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雷與電 第五十七章 身世之謎
字數:13574 加入書籤
一鳴驚人的譚軒受到了仙鬼宗頗大陣仗的的接風,老爹慕容春啟噓寒問暖般地握著譚軒的手,將他拉扯進了仙鬼宗的大門,倆人身後跟著五長老戴夫瞿,以及正在安慰戴青尼的雲夢禎三人,最後才是那一口吞掉伊素曼靈玉招數的地守境僵屍,一跳一跳地跟走在最後邊兒。
這場仗打得小,卻空前熱血沸騰。
數年前的尹素曼道力破奉觀境,尚可與仙鬼宗持平風貌,直到冥君這隻旱魃靈力破奉觀境,比起仙鬼宗就戴夫瞿一位奉觀高手,曾經道上流傳的天下第一宮,給靈神宮再一次坐實。
拋開單允這層關係的樞紐不談,在外人看來,仙鬼宗的這位遠走他鄉十九年的孩子,終究是給他老爹長了麵子,將靈神宮與仙鬼宗的聲望,在天下間再度持平。
在慕容春啟的記憶裏,譚軒生母宮琦琦,是他而立之後,遇見的傾心女子。
當年慕容春啟與正房妻子在打理宗裏大小事務上,存在意見不合,強勢的妻子將慕容春啟搞得幾乎快要憋瘋了,甚至一度想過將宗主之位讓給妻子。
那樣的想法來得很強烈,可惜妻子不接受,無可奈何的慕容春啟便整日以酒買醉,後來聽宗裏廚房送柴火的活計說,山裏邊兒可以放空心情,慕容春啟當時說走就走,提著一壺酒,邊喝邊往山裏去,一不小心便遇見了勤勞樸實的宮琦琦。
慕容春啟刻意隱瞞了自己的婚事,還是個丫頭的宮琦琦,也不知其底細,但見酒後的慕容春啟風度翩翩,便從此對他一往情深。
無家可歸的慕容春啟借宿在宮琦琦家裏,家裏除開宮琦琦的父母別無他人,家裏的農活也都是老父親和宮琦琦一塊兒勞作,但這絲毫不耽擱宮琦琦對慕容春啟的傾慕之心,前後將這位出塵男子照顧得心性大好。
仙鬼宗上下都知道宗主已有一個月不曾回宗裏掌舵,宗裏事物全由宗主夫人一人打理,她派人低調四處尋找,這人死活都要有個憑證,她不信慕容春啟會扔下這麽大個宗門不管。
一個月後,慕容春啟回到仙鬼宗,妻子那會兒認錯心態放得很端正,跟慕容春啟發過誓從此不再插手宗裏大小事務,動搖了的慕容春啟這才真正坐上寶座,掌攬大權。
半年後慕容春啟將娶小妾的想法告訴了妻子,卻被妻子給嚴肅地回絕了,那會兒的宮琦琦已懷有身孕,慕容春啟不願丟下她們母子倆,執意想要將宮琦琦娶回仙鬼宗,可娶妾一事鬧得正不可開交時,慕容春啟再次回到那座山村探望,發現宮琦琦一家,已經不在村子裏了。
此刻的慕容春啟隻覺著給他一百個仙鬼宗,都沒找到宮琦琦一家重要,急切焦躁的他那會兒幾乎瘋掉,遍野尋找宮琦琦一家的蹤跡,但都不得果,繼而再一次以酒消愁,長達兩月有餘。
妻子耐心勸導過慕容春啟,但被他罵做蛇蠍女子,當時的大兒子慕容璟,也遇見過醉酒的父親責罵母親的場景,他那會兒還小並不太懂,也不敢靠近倆大人,隻能在夜裏安安靜靜躲在被窩裏。
將宮琦琦一家接回宗裏的事一直拖延著,這件事像根針一樣刺在慕容春啟心頭,一想到懷著身孕的宮琦琦不見了蹤影,他極度懷疑是妻子從中做了手腳,所以他在找到宮琦琦一家前,未曾跟妻子有過同床。
也不知是老天開眼了,還是老天爺開了個大玩笑,當慕容春啟找到這一家時,宮琦琦已經難產去世,家裏隻有老夫婦跟他們的小孫子。
那會兒的慕容春啟整個人都疼得肝兒顫,但他開始沒了膽量將這一家子接回去,倒不是自己顏麵問題,他是怕妻子會給他們穿小鞋,所以隻要有空,他就會一個人探望一家老小,給老人家挑糞喂豬,給還是嬰兒的慕容軒買木質玩偶,陪他一塊玩耍。
