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與雨 第二章 湘潭城嬰孩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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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拋開規矩重重的蒼靈門,四大族依舊鼎立於道靈界。

    於十三年前的四大族,雲族因其族長雲錦參悟了佛法成就經典,正處在這世界巔峰,也正因為雲錦修為的突飛猛進,又因其體內的佛光寶氣加持於身,這名三十幾的男子,已大勢擠掉天行宗劍神布博,成了排在蒼靈門門主林羨身後的道靈第二。

    論勢力,緊貼雲族之後的乃是單族,但在世人中,誰也沒注意到年過花甲的單族長,打理出來的單族有多麽強悍。

    左族,左欣藍權掌左族之後,行事一直低調,倒有種被世人遺忘的意味。

    左欣蘭不愧為同族同輩之中,最為出色的人物,這名有著無比堅定之心的族長,沒有讓同族人失望,終於在三十七歲之時道力突破奉觀境。在四百年後,已趕超族中第二十五任族長左長風的風頭,而現在已三十九的她的終身大事,卻成了諸多人心頭的焦急。

    這點在左欣藍知曉後,被她稱之為‘本是小事’,但誰也不曾知曉,當初在隱宗大門望見的那雙眼神,能夠在她心底變化出千萬把利刃,將她整個心戳個稀巴爛。

    至那以後,左欣藍給左族高層的回應是終生不嫁。

    此話當時激起千層浪,擁護左欣藍的人曾問道“那待您百年之後,這族長之位,由誰來坐?已故上任族長夫人肖閔,可是一直都希望族長之位穩拽其家,族長你可莫要這般任性啊。”

    曾經的那一望,在嫂子因她中毒之後,單允最疼愛的妹妹被她如此糟踐,讓左欣藍還沒開始,便被打落寒宮,最後氣得單允與她連朋友都沒得做,以至於左欣藍抱憾終身。

    但左欣藍認定的事,就不會改變,否者也就不會有這一身的奉觀境修為了。

    再者靈龍族,其依舊保持著低調的秉性,自從聖女夏童嫁給單允以後,靈龍族人再也沒有出現在世人麵前。

    不過與百年前那般不現世,因夏童下嫁單族之後,其兩族來往也甚為密切。

    靈龍族不出世的情況,由雲錦在克莫山與單允喝酒之時的猜測便是靈龍族生性隱蔽。

    這猜測沒有被一旁的夏童反對,倒是想想雲錦能夠直接言論靈龍族,是覺得夏童已為人妻,性子變得內斂了許多。

    ——

    湘潭城是距離克莫山脈最近的城鎮,一個月以前這裏還算民安,但風靜長久易生動,也不知為何,靜靜的夜裏,那些被人割掉手指的小孩,居然沒有哭泣,是一件讓人們感覺驚悚的事。

    大多數孩子們的父母可都睡在身邊,黑夜裏誰能有那種神秘縹緲的手法,不驚醒小孩跟大人的?

    而至孩子們的爹娘,竟讓自己的孩子遭受到了人生痛楚,著實讓他們心頭難受得無以複加。

    為了回家能給師父師娘一個好印象,正趕路的譚軒,天還沒黑透,便找了一家客棧休息。

    大晚上的湘潭城,此時安靜得像個空城。

    翌日,清晨的光芒不像往常那般清涼舒爽,湘潭城各大醫館以及城主府,被人圍得水泄不通。

    二十多名小孩,被割掉雙手小拇指跟無名指,幾乎在一瞬間傳遍了湘潭城,而找到了同樣受害者的人們,心頭悲憤劇增,全然有將湘潭城鬧個翻覆的氣勢。

    眾母親們大多都陪著自家的孩子,呆在醫館接受治療,而孩子們的父親以及身強力壯的家屬,都在城主府前,口中怒號著要求城主府緝拿真凶,將他繩之於法,否則此事絕不善罷甘休。

    倒是婆婆輩兒的長輩,已經哭倒在城主府門前,她們的哭鬧模樣撕心裂肺,一把鼻涕一把淚,似乎不把城主哭出來,還真對不起自己的孫兒孫女。

    城主府門前人群嚷嚷,甚至有些路邊擺攤兒的百姓連生意都不做了,一齊參與到了示威當中,為的就是要給那些孩子們討回個公道。

    遠處的街道之上,一名身著素裝的姑娘打此地路過,她身旁有兩人,一老一中年,老人身著深褐寬衣,看模樣是個儒生,中年人眼神中精光不失,行走起來腳下更是一腳一穩,著裝類似武藝高超的護院。

    因為人群湧動的關係,女孩身後護院時刻警惕著周圍,眼睛掃過每一個可疑的對象,於那人的心理,便是將罪惡的行為扼殺在搖籃裏。

    “我孩子那麽小,才出生幾個月呀,怎麽就會被人這般殘暴對待?!那些挨千刀的,有本事朝我們大人來啊!好沒良心的啊,可叫我們以後怎麽活啊,城主大人要為我們討回公道啊!”

