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雷與電 第四十四章 再度封印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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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靠近人間大族,湘潭城在道靈界上有些名頭,許多慕名而來的遠客,想要在克莫山脈周圍禮拜朝聖,選的落腳地,多是此城。
城主在四年前更替成了曾經的悍匪江道南,由星冥帝國皇上欽點,在這座城鎮本是不痛不癢的小事,可就在星冥帝國對擴僵付諸實際的時候,湘潭城一時間成了最為敏感之地。
城主江道南為帝國公主引薦,在單族看來無疑是暗流湧動,此時擴僵把手腳伸至克莫山脈附近,單族大感其煩。
隻是族長單施林不為所動,在長老會上,平定了要找星冥問問情況的提議,說一個小帝國能怎麽翻風起浪,讓他來便是。
這下可好,四年後的擴僵一事,在道靈掀起勢頭,很多人都認為星冥的軍統之力速度之快,僅四年光景,帝國的爪牙已延伸至曾經十國之最,相信再過不久,勇氣可嘉的星冥還真能撩一撩單族這尊老虎的屁股。
晌午時分,湘潭城的城主府內,江道南吃過午飯,就繼續在房間裏批閱著城中日事,這些日事是由做了師爺十幾年的花濟慈整理遞呈。
花濟慈是上任城主在的時候,就已任職,淩澈公主沒有摘掉他的帽子,是想給除了上任城主梁任祝之外的所有人,一個改過自新機會。
城主江道南在閱示時,師爺花濟慈就恭敬地站在書桌前靜候著。
“今天的事兒有點多啊。”
今日有城中難題達三件之多,有兩件是發生了小半月的案件,江道南盯著手裏的狀紙,皺眉道“這李氏大著肚子,被丈夫王齊貴拋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們派去的人查了幾天,可有他去向的消息?”
一旁站著的花濟慈搖頭說道“目前尚無任何消息,這王齊貴是家中獨子,好吃懶做,喜歡在外邊兒跟別人酗酒,家裏人對他又不敢打罵,給他娶的媳婦兒,還是積了八輩子福換來的書香門第,他這突然消失,不僅棄家中老父老母不顧,就連身懷六甲的糟糠之妻也狠心拋棄,也不知是不是被人綁了拋屍荒野,還是得了失心瘋不知所蹤,方圓百裏的三個城鎮,十個村落也都沒有見過此人蹤跡,實在令人頭疼。”
江道南提醒道“李氏懷孕在身,咱們明天再去家訪一遍,但是在李氏麵前,說話得輕鬆一點,免得她動了胎氣。”
師爺欠身道“屬下理會得。”
放下一頁狀紙,江道南對第二件事發表意見“這邢老頭家的老牛走丟了,為什麽還會呈上來?這麽些天了,派了府兵都沒找到嗎?”
師爺也很無奈,克莫山脈附近,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牛,雖然牛是主要勞動力,可也沒有誰犯著偷竊罪,去偷一頭每家必需卻不急需的老牛,且牛身上都有主人印在前腿上的印記,偷牛著實是犯不著的事。
師爺似乎對此事有些頭緒,說道“屬下已經派人,去查誰家無故死了牛,就怕賊子不甘心自家牛沒了,惦記老邢家的,重點就在三個城鎮跟十裏鄉間。”
江道南點點頭,對師爺的辦事沒覺疏漏。
等到最後一件事,江道南被氣得想笑,他晃晃手中狀紙,沒好氣道“這張氏婦人跟錢官人通奸,既然抓住了,就讓他們直接浸豬籠啊,這件事還上報來,該不會是兩人都跑掉了,雙方的受害人要把罪,問到咱們頭上來吧。”
師爺犯難,嘴角扯呼扯呼,歎氣道“回城主大人的話,情況也差不多是這樣。”
兩人私下交情甚好,這裏沒有外人,江道南瞧見師爺的官場之氣濃鬱,盯了他好一會兒,問道“濟慈你這是怎麽了,說個話有一沒二的。”
師爺花濟慈自認道“此番捉奸,是張氏相公帶頭,府兵簫凃禮五人負責捉拿,可踹門的是梁新禧這小子……”
梁新禧是師爺侄子,隻是這捉奸就捉奸,還能弄出什麽幺蛾子?