那一刻的慕容春啟有時會突然想起,他已經很久沒跟大兒子慕容璟這般親昵了。
在慕容軒五歲的時候開始記事,那一年正是外公外婆雙雙離世的一年,慕容軒哭得鼻龍口水齊刷刷,在大雨交加的夜雨裏,終於等到了那位自稱是他爹的人,來給外公外婆處理後事。
當慕容春啟鐵了心將私生子帶回宗裏的時候,妻子並未阻攔,任其為所欲為,還不介意兒子慕容璟與慕容軒同玩在一片。
隻是在慕容軒的記憶裏,他爹的這位正房妻子,對他都是冷漠的,但慕容軒不在意,各過各的,他一天照樣偷雞摸狗,活得快快樂樂。
慕容軒偷的最多的,是廚房阿蓮姐的煮食。
雙手叉腰的阿蓮姐發起火來很可怕,但在慕容軒的認知裏,這種可怕是裝出來的,他幾乎天天都能在廚房裏偷得燒雞跟烤鴨,一天都不落下。
因為有老爹的正房在,慕容軒每次都不在正廳與他爹一塊用膳,慕容春啟找到他談過幾次,叫他聽話與自己同膳,但慕容軒那會兒有了自己的小心思,非常爽快的拒絕了。
所以慕容軒偷食物就偷得更厲害啦,到最後慕容春啟對這個兒子也是無可奈何,管不了也就管不了了,隻是喜歡偷吃的而已,而這一點在將來的慕容春啟看來,這也是助長了慕容軒敢偷臧絨劍的賊膽子。
其實有許多次,宗裏殺家禽來燒菜,都不夠慕容軒偷的時候,所以阿蓮姐會額外放一些素菜在廚房裏,一來給慕容軒這混小子換換口味,二來也挫挫他的銳氣。
慕容軒去廚房的時候,都是黑燈瞎火的半夜,他想告訴他老爹,兒子到了飯點兒是真的不餓,所以你不用管我,我餓了會自己去廚房找吃的。
但是久而久之阿蓮姐也會惡搞這小子啊,當阿蓮姐第一次氣衝衝舉著菜刀,追著慕容軒砍的時候,慕容軒是真被嚇尿了,他逃出廚房的姿態是四腳並用,連滾帶爬的。
那會兒的阿蓮姐追出廚房便沒追了,一個人提著菜刀在木門前,臉上樂開了花。
後來慕容軒快及冠的時候,發現了哥哥三番四次與他玩兒計謀後,這從小玩到大的弟兄,也就沒在一起搓過泥巴了。
再後來,便是上一任的冥君蕭顧奔赴道靈界追殺單允,神獸玄在將死之際,把夏童跟被火焚身的單允送往靈神界,期間遇見了慕容璟貪戀夏童的美色,在圖謀不軌時被夏童一劍刺死,目睹一切的慕容軒打算給夏童證明時,卻被老爹無視掉。
老頭執意要布往生大陣,用夏童做活祭,以施術者跟祭品的倆條性命,換回兒子慕容璟。
到底都是兒子,慕容春啟對小兒子慕容軒從小的縱容,導致他什麽都敢做,而至於小兒子的證詞,慕容春啟那會兒是不相信的。
慕容春啟活了半生,愧對大兒子的,他要不顧一切還回去,這才有他敢拿自己性命來做活祭。
最後這件事被涅槃的單允三招兩式搗毀,將與仙鬼宗串通一氣、破壞天道的圖讖尊者,一拳轟進大山裏,還下到地府跟閻王對了一掌,那時的境界還在不斷攀升的單允紋絲不動,把閻王擊退半步,從此被閻王看中,是繼單修沭第二位,可以成為天上仙人門麵的人族。
一直在道靈界混得風生水起的譚軒能夠如此風光,全歸功在當年柳柔蓉的葬禮上。
那時在克莫主山的靈堂裏,單允一人獨扛母親的棺槨起身,因傷心過度,氣力使不到一處,導致棺槨尾端傾斜,是譚軒瘦小的身軀連忙將其抗住,才保住了柳柔蓉離世後的清淨。
因此就算慕容軒父親差點害死自己的妻子,可單允還是收下了這突然跪拜在自己腳下的男孩。
今日能夠重新回宗並非譚軒本意,進門前,他特地給慕容春啟聲明自己不是慕容軒,仙鬼宗也沒有慕容軒這個人,他的名字叫譚軒。
