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與雨 第三十四章 父女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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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柳殊禾出現的星冥帝國,屬城郭城到克莫山的必經之地,而自譚軒得知淩澈為星冥公主後,更是願意多呆些時日,以好好體會一下這修道天賦極好,心性卻小家子氣的女孩從小生活的故土。
林羨本想陪著老爺子,但想起徒孫左檸的事兒,還是打算親自去找她,卻又吃了大大的閉門羹。
師徒三人在柳老爺子的客居處碰麵,得知情況的左尚尋夫妻在林羨麵前百般賠罪,口中念叨著自己管教無方,將來一定好好教育這孩子。
師傅林羨笑道“檸兒天性豪爽,被你們逼得連見老夫都躲之不及,你們的確有過。”
躲在廂房門後邊兒的淩元探出腦袋,瞧見林爺爺正說教小姨小姨夫,調皮好動的他不敢多做伸張。
林羨朝躲在裏頭的淩元說道“元兒,你過來,讓林爺爺看看你。”
知道林爺爺要幹嘛,淩元也記得奶奶的話,他心下一秉,走到林爺爺跟前“林爺爺,我的病其實也沒什麽的吧?”
林羨笑著將手搭在淩元的額頭,知道了淩元已去過靈僵決內,問道“那道玉牌,三界僅此一枚,元兒為何不肯入池淬體?”
淩元道“回林爺爺的話,元兒瞧見那麽多怪人往裏跳,怕被淹死了,所以就沒跟著跳,我又不傻呢。”
的確,淩元從小衣食無憂,有無修道,並不重要,眼下的孩子內心深處,到底還是以玩樂為主,哪裏又會去在乎什麽道力靈力的。
淩元跟自己的小叔林墨有著不一樣的觀念,但卻結果是一樣的,倆人都沒有入池淬體。
林羨也不願強迫孩子,他將一股法旨打入淩元體內,說道“跟你小叔一樣,化境之前,不可使用靈力,否者血癮上頭,會變成嗜血成癮的僵屍。”
淩元出國一趟之後,其實對道力也有了新的認識,沒有修為就打不過別人啊,他剛剛還被何明利給掐脖呢。
淩元說道“如果元兒想要修行呢?”
林羨笑道“修唄,隻是不能將靈力使出來而已,用了就變僵屍,還無法控製自己,等靈力達化境,就可暢通無阻了。”
淩元對修為級別毫無認知。
三界之內,修為統一。
分別以開印、恒聽、近甲、地守、化境、奉觀、禦統、天道者排序。
淩元愁眉苦臉道“那元兒將來跟別人要是打架了,不小心用了靈力,這可怎麽辦啊。”
這事兒辦法隻有一個,隻有入血池淬體,兩年前易文稚發現公主淩澈血癮發作,在征得淩澈同意後,便自創了陣法,算作是淬體的一種法子,隻不過沒有曆經萬年的靈僵決來得直接,當時的淩澈整整在陣法內打坐三日,才完成儀式。
而這件事,當時淩顏毫不知情。
林羨與易文稚不同的是,他本身就是屍神體質,加上自己的天道者境界,自是不難為林墨打造一處等同於靈僵決玉佩的血池,隻是當初林墨嫌棄其血池不慘人道,便沒有同意。
林羨當下與淩元問道“林爺爺袖子裏,就存有口池子,跟當初元兒在夢境裏遇見的無二致,要不要重新進池淬體?進去了,便可隨時隨地使用靈力,能救人也能殺人,做你自己想做的。”
淩元當即說道“孫兒要,孫兒要……”
隨後林羨一抬袖口,淩元就被吸了進去,林羨囑咐道“好好洗個澡,其他的別放心上。”
有林羨這麽一位天下第一於其鋪路,淩元算是撿到寶了,天下第一寶。
一個時辰過後。
淩元淬體完畢,當真是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
林羨隨後仍是不放心左檸,要徒弟帶著他去找丫頭,走之前跟叔父告別。
出客棧的時候,林羨還在跟身後的徒弟教誨著,要今後可別對他的孫女兒冷眼了,一家人弄得跟個仇人一樣,還怎麽過日子嘛。
左尚尋夫妻倆沉默許久,淩萱從來心焦女兒的脾性,丈夫看似與自己為伍,實則向著女兒,如今倒好,脾氣正統的師傅也默許了從軍的女兒,業已讓她有些思索教育孩子的方式方法,是不是也該換換了。
剛巧不巧,三人前腳走,皇帝淩顏後腳便到了柳老爺子下榻的客棧,淩元在二樓見得母親從客棧大門進來,被嚇得躲進廂房。
柳殊禾此時正在廂房裏,房間裏還有義子柳正卯,以及單允的徒弟譚軒,老人家瞧見風風火火地淩元跑到屋裏深處,笑問道“孩子,你怎麽了,誰來了不成?嚇成了這樣。”
譚軒也覺奇怪,他跟著淩元走進了裏屋,念叨“就是,嚇成這樣,難不成皇帝來了?”
