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雷與電 第三十七章 一望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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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暖陽柔和,淩元早早來到蔬果園,發現屋子裏沒有奶奶的身影,一個人蹲坐在院子裏的草坪上發呆,聽見偏房木門的開門聲,猛地抬起頭來,正好瞧見大叔從偏房出來。

    單允瞧見淩元呆愁的目光,笑問道“這麽早就來了啊?”

    淩元輕聲道“我來等大叔帶我出去玩兒啊。”

    但看淩元神情,單允很明顯地看得出淩元此意並不在此,單允道“怎麽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大叔說早上來奶奶就會回來的,為什麽我把蔬果園翻遍了,都沒瞧見奶奶的身影,大叔你騙我。”

    年歲十六的淩元心性還算堅韌,但奶奶遲遲不歸,讓他毫無歸屬感,卻在此時越說越傷心,竟開始默默抽泣著。

    單允沒在意淩元的哭鼻子,瞧了瞧著蔬果園最後一眼,大大地伸了個懶腰,配合著喉間的一聲悶聲,完畢後整理一番衣襟,單允清爽道“前輩,晚輩這就離開,待會兒您出現,勞煩替晚輩好好教訓教訓這小子,都說了你在,偏不信。”

    言畢,單允從淩元身邊路過,在淩元呆滯的目光中走出了蔬果園。

    果不然,單允離開一小會兒,滿懷期待的淩元,便聽見藥師殿正廳傳來了奶奶的喚聲“元兒,奶奶回來了,你進來吧。”

    往常淩元來了,奶奶都會出現在門前呼喚孫子,今日卻隻傳來喚聲,淩元沒管,聽見奶奶的聲音,慌忙坐起身來,往廳裏跑去。

    在門前停住腳步,將喜的淩元扶著門框,往廳裏張望,瞧見奶奶站在圓桌旁,尚未綻開的笑容變得百花齊放,他大聲叫喚了一聲“奶奶!”

    淩元撒開步子,衝上去一把將奶奶抱住,像個小孩子般大聲哭了出來。

    已經比奶奶還高半個頭的淩元,毫無顧忌大口抽泣著,柳柔蓉笑著輕輕拍著孫子的後背,安慰道“好啦好啦,都多大的人了,還這樣哭鼻子,不怕奶奶看笑話嗎?”

    抱著奶奶,淩元哭著搖頭“不怕不怕,我不怕,可我怕奶奶不要我了……”

    柳柔蓉安撫著緊緊抱著自己的淩元,道“怎麽會呢,奶奶不會離開你的。”

    淩元哭著說道“以前孫兒不知道奶奶怕生人,若是知道,孫兒也不會帶大叔來,昨晚沒見奶奶在這裏,把孫兒嚇得一夜沒睡,要不是大叔說奶奶早上會回來,孫兒早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柳柔蓉安慰著在昨天成了年的孫子“你這麽乖,真是奶奶的心肝兒寶貝兒喲。昨晚奶奶一直都在附近,並沒有離開蔬果園多遠,那封條也是奶奶封上的,可不是什麽鬼神之說。”

    大口的抽泣逐漸輕緩,淩元時不時抽噎一下,將的奶奶鬆開,抬袖抹掉眼淚。

    柳柔蓉瞧著心疼,用自己的絲巾替孫兒抹掉他沒抹幹淨的眼淚,說道“元兒別擔心,奶奶就在這裏,哪兒都不去,一直都在,好不好?”

    淩元點點頭,將柳柔蓉扶到木椅上,他的情緒在此時得到控製,倒是惹得奶奶掉了眼淚,他關心道“奶奶,是不是孫兒太調皮,哭了鼻子,讓你不開心了?”

    柳柔蓉擺擺手,笑著用絲巾抹掉眼淚,淡然道“傻孩子,這麽多年來,你在奶奶麵前才哭過幾次鼻子啊,又什麽時候調皮過?自奶奶遇見你,奶奶教的待人接物,你都做的很好,沒有讓奶奶失望。”

    淩元墩身坐在藥師殿內的石地上,就在奶奶柳柔蓉的腳旁,他仰起頭來問道“那奶奶你怎麽哭了?”

    “不關元兒的事,奶奶隻是有所傷感罷了。”

    淩元緊接著道“孫兒知道奶奶是城郭城人士,其他的奶奶從未提及過,國外的家族勢力數不勝數,而那城郭城又是天水之地,是個養人養氣好地方,孫兒也長大了,奶奶可以告訴孫兒,究竟為什麽會在那麽遠的地方來嗎?”

