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雷與電 第四十二章 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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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允來星冥第三日,生意興隆的酒樓,從清早熱鬧到晌午,昨日被姐姐帶回皇宮的淩元早早來到八寶樓,今日大叔就要走了,本想在外過夜的淩元,害怕連累魚宮女跟小跟班,跟內心做了強大鬥爭,終於撐到了天亮。

    剛到酒樓,就見到在大堂內吃早食的大叔跟雲前輩,淩元臉帶喜色徑直走過去,一路撞到兩三人,嘴裏念叨借過不好意思。

    一屁股坐到了大叔對麵,將一包油紙放在桌麵,淩元開心道“大叔,奶奶做的,我特意偷偷拿來孝敬你老人家。”

    單允笑道“為何偷偷?”

    淩元道“奶奶說涼了不好吃,叫我不要帶出宮,我偷偷揣著就帶出來啦。”

    單允粗茶淡飯地吃著,麵前隻有一碟榨菜,手裏掌著一碗香甜米粥,木筷夾住一粒榨菜,喝一口米粥,跟一旁雲錦手抓的油膩鹵水鴨,成鮮明對比。

    見有好吃的,雲錦不自省輩分,想著跟晚輩要吃食,道“拿來嚐嚐。”

    淩元打開還冒著熱氣的油布,說道“是糯米糕,甜甜糯糯的三種顏色,用三種顏色的花瓣碎泥染的,很適合當早食吃。”

    拿起竹筒裏的筷子,淩元給雲前輩夾了一塊,其餘的連著油布全遞到了大叔麵前。

    雲錦白了一眼淩元,順勢用手拿起糯米糕就往嘴裏塞,咀嚼幾下,連連點頭道“味道不錯。”

    本不在意的單允點點頭,打算把米粥喝了再來品嚐,隻是對麵的淩元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單允被瞧得想笑,無可奈何地放下還有半碗的米粥,用筷撚起一塊聞了聞,一時間愣住了。

    小時候的單允因怪病被同族嫌棄,除了慕姐姐陪著自己,還有的隻是母親每天都來後山看望他,順帶著各式各樣的點心,而這味道的糯米糕是他喜歡的一種,斷絕的味蕾已二十年,單允依舊記得這種香氣,一口咬掉小半,小時候的記憶猛然襲來,嘴角掛笑的單允十分中意,一連吃了好幾塊。

    淩元倍感驕傲道“好吃吧,我從小就吃,都沒吃膩過。”

    大叔點點頭,用懷中絲巾擦擦嘴,說道“再有一會兒,我們就得回去了。”

    “啊?”

    雖然知道大叔要走,但被告知後,淩元心裏邊兒還是很不好受“可不可以,再多玩兒一會兒?”

    同桌的雲錦見淩元可憐,跟單允說道“譚軒從昨下午,睡到現在還沒有醒,估計就算醒了也不會動,要不下午走,再給他時間緩緩。”

    淩元隻有在此時,才特別感謝譚軒,感謝雲族長,要是譚軒再躺上幾天幾夜,那可真是大大的好人了。

    單允搖頭道“不行,一會兒我去叫醒他,道力被抑製,休息一晚就好,至於他的情殤,隻有靠他自己,家還是要回的。”

    沒有正麵回應自己,淩元毫無察覺,身子前傾,再一次憧憬道“大叔,下次換我來克莫山找你吧。”

    雲錦一瞧淩元姿態,笑道“淩元,你這是恨不得長在你大叔身上啊。”

    被說笑的淩元不好意思撓撓腦袋,道“可以嗎,大叔?”

    單允微笑道“書信往來吧,到時候大叔空了,就邀請你來。”

    “好啊。”

    要求被無形中降了一級的淩元,還是喜滋滋地接受了大叔的建議。

    晌午未到,單允將賴床不起的譚軒叫起,倆人一道下樓。

    因道力被封,仙道鬼術沒法運用,譚軒臉上的傷痕還未見好,已變得烏青。

    單允問了他要不要吃點東西,毫無食欲的譚軒搖了搖頭。

    淩元說道“瞧他這副模樣,走路都困難,這要走到克莫山脈,得多久啊?”