廂房門被人敲響,柳正卯前去開門,見到了天下第一美人淩顏。
淩顏頭插兩支鳳釵,身著青藍錦衣,裝飾古樸,容顏清麗,進門隨風帶著一股威風,神情微笑道“柳正卯柳前輩,皇帝淩顏前來拜見柳殊禾柳老爺子。”
正氣慷慨的柳正卯讓出了身位,淩顏一腳踏進屋內,向屋裏的柳老爺子拱手施禮,中氣道“柳老爺子大駕星冥,朕在這裏歡迎老爺子大駕。”
柳老爺子臉色緩和,起身回敬道“原來是皇上,還能讓皇上記得老朽,老朽何德何能啊。”
淩顏望了望廂房四周,抿笑道“老爺子,元兒誤闖進來,打擾了你的清靜,還望見諒,朕是來接他回宮的。”
說著,淩顏嚴詞道“元兒,在外邊玩兒了一天,也不知道回來嗎?”
裏屋的譚軒將淩元拽住,見他一直抵抗,奇道“你娘都找來啦,你還不出去?”
前晚才因為自己回去晚了,害得兩位宮女受罰,現在天可還沒黑,淩元隻想悄悄脫逃回宮,若在此處給母親給逮住,指不定給自己怪罪個什麽下來,口中不停對譚軒告饒“我不出去,你別拉我呀,我不想出去。”
譚軒鬆開淩元的肩頭,道“原來你小子也這麽怕娘的。”
眼瞅著淩元打開了後窗,譚軒趕忙上去製止“這裏二樓,你這樣摔下去,不死也斷條腿”
管他二樓三樓,淩元一想到因為自己受牽連的兩位宮女,好似什麽也不管了一般,拚死都要從這兒跳下去。
“元兒,你做什麽?”
母親出現在了裏屋,這話語氣嚴厲,氣息極短,像是定身術一般,將已跨出窗戶一隻腳的淩元身形定格住。
還是被逮個正著,淩元十分敗氣得從窗戶下來,路過譚軒身旁時還憋了他一眼,神情裏盡是厭惡,他走到母親麵前,跪安道“兒臣給娘請安。”
淩顏低眉,道“起來,跟朕回宮去。”
從裏屋走了出去,淩顏路過柳老爺子時停住了腳步,與老爺子說道“老爺子在這裏,住得還習慣嗎?”
柳老爺子笑道“習慣,習慣。”
“聽說老爺子很喜歡玉石,宮裏有許多上等玉雕,老爺子大老遠出趟家門不容易,朕也不願錯過,不知老爺子肯賞臉瞧瞧?”
