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雷與電 第五十八章 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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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璠給師傅師兄要了兩間舒適至極的上房,這比起數月前還在街上滾幹草的老道人,他覺得單璠這個女弟子是真貼心。
自從有了這個丫頭,老道人已什麽都不用再操心,衣食住行全給小丫頭給承包,這樣的待遇讓老道人覺得,點墨批卦跟鬥神三樣絕技不教都不行了。
同樣是享用至極的舒適,弟子陳雍庭的臉皮從來都是薄的,比起經驗老道的師傅,陳雍庭始終學不會,這在老道人看來隻是時間問題。
有了單璠這個師妹,陳雍庭那不堪一擊、甚至有些小題大做的脾氣,來得很快很強烈,趁著單璠下樓點菜的功夫,他把單璠訂的極好的上房給退掉,氣得老道人拿插在走廊過道上花瓶裏的雞毛撣子打他的腿,可陳雍庭不依不饒,硬要小二哥換一件能住的房間。
客棧的小二哥倒是不痛不癢,畢竟拿死薪水的人,沒那麽大的心看陳雍庭這般節儉的內心世界,他下樓去換了一把鑰匙再上來時,老道人已經沒在打自己的徒弟了。
小二哥把師徒倆領到另一間普通房,隨後將換房後餘下的銀兩,交返到了陳雍庭的手裏。
小二哥臨走前,被陳雍庭提醒通知之前的小姑娘,說他們換到了這間房,小二哥說他理會得,便關上門走了。
老道人打罵都對徒弟使了,現在隻在生著悶氣,他怪徒弟不考慮他這個做師傅的感受,擅作主張地把房間退掉,簡直到了不把他放在眼裏的地步。
陳雍庭則很習慣師傅的脾氣,他不僅沒認錯,反而挑出師傅的不是“小璠一個姑娘家跟著我們,我們不僅要讓她管吃,還要她管住,師傅你享受得心安理得,我可不行。”
老道人坐在圓桌旁的木凳上,氣得直發抖,冷嘲道“有本事你自己住這個破屋子啊,要硬拉師傅一起,你這徒弟當得可真孝順。”
陳雍庭的確有想過自己是否不孝,不說師傅平日裏對自己的教導,就說師傅舍身將自己從僵屍麵前救下,這份再造之恩,他陳雍庭就一輩子都還不完,可這跟師妹花錢,是兩碼事啊。
陳雍庭情緒也不大穩定,但總沒再頂嘴了,對於強拉師傅一起住這間房,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但他覺得應該,就默默地坐在凳子上一言不發。
老道人開始吃不慣徒弟的這一套,可也知道他說的沒錯,漸漸地氣也消了,隻是坐在床沿兒上,不再多待見這悶頭悶驢的徒弟。
當單璠冷著臉找到師傅跟師兄的時候,小二哥匆匆離開的神色,讓伸長了脖子往外望的老道人知道單璠生氣了,也不知道在過來的路上單璠幹了什麽,興許是脾氣吧,單璠一把將房間裏的陳雍庭給拉了出去。
老道人又伸長脖朝外瞧了一眼,心頭竊喜,想出去看看好戲,卻又怕在單璠麵前失了尊卑。
客房走廊裏,要比陳雍庭矮上一個頭的單璠,兩手叉在腰間,揚起她的小腦袋,怨氣滿滿地將陳雍庭盯著,久久都不說一句話。
陳雍庭知道師妹為何如此,他想要解釋,便將手裏的銀子遞到單璠麵前,開口道“師妹,這是退房補銀子的差價,你收著。”
單璠沒搭理陳雍庭伸出來的手,依舊將他盯著,一眼也不眨。
久而久之,單璠呼出的蘭香氣息撲麵而來,陳雍庭一窘,臉紅得感覺到整個房子都要塌下來了。
陳雍庭急忙認錯道“這件事是我沒做對,應該在師妹交錢時就提出來,免得鬧矛盾。”
沒有多餘解釋的陳雍庭等待著師妹的教訓,可他等啊等,隻瞧著師妹從上至下可愛的幽怨臉龐,慢慢地他也不覺著有壓力,緊接著看入神了。
挺著小胸脯的單璠冷冷道“我好看嗎?”
陳雍庭突然回神,沒經曆過情感的他,在這方麵膽小如鼠,即便很想回答‘是’,可陳雍庭還是改變了主意,傻乎乎地說道“師妹,我以後不那麽任性了。”
單璠心頭一個晃蕩,沒有等到心頭想要的答案。
同樣是沒有經曆情感的丫頭,她的情緒去得比陳雍庭要快些,水靈靈眼睛眨巴一下,將臉轉向別處,依舊不饒道“那你以後要聽我的話嗎?”