    作為哥哥輩的譚軒被淩元冷言嘲諷毫無反應,倒是向來注重禮節的單允盯了一眼淩元,嚇得淩元縮縮脖不敢再言論。

    雲錦也覺得不是辦法,譚軒心境受損,想必也沒有走路的,便說道“要不我送你們回去?”

    與林羨同為天道者的雲錦口中的‘送’不是簡單的送,而是憑空開啟一道黑洞,將師徒二人直接送回老家,卻被單允婉拒。

    一行四人來到城門外,淩元還有跟下去的,卻被大叔攔住“就到送到這裏,你回去吧。”

    淩元一臉為難,懇求道“讓我再送一程吧。”

    瞧見大叔的目光,淩元不敢直視,畏畏縮縮地低著頭,好一會兒鼓起勇氣道,“我會經常都寫信給大叔的。”

    單允被氣笑了,摸摸了淩元的腦袋,道“下一次見麵,你就會比我高了。”

    淩元的笑容,在單允的瞳孔裏逐漸綻開,他興高采烈道“我一定會比大叔高的!”

    “允哥,好久不見。”

    正高興間,一極具清喉的聲音出現在單允背後,在這人來人往的街上顯得突兀,一行人望去,隻見身著灰衣的男子後脖搭著劍,雙手搭在劍上,站在大道人群中一動不動。

    淩元認出此人,指著前方的人說道“哦……你就是昨天欺負我姐的那人!”

    一旁沉默無聲的譚軒毫無反應,思緒完全與世隔絕。

    單允見淩元有所動作,示意他莫要衝動。

    單允並不記得自己認識此人,隻簡短問道“你是?”

    來者不善,男子將長劍杵在地上,振聲道“隱宗阮青海,特攜大空濟世來,向允哥請教一劍。”

    單允笑道“原來是你,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可我已經十幾年不出手,算是洗手之人,阮兄弟想要找人練手,大可找劍道刀術大成者,如何尋到我頭上了,莫不是因為當年的事,還記恨與我?”

    阮青海一笑視之,道“青海豈敢記恨允哥,就算是我敢,二師兄定也要將我腿打斷的,青海之所以向允哥你請教,是因為二師兄說過,‘世人皆知,欲成名成神者,成名找天行宗劍神布博,成神自當向蒼靈門林羨。但若想要戰勝此二人,也就先要問問單族單允。’”

    這話深究言下之意,是他單允能與當世兩位劍術大家,有齊肩之望。

    單允笑道“袁吉大哥高看我了。”

    一旁淩元擦槍走火道“喂,大叔不跟你一般見識,要打架你找雲前輩,同是天道者,贏了他,你再去找林爺爺也不遲!”

    雲錦氣笑道“嘿,你這小子,扔包袱是你這般仍的?明明找的是你家大叔,挺身而出的是你才對,哪裏輪得上我這連早飯都沒吃飽的人。”

    知道雲前輩在說今早的糕點,自己隻吃了一塊,其餘的淩元全都給了大叔。

    淩元訕訕一笑,想要出戰,正欲征求大叔意見,卻見大叔往前跨出一步,正色道“既然是袁大哥讓來的,我單允自當責無旁貸。”

    城門外人來人往,不說會不會傷及無辜,光是保守關卡的帝國士兵,就不會讓阮青海亂來。

    阮青海在讓自身氣勢猛漲的同時,振聲道“淩元小友,麻煩你讓他們退一退,誤傷了可不好。”

    隨即以阮青海為中心,十丈內來往的百姓下意識地繞開了他,而淩元為人正直嚴謹,他之所以肯讓士兵退下的原因,並非阮青海對帝國百姓的客氣,而是大叔已左手負背,右手已做出了起手式。

    大戰即將,淩元在高抬手臂示意官兵不必靠近的同時,自己的心髒也跳動地越發激烈。

    認識大叔隻有兩年,但沒有見過或者聽說過,道上有關大叔身為單族二公子的任何傳聞,這阮青海年紀輕輕就成為而立道者的榜眼,明明是化境修為,卻號稱奉觀之下無敵手,難道他阮青海真能做到化境第一人嗎?