    熱淚盈眶的柳柔蓉,是激動單允在與她的說話,她嘴角輕抿,摸著孫兒的腦袋,柔聲道“元兒啊,奶奶是誰,又為何會在這裏,真的不重要。城郭城裏,奶奶的家族已落末,能在星冥帝國找到安身之所,奶奶已經心滿意足了。”

    “是為了躲避仇家嗎?”

    淩元才出口,眼神變得堅定,隻要奶奶回個肯定,他必不會放過奶奶的仇人。

    “不是。”

    “那奶奶如何會在帝國裏來?”

    “元兒別問,奶奶不想說。”

    單族先祖單修沭創立天行宗,近五百年之久,傳承下的血脈資格最老一輩隻餘三人,雷欽,溪楓及明尚。

    前二人做了單族得供奉長老,明尚老人則繼任天行宗大統,長達一甲子,其得意四弟子中唯一的女徒弟,便是淩元的奶奶柳柔蓉。

    曾幾何時,柳柔蓉一度認為自己一心向善,是肯定種善因得善果。

    與丈夫單施林成親後的第八個年頭,遊曆道靈界之時,也做了不少好事,哪知自從自己撿到了小兒子單允開始,人生就發生了變化。

    而至今時,易先生的驚駭道力,將她從此幽禁於此,多說出自己身份一個字,都是對單族的危害,如何能夠在孫兒麵前,再多透露半句?

    淩元是個聽話的孩子,見奶奶不願說,他堅定道“那奶奶就安心地在蔬果園住著,有孫兒在帝國的一天,不會有人欺負奶奶。”

    柳柔蓉摸摸膝下孫兒的腦袋,心頭十分開心,隻是莞爾說道“元兒,你成人了,奶奶沒有禮物送你。”

    腳邊的淩元抱住奶奶的小腿,開心道“我可不要奶奶什麽禮物,隻要奶奶健康就好。”

    臉在奶奶膝蓋蹭來蹭去,腦袋讓奶奶摸著,孫兒淩元很享受這樣的疼愛。

    柳柔蓉隻覺得天下有孫兒伴著自己就好,就讓她永遠這樣下去也值當,她說道“昨日的典禮如何?”

    一說這個淩元來勁,他激動道“昨天我等大叔一整天,他都沒來,害得我跟梁將軍比試,雖然輸了,但昨晚大叔還是趕到了。”

    “比試?”

    “對啊,我與梁將軍在皇上跟百官麵前比試了技道,我輸啦。”

    淩元倒也不在意輸贏,因大叔來星冥,他是滿口的開心。

    柳柔蓉則關懷道“元兒,帝國的將軍,不比外界的人,出手知輕重,記著奶奶的話,若是今後與帝國外的人動手,打不過的時候,咱們就跑。”

    “跑?”

    從小嬌生的皇子閱曆極淺,柳柔蓉怎不擔心?隻是她的教育方式與過往不同,並非教導老實人那般中規中矩,而是衝著人性特點來“打不過當然要跑,跑掉了將來才會有機會贏回來。”

    淩元覺著很有道理,以前慫恿小叔林墨帶著自己去單族,因為一切有小叔打理,那兩個多月裏的曆程,讓淩元覺著外界之旅很有趣。

    直到遇見陽家堡的魯洪兩位班頭,那種憋屈,讓淩元記憶猶新,他知道了奶奶所擔心的,所以保證道“奶奶放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孫兒一直都知道,打不過別人的時候,孫兒跑就得了。”

    柳柔蓉欣慰地摸摸淩元腦袋,道“乖孩子。”

    淩元嘿嘿傻笑,柳柔蓉扶起他來,淩元自覺坐到桌邊,見奶奶滿心笑容與他說道“快與奶奶說說,大叔都跟元兒你聊了些什麽?”

    柳柔蓉也是在昨晚才知道,原來讓孫兒記掛了兩年的大叔,就是自己的小兒子。

    造化真是弄人啊。

    淩元將昨晚單允的突然到來,一五一十告訴了柳柔蓉,話語間,奶奶的淚水悄然落下,淩元關心道“奶奶,你哪兒不舒服嗎?”