淩顏目光隨意望向兒子腰間,指著淩元的玉佩道,“就類似於元兒腰上的這一些玉石。”
老爺子起初不在意,但聽還有跟他家傳寶玉一般的玉雕,實在讓他心頭發癢。
最終淩顏邀請了柳殊禾,柳正卯以及譚軒進宮觀賞玉雕。
剛進宮,來到舞藍殿門前,作為邀約人的淩顏,被急忙趕來的小太監附耳幾句,臉色不大好看。
一旁的淩元覺得母親既然請了客人,那便暫時顧不得自己,心頭正竊喜,忽聽母親吩咐道“元兒,朕要去趟氣合殿,與臣工商措事宜,現在交給你個任務,帶三位貴客去參觀舞藍殿的玉雕,元兒能把每一座玉雕,都完完全全地介紹給三位貴客嗎?”
有的玩兒呐,淩元興高道“兒臣有!”
淩顏嘴角一抹笑,摸摸兒子的腦袋,向三位貴客謙遜幾句,匆匆地走了。
淩元望著母親離去的方向,直到背影在宮殿外走廊的拐角消失,他的心才放了下來,大呼一口氣,淩元來到柳老爺子身邊,道“老祖宗,舞藍殿共有三座大玉雕,一千兩百多塊小玉雕,都很漂亮,我扶您進去瞧。”
柳老爺子很開心,樂嗬嗬地由淩元攙扶著,走進了身旁的舞藍殿。
舞藍殿占地有十餘畝地,擺設櫃子上的玉石玩意兒都是人間精品,由於玉石數量過多,櫃子有序地擺放著,倒顯得舞藍殿有些狹窄了。
小塊玉石在殿前,深入殿內可發現有三座玉雕,可謂是氣勢恢宏。
柳老爺子,淩元,柳正卯,譚軒四人一齊進入殿去,目光越過小件玉石,正眼撞上的是前方由硬玉雕刻而成的大象,玉身高一十三尺,象鼻長四尺,頭兩側的耳刮有人一臂寬大,上邊青筋漲皮,甚為靈動。
象身通體油黃,細致之處的皮膚紋路清晰可見,整體幾乎比活象還大一些。
淩元道“老祖宗,我娘最喜歡的就是大象,所以把這大家夥,擺在第一的位置上,後邊兒還有更好的。”
接著是第二座,一麵豎直安放的玉盤,玉盤直徑丈餘,取自一塊巨大硬玉石,取其截麵最大塊,三名匠臣曆時兩年打磨出來,又用五年精雕鏤空,整片玉麵泛白光,有辰星點綴其上,格外耀眼。
淩元望見這大圓盤子,不屑道“老祖宗,這盤子一點氣勢都沒有,還是漏的,又不能用來盛菜,真不如瞧第三座。”
柳老爺子笑問道“如此說來,這第三座有點名堂咯?”
淩元道“是座人身像,不過他的模樣有些奇怪。”
眾人遲疑間,淩元已將他們領到第三座玉雕前,隻見麵前站立著一尊人象,人身冰藍,衣襟飄飄,上繡雪白花蕊,直綴到腳背,層次感很入人心。
至於淩元口中的模樣奇怪,是指此玉雕並未雕刻人的模樣,項上是一顆比普通人頭顱還要大上一圈的玉石,看上去與整身不協調。
譚軒呢喃道“這座玉雕身幹刻畫得都惟妙惟肖,為何偏偏留著樣貌,不肯琢的?”
柳老爺子道“是啊,能放進皇宮的寶物,怎會有如此大的紕漏?”
淩元覺著此物有意思的不過念它是位男子,與他身後的大禁皇宮顯得格格不入,卻是身後的柳正卯說道“義父,你瞧他手中拿的是什麽?”
三人同往玉雕人手望去,見人象手中握著一塊玉石,本無奇怪,但譚軒第一個驚詫“寸骨!?”
柳老爺子也覺眼熟,道“這不是老朽外孫的隨身物嗎?”