    “昨晚上睡前都還好好的,醒來就看見孩子已慘遭歹人毒手,孩子才一歲多,將來娶妻生子成了大問題,就連種地這樣的生計活都幹不了了啊!”

    從街上經過之時,女孩聞言駐足,微微揚起下巴,往人群中望去,她不禁眉頭一皺,輕語道“這裏也發生了嗎?馮先生你去看看。”

    女孩身後毫不起眼的老人點頭授命,朝前方走去,打算一探究竟。

    正行徑間,一位長相黝黑的莊稼漢提起腳邊的鋤頭,朝著人群大喊一聲“這城主不管事,也不知是貪生還是沒用,我這就回家,換一把好使的家夥兒再來!定把他從這座龜殼府內轟出來!”

    老人見他向己方氣衝衝地走來,不由分說地將他攔下,莊稼漢氣頭上,卻見老人家一臉歉意向他問道“這位小哥,你們因何事如此啊?”

    莊稼漢盯著老人,見他是個斯文人,這才將肚子裏的苦水倒出“老人家,我家侄兒才兩歲,昨晚上不知哪個該千刀萬剮的人,把我侄兒的手指給切啦,現在小孩子在醫館裏哭個不停,真是害苦了我們啊!”

    說話聲音極大,不遠處的女孩聽得清清楚楚,又聽那莊稼漢說道“不止我家,還有二十多家孩子的四根手指,都被人給截斷啦!”

    老人問道“那被切下來的手指呢?可有找到麽?馮某人略微懂些醫術,斷肢結體的醫術,尚有研究,若成的話,馮某人願意幫忙!”

    這話說的中年人心神激蕩,眼見遇到了神醫,斷不可失了禮數,對那老人的態度,自然好上了許多,可他們找了許久也未找到小孩的斷肢在何處,但終有一絲希望不願失去,莊稼漢當即說道“神醫可否告知住處,待我找到我家侄兒的斷肢,就算傾盡家產,也要將他的手指接好。”

    想要接好斷肢,可非易事,其中點點麵麵均要,若真當著好人,害了主人的正事,那可真就該死了。

    老人家目光稍有失望之色,對那莊稼漢說道“馮某人路過此地,隨意就醫,凡事求個緣分,既然你我有緣無分,你還是去讓那城主,早日將歹人繩之於法,我們……就此別過吧。”

    那莊稼漢驚呆了,連忙拉住要走的老人家,苦苦相求道“別啊,神醫發發慈悲,救救我家可憐的侄兒吧,您要什麽隻管說,我就是去城主府偷去搶,我也給您送來!”

    女孩了解了情況大概,目光變淡了些,忽的對前頭的老人說道“馮先生,我們走吧。”

    老人聞令,對那莊稼漢的神色,立馬又嚴厲了幾分,實有拒之千裏的意思。

    隻是那莊稼漢扔下了手中的鋤頭,朝著他跪下,口中盡是懇求“神醫行行好,在湘潭城多呆些時日吧,我們全家老小都會感激您的!”

    莊稼漢看神醫對女孩敬畏有加,想必女孩才是正主,當即朝女孩拜去“女菩薩行行好,救救我們可憐的小孩吧。”

    “我們非親非故,沒必要跪我,你快起來。”

    女孩不想多事,一句話便將莊稼漢哽住,莊稼漢神情呆滯,老實的他竟沒法再開口相求。

    女孩對莊稼漢的下跪無動於衷,沒等還未將事處理完的老人,倒是先帶著那名護院模樣的中年人走了。

    “誒!”

    老人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心情卻不是個滋味兒,這會兒主子走了,他留在這裏也沒用,便也跟著離開了。

    因為嬰兒被害一事,整個湘潭城比往常安靜許多,路上沒見幾個人,女孩領著老人與中年人,進了一間名為客緣客棧的客棧。

    老人家見此客棧還算清雅,得到女孩首肯後,向掌櫃的要了四間房,並且付了長達一個月的租房費。其四間房由他們三人使用,他跟中年人一間房,餘下的三間房讓女孩子住中間,空出來的當做隔音之用。

    客棧掌櫃對此滿臉堆笑,他在前頭帶路,不斷回頭說道“姑娘,你也是來湘潭城感受感受克莫山靈氣的吧?”