    阮青海這位年輕一輩的榜眼,在整個道靈界牌麵上,已是能進前百的人物,大叔自信讓他請教一劍,難不成自己是禦統境高手?

    就算聽得阮青海把大叔捧得高高在上,但還是不如他淩元親眼一見!

    阮青海一人獨占進城大道,風吹衣襟,他人一動不動,猛然的空氣在刹那間凝固,其氣勢威不可及,腳下石子無故顫動,直至懸浮禦空。

    下一刻,阮青海腳尖輕踢杵地的大空濟世端部,身形急速向前而去,動作看似隨意瀟灑,卻屈手抽出大空濟世,任由劍鞘掉落在地,阮青海身形不止,竟是反手握劍!

    十丈外的距離不算遠,眨眼即至,但阮青海還是用騰出來的左手,單手瞬間結印,銅錢粗細的石柱破土而出,將單允困住的同時,阮青海的大空濟世已穿過石柱間隙,因是反手,阮青海身形晃動至單允身側,用盡全力手臂回收,劍尖直朝單允胸膛。

    此時在兩人頭頂上,有那一丈見方,厚達三尺的雷雲業已壓下。

    銀亮雷雲實質化,牽引四周氣勢,方圓百米內,風卷殘雲般攪動,驚得那些即將出入城門的百姓,紛紛躲進了城門內。

    一息間,兩殺招齊至,單允不緊不慢,沉著應對。

    與其他威嚴道者不一樣的是,單允是整隻右手握住了大空濟世劍尖,在此時倒顯得少了份神閑意氣,而至於那頭頂雷霆萬鈞的實質雷雲,已經被一層淡藍光幕包裹。

    周遭的一切,亂勢才起,下一刻便又恢複了常態。

    在單允身側的阮青海,手臂用力一收長劍,卻被單允隻手死死握住,勢頭刹那間變得動彈不得,而那用道力牽引而下的雷雲,更是不能下壓。

    阮青海驚呆“靈力外溢?!”

    單允點頭,手中握住的長劍,正不斷被他的靈力外溢侵蝕&nbp;,逐漸往阮青海本尊蔓延,使他不得不撒手往後一躍三丈。

    “靈力外溢?”

    淩元瞧見那被大叔包裹得像是冰塊兒的雷團,猶如無主之物的靈物,開始變得活躍,他沒見過這麽稀奇的雷團,更沒聽說過難以修煉的靈力還可以外溢。

    以靈力外溢結成結界,會斷絕外界一切氣機,本是由阮青海請下來的天雷,此時成了傻子,正不斷撞擊結界,卻無法衝破限製。

    阮青海正直身形,道“二師兄說過,允哥的煉藥術,已入登峰造極,整個道靈幾乎無人能敵,可我想不到世上少有的靈線已是極致,沒成想竟以線成麵,又以麵成體,修成結界,著實讓我驚訝萬分。但有一點允哥疏忽了,烙刑請下來的青天雷,因結界成無主之物,若不能降服,這玩意兒可是會爆的。”

    “阮青海,你這個狗賊!”

    淩元兩步跨出,叉腰咒罵道“你為何如此不要臉?既是你主動求教,那便該點到為止,為何這般心狠手辣?!方才說好的隻出一劍,為何一劍過後還弄個烙刑出來?!你的榜眼威名還不如狀元來的讓人信服!至少譚軒懂禮節,知圖報!”

    淩元害怕大叔身涉險地,擺出攻勢,振聲道“趕快給我撤了烙刑!不然我星冥定取你狗命!”

    堂堂隱宗弟子,被人辱罵為狗賊,可阮青海不氣惱,隻是無奈道“既然是狀元郎的師傅,自然有法子解決不是?”

    “這有何難?”

    當初入魔的唐玉斐比這威力強萬倍的烙刑,盡數施壓在單允身,也未將他困住,今日區區小小烙刑,如何能入單允法眼?