幾人一聽,都覺新奇。
柳老爺子繼續講“寸骨本是由天行宗明尚老人的兩雙腿骨煉製而成,是不可多得神兵利器,一齊出世的還有另一件,名炎伐。寸骨給了老朽下山的女婿單施林,炎伐給了下山時的林門主,多年來二人憑此物,縱橫道靈十數年,兩人少有敗績。”
消息來得太震撼,心中悶想的淩元覺得此事果有蹊蹺,蒼靈門自不用去說,從小到大就跟林叔接觸著,倒是星冥跟單族,當真暗中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譚軒不敢多話,入師傅門下的早期,他便知曉師傅在外界的名聲不是被人唾棄,就是讓道上的人感覺恐懼,好似師傅曾經心性接近惡魔,在道靈界鬧過幾起風波,特別跟星冥以及蒼靈門的十一青使,仇恨如萬年冰,日曬不化,便也就自打住。
淩元與譚軒心中各有所想,兩人不時間對望一眼,又望向那令人不住思索的人象。
整個舞藍殿除了這三座大件兒,殿中四周也分布著小件兒玉雕,各個精細,淩元看似經常來,挨個兒給柳老爺子介紹,一行人看得眼花繚亂。
太陽悄悄落山,天色逐漸黑了。
皇帝淩顏命宮女給柳老爺子三人安排了住房,位於皇宮西部,得走過去,而因皇宮有客至,柳老爺子要走的路,已提前在城牆上掛上燈籠,燈火通明的路上很罕見,就算柳家屬城郭城大家,也沒有這般氣派。
路上還是由淩元攙扶著老祖宗,前方兩名宮女帶著路,柳老爺子問向旁處的譚軒,道“小軒,今夜在皇宮過夜,明早就得早起,距離到克莫山的日子,是越來越近了。”
譚軒邊走邊道“老祖宗放心,按我們平時趕路的腳程,還是比原定日期快三日,若是換乘到了好的馬匹,說不定能快上個五日。”
柳老爺子微微點頭,淩元好奇道“老祖宗,你去克莫山幹嘛啊?”
柳老爺子笑著說道“老祖宗回去給女兒掃墓,她都走了十幾年了。”
淩元也想跟著老祖宗走,但是抑製住了心中念頭,四人一路無話,跟著宮女走進了皇宮深處的院落。
淩元主動請纓將柳老爺子安頓好,倒是把譚軒跟老人柳正卯涼到一邊,隨後兩人各自回到房間睡下了。
淩元給老祖宗請安離去,待到夜半時,老人家一連十日的趕路,吃睡大多都在馬車上,現下得空,有機會在大內皇宮睡上一晚,當真伸展筋骨。
四月底的氣候,在黑夜裏還有些有陰冷,等到一更天時,整個皇宮逐漸陷入灰暗,老人家卻在舒軟的床上輾轉反側。
老人家是想女兒了,此次遠出家門全為女兒,也已有五六年沒去替女兒掃墓,心中激動,卻不期盼,隻因這樣的日子,將來隻會越來越少。
深夜難以入眠,老人家身著睡衣,從房間走了出來。
他來到院前,抬首望見被薄雲遮羞的圓月,清風肆起,涼颼颼的。
義子跟外孫的徒兒譚軒分住兩旁,沒想打擾,老人家在院子裏舒展著身子骨,將一套拳法和一路腿法打完,老人家臉不紅氣不喘,他這九十的高齡,實在難得。
清風帶來一陣芬芳,老人家閉目細嗅,居然是薰衣草。
“蓉兒最愛的就是薰衣草啊。”
因思念女兒至極,柳老爺子沙啞的喉頭歎息著,他滿臉的皺紋睜開明亮的雙眼,隨後打開了殿院的大門,追尋著那道芬芳而去。
來時敞亮的大道已變得漆黑,老人家十步一走一停,尋著那道薰衣草花香,來到了一扇被封條封死了的木門前。
封條舊鏽,裏邊兒禁封的好似陳年,老人家沿著牆角走,從琉璃窗的縫隙向裏邊兒望去,依稀地可以瞧見裏邊兒種植著成片的植物,卻因天黑瞧不真切。
柳老爺子許久沒有瞧見薰衣草,想進院內去,他回到被封禁的木門前,也不想破了皇宮的規矩,正思量間,他無意識地抬起右手觸碰到了封條,微風拂來,十字封條悄然落地。
柳老爺子輕輕推門,門竟然開了,伴隨著吱呀的磨門聲響,陣陣芬芳撲麵而來。
“元兒,這麽冷的天還偷偷跑來,是叫奶奶操心的嗎?”
