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與雨 第二十八章 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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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冥帝國,天古城,大禁皇宮。
大太監易文稚接到消息皇子淩元被蒼靈門青使千鬼帶回皇宮,正在寢宮歇息。
他從側部上得大殿,將此消息轉達給了正在上朝的皇帝淩顏。
正當時,淩顏略微點頭,掃視殿上大臣們,繼續道“黃祇輔,那你根據公主傳回來的消息,認為此事應當如何?”
易文稚頷首退至一旁,臉色有些著急。
殿上以文官為尊的黃維目光嚴謹,望著高台之上身著龍袍的皇帝,振聲道“皇上,以公主殿下傳書消息,道靈界四處有人效仿蒼靈門條令,私建地牢,給犯罪之人施刑罰,光是以單族周邊的陽家堡,湘潭城的李家,鳳都的曹家,以及地腹中心的幾個小家族,戶戶暗地裏都在做這些非法之事。臣以為,道靈界分散了近五百年,也該由我星冥出麵主持公道。臣昨晚連夜核實了天刺帶回的消息,得知在過去五年,已有十幾萬人被各種條令拘禁,但以臣看來,這一切毫無衡量根據的刑罰,皆為犯法。”
黃維說得情緒高漲,目光直視皇上,雙膝跪地,字字發自肺腑道“臣黃維,原為星冥霸業,肝腦塗地,十年內,以涼舫河道為界的南方&nbp;,必將其統一!”
龍椅之上的淩顏點點頭,說道“黃祇輔雖說在理,可圖誌過程實在艱辛,黃祇輔哪兒來的那麽大信心,當著朕的麵,跟眾位卿家說說吧。”
黃維神色不改,望向一旁武官之首的大將軍,臉色輕鬆道“臣能有這麽大的信心,全都仰仗咱們的大將軍,若大將軍派遣手下愛將,分別率領怒靈、平靈、以及玄靈三軍,以天古城為據點,分三個方向外施行操練,五天換一地,共計換地三十處,讓各個地方百姓都瞧見我星冥帝國的實力。”
曆代星冥帝國的皇帝,深受祖訓教誨,都城天穀,一直都處於國界邊緣,為的就是讓曆代皇帝,能夠牢記國仇家恨,終有一日,希望能夠收複失地。
皇帝問道“先禮後兵乃人情之道,黃祇輔先兵,這樣做妥當嗎?”
黃維正身回應道“普通百姓自然不去打擾,我星冥下手的,是那些家中實力的大戶。臣會先擬好一份公文,讓那些私建牢房,私下動用刑罰的大戶,全數廢掉私刑,待時機成熟,圈地之後,若發現有冥頑不靈者,就徹底將此類大戶消除,將其家眷發配戈壁邊疆,以儆效尤。”
大將軍左尚尋問道“如此暴力,黃祇輔不怕引發民變?”
黃維解釋道“大將軍,本輔早年曆遊四方,見識過那些人的手段,拋開隻求安定的普通百姓而言,依本輔之見,跟他們一紙文書已算是講禮,剩下的隻需他們遵循,如若不肯,隻有一鼓作氣將民變扼殺於搖籃,方可成就霸業。”
左尚尋衣著褂子,比起在軍營著的盔甲,此時看來要文弱很多,自他入贅星冥已有十九年,本是左族大公子的他,脾性溫良,做了多年殺場猛將,依舊秉持一顆博善之心,但聽黃祇輔說辭,左尚尋出列敬道“皇上,本將認為此事不妥。”
淩顏輕言“大將軍有何看法,說來聽聽。”
左尚尋作為林羨關門弟子,能夠成為蒼靈門一員,也是林羨瞧準了他的本性,開疆擴土的背後盡是殺戮,如何過得了蒼靈門的宗旨?當下也不遮掩,左尚尋直言道“若是以祇輔之見,本將反對國土向外擴張!”
朝堂居然是文才主戰,軍將講和的局麵
淩顏目光淡淡,在這偌大的朝綱上,望向了那殿門外的蒼藍白天。
眾大臣看得出大將軍逆了皇上的意,卻聽大將軍左尚尋說道“我星冥在過去的幾十年裏,遭過大大小小侵襲不下十起,那種感覺本將至今未曾忘懷,就算有人私建地牢,暗施刑罰,以我星冥就這般闖去,那跟過去的我們遭受侵害又有何區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難道黃祇輔不明白嗎?”