慕容春啟神色不改,依舊笑嗬嗬地說回來就好。
當晚的酒菜很足,仙鬼宗的要員全在,包括一直讓譚軒心有芥蒂的老爹正房。
但相比起譚軒讓人望而生畏的奉觀境界,慕容春啟老爺子更看重的,是兒子帶回來了水靈靈的姑娘雲夢禎。
席間眾人圍圓桌而食,慕容春啟笑眯眯跟雲夢禎問道“聽軒兒說,姑娘你姓雲,可這孩子不願告訴老夫你的全名,那也就隻能讓老夫在飯桌上問問你了。”
雲夢禎很重視老爺子的問話,她在老爺子問話時,便早早放下筷子,她回應道“回宗主的話,小女子姓雲,雙名夢禎。”
雲夢禎繼而環顧四周,舉起酒杯與大夥說道,“今後與大家相處,夢禎在這裏先幹為敬。”
譚軒吃相儒雅,並沒有管雲夢禎喝酒的事,慕容春啟則端起酒杯,道“歡迎夢丫頭與我們一起啊,老夫真是越瞧越順眼了,來來來,咱們也敬夢丫頭一杯。”
雲夢禎沒想老宗主開場白的中心會是自己,便開開心心地敬了在場人。
桌上就宗主老夫人跟譚軒,瞧不見一絲開心的模樣。
對於老爹的正房,譚軒一直沒有個稱呼,她的皮膚有些枯黃,但還算保養得好,一瞧便知是大家之主,是她主動抬起酒杯敬譚軒,她道“軒兒難得回來,這一回來,就幫宗裏解決了這麽大的難題,在這裏,大娘敬你一杯。”
不曾與人交流的譚軒,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這位自稱大娘的老婦人,就連他將酒杯一口悶的瞬間,目光依舊沒有轉移。
慕容春啟意識到氣氛不對勁,心想軒兒這孩子從小猴跳舞跳的,除了他這個老爹,誰也不放在眼裏,心有愧疚的慕容春啟不能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平日裏說話都不硬氣,此時依舊如此,他忙打圓場道“軒兒跟尹宮主打了一場,是不是累了?”
這樣的言語在譚軒眼中,顯得很蹩腳,他當著所有人的麵兒站起身來,一把將臧絨劍插在桌麵上,力道之大,將實木桌子給插穿,桌上湯水酒菜經不起翻騰,撒了一片。
就在所有人驚愕的時候,譚軒冷冷道“老爹,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會仙道鬼術?”
慕容春啟沁淫道上多年,小兒子的這般粗暴舉動選擇在家宴上,心知這件事沒那麽簡單,但慕容春啟依舊很溺愛譚軒,臉色尷尬卻還不阻止他的肆意妄為,賠笑道“學就學了嘛,不學的話,今日仙鬼宗的未來可就難說了,但咱們有話可以明說,軒兒沒必要把桌子給搗爛嘛。”
譚軒閉口不言,目光轉向大娘。
大娘毫不避躲,義正言辭道“你有話直說……”
譚軒站起身來問道“我的親生母親,到底是誰?”
這話直接把慕容春啟打蒙,作為私生子,他不顧妻子的反對,將譚軒帶回仙鬼宗,已經將自己的聲望在宗裏大打折扣,而至於兒子的母親,慕容春啟很早就告訴過他宮琦琦是難產而死。
此時兒子問一句他的母親是誰,老人家解釋道“軒兒啊,你母親姓宮,名琦琦,是龍劉村的小戶人家,在十九歲那年遇到了爹,之後才有的你啊。”
慕容春啟的語氣裏,在責怪譚軒不該發這麽大的火氣,這樣的家宴不是常有的,萬沒有鬧得如此僵硬的地步。
譚軒則道“老爹,難道我問的還不夠明白?我說我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你聽不出來?”
