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與雨 第二十七章 湘潭城新任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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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家堡是近些年克莫山脈附近崛起的小家族,家主陽威靖多年深藏不露,道力已達化境,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勵精圖治,盤桓數年,幾年前成了單族大長老在外界認的義子,與之同歲的單京韞也得稱他一聲叔叔。
陽家堡建在克莫山脈以南,是由三座殿樣式築群組成,與單族山門隔空相望二百裏之遙。
陽威靖至今未娶,若非己故,也不會蠢到讓張廉光成為自己的絆腳石。
這天還未亮透,張廉光趕著晨輝,風風火火地來到了陽家堡。
屋子裏的陽威靖還在熟睡中,聽到了家奴的喚聲起得床來,被告知張廉光手持柴刀在門外叫囂,陽威靖就氣得不行,女兒都讓給了他,還這般放肆,真不把他放眼裏了?
“這鬼瘋子在鬧什麽?”
家奴一臉苦相“回家主的話,我問過了,他不肯說,非是叫家主出去見他呐,若非如此,我也不敢打擾家主清夢。”
陽威靖鼻息重重,沒來得及披上家奴帶來的裘皮,大步趕往家門。
陽家堡大門外,行醫的張廉光儒生樣,也因趕路匆忙,模樣狼狽很多,但他緊握手中的柴刀,想要以此討回自己的女兒。
陽家堡幾名家仆沒有驅趕這位敢於在家主麵前蹬鼻子上臉的大夫。
正值清晨,幾人披著單薄的衣裳,打著燈籠散立在門口的石獅旁,沒搭理張廉光一句話。
張廉光在大門口喊得脖子都紅了“陽威靖,你給我出來!”
正巧,陽威靖出現在了大門口,見到此番模樣的張廉光,心中頓時預感不好,他都這番模樣了,莎兒能好到哪兒去?
已經兩個月沒瞧見張莎,陽威靖突然閃身到張廉光麵前,一把扣住他的脖子,語氣陰森道“張廉光,我把莎兒交給你,不是讓你帶著她吃苦,你最好別在外邊兒惹事兒,要是牽連到莎兒,我扒你皮!”
先才還囂張的張廉光被陽威靖的氣勢嚇得一哆嗦,他強行鎮定下來。
陽威靖鬆開了他脖子問道“你找我做什麽?莎兒她人呢?”
臉部霎時變得慘白,張廉光瞪眼反問道“不是你的人拐走了我女兒!?”
陽威靖身軀巨震,一把揪過張廉光衣襟,問道,“莎兒不見了!?”
思維急速換轉,陽威靖惱怒道“不見了你找我要?還有一個月她就回陽家堡住了,難不成是我陽威靖拐了她嗎?”
張廉光被氣勢洶湧的陽威靖吼得啞然失笑,他不屑道“昨天夜裏,我看你們幾個班頭鬼鬼祟祟出現在我家附近,我不找你要找誰去!?”
陽威靖瞪眼望著張廉光那同樣睜得老大的眼睛,知道此事存在誤會,隨後將張廉光鬆開,力喝道“立馬叫魯解頤洪立秦來見我!”
張莎被千鬼帶走,張廉光跟陽威靖並不知曉,當晚的魯洪兩位班頭追擊淩元,隻在樹林邊緣呆了小會兒,之後的事更不知情,此時兩人跪在陽家大門,被陽威靖一番詰問下,大庭廣眾之下也沒問出個所以然。
張廉光愁臉色愁容,得不到有用的線索,兩腳蹣跚著走出了陽家大門。
陽威靖在他身後喊著“張廉光,你往哪兒走?”
張廉光走到來時騎的那匹馬前,身回一半,想想無果,片刻停息又轉過身去,翻身上了馬背,來時張廉光快馬加鞭到了陽家堡見不著人,此時隻得到湘潭城去找城主幫忙尋人。
天邊泛出魚肚白。
自嬰孩手指案發起,已過十日,因為城主梁任祝辦事之鈍,百姓們將城主府周邊圍得水泄不通,當張廉光騎著瘦馬匆匆趕來之時,街道上城主大門前的百姓還在睡夢中。
案發時,張廉光也曾接待過受傷的小孩兒,來時知道城主門口定是圍滿了百姓,卻不知變得如此頹廢,地鋪打得到處都是,很多人都在這裏住下來。
因為女兒的事,張廉光心中隱隱有些不妙,別無他法的尋女兒未果,他也不得不求助城主。
“啊,是張大夫。”
府門前的百姓中有一人醒來,是一名老者,老者睡眼朦朧地跟張廉光說道“張大夫到此有何事?”