    “靈氣?”

    女孩不覺得克莫山作為單族的根據地,有何靈氣可言,但當今四大族何其威望,並未口出輕語,也隻這麽回了句。

    掌櫃神情頓了頓,隨後抬腳上得樓梯,領著女孩一行人上樓,笑道“姑娘注意腳下。”

    言歸正題,掌櫃疑問道“克莫山脈離我們湘潭城不足百裏路,這裏可是距離克莫山最近的城鎮了,姑娘來湘潭城,難道不是為了感受下這天地純淨的靈氣?”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女孩的話讓掌櫃一時語塞,但身為居住距離單族最近的城鎮居民,那份自信讓掌櫃的嗬笑一聲,又道“姑娘難不成,不知曉單族就在我們湘潭城旁邊?”

    跟著掌櫃繞過一處轉角,女孩回應道“知道。”

    普天之下,誰人敢有這樣的氣勢,掌櫃不是傻子,除了其他三族的人,還有誰?

    想想後背都發涼,掌櫃的在一處門前停住,將房門鑰匙交給女孩說道“這裏就是姑娘的客房了。”

    側身望向中年人,掌櫃將鑰匙遞出,指著身後的房間說道“兩位先生的房間在隔壁,這是鑰匙,請收好。”

    沒想到眼前人的身份那麽高貴,有些自討無趣,掌櫃不知該說什麽好,微笑著離開了。

    女孩推開專門用作隔音的空房間,走了進去,口中自語“他好像對我們的身份有些了解。”

    中年人說道“一個小小掌櫃能有多聰明,公主殿下高看他了。”

    “馮大人,高統領,這已是我們遇到的第三次了,你們仍舊是毫無頭緒嗎?”

    那護院模樣的高統領,眼神淩冽地思想了小會兒,說道“公主殿下,小羊城與裕民村,先後遭人毒手,傷者超過四十,其案情與今日碰見的,並無一二。屬下昨晚上也曾巧遇過那些梁上飛賊,追擊之後,那些人卻迅速隱匿,找不到半點蹤跡,應當是藏起來,不敢再疾步。隻是藏也不可藏一天一夜沒有任何動靜。依屬下推測,這些人消失無影的地方不是賊窩,也定與他們有很大關聯,隻是……屬下不敢確定那些人,就是做這些傷天害理的元凶。”

    女孩走到廳中木桌前坐下,環顧四周,聽聞高統領的話後,說道“想要知道是不是,我們今晚就走一遭瞧瞧,明日午時過後,開攤布施米粥,再多打聽那些乞丐的口語,看看從他們口中,能不能得到一些線索。”

    “是。”

    被稱為公主殿下的女孩,乃是星冥帝國皇帝淩顏的女兒淩澈,她有個雙胞胎弟弟,名元,

    馮大人全名馮西河,官居四品,因為醫術高明,此次出行,乃皇上讓他與公主殿下一道。從出宮的一年,官場裏的暗鬥離別久了,馮玉真還有些掛念,時常在公主耳邊提及想念家鄉的話語。

    當夜,淩澈與高統領兩人身著黑色翎服,在湘潭城的屋簷上疾步而行,但看淩澈的身手,完全不像是嬌生慣養的公主,倒真像是久混道上的女飛賊了。

    因時間緊迫,淩澈專門製定好了一套計劃,就算找不到無故害人的凶手,她也要在這座城鎮的大戶人家裏走上一遭,不是盜以己用,而是用來救濟難民。

    基於這一路走來,看到的風土人情,淩澈感慨道“到哪兒都有難民乞丐,這道靈界走了好幾個地方,不止是南方河岸決堤、洪水泛濫,且無人出來組織百姓抗洪築堤,就連極北方蠻族的耐寒凍獸,也開始肆意妄為。這自然災害,妖獸之禍,已是多年病疾,難道除了我星冥帝國,這跨幅億萬裏的道靈界,就沒有一個地方是民生安穩的嗎?”

    房屋急速往身後掠去,疾風將淩澈沒有包裹完的鬢發往後吹起,臉頰在月光的照耀下,透過黑紗能看得見一些冷顏。

    高統領腳下疾步而行,絲毫不影響他的呼吸,此時他言語,倒像是閑庭信步一般“也就隻有我星冥帝國,在管製上擁有一套完整的體係,幾百年來雖然橫禍不少,但也都國泰民安。而與這城牆之外的四大族相比,他們倒還顯得輕鬆些,自始至終都未見他們有將民生看得有多重。他們周遭之事,也就見了才管管,想想這幾百年來,被道靈界奉為神聖的四大族,也沒多少菩薩心腸。”

    高統領的語調一轉,語氣中帶著些遲疑,最終還是問道,“公主殿下,皇上誌向遠大,眼光之外看見的東西,要比我們多得多,屬下知曉您從來都是對皇上言聽計從,可倘若……皇上真打算擴張國土,不知公主殿下,您如何看待?”