    “淩元退下。”

    淩元心下一秉,大叔能隻手握住天下名劍大空濟世,想來大叔的本領不會比這狗賊弱,狠狠地瞪著阮青海,目光不曾離開,淩元謹慎地後退。

    在石柱圍成的囚牢之間,單允右手緊握大空濟世尖端,揮臂斬盡石柱,從牢籠走出來的同時,而那頭頂禍害,卻被結界擠壓至牛眼大小。

    阮青海請下來的青天雷,被單允製成了雷珠。

    單允微笑著將雷珠遞到淩元麵前,道“及冠沒好的禮物送你,這個就當做臨別禮物了。”

    淩元瞧那雷珠晶瑩剔透,其內有絲絲閃電穿過琉璃,知道內質是十分駭人的天上雷電,淩元小心翼翼接過,上下齊看,小臉笑得燦爛無比。

    “大叔,它不會爆吧?”

    單允將大空濟世扔還給阮青海,應道“不會。”

    淩元心頭美滋滋,今後大叔沒在的日子,他終於有個盼頭了。

    “當真是靈力比道力值錢得多,能讓允哥施展一次靈力外溢,著實大飽眼福,青海輸得心服口服。”

    頓了頓,阮青海惆悵道“隻可惜允哥你早已不問世事,若是在有你的道上掙上一番,想必現在的道靈,整體實力會大上一個台階,而林門主跟雲族長想要穩坐道靈一二,也沒有這般簡單了。”

    單允微微一笑,並未搭話。

    “青海告辭。”

    阮青海向著單允一拱手,目光掃過眾人,將大空濟世收回劍鞘,轉身離去。

    ——

    兩年前,混跡軍營的左檸得了編號,在其他軍人看來,這位千金公子有了更好的發展仕途,不再是隻會操練的軍人,她跟著九位好弟兄參加了巡邏隊,整天穿上了厚實的鎧甲,雖然繁重,但她的皮膚已變得白皙。

    雨蓬城今日的氣息有點冷清蕭索,跟昨日相比,人群接踵的街頭,在經過林墨緝拿房子已後,實在像極了一座死城。

    原因別無其他,有大量山匪入侵雨蓬城,四個城門口的帝隊業已失守。

    這批山匪是深入南方數城外的匪寇,隻因帝國無限擴僵,在帝國橫掃數十城後,隻留一隊一排軍隊駐紮城內,給了這批上千流寇大好機會。

    道靈界內,城與城之間相距甚遠,在軍隊來不及支援的情況下,一排實力強大的軍隊,已被千名山匪砍得全軍覆沒,隻留城內一隊的巡邏十人。

    帝國擴僵牽動四方運勢,帶來的第一個壞結果,終於浮出了水麵。

    這批山匪本是長居山林,靠來往商旅發點小財,這次帝國開疆擴土的行徑,無疑是將他們往死路上逼。

    山匪頭子芹令基不用腦袋想也知道,若是長此以往在黑道上刀口舔血,待局麵穩定後,他們便是星冥的甕中鱉。

    為了不被人宰,這才看準了帝國人手分配的間隙,出其不意地鑽了空子。

    山匪們打定了主意,殺光雨蓬城士兵後,在城內自立為王,不管是成是敗,也要在做甕中鱉之前,做一回反抗表率,說不定在他們堅守城池的日子裏,會有其他郡守城池與他們相應,到時候便可以做一番更大的事業。

    都說戰時出英雄,山匪頭目芹令基賭贏了頭把,一排六十號的帝國士兵,他們損失了一百名弟兄的義氣,蠶食殆盡。

    山匪的攻城是在深夜開始的,眼光獨到的芹令基次次看準了最佳時機,選中了守衛最為薄弱的時期,一擊便得手。

    帝國士兵第一時間便是向前頭還在無限擴僵的中軍發出求援,可雨蓬城的四座高鐵大門都被山匪進攻,根本就出不去。

    與星冥做法一般的是,山匪絞殺一排士兵後,高呼隻殺盡帝國狗,絕不侵擾城中百姓,可山匪氣息濃重的入侵者說的話,如何讓人信服,百姓們瞧見那滿口糙話、衣衫襤褸的山匪,便各自緊閉家門。