張廉光認得此人,心焦力脆的他歎了一口氣,那老者猜測道“張大夫也是來報案的?”
張廉光沒說話,輕輕點了點頭,抬眼瞧著前方的朱漆大門,他跟老者頷首,徑直越過他往大門走去。
那老者提醒道“張大夫啊,剛剛你女兒進去了,張大夫你再來,家裏有什麽事需要幫忙的,你可別客氣。”
張廉光的步子定住,他回身驚訝道“老人家,你是說我女兒進去了?”
那老者一愣,應道“是啊,帶她進去的人,還是前些日子,在鳳都城門揭穿李方季罪行的女菩薩,好像是什麽帝國公主。”
張廉光神色頓喜,連忙踏步而上,拳頭重重敲在朱漆大門上,口中叫喊道“莎兒啊,你在裏邊兒嗎?!”
朱漆大門厚重,淩澈幾人進去後便沒反鎖,張廉光叫喊了幾聲沒人應答,他又重重敲了幾下,喊道“有人嗎,開門啊,我找我的女兒啊!”
幾拳的力道將大門敲出一道縫隙,張廉光的心抖了幾抖,奮起全身力道將大門推開,往裏頭奔去。
在城主府深處的一處內堂,麵積偌大,裝飾得典雅古樸,內堂四角的柱子被翡翠珠簾遮飾,大堂正南方乃是一處嵌入牆壁的山水,山是大石雕刻而成,其上布滿水生植物,水由一旁的水車灌進,滴滴水聲在寂靜的內堂裏來回響動,整座山體在通明的燈火照耀下,頗具生機。
堂內光線比往常明亮許多,跪在堂中央的城主府的人,無論神情還是姿態,他們都有些不適。
此時城主府的人除女眷外,包括城主梁任祝,全都在這大堂內跪著。
首座之上,先前本來是星冥帝國的淩澈坐著,然後是蒼靈門少門主林墨,蒼靈門青使晉凱秀站林墨身旁,悍匪江道南居然也在其列。
不過卻還有個小不點張莎,有些畏縮的樣子在淩澈身旁,為照顧這個妹妹,淩澈幹脆起身讓張莎坐首座之上,張莎連忙推辭,卻攔不住淩姐姐,隻得乖乖坐下。
堂下四十三口人,均未敢抬頭注視這小插曲,唯獨城主梁任祝聽得聲音熟悉,舉頭望去,當即大叫道“大小姐誤會,大小姐誤會啊,這一切都是誤會啊!”
張莎從未見過湘潭城城主,突見此人叫她大小姐,被驚得膽顫。
淩澈的手輕輕搭在張莎弱肩上,問道“梁城主,你知道我們今日找上門,來是為何事?就說是誤會了?”
梁任祝年歲五十上下,體態有些發福,模樣油光,但今日遇到硬茬,神態不免有些窘狀,他緊張道“梁某人不知何時犯了大錯,能夠讓大小姐親自出馬,但時才小的收到命令,全城正尋找小姐下落,若小姐真要懲罰小的,也請小的往陽家堡回個信兒,好讓家主放心才是。”
張莎何時與陽家堡扯上了聯係,淩澈不清不楚,張莎卻突然道“陽伯伯他也知道我失蹤了嗎?不好,一定是爹爹急慌了,才會去找陽伯伯的……”
情急之下的張莎說著就起身,想要往門口走,淩澈為張莎安危著想,將之安撫住,說道“妹妹別急,再過一會兒,姐姐就帶你回家。”
張莎急色溢於言表,淩澈目光沉穩,讓張莎緩緩平複了心境,對梁任祝說道“梁城主,你在這城主位上,多少年了?”
梁任祝望了望張莎,腦海有些懵,卻依舊回道“小的在城主之位,已有十年。”
淩澈點頭道“十年,很好,那你還記得這十年間,你一共處理了多少宗案子?”
