及三輔的武裝部隊,力量實在太過單薄衰弱,不足以與成家帝國抗衡。

    而西州北方,劉文伯(盧芳)的軍隊,又對西州虎視眈眈,臣私下以為,不適合輕率地挑起,對公孫述的成家朝廷的戰端。

    等北方稍稍安定以後,臣一定努力出兵,替陛下鏟除公孫述這夥逆賊,報效陛下的鴻恩。”

    11

    經過多次的試探以後,劉秀更加了解了隗囂左右逢源、二心不定的心意。

    於是,劉秀對征西大將軍馮異等關中諸將下旨道:

    “征西大將軍:

    隗囂心存兩端,態度曖昧,隻是想保持他的獨立割據局麵,內心裏根本不願看到,國家的統一,不會心甘情願地歸順於漢朝廷。

    你們要派軍,戒備隗囂,不要遭到西州隗囂的偷襲,受到損失,亂了朝廷大計。

    朕對隗囂的禮遇,也會稍稍降低,想讓隗囂能夠醒悟,並明白自己的處境與地位,以便正確處理,與朝廷的關係。”

    征西大將軍馮異等關中諸將得令,立即部署軍隊,加強對西州天水郡隗囂的提防。

    但劉秀依然非常希望爭取隗囂,歸順漢朝廷,一直沒有放棄,爭取隗囂回歸的機會。

    劉秀了解到,隗囂與馬援、來歙等人的友情,一向非常深厚。

    於是,劉秀下旨,命令來歙,充當漢皇帝的使節,送馬援等人重新回到西州天水郡,並多次派來歙,前去訪問西州(天水郡),遊說安撫西州士大夫。

    劉秀還向隗囂,提出朝拜君王的建議,希望隗囂,親自前來東都洛陽,朝見皇帝,並承諾晉封隗囂,十分尊貴的爵位,做爭取隗囂的最後努力。

    實際上,劉秀送馬援、來歙等人,前往西州,還有一個重要目的,就是想借馬援、來歙的努力,去分化和離間,隗囂與部下將領僚屬的關係,達到孤立隗囂,最終促使隗囂,歸順漢朝廷的目的。

    12

    眼見漢帝劉秀,已經窺探到自己圖謀自立的心理,優柔寡斷的隗囂,震驚恐懼,內心裏更加忐忑不安,越發搖擺不定。

    尤其是聽到,漁陽郡的燕王彭寵,薊城無上大將軍張豐,睢陽漢帝劉永父子,海西王董憲,東平王龐萌,齊王張布等梟雄,先後覆滅的消息,隗囂更是震撼不已。

    所以,當皇帝使節來歙一行,陪同馬援回到西州,前去說服隗囂之時,隗囂雖然依然不肯答應,親自前往首都洛陽,去朝見皇帝,表示歸順。

    但最終,隗囂還是做出了一些讓步,決定派出人質。於是,隗囂派出了自己的長子隗恂,由馬援等親信護送,陪同漢使節來歙一道,重新回到了東都洛陽,去充當西州的人質。

    13

    當時,西州上將軍隗囂的長史鄭興,已經隱隱猜到了隗囂試圖自立的心思,知道最終,隗囂一定不會接受自己的意見和建議,心甘情願地歸附漢朝廷。

    於是,趁著護送隗囂的長子隗恂,到東都洛陽,充當西州人質的機會,長史鄭興,也準備借機脫身,離開西州。

    長史鄭興,遂向隗囂主動請求道:

    “上將軍大人:

    屬下離開故鄉河內(河南武陟縣)郡,已經有好多年了。屬下準備借陪同公子,到洛陽朝拜君王的機會,順便回去,安葬一下屬下的父母雙親,讓父母雙親的在天之靈,得到安息。”