    太想念兒子了,柳柔蓉有些失態,恍然間抹掉眼淚,笑道“沒有,奶奶是開心,你能夠跟單族人交上朋友,將來對你可是大有好處,遊曆道靈界的時候,也多些底氣,將來啊,奶奶也放心讓你出去闖蕩了。”

    桌上有奶奶親手做的點心,聽完奶奶的話,淩元開心地咬上一口滿口留香的點心,自豪道“奶奶放心,我還打算讓大叔將我一兩招呢,將來肯定能出人頭地。”

    如果當初單族沒有年滿十六的青年,就必須出族曆練的條令,她的命運也不至於因為小兒子的變化,而來得這般劇烈。

    淩元並不知曉當年之事,卻聽奶奶道“元兒是帝國皇子,還需要什麽出人頭地,如果可以,奶奶倒是希望將來元兒做個好皇帝,能夠替你祖上守住這份基業,造福了百姓,奶奶也就心滿意足了。”

    聽出奶奶擔心自己,在母親跟前從無作態的淩元,跟奶奶撒嬌道“奶奶你放心吧,不管在哪兒,孫兒肯定會照顧好自己的,要是皇位我娘給了我,孫兒也定好好守住這份祖業。”

    孫兒的甜頭來得比兒子們還膩,柳柔蓉樂開了懷。

    陽光越發耀眼,柳柔蓉知道孫兒還跟單允有約,便讓他去了,臨走前囑咐了句千萬要聽話。

    淩元答應得很快。

    一個時辰前,太陽才升起,&nbp;皇宮城門外迎來了一位月白衣裳的僧人,僧人年歲二十五六,樣貌姣好,頭頂的灰色戒疤成列,觀其勢,是位受過戒的高僧。

    皇宮城門守衛森嚴,共一十二位腰懸厚背刀的侍衛站崗。

    銅築的宮門緊閉著,僧人單手豎十,他麵向宮門走去,距離宮門丈前,與侍衛們欠首道“阿彌陀佛,施主可否將宮門打開,貧僧要進去。”

    侍衛目光前視,問道“做什麽?”

    僧人語氣輕緩道“小僧與皇子殿下有約,待他成年之時,到帝國來尋他。”

    “有出入宮門的令牌嗎?”

    “沒有。”

    “不能進。”

    僧人被拒,倒沒仗著是皇子殿下的朋友而沒生氣,隻心平氣和道“不知皇子殿下什麽時候出來?”

    “不知。”

    僧人再次欠身,以表謝意,轉身走到宮門三十丈外站定,看樣子是打算等著皇子殿下出宮來。

    清晨的陽光照在僧人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不遠處有百姓路過,不少側目望來,都驚訝此地怎會有如此幹淨俊朗的和尚,而有的懷春姑娘,卻覺著這個和尚漂亮得很,真想去找他解解簽兒,卻沒好意思。

    僧人剛來不久,街道遠處走來一位中年男子,男子衣著顯貴,手持一串已被磨得發亮的棕色寶光佛珠,他同樣隻身走來,路過僧人之時不禁側目,停住了腳步。

    “阿彌陀佛,在下雲族雲錦,小和尚你如何稱呼?”

    聽了雲錦的自報家門,僧人麵目並未變化,他正過身來,單手改為雙手合十,道“小僧法號神勉,見過雲族族長。”

    雲錦點點頭,瞧這小和尚談吐淡雅,不正經道“你這模樣的小和尚,肯定不少寺廟都爭著讓你講道吧,說說,在哪家寺廟掛單?”

    神勉應道“小僧步行道靈十幾年,從未在寺廟掛單打坐。”

    還有沒寺廟打坐的和尚,除了自己,雲錦還是頭一回見,又問道“那你師傅呢?”

    “家師佛門德字輩,但小僧不曾得知他的名諱,不能告知,還請雲族長見諒。”

    正當雲錦疑惑間,神勉繼續道“小時候與家師一起的時間不足十日,家師給小僧燙了疤,教會了小僧念經後,便獨自出去遠遊了。”

    雲錦念念道“有點不正宗啊,佛門三寺裏邊兒,往前百年可都沒有德字輩和尚。”

    “也可能小僧記錯了,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雲錦瞟了神勉和尚一眼,笑問道“我這麽說話,小和尚你都不生氣?你倒得挺自在啊。”

    神勉嚴謹以待“雲族長一來便自報家門,已給足小僧佛麵,小僧焉有置氣之理。”

    雲錦撥動著手裏的佛珠,瞧了瞧四周,改口問道,“這裏是星冥帝國宮門,小師傅站於此處,是為何事?”

    神勉和尚道“小僧在等皇子殿下出來。”

    雲錦戲謔道“要賬來的?”