梁任祝語塞,這些年來他替陽家堡人賣命,做了派去李家跟鳳都那邊的間諜,在倆家遊戲之間,做的都是應酬跟如何自保,倒是這管理湘潭城一事,他幾乎沒有如何經手。
突然想到什麽,梁任祝往身後張望,口中叫道“花濟慈,花師爺你快過來啊!”
聽到叫喚的花濟慈,慌忙從人群中跪爬上來。
梁任祝問道“花濟慈你說,這些年來我一共處理了多少樁案子?”
花濟慈身材瘦小,躬身爬在地上的他瑟瑟發抖,聽了城主的問話卻回答不上來,梁任祝急破了頭皮,見花濟慈支支吾吾半天,忍不住揮掌猛扇了花濟慈一個耳光,這聲響在密閉的大堂內,伴隨著牆角的流水聲回蕩。
最容易受驚嚇的還是張莎,除淩澈一名女孩之外,來此地的全是大老爺們兒,梁任祝的行為將張莎驚得倒吸冷氣,淩澈拍了拍她的後背,直言道“梁城主,你別問了,我來替你回答吧,在過去的十年間,你在位不謀其政的暖和日子,是從八年前開始的。”
意識到不好,梁任祝隻得朝張莎喊冤“大小姐一定要救小的啊,小的是家主安插在外界的探子,這麽多年來為陽家堡監視鳳城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求求大小姐發發慈悲,救小的一命,小的不想去嶮巇山做孤魂野鬼啊!”
張莎對於淩姐姐要做什麽,她尚不知曉,但見梁任祝模樣苦苦,心生善念,張莎不由得問道“淩姐姐,梁城主是要被罰嗎?”
蒼靈門處理事件,從來幹淨利落鐵麵無私,如今張莎作為淩澈處處關懷的妹妹,想要替梁任祝求情,林墨第一時間坐不住,他道“小丫頭,這是大人們的事,一句話就能解決,你跟你淩姐姐都不用管這件案子。”
淩澈未排擠叔叔意見,跟張莎說道“妹妹放心,小叔他做事向來秉公,不會誣陷誰,你什麽都不明白,所以都別管的好,姐姐待在這裏悶,跟姐姐出去透透氣吧。”
張莎哦了一聲,梁任祝竟爬在自己腳跟前,一個勁兒地磕頭,直將地磚磕地砰砰直響,口中喊冤道“大小姐啊,小的可是陽家堡的人啊,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見梁城主模樣激動,聽得那一聲‘見死不救’,猛然間撞開了張莎心間,小丫頭拉扯住淩澈衣袖,道“淩姐姐,就算他這些年對湘潭城毫無建樹,可也罪不至死,淩姐姐跟林叔叔能不害他性命嗎?”
淩澈正眼道“莎妹妹,這事兒就讓小叔來定奪。”
林墨坐在椅子上擺擺手,道“罪不至死無可厚非,但湘潭城今後可沒姓梁的城主了,梁先生,你讚同嗎?”
梁任祝抬眼,也不知是不願交出城主之位,還是愣神自己終於可以活命,短時內竟沒有說話。
張莎聽明白了林墨的意思,連忙道“梁先生,好漢不吃眼前虧,你還是聽林叔叔的話吧。”
既然小姐發了話,若是遇到家主,梁任祝這台階下去得又快又順,總算有了後備說法,梁任祝深深埋下頭去,口中激動道“小的謹遵小姐教誨!”
林墨與淩澈說道“蒼靈門的事處理好了,湘潭城沒了城主,接下了侄女兒你自行安排。”
淩澈對身邊的江道南說道“江前輩,你有信心將湘潭城打理好嗎?”
江道南拱手道“公主殿下臨危授命,江道南定不負厚望!”
淩澈嘴角掛笑,母親的開疆擴土,她要打響第一炮,解下腰間金玉寶劍,淩澈凝重道“江道南聽令!”
江道南神色一緊,趕忙單膝跪在淩澈麵前,拱手道“草民在!”
“從今往後,湘潭城由你江道南做城主要職,屬我星冥帝國唯一外界城鎮,官拜五品,授予你本宮的隨身佩劍金玉,以彰顯國威!”