江道南問道“踹門?打草驚蛇了?最後讓蛇跑了,一群人拿梁新禧問罪?”
師爺犯難,神情有些苦相,但還不至於對此束手無策,他道“城主大人明鑒,事情就是這麽簡單,要說他們拿新禧問罪,我花濟慈也沒二話說,踹門沒踹開,辦事不力,打他二十大板也就得了。可這群人非要打新禧五十大板,雖然行刑的是自己人,他們也隻是在旁監刑,下手輕重我們有把持,可這理……這理如何說得通啊。倒依屬下之見,打再多也隻是無濟於事,跟他老婆通奸的是錢大官人,可不是我家侄兒啊,隻是苦了我那侄兒。”
江道南目光怔怔,思定後說道“濟慈,你有沒有覺得,這民風不正,出事情的幺蛾子也特別多,雖說朝廷承諾五年內不征賦稅,可這刁民倒是不把我們當人看了。”
花濟慈猛地向後一退步,弓腰深深作揖道“城主大人能有這見地,就算打的是我花濟慈,我也無怨!”
江道南起身離座,將師爺花濟慈輕輕托起,他慰問道“濟慈,你我雖然私交不過短短四年,可我一向敬重你,你又何必如此見外。”
花濟慈有些情緒,竟已熱淚盈眶。
江道南笑道“都是老大哥的人了,瞧你這沒出息的樣,他們不講道理,怎麽還能把你欺壓了?朝廷刑部送來的刑罰條例中,上麵可沒有對在職命官濫用刑罰條款,他們要拿此事泄自己家的黴頭,本城主可不依他們,待我上報刑部再說,頂多罰半月奉薪,而現在需要我好處理的,就是這幫沒良心的龜孫。”
花濟慈瞧見眼前比自己小十來歲的中年城主,一股知己之意瞬燃心間,抬袖抹去臉上水漬,正要再說上幾句知心話,門口有府兵報告道“報城主,小醫女張莎求見,說是有關王齊貴的消息。”
江道南與花濟慈倆人麵麵相望,小醫女張莎在湘潭城名氣盛大,小至街邊乞丐貓狗,大至師爺花濟慈都受過張莎醫德,此番小醫女帶來王齊貴的消息,可是大感意外。
江道南抬手呼道“快傳小醫女大堂問話。”
“是!”
府兵令喝,轉身疾跑而去。
大堂之上,身材嬌小的張莎,眼神水靈清澈,她身著大夫常穿的素白褂子,隻露出了一雙穿著黑色布鞋的小腳,前方三丈處是高堂官座,堂下兩邊各自站有六人府兵,人人手持與身齊高的威武棒,模樣威嚴端莊。
江道南在師爺花濟慈的隨同下,出現在大堂之上。
城主大人坐上首座後,十二府兵齊喝威武,響徹堂內,嚇得張莎往後退了半步。
花濟慈當即說道“停停停!都給我停下!沒看到就小醫女一個人,犯人都沒有,喊什麽喊!”
花濟慈俯身與江道南城主請罪道“府兵堂禮生疏,師爺花濟慈甘受懲罰。”
江道南擺擺手,起身與堂下的張莎欠身道“小醫女可有被嚇著?本城主在這裏,向你賠罪了。”
經這般唐突的威懾震吼,嚇得張莎小手握拳揪在胸口,見到城主大人與她賠罪,張莎緩緩情緒,點頭回應“沒有,民女沒事。”
重新打量這座的朝堂,站在堂下的張莎突然道“我該站這邊。”
張莎在眾人眼中,自覺移步到大堂左側,兩旁的府兵自然不會覺察到什麽,卻是城主江道南跟師爺花濟慈,將張莎的行徑看在眼中。
師爺花濟慈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鋪紙研墨準備記錄接下來的問話。
正坐首位的江道南直撲重點道“小醫女知道王齊貴的消息?”