在譚軒旁坐的雲夢禎,下意識地拉扯譚軒的衣袖,悄悄道“軒哥,你別胡亂講話了,快坐下。”
譚軒不理會雲夢禎的勸阻,目光在慕容春啟跟大娘的臉上掃個來回,他繼續道“當年有人替宮琦琦接生,宮琦琦難產,宮琦琦與腹中胎兒當夜命喪黃泉……”
大堂沉寂。
譚軒冷冷道“大娘,你知道是誰給宮琦琦接生的?”
大娘沒反駁,她輕言道“這些事你爹都不知道,你又怎麽知曉的?”
譚軒的臉色很難看,他看著桌上的臧絨劍,道“這把劍告訴我的。”
大娘的麵色震驚,她呢喃道“宮琦琦的死,的確與我有關係,良心上過不去,所以當初,我在臧絨劍麵前說起過此事,想以神明的方式,為自己的心靈贖罪……”
“當年老頭子看中了山村裏的女孩,名叫宮琦琦,被我知曉後,跟老頭子大吵了一次。老頭子話趕話地強言要納她為妾,氣得我整整五天吃不下東西,但這件事,最終還是被我壓了回去……趁著老頭子在宗裏的時候,我特地去了一趟宮琦琦家,發現她懷有身孕,已經四個月了。我已有了心理準備,接受宮琦琦這個素未謀麵的人最潑辣的一麵,可是我想錯了,她是一個很軟弱的女子。因為不是明媒正娶,所以我以高位者的姿態,將宮琦琦說得跪地求饒,她說自己會打掉孩子,從此也不再與老頭來往,那會兒我相信了她。可是兩個月過去了,我發現老頭越發頻繁地往宮琦琦家去,等我再一次去宮琦琦家時,這女子跪著求我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她願以死謝罪。那一回,我沒有再信她,我用武力強迫著她跟家裏的父母離開了龍劉村,去了往西北百裏地的荒郊。剛安頓下來時,孩子在她肚子裏已經五六月大了,不能吃藥流掉,我知道會出人命,所以答應了宮琦琦可以把孩子生下來,也可以不用她死,但是要他們一家人,將來都不能再與老頭有任何關係,宮琦琦不肯,說老頭素養好,有才華,孩子可以沒有性子懦弱的母親,但不能沒有儒雅中庸的父親。她說老頭很喜歡她肚子裏的孩子,求我看在老頭的麵子上放過孩子,讓她去死都可以……可後來宮琦琦她難產了……”
在座的人們沒有人再進食,全神貫注地聽老太太在講一個很遙遠的故事。
當初慕容春啟從宮琦琦家方圓百裏尋找,直到他找到琦琦一家人,那種提心吊膽到心想事成的感覺,到現在他都清晰地記得,他問道“後來呢,琦琦跟孩子怎麽樣了?”
大娘繼續道“當我趕到的時候,宮琦琦已失血過多休克,我也來不及往返請大夫,隻能讓宮琦琦父母搭把手救人,但後來沒有將她救過來,孩子也沒保住。”
慕容春啟站起身來,枯老的臉龐微微上揚,還是沒有抑製住淚水流下,他以睥睨的姿態望向妻子“那軒兒呢,是你抱給兩位老人的?打算留個他們養老,還是想折磨他們,為孩子四處討要母乳?!”