    神勉淡然道“並非如此,小僧曾與皇子殿下約定昨日見麵,小僧來晚了,現在進不去,便在此等候了。”

    “反正都是找這小子,不如我帶你去?”

    既是雲錦開了金口,定能帶著神勉入得皇宮,神勉和尚謝過,正與雲族長一道麵朝宮門走去,那沉重的銅築大門在此時打開了。

    門一開,十二位侍衛夾道單膝相跪,人道中走出兩人,正是淩元帶著大叔單允出宮來了。

    “啊!”

    正與大叔談笑的淩元,突然見到好朋友神勉站在宮門外,嚇得叫出了聲來,趕忙跑過去,訕訕道“神勉,你來啦?”

    神勉單手豎十,口宣佛號“淩元,你沒看錯,小僧來了。”

    見神勉這般平靜,淩元雖然比神勉矮半個頭,但他一把摟住了神勉脖子,嘻臉道“別這麽正經,來多久了,等我一天了?”

    神勉低首,道“小僧剛到。”

    淩元愣住“真的?”

    “小僧不說誑語。”

    淩元將神勉鬆開,怪道“可我是昨天的成人禮誒。”

    遲到一天的神勉說道“小僧已用很大的力,往這裏趕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天,你莫氣。”

    單允走近前來,淩元無可奈何地與大叔說道“大叔,為什麽神勉的道歉,我越看越氣?”

    大叔笑道“你這孩子,明明是你怠慢了客人,把朋友擋在這宮門之外,現在卻反倒責怪朋友慢了一天,那我問你,你朋友要來這事兒,你有放在心頭?”

    大叔的話使得淩元尷尬,昨日他的確將此事忘得一幹二淨。

    瞟了眼神勉和尚,淩元不好意思道“大叔啊,神勉怎麽可能會生氣,他不會生氣的。”

    繼而望向神勉,哈哈道“是吧?”

    “小僧沒生氣。”

    神勉和尚的一本正經,實在正經,問什麽回答什麽。

    單允笑著點點頭,目光看向一旁的雲錦,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喜歡到處走走的雲錦,不敢說來看弟兄找兒子,隻是道“路過這裏,遇到了神勉小師傅,覺著人不錯,但沒想到他是來星冥帝國找皇子的,更沒想到會遇見你啊。”

    單允沒去信他的鬼話,將雲錦介紹給淩元認識後,四人結伴出了城,去了郊外。

    朝綱上的政務,如濤水明流了好些年,直到九年前皇上的擴疆國土的主意日益漸深,無奈大將軍的極力反對,近期黃祇首隻得在暗中進行。

    星冥帝國在五百年前,被衛羽鄰差點滅國,版圖一縮再縮,當時的皇帝為了光複國土,硬是力排眾議,將已在國界邊緣的天古城設為都城,為的就是讓朝廷時刻謹記,一定要恢複當初的國威。

    所以黃祈首從淩顏親信部隊中抽取刀尖&nbp;,人數不多,共計三萬,正五十一小隊,共六百隊向國門以北,呈一字型擴展開去。

    每隊分工明確,告示、安撫、鎮壓分先後,進展很順利,僅十天時日,黃祇首便將帝國國土擴大了萬頃。

    淩元並不知情,大著膽子將大叔三人帶出了國門,他肯定往風景好的地方鑽,一路下來,去的正是黃祇首開功勳的新國土。

    起初的風景還好,但距離國門越遠,風土人情逐漸變得緊張起來。

    帶著客人們到處遊玩的淩元,對突然感到的不對勁,也摸不著頭腦。

    這跟以前與皇上一道出來,見到的大不一樣啊,從前的古樸民風,慢悠的勞作沒了,稻水田裏居然有倒放的鐵犁,正是晌午時分,遠處的人家也沒見炊煙,偶爾見到了人,也都是快步走過,像是很著急的模樣。

    淩元跟大叔說道“大叔他們都怎麽了,怎麽怪怪的?”