    四麵城門被攻破後,雨蓬城各個角落都有匪人蹤跡,到底是山匪,幾個膽大的不把芹令基的話當真,許久沒碰女人的他們見麵就上,在這清早的好時光裏,糟蹋了十幾名名黃花姑娘跟婦人。

    此時左檸所在的十人隊,就站在雨蓬城最大的主幹道上,在迎麵遇見匪人主力後,十人隊頓時被圍。

    十人隊道力皆在開印,但山匪們人太多,真把試的開印也有幾名,在他們眼裏,這場戰爭的最開始,便是一場單方麵屠殺,即便遇到十位擁有的道力帝人,也隻是一根不太好啃的骨頭,而作為流寇的他們很有信心,把這骨頭給嚼碎了,再吞下肚子裏去!

    周圍嘈雜的呼聲難聽刺耳,匪人們在雨蓬城中的主幹道上,不斷遊晃在十人隊麵前,正在盡最大可能性耗盡他們的信心。

    真的是有效,根本沒打過什麽仗的十人隊,此時人人額頭布滿了細汗,身騎大馬的匪頭芹令基從匪徒裏出來,太陽的光芒正好照耀在他臉上,露出一排焦黃肮髒的牙齒。

    芹令基將手中的砍刀高舉過頭,周圍群匪們頓時安靜下來,接著握刀直指手持長槍的領隊,低喝道“你,給我跪下!”

    向來都是擒賊先擒王,其餘九人皆是配大刀,芹令基當然是拿手持長槍的領隊開刀。

    隻是見那領隊閉口不言,紋絲不動,芹令基冷哼道“你們星冥帝國無端收編,是為不仁,爾等眼見同門死守城門,被屠戮殆盡而不援助,是為不義,現在又不聽話,這叫什麽?”

    匪群不知誰搭腔一句“是為傻!”

    芹令基的嘲笑使得周圍狂笑不止,有的匪人瞧得左檸生得唇紅齒白,竟吆喝道“瞧瞧那小白臉兒,一會兒大爺把你砍死了,切下你的晃蕩之物,補補身子!”

    這人簡直惡心到了極致,卻有其他人嚷嚷道“憑什麽好的給你,這麽漂亮的小家夥,我也喝一口湯!”

    好似好這口的不止一人。

    左檸不懂他們說的什麽,隻覺不是什麽好的話,見同伴不搭腔,她緊了緊手中的厚背刀,義正道“你們除了人多還有什麽,盡管上吧!我等誓死不降”

    芹令基仰天長笑,他環視周邊,狂妄道“全是我們的人,一千兩百號,一人給一刀,你們都得成肉泥!”

    臉色沉了下來,戰馬上的芹令基腳下一夾馬腹,他的身形往前急掠,道力雄厚加持在巨大的砍刀之上,一刀無與倫比的氣勢,瞬間將巡邏領隊手中的長槍斬斷。

    氣勢完全打了出來,芹令基勒緊韁繩,抬手一揮而就,眾匪嘴裏嘶喊著蜂擁而上。

    匪人圍剿巡邏隊的戰團,看上去毫無章法,混亂不堪,但攻勢迅猛,一刀一槍皆是全力使出。

    十人隊圍成一個圈,將後背交付戰友,人人揮著一把把厚背刀與匪人較量,正拚盡全力抵抗著。

    雖說有開印道力支撐身子,可匪人數量上占太大優勢,這種從未打過仗、隻巡街的十人隊,麵臨著前所未有的危難。

    至於這些喜歡玩弄的匪人們,與巡邏隊交戰並不死拚,隻出力與其打消耗。

    匪人累了有人頂替,十人隊累了隻能硬抗,有兩名帝人受不住這種壓力,已出現頹廢狀態,在恍惚間被匪人砍傷肩臂,流血不止。

    雖然匪人的實力不敵,但占據人數優勢,更換幾輪攻勢後,逐漸有了生吞十人隊的趨勢。

    不到一炷香,十人隊人人負傷在身。

    當初下令原地待命的領隊,之所以不支援各城門,是因為他知道匪人人數巨大,在這種情況下,不如保全整體實力,與匪人拚死魚死網破。

    此時不能坐以待斃,領隊下意識中帶領全隊往最近的城門轉移,想著最好能夠突圍。

    前頭開路的軍人,壓力巨大,隻因要抗住匪人的亂刀亂槍的同時,還要欺身而上,替己方爭取道路,尾端的較為輕鬆,盡管抗住便好。

    那匪頭芹令基看出了十人隊目的,振臂高呼道“砍下他們的腦袋!一人重賞黃金十兩!”