朝堂之上城主最大,張莎不敢怠慢,她說道“回城主大人的話,民女不僅知道王齊貴在哪裏,還知道他為何久不歸家。”
此話一出,城主跟師爺一驚,江道南當下示意張莎繼續,在場人又聽道“大概是半個月前的下午,民女關掉藥鋪,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王齊貴,當時他對民女出言不遜,還要與我動手,我一時緊張,就拿藥粉撒他,後來他就發了瘋似的跑掉了。”
張莎回的家,自然是陽家堡,唯一依附單族的勢力,其家主陽威靖更是單族大長老義子,家族勢力五大班頭爪牙滲透方圓數百裏,若真如小醫女張莎所講,王齊貴要對她出言不遜,一個痞子無賴能做出什麽苟且之事,可想而知。
江道南已經猜測到王齊貴身在何處,隻怕這王齊貴免不了陽家的一番私邢了。
江道南顯然忌憚陽威靖這位化境高手,莫不說大長老義子的身份足夠駭人,隻怕陽威靖獨闖湘潭城,也能將城主府給蕩平了。
江道南鎮定道“小醫女,你之所言,本官都信,這王齊貴為人猥瑣宵小,既然得罪了你,本官定為你討回公道。”
張莎稍有歉意,隻道“民女謝過城主大人,當時我灑向他的藥粉帶有毒性,現在他神誌崩潰,已成瘋人,如論罪的話,倒是民女有罪在身了。”
江道南有些懵了,張莎對他這位城主的態度,似乎不太對啊,以張莎背後的實力,不論黑道中的惡人,死乞白賴地受過她恩惠有多少,就連白道上的家族勢力,也不會讓王齊貴好看,張莎犯不得如此與他說自己有罪,畢竟延伸到此的帝國勢力,還不能與陽家堡抗衡。
不論張莎是自謙過頭,還是真的認為自己有罪,他江道南都沒有理由把張莎收押,倒是可以看出張莎為人平易。
江道南笑道“小醫女此話嚴重了,王齊貴有錯在先,小醫女你防衛在後,既然你知道此人在何處,不如將他遣回城內,看看能不能醫治好,到時候我們再定他的罪如何?”
“民女也是這麽想的。”張莎頓頓,但還是說道,“實不相瞞,這件事發生後的第二天,王齊貴的妻子就來藥鋪診病,得知王齊貴一夜未歸,氣得她動了胎氣,民女回家問過家裏人後,才知王齊貴已在陽家堡。”
江道南眉頭一皺,道“動私刑了?”
張莎搖搖頭“沒有,他瘋了之後,就被關在地下牢房裏,我去看過,並沒有受傷。”
接下來的決定有點老虎臉上抓胡須,思前想後的江道南定了心下來,字句道“那以小醫女你的意見,由我們到陽家堡提人,還是由陽家的班頭將王齊貴帶至城主府治療?”
神情淡定,處事不驚,遇事不慌的張莎說道“還是暫且交由民女來照顧吧,民女會盡力救治他的瘋症,至於王齊貴家裏,得麻煩城主大人差人去說一下情況了。”
城主江道南點頭,待一切敲定,問了張莎是否還有要說的,張莎搖頭,緊接著由師爺宣布退堂。
隻是怕退堂的一陣喧鼓,會驚到這位醫德極好的小醫女,師爺花濟慈高舉雙手示意府兵不準出聲,這才恭送了這位宅心仁厚的陽家寶貝。
待堂內一切歸於平靜,依舊坐在桌案上的師爺花濟慈往後靠去,顯然有點累了,他說道“小醫女是陽威靖疼愛有加的侄女兒,她在湘潭城開的藥鋪藥價親民,對貧苦人家,診金不收多過少收,醫術也高得出奇。我的老寒腿一到雨天就寸步難行,看了好幾位大夫都沒啥效果,吃了她的藥一個月就大有好轉,但不管如何說來,我總覺得小醫女,有親我星冥帝國的意思啊。”
江道南何嚐不覺得,湘潭城四年前被星冥收編,是整個道靈界最早的外籍城鎮。
張莎作為張廉光女兒,從小生活在湘潭城,絕不會接觸到帝國的禮儀跟習俗,為何張莎上堂知道自己該站於朝堂左側,那可是原告所站之地。
而憑借陽家堡的勢力,就算張莎強勢地要做他江道南的首座,也不是不行,難道也僅是張莎脾性好說話,不喜喧賓奪主?