    百丈遠的田埂上有人路過,淩元瞧見了他,那百姓也瞧見了淩元一行人,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單允也不知,隻道“附近應該發生了什麽事,待會兒遇到村民,問一問吧。”

    雲錦與神勉和尚神情自若,看似並不關心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翻過一個小山頭,山林裏幾乎沒有人影,淩元正想帶著大叔三人掉頭回去算了,忽的瞧見前方百米處,有一名孩童手持木劍,對這一片茂密的灌木叢說道“這裏是我們的地方,不允許你們搶占地盤,快滾快滾。”

    孩童聲音稚嫩,話語間提不出氣勢來,但他平舉的手臂毫不動搖,手中木劍直指灌木。

    淩元本以為孩童就玩玩罷了,誰知灌木叢一陣掠動,居然從中竄出一隻丈長怪物來,怪物身長棕褐色絨毛,臉似熊型,戴有鋼盔,前肢短於後肢,這倒不出奇,奇怪的是怪物身著半截衣裳,似乎擁有高智商的靈性。

    “不好!”

    孩童被突然出現的怪物嚇得動彈不得,眼見著怪物張牙舞爪向孩童襲去,淩元定不會坐視不管,當即朝前方奔襲而去。

    “這小子動作挺快,不過不怎麽穩啊。”

    雲錦瞧見淩元毫不猶豫出擊,瞧出了他的毛病來。

    果不其然,速度快到極致的淩元奔襲至孩童身旁,卻穩不住身形,腳下踩滑,四肢並用一般勉強將孩童抱住,往一旁翻滾。

    行進間,淩元暗道一聲糟糕,翻滾之中的他,將後背完全暴露在怪物眼前,隱隱間覺著一隻怪手向自己襲來,淩元緊閉雙眼,自知生死有命!

    ‘嘭’的一聲悶響,伸出雙掌的神勉和尚與怪物對擂一招,神勉被震退的同時喉間發甜,胸腔沉悶負重,呼吸不均。

    怪物被兩個青年阻擋,怒火衝天,鼻息極重,後肢重踏泥地,四周塵土飛揚,第二下起,猛朝神勉追擊而來。

    淩元得空,幾步將小孩帶至安全之地,小孩被嚇得哇哇大哭,掙脫淩元得手臂,往別處跑去。

    淩元擔心小孩兒安危,大叔卻相隔十幾丈與他這邊振聲道“你快回來,那小孩兒不用管,有人來接他了。”

    淩元定眼一瞧,果真見到跑進樹林裏的小孩兒,主動擁入了一名男子的懷抱,隨後那男子也不與淩元道謝,腳底抹油般地抱著自己的孩子離開了此地。

    回望戰場,神勉和尚赤手與手持大砍刀的巨怪打得難舍難分,巨怪手臂堅實,力道脆然,神勉和尚身形矯健,出手猛迅,倒與平時沉靜大相徑庭。

    淩元看得眼直,兩位高手之間過招簡單利落,拳拳到肉,沉悶的撞擊聲,不絕於耳。

    淩元繞過戰圈回到大叔身邊,觀望道“沒想到神勉的技道,進步得這般快,我還以為他隻會逛青樓呢。”

    一旁的雲錦驚訝道“逛青樓?”

    淩元坦然道“對啊,第一次見麵,他就帶我去逛青樓。”

    這下讓單允吃驚“還帶你去青樓?”

    淩元嘿嘿一笑,道“大叔,神勉要帶我去,我可沒去,我才沒那麽笨,去那種地方,回宮還不得被我娘打死。”

    雲錦倒替神勉說話“這神勉小師傅體息柔棉,去青樓絕非私欲,該是教化那些風塵女子的吧。”

    神勉和尚去過的百餘座青樓,行為舉止,得體自然,許多風塵女子見了這麽麵容俊俏的俏和尚,大多驚呼得道高僧,其中不乏想要與他魚水之歡,但淩元了解神勉脾性,解釋道“他是在修行,哪裏有苦難他去哪裏,能出手就出手,他還曾說過,眾生餘願便是當下的日子,有人習慣這種日子,他不會打擾,但有人強行買賣,和尚就要上去說道說道。”

    雲錦點頭道“行善不分大小,神勉小師傅真不錯。”

    能得雲族族長誇獎,淩元朝神勉大喊道“神勉,大叔的朋友誇你不錯!”

    神勉和尚正與身高達丈高的怪物打得焦灼,淩元雖聲量高遠,神勉和尚卻似沒有聽見,此時他額頭布滿細汗,出掌出拳的變化超過百數,勉強與怪物對抗著,一時間難分高下。

    雲族長瞧見前方的對戰,嘴角掛笑,道“小皇子,要知道想要打敗這怪物的辦法是什麽嗎?”

    怪物一出手就要將小孩子置於死地,淩元十分惱火,恨不得將此怪物大卸八塊,他恭敬道“小子不知他的弱點,請前輩明示。”

    “最簡單的,當然是比它們更強更狠!”