    誘惑一出,匪人們氣勢皆高漲,十人隊頓時寸步難行,有心智早已被擊垮的兩人,在匪人的猛烈攻擊下慘死,十人隊陣型瞬間失控,一時間被擊散,匪人乘虛而入,包括左檸在內的八人各個腹背受敵!

    因為是女子的緣故,左檸總是被同伴護住,但已經有兩人因為她被匪人砍傷刺傷,左檸看不過,高聲道“都別管我,咱們一起衝出去!”

    樣貌可以喬裝,但聲線無法掩飾,戰團裏除了吼叫喘氣,突如其來的女聲讓匪群異常活躍。

    “原來是個小娘子,怪不得這麽水靈,瞧瞧這小眼睛小嘴兒的,殺了可真夠可惜。”

    “活捉此人,在城牆上把她身子破了,看星冥還敢拿我們怎麽樣!”

    “哈哈。”

    汙穢之語不絕於耳,聽得左檸心頭恐懼,她揮舞著手中的厚背刀,在人群中破開一個口子,直朝匪頭芹令基而去,可還未及身,便被芹令基身邊站著的匪人給打掉了武器。

    身後傳來同伴的痛喊,左檸不顧身前危險,回頭望去,隻見同伴盡數倒在血泊中。

    倒下了還不夠,匪人們的大刀長槍依舊沒有放過他們,一刀一槍地毀在同伴屍體上,直至分屍。

    這場麵看得左檸幾乎暈厥,愣神間,她的脖子被芹令基扣住,已動彈不得。

    參軍以來的左檸,頭一次遭受沉重打擊,心神俱傷。

    眼神已然無神,左檸的身子癱軟著,隻是脖子被芹令基扣住,勉強支撐身軀不倒下,眼中依然倒映著那些刀槍揮舞在同伴身軀上。

    芹令基扳掉左檸銀甲頭盔,靠近左檸耳畔,道“小丫頭,你們星冥的支援,最快也要兩個時辰後到,到時候哥哥在墩子後邊兒,好好伺候你,讓你們星冥援軍也欣賞欣賞這道風景。”

    自身本事敵不過這些人,左檸他們一隊輸得很慘,九人已付出生命的代價。

    而帝隊遠在前方著急擴僵,根本無法回援,左檸麵色無神,心中一片死寂。

    芹令基大笑著將左檸推給旁人,狂笑道“哈哈哈,趁此之前好好欣賞一番吧。”

    匪人連忙接住寶貝,正癡笑間,一道身影在人群中閃爍而來,來不及防備的芹令基一個不留神,手中女孩便被救走。

    是與左檸一麵之緣的男青年趕到。

    清晨陽光灑脫,蒼穹一空萬裏,卻又有水滴落在左檸臉頰。

    隻見男青年滿臉淚水道“對不起……對不起……我聽說這裏遭難後,已經最快速度趕過來了,真的以最快速度趕來了。”

    哽咽一下,男青年哭訴道“我知道你不該受到驚嚇,可我沒想到這幫人動作這麽快,對不起,我來晚了。”

    原來男青年對左檸一見傾情了。

    從小性子剛毅的左檸,牛得過大將軍左尚尋,頂撞得過母親淩萱長公主,甚至連皇上跟林爺爺的話也置若罔聞,此時受男青年所救,那遲遲滿而不溢的眼淚,突然間爆發後,哇的一聲,左檸抱住在昨日還自稱自己叔叔,其實卻大不了自己幾歲的男青年,放聲哭泣。

    男青年橫抱左檸躍至大道邊的屋脊之上,蹲下身去,讓左檸坐在青石瓦片上,抹去自身的同時也伸手擦掉左檸臉頰上的淚水,他臉色沉寂,想要擠出一絲微笑卻不得意,男青年腰上一直吊懸的漆黑長刀,被他輕輕解下,緊握手中。

    左檸拉住男青年的手,不讓他離開自己,左檸哭腔中的眼神,盡是擔心“你別去。”

    男青年卻微笑道“我再不去,可就不能為你報仇了。”

    這話說得好生疑惑,正當左檸細想時,匪首芹令基高聲道“朋友,你一個人就敢來救這將死之人?”