    這類言語,得是朝綱之上議論的國家大事,就算不是,那也都是大臣們私下談論的話題,可怎麽說也都輪不到他一名宮中侍衛言論,加之背後議論皇帝,不管好壞,總是不好。

    但淩澈並未對此有意見,相比於那些大臣,她更相信這位不懂為官之道的前輩,能多給她一些意見,便反問道“高統領,先說說你的看法吧。”

    淩澈飛身在屋簷之上,警示著周圍的一切,並不掉以輕心。

    高統領同樣機警,他注意了下四周並無可疑,想了想,語氣堅定道“屬下全力支持皇上的國策!”

    “哦?”

    淩澈語氣稍高,問道“開疆擴土向來殘酷,就算我們能夠給予國土之外的百姓優良政策,也難免會被他們排斥,畢竟自由了數百年,還有誰願意活在牢籠之內。前期若施行得不好,可能還會給我星冥帶來史無前例的災難,這裏頭的道理,想想都清楚。隻是皇上半年前有了這決策過後,心裏似乎一直都記掛著,我與小元身為公主皇子,年紀都已不小,也都要為其分憂才是,倒是高統領,你能拿出一個,讓我為此全力以赴的說法來嗎?”

    雖然不是頭一回與淩澈談論國家大事,但此事幹係重大,仔細斟酌過後,高統領說道“皇上是開國以來的第一位女皇帝,屬下認為,公主殿下可以是第二位。”

    淩澈搖頭道“並非如此,皇位對我,並無太多吸引,我的底氣全來自於,皇上曾經給的密函……”

    高統領已不敢在說話,他也不敢聽密函裏的內容。

    隻是淩澈似乎並不在意這密函的重要性,她冷冷道“皇上密函上說,我跟小元的父親是單族人,若我星冥帝國不強大到與其對抗的地步,怎麽說明我們一家三口離開了他,依舊過得幸福美滿?”

    淩澈對此付之一笑“嗬,四大族之一的單族,確實很了不起,有著上千年的底蘊,我星冥帝國想要趕超,實在難如登天,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這一仗,我陪皇上打!”

    轉念一想,淩澈又道“雲族族長雲錦,身懷無上神通佛法,這十幾年來在道靈界遊曆,以那佛性也平了好些的惡男霸事。聽天刺打探回來的消息說,他好像參悟了佛象,實在讓人匪夷所思。看來我星冥帝國想要打雲族的算盤,絕不會討到什麽好。左族的左欣藍也勵精圖治,將左族打理得有條不紊,幾年前道力還突破了奉觀境,是個難得的奇女子,雖說弱了些,可畢竟與我星冥有些千絲萬縷的關係,自是動不得。至於靈龍族,他們向來隱秘,不說也罷,而這單族嘛,還真想去瞧瞧究竟是哪位大人物,能夠俘獲皇上的心,以至於皇上這麽多年,對誰也不多搭一眼。”

    高統領心中不由嘀咕,雲族長之妻楊熙,與皇上情同姐妹,比起自己的親妹妹,都還要好說話,公主殿下真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高統領道“皇上心性清明,將國事放於心中第一,而這男女之事,看得極淡,幸好身邊有公主與皇子相伴,不然這麽多年,任誰都是熬不過來的。”

    “高統領,虧你還是禦前侍衛呢,你這說法,我倒不讚同。”

    耳邊風聲鼓鼓,淩澈說道“皇上之所以心性清明,斷不是誰負了她,而是權力讓皇上忘記了‘情誼’二字是為如何罷了。”

    感覺到身側的震懾眼光,淩澈倒不避諱,解釋道“我向來將小姨視為知己,沒有人比小姨更了解皇上的一切。”

    黑色麵巾下的淩澈不禁輕笑,無意間看到前方房屋裏燈火通明,窗上的黑影正舉著花瓶模樣的東西參詳著,她笑道“逮不到那些為非作歹的壞人,能夠遇到值錢的玩意兒也不錯,這麽晚還在家裏賞寶貝,依我看定是好貨色了,高統領,看誰先奪下它。”

    淩澈說著,腳下加了幾分力,身形極快地下得地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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