最主要的是陽家堡私下有刑罰,其五大班主勢力強大,道上誰人不給他陽家堡一點薄麵?
張莎萬無要將王齊貴交由他這個城主來定罪的道理,直接按照他們陽家堡的規矩,左臂烙印,右臂按罪行剔骨就行。
估計以張莎的身份,這王齊貴得罪了她,還能夠被照顧治療,著實祖墳冒了青煙。
江道南說道“這四年來,咱們跟陽家堡的五大班頭,較了不少的勁兒,我明著跟他們毫無瓜葛,可就是玩不過他們的手段,光是陽家堡的一個胡崇憲,就讓我難以著手。這湘潭城明著是咱們星冥的戶籍城鎮,可暗地裏,陽家堡的洪解兩人的勢力,在湘潭城滲入得很透徹,一點風吹草動,他們的嗅覺絕不亞於咱們。”
突然想起某件事來,江道南道“當年張廉光被城裏的李方季殺害,好像當時替張廉光收屍的是公主殿下,若是這樣的話,這一切倒可以說得通了。”
花濟慈則不認為,說道“有道理,但家族的大勢走向,小醫女多少懂點,單族的依附勢力,絕不會向我星冥妥協,想必以小醫女的性子,也不會跟整個大家族過意不去,我倒是真的希望,小醫女更加看重的是姐妹情誼。”
江道南笑道“這如何還有什麽好解釋的?咱們都瞧見了小醫女對我這個城主小官,有依有禮,一口民女民女說了好幾遍,全然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份,還認為將王齊貴交由我來處置合情合理。”
花濟慈軟軟的坐在他專屬的師爺椅子上,攤開手臂任其懸吊兩側,仰天深表欣慰,有小醫女坐鎮倆股實力中端,倒也是一件極好的事了。
走出城主府的張莎神采飛揚,興致高漲地活蹦亂跳了好一會兒,而到了街上,張莎自然會保持她的淑女模樣,不那麽隨意調皮,可內心早已激動地翻江倒海,她終於有機會見識了一下星冥帝國的衙門氣氛是什麽樣兒,也感受到了官老爺的氣勢。也不是如聽說的那般,威嚴得毫不懂人情世故,城主江道南的通情達理,實在令她折服。
隻是誰也不知道罷了,在很久的一天,有個男孩兒盯著她瞧了好一會兒,從她手裏要了她父親張廉光做的牛肉幹,還背上了好大一包饅頭,說著等到將來都長大了,就帶她跟父親去星冥帝國,父親張廉光做官,她就做那官家大小姐。
那小子走前,做賊似地對她說要去做一件大事,結果去了後,大半夜又灰溜溜地跑了回來,著實讓她又驚又喜。
回想起那會兒的情景,依舊曆曆在目,一襲樸實褂子的張莎,沒有在意什麽家族勢力,更不會懂得特意討好星冥,她不過是喜歡有關任何星冥的東西,哪怕隱隱約約能夠侵染點,也覺得自己正在做的事,能夠與他相似,那樣張莎就很心滿意足了。
——
克莫山脈主山,後山竹屋。
自兩年前,單允帶著徒弟回家後,最開心的就數得到消息的單璠丫頭,時年十五的她已亭亭玉立,隻可惜是個閑不住的主兒,因為有先祖單修沭賜予的一縷氣運,單璠這丫頭在克莫山裏屬於走南闖北,也沒有哪個奇珍怪獸敢為難她。
好玩兒的單璠,衣裳沒有同族少女的光鮮柔亮,穿著打扮竟是自己胡亂弄的,倒有些女俠風範。
當時去給淩元觀禮的父親帶回來了軒哥,單璠還沒開心多久呢,她軒哥就將自己關在屋子裏不出來,就連自己也不肯見,而單璠破天荒地沒去吵著要哥哥陪自己玩兒,倒有些乖孩子的模樣了。
時過兩年,淩元已在來克莫山的路上,譚軒這位而立道者的狀元郎,一直都沒有再出過克莫山,他在師尊鬼藥老人留下的田圃裏種菜,每天都勤勞地去澆水施肥。
田圃裏全是師娘跟小璠喜歡吃的,倒也沒有他譚軒不喜歡的,他隻是沒有心情討好自己,感覺為師娘跟小璠做點什麽,心裏頭才舒服。
不過令單璠疑惑的是,她軒哥最近又開始悶悶不樂了,知道此事跟淩澈有關,可淩澈這位大美人跟軒哥已有兩年沒聯係過。
單允夫妻倆,正在竹屋小廳的圓桌旁坐著,妻子夏童為單允削著水果,問道“今晚想吃什麽?”