    隗囂內心也很清楚,長史鄭興究竟是因為什麽原因,而打算離開西州,於是堅決不予批準。

    隗囂還下令,把長史鄭興,遷入更加豪華的房舍裏,進行安置,提高長史鄭興的俸祿,對長史鄭興表示出更大的尊敬。

    但長史鄭興依然執意堅持自己的要求,希望能夠回家去,安葬自己的父母雙親,於是長史鄭興,再次求見隗囂,請求隗囂道:

    “主公啊:

    屬下的的確確,隻是因為父母的遺體,還沒有得到安葬,所以才請求主公同意,讓屬下返回自己的故鄉。

    如果因為增加屬下的俸祿,使屬下的房舍,更加舒適的話,屬下就改變自己的主意,這就是我鄭興,把安葬自己的父母雙親,孝順自己的父母,當做謀求榮華富貴的手段和工具了。這種人,可說是無禮之極,無恥之極!

    將軍你,還用這樣沒有禮義廉恥的人,幹什麽呢?

    如果將軍,對屬下回家安葬父母雙親感到不放心的話,屬下願意留下我的妻子兒女,單身返回故鄉,以免上將軍,猜疑屬下忘恩棄義,背棄主公。”

    隗囂無言以對,隻得答應長史鄭興請求道:

    “鄭大人:

    你誤會本將軍的好意了。既然這樣,大人你就攜帶妻子兒女,陪同隗恂孩兒一道,東行去朝拜皇帝吧!”

    長史鄭興大喜,立即率領自己的妻子兒女,加緊準備東行之時。

    這時,馬援也接受隗囂的命令,作為隗恂的隨從,攜帶自己的家屬,陪同隗恂一道,東回洛陽,朝拜劉秀。

    隗恂、馬援、鄭興等人一行,順利到達東都洛陽以後,劉秀很是高興,熱情歡迎隗恂、馬援、鄭興等西州士大夫。

    劉秀見西州上將軍隗囂的態度軟化,十分高興。

    為了爭取隗囂,盡快歸順漢朝廷,劉秀當即下旨,任命隗囂嫡長子隗恂,擔任胡騎校尉(匈奴兵團指揮官),封為鐫羌侯。

    當時,隨從隗恂、馬援、鄭興等西州士大夫一道,返回東都洛陽的西州人士,很多很多,朝廷一時無法安置。

    馬援深明大義,十分理解朝廷的困難,知道跟隨自己的親屬賓客,也很多很多,恐怕朝廷難以安置。

    於是,馬援上書劉秀,請求皇帝批準,能夠允許他,在故都長安的禦花園上林苑中,開墾荒地,進行耕種,以維持馬氏家族一家老小和賓客們的生存。

    其時,故都長安的禦花園上林苑,已經荒廢很久很久,無人管理。上林苑裏雜草叢生,杳無人跡,正需要有人,前去開發。

    劉秀一口答應,允許馬援一家,在禦花園上林苑,開墾荒地進行耕種。

    東漢的屯田製度,就由馬援首創,在長安的禦花園上林苑,開始實施。

    14

    班彪、馬援、鄭興,以及隗囂的長子隗恂等,主張親近漢朝廷的部眾,前前後後,相繼離開西州天水郡之後,以大將王元、王捷、周宗等主張西州獨立、割據一方的勢力,就更加在西州天水郡,占據了上風。

    大將王元、王捷、周宗等主張西州獨立、割據一方的部屬將領,認為天下混亂,幹戈不息,究竟誰勝誰敗,鹿死誰手,還很難預料,不希望隗囂,太早做出歸順漢朝廷的決定,以免到時候,再次受製於人,陷入死地。

    大將王元、王捷、周宗等自立派將領們,遂建議隗囂,積極向外發展,不要以西州天水郡,這塊狹小的地盤作為滿足。

    大將王元、王捷、周宗等還尋找機會,不停地在西州上將軍隗囂的跟前,進行遊說,試圖讓隗囂相信自己的主張,最終拿定占據西州,割據自立的主意。

    大將王元,甚至親自多次前往上將軍府,去勸說隗囂道:

    “主公啊:

    從前更始帝定都西京長安,天下英雄豪傑,群起相應。大家眾口一詞,異口同聲地認為,人心思漢,更始帝突然崛起,大漢已經複興,天下就此太平。

    將軍也向慕玄漢王朝的恩德,希望建功立業,搏一個封妻蔭子,青史留名,於是前往投奔。

    想不到,刹那之間,更始帝的玄漢王朝,徹底崩潰,天下四分五裂,將軍也深受其害,幾乎招來殺身之禍,在京師長安,差點沒有了立足之地。

    現在天下的局勢,依然未定,南方有公孫述的成家帝國,北方有匈奴汗國支持的劉文伯(盧芳)稱王。

    凡有江湖山川的地方,像齊王張布、海西王董憲那樣,稱王稱霸,獨占一方的割據勢力,大大小小,至少還有數十家之多。

    又有誰能夠預知,定都東都洛陽的建武皇帝,不會像當初定鼎西京長安的更始帝一樣,暴漲暴跌,而最終流星一閃,曇花一現,重蹈覆轍,灰飛煙滅呢?

    屬下等以為,不宜過早地向某一方,表示臣服,以至於受製於人,不得自由。

    如果將軍,聽從馬援、鄭興、班彪那些迂腐可笑,不切實際的儒家學派士大夫的意見,舍棄帝王的豐厚根基,像遊客似的,把自己的千金之軀,投入到危險的國度裏,希求獲得一生的平安,這正是如當初上將軍,拒絕軍師方望的意見一樣,再一次走到,車翻人亡、重蹈覆轍的軌道裏去了。

    西州天水郡諸地,地處西疆,地勢險要,完整富饒,兵強馬壯,士人匯聚,堪稱天府之國。

    向北可攻西河郡、上郡,向東可收長安三輔等京畿之地,按照秦王朝的舊跡發展,外山內河,可以互為表裏。

    末將王元,願意用一丸泥,為大王在東方,封閉和扼守函穀關等地,斷絕東方群雄,這是創立萬世根基的良機。

    即令現在,將軍不能采用此計,不考慮出動我們的大軍,去封閉扼守函穀關,也應該畜養兵馬,加強武裝部隊的訓練,據險自守,堅持下去,等待四方,發生變化,再相機行事。

    即使將軍最終,當不上君主帝王,退一步也是擔當一方霸主,稱霸一方的格局。

    更加重要的是,魚兒是不能離開水的。

    如果將軍聽從腐儒士大夫的迂腐之言,離開了自己發跡的基地天水郡,投向東都洛陽,就如同飛躍於雲際之上的神龍,一旦失去了自己的憑借,就跟一條蚯蚓,沒有什麽區別了,這是很不可取的!

    末將認為,與其受製於人,寄人籬下,不如龍騰萬裏,翱翔四海,請主公多多考慮。”

    聽了部將王元的分析,西州上將軍隗囂,怦然心動,讚賞大將王元的意見和建議道:

    “大人的分析很有道理!大人之計,是西州安身立命的良策,就按照大人的計劃,去努力實施吧!

    本將軍隻是希望,暫時不必過分招搖,應該低調一些,與各方虛與委蛇,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招來強敵。”

    隗囂與大將王元等,計議已定,更加傾向於割據自立。

    15

    雖然西州上將軍隗囂,已經把自己的長子隗恂等,送到洛陽漢朝廷去充當人質。

    但西州上將軍隗囂,有了割據自立的想法以後,還是想憑藉,自己西州天水郡地理條件的險要,西州的富裕強大,沒有受到戰爭危害的有利條件,以及士大夫和官吏百姓人心的歸附,來專製一方,以圖僥幸。

    西州天水郡的賢良士大夫,見隗囂不醒時務,不識大體,執迷不悟,無不扼腕歎息,感歎隗囂的糊塗舉動道:

    “哎,西州上將軍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多麽令人歎息啊!