江道南接下淩澈手中金玉寶劍,恭敬道“草民領命!謝公主殿下!”
“起來吧。”
江道南起身後,淩澈補充道“對了,這間城主府,今後就是你的府邸,除了梁任祝外,其他人你看著辦。”
江道南頷首回了一聲是。
“莎兒你在哪兒啊!?”
大門外隱隱傳來爹爹的叫喊聲,張莎耳尖,忍不住驚呼道“爹!”
淩澈連忙帶著張莎出了大堂。
女兒失蹤的事,將張廉光的心頭重重壓著,沒想自己能在這裏得知女兒的消息,張廉光盲目地在城主府尋人許久,一路叫喊著,卻始終不見一人,正當他使出全力喊道“有人嗎?出來啊!”
張廉光隱約聽見女兒的回應“爹……爹……”
張莎體弱,底氣本就不足,路上跑著喊出的聲音,就更顯微弱了。
張廉光愣神杵在原地許久,還以為自己幻聽,不停轉身尋找女兒的叫喊出自哪個方位
突然見到女兒在前方的拱門跑了出來,張廉光望眼欲穿,張莎跑到張廉光麵前將他抱住,嚶嚶地哭了起來。
張廉光見到了女兒,心頭終是寬鬆了不少,兩手掌住女兒肩頭,推開來上下打量著,口中關心道“怎麽?莎兒傷著哪兒了嗎?”
見父親擔心,張莎一個勁兒地搖頭,再次將父親環抱著,道“沒有沒有,莎兒沒有傷著,莎兒隻是很想念父親。”
淩澈跟在張莎身後,見到父女倆團聚,愉悅神情滿滿,心頭正開心。
淩澈對還在幸福相擁的父女倆說道“張大夫,昨夜將莎妹妹帶走,沒能給你打聲招呼,心頭實在歉意,還望張大夫大人不記小人過。”
“原來是淩澈姑娘帶走了莎兒,可真是急壞我了,我還以為莎兒被壞人綁走了。”
輕撫著懷中的女兒,張廉光對淩澈突兀舉止沒有責怪,輕呼一口濁氣,他的神情還未完全安定。
懷中張莎悄悄回頭,朝著淩澈吐了吐舌頭,暗示著幸好有姐姐及時出麵,不然卻要她如何跟父親撒謊,她可不願將心底最的秘密說出來。
淩澈道“莎妹妹跟張大叔回去吧,姐姐還有些事物要忙,就不送了。”
見淩澈要走,張莎一急,從父親懷裏走出來,她還不知淩元的傷勢到底如何,這般分開,她又將怎麽得知?
看著妹妹的委屈臉色,淩澈笑著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遞給張莎說道“莎妹妹,姐姐想把這匕首送給你。”
張莎心中失落,腳下不由地走向淩澈,她並不在意淩澈送不送禮物給自己,心裏好似都空了一般,要是拿了這把匕首,想必今後難以見麵,與淩澈姐姐相距不過兩三丈,張莎走了許久,當她低頭站在淩澈麵前時,淩澈將匕首伸到她麵前,小聲道“小元的病沒有大礙,莎妹妹可不要擔心,今後姐姐會常來看莎妹妹,莎妹妹也不要太想念姐姐了。”
張莎的喜悅從她的眼睛裏跑了出來,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問道,“真的嗎?姐姐以後會常來找我嗎?”
淩澈托起張莎的小手,將匕首遞上,道“那是當然,莎妹妹勤勞刻苦,今後想必在醫術上將超越張大叔,說不準姐姐還要拜托莎妹妹好些事呢。”
張莎握住那把精致匕首,失口道“那我也會見到淩公子嗎?”
話已出口,自知失言,張莎羞紅了臉頰。
淩澈笑道“當然了,小元讓千鬼叔叔送回星冥去了,等小元在宮中養好了傷勢,莎妹妹今後會碰見小元的。”
輕輕哦了一聲,張莎沒敢再瞧淩澈,將那匕首護在胸前,轉身埋著頭往父親走去。
目送著張莎離開,淩澈目光越過張莎,微微示意前方的張廉光,隨後便轉身從之前的拱門,拐進了城主府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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