藥師殿大門開著,柳柔蓉從裏邊兒走了出來,她的手中還提著一件棉襖,是想給她孫子淩元添置。
此時圓月上的薄雲散開,露出了丁點光亮,老爺子的目光與女子對望。
柳老爺子神情怔住“蓉兒?”
女子手中的棉襖掉落在地,呢喃道“爹……”
“蓉兒……真是你嗎?”
柳老爺子顫聲著試問,腦海似有一股吸力在攪拌,使他一陣眩暈,右腳侃侃退後,一步穩住身形,老人家已是老淚縱橫,枯槁的雙手顫巍巍向女子伸去,隔著八丈之距,柳老爺子欣喜問道“蓉兒,你真的還活著?”
十四年前柳柔蓉因小兒子單允一事成了瘋子,最終不慎跌落鼓來河中淹死,單族舉族上下無不悲痛,而遠在千萬裏之外的柳老爺子,也更是臥病在床長達五年之久,若不是外孫單允醫術高明,恐怕老爺子也就隻有鬱鬱而終。
思念女兒的情懷何其漫長,柳老爺子最心疼的女兒啊,就這般瘋癲癲地去了,老爺子的心,幾乎也跟著去了。
眼前月光淡淡,灑在一隻腳跨出門檻的女子身麵上,柳老爺子瞧得真切,那模樣就是自家的女兒啊。
胸腔氣息難以把控,柳老爺子腳下蹣跚著往女兒走去,哭喊道“我的女兒啊……我的女兒……”
女子眼眶濕潤,她快步跨出身來,越過了院心的草坪,來到老爺子身前,雙膝深深地跪了下去,叩首道“不孝女柳柔蓉,見過爹爹……”
老人家哽咽著,哭著將女兒扶起,卻發現觸手後的肩頭,凍若寒冰。
老爺子震驚道“蓉兒……你身子為何如此冰涼?”
淚眼望向自己麵前的老人,柳柔蓉發現爹爹的模樣蒼老,想必這十幾年來過得不好,心力交瘁的她,怔起一絲平靜,細語道“蓉兒十四年前已是死人,不過魂魄被人從地府帶回了陽間,現在的這一身皮囊,是花瓣兒包裹著三魂七魄,沒有實質,所以才這般。”
老人家眼神震震,心頭驚恐,世間竟還有如此邪歪,正大駭間,聽女兒問道“爹啊,您怎會到此處來?可有曲兒和允兒的消息?”
柳老爺子神色閃動,口有難隱,大外孫壯年喪子,大外孫媳整日瘋癲成活,如何敢將此事告知女兒。
柳柔蓉心有側動,她的問題還停留在死前,問道“允兒到現在還沒找到嗎?或者是說,他根本就不願回家?”
老人家思緒萬千,柳柔蓉同樣開始了胡思亂想,“難道允兒他已經……”
想到此處,柳柔蓉眼眶濕潤,當年小兒子因為幕彩兒一事,與整個道靈界正派為敵,不僅斬殺上任左族族長,還與她師弟林羨拚命,為的便是替幕彩兒報仇雪恨。
柳柔蓉日夜思念兒子,日子過得愁苦,那之後的好幾年裏,她至死都未找到與她斷絕關係的孩子下落,如今瞧得老父親神色,柳柔蓉心頭劇痛,難不成她的小兒子已經死在了誰的劍下?
柳柔蓉哽咽道“元兒從小沒有見過父親,聽元兒說也沒人來星冥帝國尋他,此事女兒就覺蹊蹺,是林師弟嗎?是林師弟將我兒正法了?”