    殊不知,今非昔比。久亂之後,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天下官吏百姓士大夫們,早就人心思治,厭惡戰爭。

    普天之下的黎民百姓士大夫們,無不對多年連綿不斷的戰爭,厭倦痛恨到了極點。

    人心思治,人心思安,官吏百姓士大夫們,都在渴望,盡早結束戰爭,天下統一,迎來天下和平繁榮的太平盛世和百姓的安居樂業、幸福安寧。

    西州上將軍,看不清天下大勢,倒行逆施,不自量力,已經注定了失敗的命運。多麽令人遺憾歎息啊!”

    眼見西州上將軍隗囂,一意孤行,聽從王元等部屬建議,圖謀自立,西州士大夫絕望傷心,紛紛逃離西州,走避東向,離開了西州上將軍隗囂。

    西州上將軍隗囂部下的賢良士大夫,越發凋零。

    16

    其時,當初因觸怒新帝王莽,而被王莽貶謫的賢良士大夫申屠剛,正帶領自己的家人宗族,在西州避難,很受西州上將軍隗囂的禮遇。

    申屠剛耳聰目明,通曉天下大勢,也聽說了隗囂,打算接受大將王元等部屬的建議,欲想獨立發展的想法。

    申屠剛急忙前去,拜見隗囂,阻止隗囂割據自立的想法道:

    “大將軍啊,此舉萬萬不行!

    愚人屠剛聽說,人心歸附他,天帝神靈就會賞賜他;百姓背叛他,天帝神靈就會拋棄他。

    屠剛又聽說,識時務者為俊傑。

    劉姓漢室,積福百年,受到天帝神靈的眷顧和賜福,已經固定,非人力所能改變。

    天下人心所向,都翹首以待劉姓漢室。

    洛陽大漢皇帝的詔書,已經向主公明明白白地頒下,並不斷地委托自己親信的國士,前來西州,為將軍明示大信,願與將軍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一介平民交往,還終身不忘他們的承諾,何況身為君王呢?

    屠剛以為,將軍不應該懷疑,建武皇帝陛下的誠信了!

    如今,將軍你又害怕什麽呢?又想貪圖什麽呢?為什麽對歸順漢朝廷的大事,還猶疑不決呢?

    屠剛心裏擔憂的是,一旦發生突變,將軍突然改變當初的許諾,對上是不忠不孝,對下會羞慚一生,遺恨百年。

    當事情還沒有發生時,預言他會發生,人們常常認為他,是虛幻虛托。

    但當那一天,真正到來時,卻隻有後悔莫及。當初燕王彭寵的結局,就是如此。

    老漢屠剛我今天,冒著被將軍誅殺的危險,為將軍進盡忠言,為主公提出懇切忠誠的建議。

    希望將軍,能夠細細地思量,認真分析,采納我這個愚昧老人的意見。

    將軍你不要為自己的過分的欲望,不值得的選擇,而迷惑了自己的雙眼,失去了真正的自己!”

    申屠剛懇切的勸說,忠言逆耳,卻最終依然沒有能夠改變,一意孤行的隗囂的心意。

    西州上將軍隗囂,雖然十分敬重申屠剛,但實際上,並不肯接受申屠剛的規勸,於是委婉推辭道:

    “多謝前輩的指教。

    請前輩不要憂慮,隗囂淡泊名利,懂得忠孝節義,不會為過分的欲望,迷失自己,請前輩千萬放心,不要為隗囂擔心。”

    申屠剛見隗囂執迷不悟,隻好失望而去。

    17

    當初,流亡西州,投奔隗囂的那一些儒家士大夫,以及一些年紀大,發誓效忠漢朝廷的賢良們,漸漸有人,看破隗囂的割據心理,紛紛失望地離開西州,回歸了洛陽漢室。

    西州上將軍隗囂的耳邊,就再也難以聽到,反對割據獨立的諫諍話語了。

    沒有了規勸諍言,隗囂朝著割據一方的道路,繼續飛奔,再也難以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