此言徹底讓皇帝心底不得勁兒,但開疆擴土是她借女兒跟黃維之口,所以並未表現出來。
黃維早年沉於市井,人生百態大多嚐過,左尚尋雖說也曾遊曆道靈,但也是一身幹幹淨淨地遊山玩水,與他黃祇輔的汙衣大不相同。
黃維熟悉大將軍,聽聞言詞相悖,笑道“大將軍忽略了一個重要因素,要知道早在五百年前,我星冥國土可是幅員遼闊,如今也不過拿回來罷了。就算是屠戮幾戶不開竅的人家,那換得我星冥榮耀,又有何不能為之?”
與黃祇輔同朝為官十幾年,左尚尋是一步步看著黃維走上今日高位,其手段直讓人反感,不太與黃祇輔多說一句話,左尚尋直接朝聖“啟稟皇上,時下國泰民安,人口從十年前的六千五百萬,已經增長到現在的七千八百萬,國內人丁興旺,可映射軍姿充沛,但並非可做圈地之舉,本將認為,黃祇輔跟公主殿下主張的擴張土地,實乃膨脹之舉。近些年來的風調雨順,糧食家畜百姓家都是大豐收,我星冥帝國這二十年能過上好日子,本將願守住這一方平靜,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話明著說黃維不遵法度,不準他亂來,但皇帝沒有直言左尚尋批判得沒錯,她也知國家在膨脹,但她淩顏就是要膨脹。
淩顏早有開疆擴土之意,最先知情的是大太監易文稚,此時他微微垂首,站在皇帝身邊,雙眼的餘光中盡是大臣們,情勢已是一目了然。
易文稚肚子裏大有盤算,但趁著大將軍與黃祇輔話間,易文稚輕言道“皇上,奴才臨走前,皇子在夢裏叫您呢,等早朝後,您就別忙去永合殿了,先去看看殿下吧”
淩顏微微點頭,依舊麵無神情。
朝中大臣大數支持皇帝的開疆擴土,即便有人較為反感黃祇輔的做法,那也不過心底念叨,但此時聽大得將軍左尚尋的想法,大勢所趨之下,也無不為之動容。
黃維同樣驚歎,而既然左尚尋將話撩開,他也明說了“大將軍到底是蒼靈門門主林羨的關門弟子,見識果不一般,但也實在太過自私了。道靈界四處有人私建牢房,他們沒有一個恒定的度量,如何能夠準確判人生死?我星冥時下做的的確會成一時風口,所謂天下百姓是一家,將來天下統一,那便是更好地造福天下百姓。”
文官向來主和不主戰,但黃維多年來勵精圖治,從當初聽從單允的話進得皇宮,一步步在朝野上陰陽謀論換著來,終是坐上了文官之中最高的祇輔。
黃維在其位謀其政,他性子擁有極強的攻擊性,還有個精明的腦袋,才深得皇帝淩顏重用。
果真,皇帝在祇輔黃維的一番意見下,驚覺天人的容貌淺露微笑。
片刻後,全體文官跪首道“臣附議!”
這一聲聽來毫無拖遝的三個字聽來悅耳,淩顏道“眾卿家快快起身。”
淩顏暫且將此事擱置一旁,她道“公主殿下就快回國,出去遊曆了一年,也不知道這丫頭變得如何,但以她的性子,小官還行,若要分配重任,實在難為她了,眾卿家誰有好的建議?”
黃維卻說道“皇上,公主殿下天資聰慧,若皇上覺得可行,還請求皇上將微臣安排到公主殿下身邊,好好輔佐公主殿下,也可早日成為國之棟梁,日後為皇上重用。”
此話一出,大殿之上為之一靜,眾多大臣不糊塗的都明白,這祇輔是在卸官職,可黃維六十不到,在朝應屬如日中天,如何有這般想法?
淩顏不在乎,順口應允了。
大將軍心中略有顧慮,這黃維一而再地提及開疆擴土,皇上卻不反感,看來將來有的是麻煩找上門。
剛開了完朝會,淩顏乘龍攆去往皇子寢宮。
到了殿門前,兩名宮女合力將門打開,淩顏邊走邊說“皇子在外麵受傷了傷?”