夏童剔了一塊果肉,遞到正在把玩一隻茶壺的相公嘴邊。
“吃豆角跟豆腐吧。”
單允眼神未曾離開過這泥沙壺,張嘴將果肉吃下,問道,“這壺是父親不要的嗎?”
夏童又遞了一塊果肉給相公,怪道“哪裏是父親不要的,是我最近喜歡上了喝茶,父親知道後,特意送來的,可不是給你的,你小心點,莫要摔壞了,不然父親那兒我不好交代。”
桌上還有幾隻茶杯,單允瞧了瞧,說道“挺不錯啊,家裏的茶壺茶杯,也該換換了,童兒你懂茶啊?”
夏童吃了一顆果肉解渴,說道“不太懂,父親昨天才送來的,璠兒用過後,說茶杯沒手把,燙手。”
單允笑而不語,對這丫頭的童言無忌實在沒法,也虧得她爺爺疼愛,否則說話沒輕重,遲早被長輩嫌棄。
單璠老遠就見到母親在喂父親吃水果,蹦跳著跑過去跟母親說自己也要吃。
母親夏童不喜歡慣著已十七八歲的孩子,幹脆將手中殘缺的全給了單璠,單璠癟癟嘴,說自己的待遇沒有父親好,母親隻愛父親的詞兒。
單允說道“璠兒啊,你娘是要你自己學會動手,你覺得娘給你的不好,這桌上還有這麽多橙子呢,你自個兒拿個大的,剝著吃啊。”
平時都有軒哥幫她做這些繁瑣小事,她單璠隻顧著吃便好,當真是養成很大的惰性,單璠伸手拿了一個大橙子,上一刻還想著自己可以剝一個吃,下一刻就後悔不想動指甲了。
單璠嫌棄道“爹爹有娘親替你剝,你當然這麽說了。”
見到女兒沒有體會到自己的用意,單允知道女兒被她的爺爺跟哥哥給慣壞了,他說道“璠兒,爹爹是讓你自個兒動手,爹爹能讓你娘喂,那是爹爹出了一趟遠門兒,給你娘買胭脂,爹爹有功勞的。”
單璠可不知道爹爹的用意,她就是不想自個兒動手,便又把橙子給放回了原位。
單允嘴角不悅,這孩子都已經叫不住了。
單璠瞧見爹爹不開心了,立馬嘻嘻問道“爹爹啊,軒哥他又怎麽回事兒啊,前些日子還好好的,還給我做好吃的,現在他情緒又開始低迷了,一個人躲在房間裏不出門,都好幾天了,也不出來透透氣,不就是兩年前,被那個星冥的公主給拒絕嘛,難不成現在還念念不忘?感覺軒哥他的魂兒又沒了。”
單允說道“四天前,你軒哥叫爹爹幫他再次封印道力,爹爹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也沒有問他,所以得你自個兒去問了。”
“又給封印了?”