妻子沒在意丈夫的質問,繼續說道“軒兒也是我從龍劉村抱來的,那戶人家養不起,是我買來給了二老。我知道你遲早會找到宮家人,所以你要將孩子帶回仙鬼宗,那會兒我也沒意見……”
“我挺可憐宮琦琦這個人,我並不恨她,但也絕不可能妥協讓她嫁進仙鬼宗。宮琦琦死後,我也常去看望他們,我要二老瞞著你。不光是宮琦琦的父母,軒兒的生母生父那邊,我總覺得就算給了錢,但還是欠他們很多,所以我也常有探望。軒兒的父親身體一直不好,身子骨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他把軒兒賣給我之後,在第二天早上沒有醒過來,那時軒兒的母親對生活也沒熱情,後來也跟著去了。七年前,是我出錢叫人把他們陸續給埋了的,自那以後,我的心裏也才好受了一點。”
“有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沒有買走軒兒,軒兒跟他母親應該還活得下去。”
譚軒的心頭越發的堵了。
在場的人盡皆默然,慕容春啟跟譚軒倆位當事人,席間最終都選擇了釋然,安靜的宮弘一在臧絨劍內也沒有出麵質疑,這頓飯吃得深沉,卻沒有火藥味。
夜深,父子倆在假山旁的亭子裏,坐了好久好久,不知道何種原因,自倆人知道了真相後,譚軒對慕容春啟的態度要好了很多,慕容春啟看得出兒子這樣的變化,尷尬笑道“軒兒,你別跟爹這麽客氣,爹不習慣。”
譚軒笑著搖了搖頭,提起石桌上的酒壺,要替慕容春啟斟酒,慕容春啟連忙兩手舉杯迎接,這個動作其實很讓譚軒折壽。
譚軒說道“爹帶我第一次回仙鬼宗的時候,當時看到這裏的一切,比跟外公外婆住的地方好太多了,我開心得不得了,但後來發現人們都離我遠遠兒的,我就開始調皮搗蛋了,想要引起他們的注意,可後來也隻有哥哥陪我玩兒……”
“後來哥哥走了,我就去了道靈界,是師傅的女兒小璠陪著我玩兒……”
“再後來,我出族曆練,是滿天下的道者陪著我玩兒,還玩了個厚顏無恥的狀元郎出來……”
“爹,你有所不知,自從在師傅母親的陵墓前,我被臧絨劍一劍穿心後,我就學會了劍身上的仙道鬼術兩套真法。自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拔過一次臧絨劍,與人比武的時候,都是身邊有什麽我就用什麽,出族時跟師傅比試也一樣,師傅笑我拿根枯樹枝,是不尊師重道,我就叫師傅徒手讓我,好一展他一派宗師的風範,這出族的第一戰當然是輸了,但之後就百戰百勝,直到遇見了讓人們稱作‘整個道靈界,唯獨我在道力上才有可能追上的人,蒼靈門門主林羨。’在他麵前,我隻扛下了十數招便敗下陣來,著實將我打擊得不小,差點心境受損,丟了境界。”
“現在,在這裏跟爹喝酒,想想都覺得這日子過得好快。”
在譚軒細細回想之際,不遠處走來一人影,是雲夢禎端著菜盤悄聲到此。
慕容春啟張口即問道“那與你一同來宗裏的夢禎丫頭,是爹的兒媳婦兒不?”
譚軒正欲開口,不敢聽答案的雲夢禎急忙地咳嗽道“老宗主,軒哥,天氣涼,喝酒固然好,可喝多了傷身子,我給你們帶了熱湯來暖暖胃。”
坐在石凳上的譚軒背過身去,瞧見亭亭玉立的雲夢禎端著菜盤站在自己麵前,他起身將菜盤接過,努了努嘴讓雲夢禎坐在旁坐,將盅裏的熱湯,舀了第一碗給父親,第二碗遞給雲夢禎。
雲夢禎將碗推回了譚軒麵前,說道“這是我給你帶的,軒哥你喝。”
譚軒笑說道“我知道,可這天氣這麽冷,你不喝點,身子骨會不舒服的。”
“這碗給我了,你就沒得喝了。”
譚軒直言道“你喝啊,這麽一大碗,你喝的完?”