    男青年懷中抱著左檸,與地麵上的芹令基淡淡道“道靈界內,哪裏是我去不得的?不過你們還是先顧好自己的小命吧。”

    “簡直不自量力!”芹令基瞧見男青年同樣與他用刀,道,“既然朋友與我都用刀,何不下來,我們打個痛快!”

    男青年冷笑道“憑你也配與我較量?”

    有招賢納士之心的芹令基,不想男青年這麽心高氣傲,地麵上的他,眼神變得陰冷,

    男青年抬首遙望前方東升之勢,三股強大氣勢轟然而至,落身在那主幹大道上。

    蒼靈門副門主,以及兩位禦統境青使!

    董侯,千鬼,晉凱秀。

    “你們的命,現在不在我手裏了。”

    男青年扔下這句話,與懷中人兒細語“青衫是蒼靈門副門主董侯,黑衣是青使千鬼,錦衣是青使晉凱秀。”

    左檸問道“你認識?那你是誰?”

    男青年沒回答,因三位長輩目光望他而來,男青年振聲道“三位叔叔,匪首芹令基,聚集千名山匪攻城,殺害星冥共六十九條命,六十九條人命皆被碎屍,在我趕來之前,還聽見他們打算將我懷中女孩,帶至城門淩辱,好給星冥一個下馬威!”

    男青年聲勢浩大,像是在宣讀匪人們罪行,好以罪論刑。

    匪人們有數名道者,也曾在心境上磨礪過,在黑道上,修為上要高出他們許多的道者們,大有人在,但都感應得到對方修為在何地步,而突如其來的三人降臨此地,除了那青衫的中年人氣勢在近甲外,其餘兩人根本不知在何境。

    到底還是螻蟻,就連禦空這等化境以上修為,才能施展的絕技,群匪們都還不曾聽聞。

    男青年道“按我蒼靈門規矩,這些人應該如何處置?”

    此話一出,四下巨驚,匪人們都知道鐵麵的蒼靈門不容侵犯,但千人的匪團總有幾個慫包,剛聽說蒼靈門的人來到雨蓬城,處理他們攻城一事,就嚇得腿發軟想要臨陣脫逃。

    青使晉凱秀振聲道“回少門主,匪人手段殘忍,理應震碎丹田斬去雙臂,以儆效尤!”

    再也抵製不了心中的懼怕,殺人不眨眼的匪人們,已有小股勢力四下逃竄,進了那房屋小巷。

    匪首芹令基振臂高呼道“慌個屁!是不是真的還不清楚,你們就嚇得屁滾尿流了,跑了也好,將來把你們捉回來,老子必將其五馬分屍!”

    震懾住了心神搖晃的同伴,芹令基沉著氣,向著董侯三人質問道“他們星冥帝國可以攻取雨蓬城,將城主當著所有人的麵兒,在城樓殺害,把雨蓬城編作自家城池,我芹令基為何就不可也殺殺星冥帝國的士兵?也嚐嚐做城主是何滋味?”