單璠猜想她軒哥肯定是犯了兩年前的毛病,她沒好氣道“軒哥真是太傻了,眼前明明就有一個夢禎姐不要,非要去想什麽帝國公主。再說了,爺爺說蒼靈門的青使第十二的位置,到現在還給他留著呢,這個位置好多人想坐都坐不到,軒哥去做青使,也比他胡思亂想的好啊,爹爹要不你去說說軒哥,把他罵醒過來就好了。”
單允嘴角掛笑,道“你軒哥的事兒,得讓他自己來處理,沒有人能幫得了他。”
單璠一臉失望,反倒將父親的手拉起,道“軒哥看都不看我一眼,話也不跟我說呢,除了呼吸之外,他都跟死人沒兩樣了,爹爹你倒是去管管啊。”
說話沒禮貌的單璠,腦袋被母親狠狠戳了一下,夏童教訓女兒道“說話沒輕重,譚軒是你哥哥,再這麽說,小心我把你嘴給拍齊。”
母親說話向來隻是嚇唬自己,但氣場十足,單璠下意識吐吐小舌頭,簡單地應了一聲,撒開父親的手就要走。
單允向著她的背影問道“你要到哪兒去?”
按理說,單璠應該在離開前說出自己要去哪兒,隻是習慣使然。
而她被父親一問,邊走邊道“我去看軒哥啦,他不開門兒,我就硬闖進去了。”
單允拿她沒法“這孩子……都是她爺爺給慣的,將來有機會,讓她出去曆練也好,少些頑皮乖張。”
夏童則沒好氣道“就這丫頭啊,出去了還不把別人的攤子給攪得天翻地覆的,在我眼裏,不說誰都得讓著她,誰能把她娶了去才好呢。”
單允一愣,這才想起原來璠兒也及冠了,是否操心她的終身大事,還不太明朗,單允搖頭道“還是再看看吧,璠兒脾性好強,但是個善良的孩子,嫁人一事,我還不想她這麽早。”
於是夫妻倆在小廳內討論著單璠的終身大事,一否一絕。
院內傳來一女聲,溫柔清雅“二伯,二嬸。”
單允轉過背望去,見得一身著淡綠青衫的少女,亭立院內,輕言道“夢禎來了”
那少女輕步從竹階上來進得小廳,見到叔叔嬸嬸便道“侄女兒夢禎,見過二伯二嬸。”
夏童招呼著雲夢禎近前來,牽著她的兩隻手兒,好似觀賞一朵花兒,上下打量道“真是夢禎丫頭,半年沒見,可又長漂亮了。”
雲夢禎臉皮薄,經不起誇,聽了嬸嬸的話,甚為羞澀,夏童很滿意這妮子的乖巧,道“是來找璠兒的吧?”
在長輩麵前不善言辭的雲夢禎遲疑了些,居然搖了搖頭,夏童又問道“那丫頭是來找叔叔跟嬸嬸的嘍,夢禎丫頭可真懂事,知道來看望二伯和嬸嬸。”
“丫頭是來找譚軒那小子的。”
實在等不下去了的雲錦出現在院內,進得小廳,繼續道“丫頭聽說譚軒再一次心性受損,非要我帶她來瞧瞧,我說了有她二伯這半個師傅在,譚軒最多在床上躺個半月,到時半年一過,一身修為又回來,可這丫頭非不聽。”
被揭老底兒的雲夢禎,此時恨不得躲起來,她的臉紅得都在冒煙兒了,轉過身去不讓別人看,竟是委屈道“軒哥最疼惜的就是他的修為成就,小時候見軒哥那股子認真勁兒,就知道他很在乎的,我想來看望他,我怕他跌境,哪裏就有錯了?”
一歲便開靈識的雲夢禎,在同期孩童的靈力天賦上,一騎絕塵,否則也不會被單允當做半個徒兒,來傳授關於靈力的修煉之法,此時這惹人憐愛的丫頭被她父親說哭,單允一拍桌子,罵罵咧咧地站起身來,指著雲錦的鼻子罵道“夢禎過來看我徒弟怎麽了,你不送的話,我去接夢禎來,你瞧瞧你這漏風的嘴,要是娘還在世的話,指不定要扇你嘴巴!”