易文稚跟上皇帝腳步,跨過門檻說道“皇子手臂上出現符文,是惡意刻上去的,圖樣很怪異。”
淩顏拐過雀毛屏風,已經能夠望見床上的兒子,腳下跨度多加了一分,隨口道“外邊兒的世界千奇百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孩子出去一趟就學壞,真是淘氣。”
易文稚道“皇上,皇子殿下是由蒼靈門的青使千鬼送回,聽他說,是在單族附近找到的皇子殿下。”
床邊的兩位宮女退後兩步,淩顏依榻而坐,親眼瞧見兒子安然無恙,淩顏心中順暢了不少。
瞧見兒子平靜呼吸的臉龐,淩顏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心念天下間每個孩子都有爹有娘,元兒從小沒有體會過父愛,為了這一份感情,這孩子爭一口氣尋你,你說朕該瞞元兒到何時?
易文稚又道“千鬼還帶話,蒼靈門的林門主十日後會親來星冥,說是為皇子殿下複查病情。”
淩顏奇道“林門主親來星冥?元兒到底得了什麽病?”
易文稚告首“並無大礙,千鬼說林門主想來看看左檸郡主,順道替皇子看看病情。”
提及左尚尋與淩萱長公主的女兒左檸,不僅讓她娘氣惱,就連皇帝淩顏同樣視之,自左檸十五歲起,一個姑娘家白天著軍裝,混在各大軍營,晚上就一身爛衣耗在地方賭場,嘴上打諢整整四年。
這四年間,一頓飯也沒在家吃過,娘親淩萱為此打罵都用過,卻不見一點效果。
倒是其父左尚尋做法不一般,起初覺得對女兒管教不嚴,他痛心疾首,沒在家人麵前表現出來,但私下暗訪女兒去過的地方,軍營且不說,那各大賭場的人對女兒那都似客氣有加,不論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還是尖嘴麵惡的酒鬼,從不敢在女兒麵前趾高氣昂。
左尚尋以為是女兒亮出了自家身份,後來才發現女兒全都是憑的真本事,一晚上用一文錢能贏千金,被賭坊裏的人奉為千金公子。
還曾有人戲謔道‘千金公子皮膚黝黑,但輪廓上佳,要是皮膚再白皙點兒,還真得喚一聲千金小姐了。’
也就這麽一個不被管教的左檸,淩澈從小避之,淩元也耳濡目染得不敢跟她多說一句話。
淩顏在寢宮陪了淩元一會兒,待她與易文稚離開,整個寢宮隻剩下魚宮女在照看昏睡的淩元,她正俯身收拾著太監們才送來的盆栽,有好幾株,都是有助睡眠的。
躺在床上的淩元感覺身邊沒人,試探性地睜了睜眼,發現沒人注意到自己,心念這是個機會,撩開被褥打算溜之大吉,正翻身之際,卻聽見砰砰兩聲輕響,魚宮女已倒地。
這裏可是皇帝寢宮,居然會有刺客!
淩元正欲呼救,發現自己的嘴跟脖子已經被人從身後製住。
“怎麽,乖弟弟還想叫侍衛進來抓姐姐嗎?”
一句清澈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淩元尷尬地笑問道“是檸姐嗎?”
身後人將自己鬆開,卻還不忘推搡自己一下,淩元朝地摔了個狗吃屎,又聽來者道“小子挺機靈,這麽久沒見,還記得姐姐。”
還真是這個殺千刀的,淩元站直了腰背,冷不丁背後冒出冷汗,轉過身來見到的,依舊是那位衣著破爛軍裝,皮膚黝黑,輪廓卻極致完美的姐姐左檸。
“檸姐,你來就來,為何打傷她們?”
淩元見暈倒在地的兩名宮女正麵朝下,摔下去臉定是疼痛,醒來指不定還會有淤青。
左檸倒不在乎,來著市井那套,一把摟住淩元的脖子道“沒得皇命,姐姐就擅自進宮來,現在整個皇宮對姐姐來說都是禁地,不這般做,難不成姐姐來了還讓她們服侍?”
左檸說什麽淩元都還不了嘴,雖說那穿在身上的軍裝沒有多大的異味,可上邊的汙漬實在太多,淩元心頭瘮得慌,輕輕扭動身軀掙開左檸的手臂,說道“檸姐來找我有什麽事?”
左檸臉色不改,沒管淩元會介意,兩隻髒手在他臉上揉來揉去,笑說道“當然是姐姐想你啦,小元,在姐姐眼中,從來都沒有什麽皇子公主,便是姨媽來了,我也不會跪,要是你跟淩澈不聽姐姐的話,姐姐一樣理罵得,所以在姐姐麵前,得放下宮中的招花式,咋們論道上規矩。”
聽了這般大逆不道的話,淩元氣得直哆嗦,想要掙脫左檸的臂手,卻動不得分毫,隻得噘著嘴說道“我哪裏來的你這姐姐,這般疏於管教,這麽多年來,你就沒一點姐姐的樣子,樣子比張莎還黑,如何叫我服你?”