雲夢禎搖了搖頭,譚軒又道“剩下的給我。”
雲夢禎眨巴眨巴水靈靈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拿起湯碗喝了一口。
老頭子慕容春啟倆手捧著湯碗,手背放在膝蓋上,正欣賞著天上的月色。
今夜月色很美,這一夜老頭子並不孤單,身旁有兒子慕容軒,和乖巧懂事的雲夢禎丫頭陪伴,心裏別提有多滋潤了。
慕容春啟有反複問過自己,為什麽不會責怪妻子,為什麽不想念死去的孩子。
慕容春啟也不知如何,可能是他老了。
也可能,隻有眼前人才能給他活下去的希望。
…………
道靈界內。
孝華山附近,有耀光從天上投下,光芒不多不少不偏不移,將整個孝華山包裹在內,已有個把月。
此時的孝華山,猶如浩瀚夜空中的指明燈,勤勞的務農不敢靠近,但也給了他們很多的機會,可以在夜裏收拾柴火,天沒亮就可拿到市集去賣掉。
有人說孝華山是佛光耀世,山裏有和尚成佛,也有人說這與二十幾年前的妖獸現世有莫大的關聯,叫同伴沒事別去湊熱鬧。
當年的妖獸現世,就連左族族長左方雄都給敗下陣來,還是單族的兩大供奉之一的溪楓長老,持天佛劍將其鎮壓,最後才給單族收了去。
那場戰鬥摧毀了方圓幾十裏的樹林,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妖聖山附近的植被,依舊要比周邊矮上不少。
也有人說孝華山是天掛異象,有異寶出世。
總之眾說紛紜,但往孝華山去的人還是不少,都是身懷道力的道者。
單璠本來是打算跟著軒哥虎伯城吃壽宴的,可是軒哥帶著夢禎姐去了靈神界的老家,單璠也自然地跟著師傅走。
但在師徒三人行的隊伍裏,單璠就算沒有掌上明珠的待遇,也有想去哪兒陳雍庭跟老道人都毫無反對的讚成,活脫脫的首腦級人物。
喜歡湊熱鬧的單璠提出要去孝華山的時候,正在喝辣湯的老道人,被嗆得湯水從鼻孔裏噴出來,一臉憧憬的單璠被師傅的異樣打斷,連忙問是不是有什麽不妥。
老道人敢說不妥?
堂堂單族的大小姐,天下哪裏去不得?
這當然不是老道人會說出口的話,他必定是先誇自己,徒弟陳雍庭遞來的帕子,老道人打理了一番,說道“誒,哪裏會有什麽不妥,那隻地守境的僵屍師傅尚能阻他一會兒,這回孝華山頭頂上有萬丈光芒籠罩,在師傅看來,那就是異寶出世。咱們不去跟那些凡夫俗子爭搶便是,就去看看,擺正咱們一派的仙風,便是最好的。”
陳雍庭跟師傅混了三年多,明白師傅是個什麽樣的人,他直言道“師傅,從前你跟我說話的時候,可沒現在這般宗師風範,現在師妹都是自家人了,你能不能換回來了?別人第一眼看倒還覺得是老神仙,可我怎麽看都覺得你是在騙人,我特不自在。”
老道人憋了一眼拆台的好徒弟,依舊風輕雲淡道“以前師傅跟你俗言俗語,那是因為你小子隻能聽得進去俗言俗語,現在小璠拜入師傅門下,師傅可不藏著掖著,師傅要將小璠往觀首的方向培育,不止是師傅教你的畫符和技道,師傅還有教小璠點墨、批卦、鬥神這三樣不出世的絕學。”
單璠一聽興起,問道“師傅,這些都是什麽絕技啊,聽著好厲害的樣子。”
陳雍庭一點也不吃醋,心裏默念著‘本來就隻是聽著很厲害的樣子’的模樣走到了前頭去。
老道人與單璠解釋道“小璠呐,這點墨是比畫符更富神采的絕技,畫山點入江河邊,那可真就是造物主了啊。而這批卦,當然就是咱們常說的算命了,至於鬥神一技,則是禁術,是用來擊退天上仙人,師傅也是從師傅的師傅那代傳下來的,可是沒用過。那會兒師傅的師傅臨走前,告訴師傅說,道靈界遲早會迎來天上仙人的製裁,所以跟仙人們用這一招,會折損壽命。”
單璠問道“師傅,天上的仙人不是應該高高地看著我們嗎,他們都那麽厲害了,為什麽還要逼得我們去打他們啊,是不是我們犯了什麽錯了?”