雲錦嘿嘿笑了下,收起手中念珠,來到女兒近前,拍著嘴認錯道“爹的錯,爹的錯……”
夏童笑著將雲夢禎牽至別處,從小廳的偏門出去,瞧見丫頭還在輕輕抽泣,笑著跟雲夢禎說道“二伯已經把你爹臭罵了一頓,乖乖,快別哭了。”
夏童將雲夢禎臉上的淚漬擦去,將她抱進懷中安撫。
小孩子都是越框越覺委屈,雲夢禎依舊抽噎,隻是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二嬸,您去讓二伯,別罵我爹了,夢禎心裏頭不怪他的。”
夏童學著相公的行徑,刮了刮雲夢禎堅挺的小鼻梁,道“既然不怪了,還哭呢?”
雲夢禎抽噎了下,道“我隻是難受得想哭,但不怪我爹的,求二嬸幫幫忙。”
夏童點點頭,笑著摸摸雲夢禎的腦袋,念叨著可比單璠那丫頭乖多了,說道“你軒哥前幾日,讓你二伯將他再次封印,嬸嬸也不知道你軒哥何以至此,應該還是心境上的問題,讓他難以想通吧。既然夢禎你來了,軒兒他現在在自己房間,璠兒也在的,你快去看看吧。”
此話果真不一般,一番話下來,讓抽噎的雲夢禎止住了哭勢。
夏童輕拍雲夢禎的背,隨後望著她繞過竹屋裏的過道,才折返。
譚軒的房間,隔壁是單璠的閨房,倒不用說閨房,因為一點也不淑女,一屋子的刀槍棍棒,看得她親娘都懶得進去。
且說譚軒躺在自己房間裏,蓋著被褥一動不動,就躺在沒有蚊帳的床上,睜著眼望著屋頂。
屋子裏原本是有些陳設的,但這兩年下來,除了床榻,已空無一物。
誰知單璠擅作主張,掛了兩隻布娃娃在懸梁上,在譚軒麵前懸蕩,瞧得一旁的單璠捧腹大笑,但她軒哥依舊麵無神情地躺著。
單璠笑過後覺著無趣,蹲在床邊,與軒哥說道“你到底怎麽了嘛,連妹妹都不理了,娘說你道力被封,讓我別吵你,可明明你之前還好好的,你又沒出去過,怎就變得悶悶不樂的了?”
可能是真的嫌單璠吵了,譚軒索性閉上了眼。
“軒哥,你是不是,還想著那誰?”
單璠是藏不住石子兒的主,這淩澈讓她軒哥聞了兩年臭屁,對她軒哥一點感覺都沒有,根本犯不著對她思念到極致。
單璠惱火道“軒哥你坐起來,跟我說說話啊,我好悶的。”
譚軒避而不答,把單璠的暴脾氣惹得冒火,丫頭憋住一口氣,一腳踩在床頭,拉著譚軒的衣領就往地上拖,動作迅猛,根本沒打算疼惜自己的哥哥。
譚軒的整個身子,一半兒懸在半空,這一幕正巧讓雲夢禎撞見。
嚇得驚慌的雲夢禎趕忙前來阻止,她將單璠的手腕拿著,慌道“小璠你別這樣,軒哥他需要休息,你別鬧他。”
單璠回過頭來,才瞧見原來是夢禎姐姐來了,發泄方式立變,頓時將譚軒一把扔了回去。
她拉著雲夢禎大倒苦水道“夢禎姐你來得正好,軒哥他一句話也不跟我說,一躺就是好幾天,先才眼睛睜著,現在覺著我話多了,幹脆閉著眼,瞧也不瞧我,我氣不過,想打他。”
雲夢禎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譚軒,對單璠的無理取鬧,嗔怪道“你呀,什麽時候才能學會體貼人呢,別吵著軒哥了,我們出去說。”
一聽連夢禎姐姐都責怪自己,單璠立馬生氣地撅起小嘴,沒跟著姐姐走出去。
雲夢禎瞧著小妮子好一派孩子氣息,拉住她的兩手道“軒哥心境受損,需要休息,要是因為你的胡鬧,使得軒哥跌境,你可別想姐姐會饒過你。”
單璠氣不過,為雲夢禎打抱不平“夢禎姐你還替他說話!你知道軒哥他為什麽會這樣嗎?你就這麽維護他!”