    淩元張望四周,沒覺著不對勁,呢喃道“它們?”

    此話一出,雲錦伸出右手,掌心朝天,五指微微彎曲,絲絲霧氣蒸騰其上,不遠處神勉戰團逐漸聲小,直至淩元耳蝸嗡嗡作響。

    是雲錦讓四周氣息凝結,身旁大叔攤手轉腕,貼至淩元背心,這才能聽見前輩輕喝道“你們這些南蠻來的畜生,一點也不閑著是吧,本族長到此,還敢放肆。”

    掌心握拳,伴隨著森林裏陣陣怪叫,方圓一裏內的上空,出現十數隻怪物升空,它們張牙舞爪,卻是被雲錦憑空拖捏,嘴裏嘶喊連天。

    眼見同伴暴露,與神勉對抗的怪物抽身退出戰團,眼神望向輕鬆控製住同伴的雲錦,第一念頭便是逃走。

    淩元見怪物有敗退之勢,直指高喝“想跑?!統統留下一臂!”

    得理不饒人的淩元奔襲而去,越過收勢靜立的神勉,豎起手刀,直搗怪物右臂而去!

    怪物之前對小孩起殺心,照林爺爺所創立蒼靈門之規矩,犯事之人,自斷一臂方可不予追究!

    淩元深受此規矩感染,而站在原地的大叔依稀也還記得,他微微張嘴想要阻止淩元,卻沒有說出話來。

    雲錦瞧了一眼單允,道“就算你現在沒有道力,但對付這些畜生也綽綽有餘,況且我在,你擔心什麽?”

    淩元身勢迅捷,一擊即中,奈何怪物皮糙,任由他做罷,一記手刀並未有多效果。

    右方疾風襲來,是滿口戾氣的怪物左拳揮至。

    淩元抬腳打算與之硬碰,哪知怪物力道極大,右腿受巨力顫動,一陣痛麻由腿部傳至周身,受其力往旁處掠去。

    神勉追上身形歪斜的淩元,伸出手扶正,兩人下一刻一齊停住,同時也在泥土地上留下十丈兩道寸深的鋤地痕跡。

    淩元遠非怪物對手,右腳與怪物對的那一招,疼痛感經久不絕,一時間隻得由神勉攙扶才能穩住身形。

    而麵對天道者這樣的絕對主宰,半空中,被製住的怪物們猶如螻蟻,它們周身上下動彈不得,隻能嚎叫釋放心內恐懼,方圓十裏清晰能聞。

    單允不願造殺戮,見懲罰得差不多,開口道“今日展示一番,怕是以後都不敢再來,放了吧。”

    雲錦收回了氣勢,怪物們突然下墜,有些硬生生摔落在地,有些地上打滾卸勢,倉促間盡數往森林深處遁去。

    淩元見此心中極為不甘,上半身起勢要追,腿卻依舊痛麻,長歎一口氣,臉上盡是憤憤不平。

    神勉和尚勸道“淩元,你腿有傷,不可再大動了。”

    淩元應了聲,讓神勉將他攙扶到大叔跟前,開口道“大叔,剛才我夠厲害吧,雖然技道不到家,沒有神勉的利索,但我也有一戰之力。”

    ‘啪!’

    單允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淩元臉頰,一旁的雲錦沉默無聲,神勉低首不語,隻有被打的淩元驚詫道“大叔……你幹嘛打我?!”

    自幕彩兒過世,多少年來單允從未動過真氣,單允低喝道“你要真厲害,就該有點腦子,有一戰之力,就可以逞一時之勇?若非神勉小師傅過來接應你,你的腦袋早撞樹上死了!”

    淩元眼眶濕潤,心頭萬般委屈,道“不是有大叔你在嗎,我多表現讓大叔看看,也好讓大叔指點我嘛……”

    後邊兒的話已跟不上來,淩元喉頭抽噎,已然委屈地哭了。

    十六的人了還哭,他單允自小遭受族裏同輩歧視,挨打挨罵從未服過誰,同樣的身份高貴,他單族公子與帝國皇子不相上下,但在這心智方麵的差別,單允是越瞧越氣,他指著淩元,一字一句道“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你就給我跑!”

    最後一個跑字氣量沉重,單允握拳下垂擺手,力道極大,

    今早奶奶才告誡過這句話,委屈的淩元猛然驚醒,刹那間哦了一聲,眼中的不可思議與大叔一望而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