老道人說道“這都是近千年前的事兒了,那會兒天上,時不時就有仙人下來打人,整個道靈界都鬧得人心惶惶,各大國也在布施暗道,想要巴結。直到五百年前的四大族崛起,許多小的國家都被四大族給攪蕩鏟平,剩下了當時的十大國與四大族對峙,然而到了最後,也隻剩下一個星冥帝國苟延殘喘,是被一個叫衛羽鄰道者給壓製,國家版圖給硬生生地縮小了三輪,當時還有單族的老祖宗單修沭與衛羽鄰一道,也不知道他們跟天上的仙人打沒打,反正仙人在那之後,就再也沒下來過了,而咱們的這一招鬥神絕技,則是我派祖先們看不過去,苦心專研對付仙人的手段。”
單璠不經意間聽到單修沭的名字,興趣突然沒落,那件事始終是她心頭遺憾。
老道人伸長了脖子,將話音往陳雍庭方向傳去,提高聲量道,“這一絕技師傅會在百年後傳與你,也不是師傅要害你呐,隻是不願這一絕技後繼無人,當然也希望小璠在將來,這輩子都用不上。”
單璠瞬間覺得身上的責任使命重大,她信心滿滿道“師傅放心,將來我定將門派發揚光大,雖然可能會比不上族裏在外邊兒的聲望,但小璠不會讓師傅失望的!”
老道人撚了撚絡腮胡子,笑道“小璠,你本是好端端的千金大小姐,應該在族裏邊兒茁壯成長。讓你拜入師傅門下吃苦,師傅在開心之餘,也有一絲懊惱,帶著跟雍庭行走道靈界,求的就是一個安穩,現在有了你的加入,師傅的要求不多,在保證你跟師兄倆人的安全下,師傅才會懸壺濟世,這是師傅對你跟雍庭倆人的承諾,反之你跟雍庭倆人也是如此,否則師傅跟你倆,一切都免談。”
單璠兩手捂住胸口被衣物遮掩的符紙,鄭重道“師傅放心,打不過的話,徒兒帶著師傅跟師兄跑,還是挺快的。”
老道人溫溫然地點了點頭,路過一處包子店,老道人笑著跟陳雍庭說道“雍庭啊,為師餓了,借你六紋錢,買兩個包子。”
才吃過午飯沒多久就餓了,陳雍庭的抱怨沒說出來,他隻是惱道“師傅你要借就借個整數,哪有你這麽借六紋錢的,你又不想還!”
老道人被陳雍庭戳中要害,本是無賴至極的老道人,在單璠麵前也難免失策,臉色尷尬到了極點。
單璠則嘟囔著小嘴兒,在陳雍庭麵前扮了個氣呼呼的鬼臉,她以這種方式教師兄別這麽跟師傅說話。
陳雍庭當然不會跟單璠爭輸贏,轉過身去不去理會老賴皮的師傅,然後單璠來到包子店,買了兩個大肉包子,雙手給到遞到了老道人麵前。
這把老道人感動得都快哭了,陳雍庭這兔崽子能有這份心的話,他也不至於這一年裏被氣得臉上的氣色都沒了。
在單璠先入為主的認知裏,這樣的出族曆練,跟遊玩沒有兩樣,她也不著急去學老道人打算交於她的絕技,未來好幾天的行程都有了著落,得趕往孝華山看異寶出世。
師徒三人的溫飽有了單璠後,得到極大改善,陳雍庭心裏本是反對頓頓下館子,可單璠事與願違地頓頓都帶著他們上酒樓,陳雍庭的苦日子過慣了,勤儉的他委婉地告訴單璠,他可以去河裏捉魚捉蝦,還可以去山林裏給她摘甜蜜蜜的蜂蜜來。
單璠聽後大為激動,曾經軒哥跟夢禎姐沒在的日子裏,她就是跟猴子巴布過著這樣的嬉鬧生活,但她卻跟陳雍庭說道“師哥,你不知道,我在族裏邊兒天天跟巴大爺捉活魚烤玉米,我知道師哥在擔心什麽,你放心吧,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等到了孝華山附近,還不知道有沒有客棧呢,到時候可就要委屈師哥下河,給我捉魚去嘍。”
陳雍庭對單璠言聽計從,最終他跟師傅再一次被小師妹領進酒樓下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