左檸嘿嘿一笑,道“怎麽,出去一趟就認識別家姑娘了?”
左檸放開了淩元,走到大圓桌前倒了杯清水,一飲而盡。
“管你什麽事,她可比你聽話多了!”
淩元也知自己話說重了些,可左檸那大逆之話已夠判刑,思下也不想多理會她。
左檸轉過身來望向淩元,笑道“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想法,即便不會被旁人認同,但隻要不傷天理,不有違公道,那便是對的,旁人的說辭,不過是他們看不慣你這麽做……所以我們為什麽,不活得開心一點呢?”
見淩元無話說,左檸接著說道“剛剛要不是我出現,你是不是想著偷跑出去?”
被左檸逮住尾巴,淩元深吸一口氣,想要辯解卻又止住了。
發現淩元不服氣,左檸笑道“這檔子時間,跟你的原定計劃不同是吧,若是照原計劃,你起碼還得一個月後才會回國,老實說你是不是想著再出去一個月?最不濟多玩兒幾天,再讓你娘把你逮回來也是值的,對吧?”
淩元驚道“你怎麽知道?!”
左檸揚起小臉哼一聲,道“我可是你姐,你跟淩澈肚子裏在想些什麽,能瞞得過我?”
淩元再一次語塞,左檸繼續道,“你還說我呢,你這般悄無聲息地離去,就不怕傷了你娘的心嗎?”
淩元覺著再不插嘴實在窩囊,卻隻是無趣道“我是不對,可檸姐你也做得太不聽話了,每年的團年宴小姨跟小姨夫都在,你卻為何不在?隻會混跡市井賭場,小姨跟小姨夫擔心你,這樣你就開心了?”
左檸又倒滿一杯清水,大口喝掉後坐在桌邊,毫不在乎道“這你就不懂了,你小姨跟小姨夫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姐姐隻消偶爾回趟家,給他們報個平安,久而久之,他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就行啦,如何輪得到你來說?”
淩元無法與左檸交涉,也不想再多說,自顧自地回到床邊坐下,自個兒生著悶氣。
左檸偷偷瞄了他一眼,問道“你還出去嗎?”
“你把她打暈,我還怎麽出去?”
左檸嘿一聲,道“這才方便嘛,你趁著她們整理房間偷偷跑出去,回來姨媽問她們你哪兒去了,她們回答不上來豈不招來橫禍,現在她們暈倒了,姨媽一瞧是你小子的傑作,哪裏還會怪罪她們的?”
雖然說得在理,可淩元不接受,隻問道“你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麽?”
左檸突然問道“你找著你爹了嗎?”
淩元震驚,心念道此番出國,無人知道我所為何事,檸姐是如何知曉?
難不成是小姨走漏了風聲,可我也沒跟小姨說啊。
左檸笑道“看來姐姐猜中了,你去了克莫山脈附近,你不會是懷疑你爹是單族人吧,聽說十幾二十年前,也有好些單族人來過我星冥。”
左檸自語一番,再次問道“怎樣,找到了嗎?”
“關你什麽事?”
淩元向後一仰,躺在了床上,用被褥遮住腦袋。
左檸拿起瓷杯,注視良久,膩味道“因為我要去單族啊,去見一位我爹娘的故人,弟弟你若是沒找到,姐姐再幫你找一遍咯。”
聽及左檸提到有單族人來過星冥,淩元腦海閃過一絲激靈,想要起身問問誰來過,卻拉不下這麵子,
此地不宜久留,左檸打開一扇窗戶,正欲翻身而去,卻聽得淩元喊道“林爺爺就快來了,你可別到處走,免得到時候林爺爺找不到你。”
左檸回道“林爺爺最了解你姐姐我,嘴上說來看我,其實最重要的是給你治病。”
“誒!外邊兒是湖!”
淩元叫喊一聲,已然聽到破風聲,知道左檸已離去,氣得一下從床上蹭起身來,檸姐實在可惡,連林爺爺的威名都鎮不住她了。
想出門去,可魚宮女還趴在地毯上,淩元想奔走也沒法實施,喚醒了昏睡的魚宮女,又乖乖地躺在床上,蓋好被子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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