普天之下,當時的道靈界,也隻有林羨跟老祖能壓得住自己的兒子。
“爹,是不是林羨他害了幕彩兒,又害了我的允兒啊……”
柳柔蓉強忍著淚水,蒼白的手指揪住胸前衣襟,心如刀絞。
柳老爺子趕忙勸道“不不不……允兒他回單族去了……”
柳柔蓉的情緒在此刻被靜住,她認真地聽老父親講道“允兒在十四年前,從冥君的手中將單族解救,之後單允孩兒聽了他父親的話,留在了單族後山,對,就是他從小住著的竹屋裏,蓉兒你還記得嗎?不過現在擴建了,因為允兒娶了靈龍族族長的女兒夏童。現在啊,爹爹曾外孫女兒璠兒,都已經十三歲了呢,蓉兒,你都做奶奶了。”
柳柔蓉雙手捂嘴,明亮的雙眸在這深夜中閃閃發光,原來允兒不僅在族裏過上安穩生活,就連媳婦都已娶回家,得知喜訊的柳柔蓉,此刻喜極而泣。
想到女兒遭遇,柳老爺子心疼道“蓉兒,那你……是何人所為?”
柳柔蓉的情緒還沉浸在劇烈的開心中,卻突然反應過來,她拚命地搖晃著腦袋,呼道“爹,這一切都是陰謀,蓉兒為單族族長夫人,死後被人帶到此處,其間幹係重大,弄得不好更會引起國戰,蓉兒如何能夠安心,爹爹快走,就當從未見過蓉兒!”
柳柔蓉說著就將老父親往門外推去。
老爺子口有多言,卻無力去說,隻見得女兒再一次與他跪地叩首,向自己苦口道“未能在爹爹膝下承歡,女兒不孝,但女兒還在世的消息,決不能讓外人知曉,更不能讓施林和孩子們聽到丁點風聲,若是他們強行找星冥要人,可就中了別人的詭計,為了所有族人的安危,爹爹你一定要牢記……”
雍容華貴的臉上淚眼星光,柳柔蓉給老父親磕響了三個頭,埋頭長跪不起。
自己的女婿是單族長,四十多年前柳老爺子將女兒嫁過去時,心頭特有麵子,如今感覺不再。
老人家的確是怕了,女兒口中所言之陰謀,老人是一萬個不願讓其實現,也隻能點頭道“好好好,蓉兒,爹爹就當從未見過你,就當十四年前,我的瘋女兒不小心跌落河中淹死了……”
老爺子再一次將女兒扶起身來,望著女兒四十不變的模樣,老爺子目光正色道“先才蓉兒提及過元兒,爹爹瞧見過他的玉佩,是咱們柳家祖傳,他可真是我的曾孫嗎?”
淩元跟淩澈的身世,牽扯太廣,若告訴了父親真相,天下大亂隻會加快,可柳柔蓉隻需要老父親替她守住自己還在世的消息,九十高齡的父親,她不忍欺騙“是的,元兒跟澈兒,都是我們柳家的骨肉,那塊玉佩就是最好的證明。”
柳老爺子滿意點頭。
思前想定,老爺子替女兒擦拭著滾落的淚水,好生地端詳了女兒的模樣,柳老爺子是越瞧越順眼。
目光中與女兒做了訣別,他一步步緩慢向後退去,退出了蔬果園,轉過背去抬袖擦拭淚痕,整理一番衣裳,輕輕地走了。
柳柔蓉淚水再次滴落,將木門合上,未敢出去探望老父,怕不舍。
情緒使得柳柔蓉身軀被掏空一般,她無神地往藥師殿大門走去,一行間踩過草地,踢到數盆花卉也都不察覺。
如何還能留在這世間?
因為自己身份的緣故,被囚禁此地,道靈界遲早出大事,蔬果園被結界包裹,柳柔蓉無法破除,就沒有什麽能夠將自己再帶回地府嗎?
亦或者魂飛魄散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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