    表麵上整件事的確就是芹令基這般描述的,但董侯則說道“星冥帝國所處死之城主,具是身懷人命慘案,在星冥帝國大理寺,以及我蒼靈門檔案卷宗內,都是有案底可查,你鼓動千人隨你攻取城池,殺害星冥帝國士兵,手段之殘忍,星冥帝國以及蒼靈門絕不輕饒你。”

    芹令基勒住馬匹,還想再爭辯一番,但千鬼與晉凱秀兩位青使已騰空而起,仰頭望去,隻見兩位青使懸停半空,也不知是要做什麽。

    原來兩位青使是在勘探已經落跑匪人的蹤跡,在這雨蓬城犯下滔天罪行,不可能讓其逃脫。

    但頃刻間,有數十道金光,從極遠處急射而來,去向直指小巷內的落跑匪人,千鬼與晉凱秀兩位青使想要攔截這滿是淩厲之氣的擊殺,已經來之不及。

    “啊……”

    眾目睽睽之下,小巷內傳來匪人們的臨死痛喊,他們的胸口被金光穿透,嘶喊聲飄入空曠的天,皆死絕了。

    一身著白衣的女子,出現在街道另一頭,腳步輕踏,卻能移身百米,兩息過後,清容華貴的女子來到屋簷下,對瓦房之上的左檸輕聲道“檸兒。”

    “姑姑?”

    左檸心間萬分委屈,望了一眼抱著自己的蒼靈門少門主,說道,“我姑姑來了。”

    來者修為高深莫測,不在兩位青使之下,既然是女孩姑姑,林墨便也任由她下去,投入姑姑懷抱。

    有個疼愛自己的長輩到場,左檸口中無話,哭得很釋放。

    女子輕撫左檸後背,溫聲道“你這丫頭真是調皮,好好的郡主不做,跑來這邊巡遊街道,害得姑姑連忙一口氣從梨花山趕來,幸好你沒事,你要是有事,將來你要左族該如何是好?”

    郡主?

    從梨花山趕來?

    左族?!

    芹令基聽得心頭大駭,他根本不信邪,鄙夷道“賊婆娘你騙鬼吧,這裏出事不到一個時辰,你就能從八千裏之外的梨花山趕來?!說出來誰信?”

    女子瞧了一眼芹令基,後者頓時變得麵目呆木。

    女子側目與董侯冷言道“董副門主,這裏是星冥地界,照理來說,你們蒼靈門無權管,也勸你別管,免得你我兩家傷了和氣。”

    董侯點頭道“還請左族長,切莫傷他們的性命。”

    “左族長?!”

    群匪聽了董副門主的稱呼,神情已經忘記了驚訝,先才蒼靈門插手此事,就已難善了,再來個四大族之一的左族族長,當真是葬身於此了!?

    當是左族族長左欣藍,星冥帝國大將軍左尚尋的親妹妹。

    左欣藍輕撫著左檸後背,對於董副門主的迂腐意見,她淡淡道“你也聽見了你們少門主的話了,這群人想要欺負我家檸兒,要換作了你們蒼靈門哪位朋友的女兒來,想必也不會就此善罷。”

    果不其然,還來不及求饒,從左欣藍手指尖迸發出的一顆金光圓球,圓球能量巨大,刹那間化作千道金光,包括芹令基在內的一千二百名山匪,被左欣藍一記破神給鑽了心窩,當場斃命。

    當真與螻蟻的差距無可比擬,奉觀境巔峰的左欣藍,當仁不讓地在蒼靈門董侯跟前,處決匪人一千二百。

    左欣藍招呼靠在自己肩頭的左檸,道“沒事了丫頭,你父親呢,出了這麽大的事,他怎麽還沒趕來?”

    “我不知道。”

    左檸已經快一年沒見父親母親,吃住全在軍營,她怕極了,一頭埋在姑姑的懷中,不願再出來。

    左欣藍輕歎道“你這孩子,真是說不得。”

    左檸情緒根本緩不過來,之前的遭遇實乃人生底穀,換做以前聽得姑姑這般說,左檸定會撒嬌賣乖,但此時卻委屈道“小姑說得說得。”

    左欣藍也沒心情說教小丫頭,她嫌棄道“說得說得,聽不聽也是丫頭你自己的事。”

    這話使得情緒在崩潰邊緣的左檸,再一次低下頭去,待抬起來時,無意識間往屋脊上的蒼靈門少門主望去。

    左檸輕喊道“叔……叔叔。”

    林墨愣在當場,腦袋嗡嗡直響。

    皆是情竇初開的兩位天之驕子,情之一字,在此刻顯得與他倆終生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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