單璠的倔脾氣上來,還真把雲夢禎驚住。
見夢禎姐不說話,單璠說道“軒哥他……”
到底還是害怕觸及譚軒底線,單璠哼哼兩聲,拉著雲夢禎往屋外走去。
瞧單璠這般神秘,雲夢禎好氣又好笑道“小璠,軒哥他到底是怎麽了,你知道?”
單璠回頭望了一眼屋內,悄聲道“兩年前,軒哥就是因為帝國的公主不喜歡他,他才自行卸力,現在都過了這麽久了,軒哥還這個樣子,夢禎姐這般為他著急,還不是委屈了自己,我也不想管他了,不如讓他繼續癡迷下去,好讓他知道自己值不值當,誰才是對他最好的。”
“軒哥還喜歡那位公主啊。”
雲夢禎語氣平和,並未吃醋,但依舊擔心道“兩年前軒哥自行卸力,也是迫不得已,當時軒哥的處境,定然傷心至極才會如此,可二伯替軒哥哥暫行封閉道力,最大程度上保住了軒哥哥一身修為。那這次又給封印了,接下來的日子定然難熬,咱倆做妹妹的,應該多關心軒哥,給他勇氣重拾信心才是。”
單璠氣姐姐不爭氣,嗆了一句“重拾信心繼續去追那什麽帝國公主嗎?”
雲夢禎說不過單璠,也隻能認命“當然是想軒哥快點好起來,可好起來要去追求誰,那是他的自由。”
單璠的拆台讓雲夢禎越發無力,單璠也受夠了姐姐的這股子軟弱勁兒,幹脆將她推進屋子,把門合上後,不再打算管她的事兒。
雲夢禎被單璠關進屋子,譚軒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獨處的環境讓雲夢禎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間也不知自己該是做什麽,就那樣一直站在原地。
“軒哥……”
在單璠麵前從來能在萬事中都拿定主意的雲夢禎,過了許久才輕輕喚了一聲,卻沒得到回應。
心境受損一般不會跌境,人的情緒會略顯其鋒芒,是人心切所表現,隻因兩年前譚軒認為道力沒用,倒不如盡數泄去,如今主動讓二伯替他封印,想必軒哥也很看重自己的一身道力。
譚軒也都明白拿自己道力撒氣沒用,倒成了窩囊廢的表現,可他也有幼稚的一麵。
雲夢禎是個懂事的女孩,一聽此事因果,便知過程。
軒哥到底是將自己而立之年的最後一絲稚氣給用了,真是可惜,她做夢都奢望能體會一下軒哥跟自己置氣的時候,那樣她定然會很開心的。
“夢禎妹子啊,我沒事的。”
平躺在床的譚軒閉著眼,說了這麽一句話,將雲夢禎細小的心給驚了下,使她啊地一不小心叫了出來。
譚軒擔心雲夢禎以為出了什麽事,於是兩人的目光在此刻相望。
下一刻譚軒收回了目光,重新閉眼,雲夢禎更顯無措,她問道“軒哥要喝點水嗎,我去倒來。”
“不用,我很想睡一會兒,十來天沒睡著過了,現在困得很。”
“嗯好,我先出去。”
雲夢禎轉身開門,聽見身後傳來軒哥哥的聲音“夢禎,我不會有事的,我心裏頭是什麽樣,我自個兒清楚,再過半年吧,半年後,道靈界又會多個生龍活虎的譚軒,到時候狀元郎,依舊會是我。”
雲夢禎不知道譚軒是因為她的到來而,重拾了一些信心,才會與她這番對白。
至於譚軒,自然也不會告訴雲夢禎,他如何會開口說話。
雲夢禎回身望去,望見她的軒哥,側頭望著自己,那目光瑩瑩發亮,好似有些什麽。
雲夢禎心中大石落下,甜甜地一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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