陳雍庭這下回答得很肯定“我都聽師妹你的。”
單璠終於臉上掛笑,對這樣的回答很滿意,她沒有再將房間換回去,而在今後的住店,單璠要的房間也不是極好的,她懂得一人退一步的相處理念。
至於這頓晚飯,單璠點了很多當地的時令菜肴,雖說剛才她單方麵地與師兄吵贏了一架,可她心裏依舊虛,她怕師兄的毛病發作了,又不敢表現出來。
所以在小二哥來客房敲門詢問可否上菜時,單璠跟將正要出門的陳雍庭攔道“師哥,既然你都聽我的話,我也不會不聽你的,隻是我剛才點了很多菜,你也別著急,你也知道這些做好的東西是退不的,咱們這次就享受一次,當給師傅敬孝了,下回我點少一點,好不好?”
畢竟理虧啊,可單璠的告饒語氣,讓陳雍庭根本沒有反駁的機會,他在單璠麵前也不怎麽會說話,總之單璠的話呀,陳雍庭都讚成。
陳雍庭點了點頭,究竟點了多少能讓師妹如此,便問道“那你點了多少道菜?”
單璠不好意思地伸出兩根手指頭。
陳雍庭驚訝道“十二道這麽多!”
瞞是瞞不過去,單璠嘿嘿一笑,尷尬道“是二十道……”
這話說得就連屋子裏的老道人都驚得站了起來,師徒倆哪裏聽說過,吃一頓飯點二十道菜的,單璠自知理虧,委屈地埋下頭去“在家裏娘親做飯,都隻有三四樣,今個兒帶著師傅進酒樓,我想著不能寒摻,就問小二哥這裏的菜那些叫絕,我就稀裏糊塗地點啊,就點了這麽多”
為求不被嫌棄,單璠努力解釋道,“下次我不點這麽多了,夠吃就行……”
陳雍庭是沒膽子去責怪單璠,老道人更是如此,然後三人就凝重地下樓去了。
酒樓是個好酒樓,在師傅麵前想要大肆張揚一番的單璠,拒絕了小二哥提出來的包間,她讓小二哥把大堂裏的三張桌子拚起來,等人一到,二十道菜再全上齊,單璠當時說‘吃就是吃個場麵。’,讓小二哥無比佩服這種富家女的豪氣。
待師徒三人下樓落座,二十道菜正好上齊。
大堂裏很多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就算是宴請,也就十二道菜吃一輪,今日三人吃二十道菜的豪奢陣仗,讓他們長了見識。
單璠小姑娘家胃口小,她開始擔心這一桌子的菜吃不完,可就真的浪費了,她把目光望向師兄陳雍庭,吃相有條不紊的師兄跟師傅的大嘴比起來,真是天地之差。
三個桌子拚成長條,單璠跟師兄對坐,腳底下偷偷碰了下師兄的腳背,陳雍庭抬眼望見單璠委屈的臉色,心裏念頭已不言而喻。
陳雍庭知道單璠心裏苦,他抬手一指門口,興起道“我去叫人?”
單璠眼神鬥轉放光,問道“叫誰啊?”
陳雍庭道“乞丐啊,來的路上那麽多。”
單璠覺著是個好辦法,離座去跟師傅嘀咕了幾句,老道人點了點頭,看到單璠跟雍庭出酒樓的時候,他老人家才悠閑得剔著他那滿口焦黃的牙。
當單璠領走五六名衣衫襤褸的乞丐進酒樓時,所有的乞丐都被之前的小二哥給攔了下來。
領隊的單璠叫小二哥別攔,人是她要帶進去吃飯的,小二哥一臉為難道“大小姐,您這是要幹嘛,領他們進去吃飯,這不都浪費了嘛。”
這話單璠不愛聽,她直言道“都是人,憑啥不能讓他們吃,再說銀子我都給了,又不欠你們掌櫃的,你快快讓開,今兒個我要請他們好吃一頓。”
那些乞丐唯唯諾諾地站在單璠身後,誰也不敢說話,單璠說著就要動身,乞丐們趕緊跟上,卻再一次被小二哥給攔了下來。
單璠這回生氣了,正當她要發作的時候,一直沒有露臉的陳雍庭,領著一群吵吵鬧鬧的野狗來到門前問道“怎麽了?”
單璠沒好氣道“他不準我帶人進去,師兄你看怎麽辦,說好邀請他們的,總不能食言吧。”
陳雍庭是個講禮貌的人,他與小二哥說道“小二哥,我們點了很多菜,三個人也吃不完,你讓我們進去吃完就走,你看可好?”
那小二哥苦相道“客官,你要帶這一群人外加這些野狗,進酒樓吃飯,這是真不行。我若讓你們進去,掌櫃的可就讓我滾蛋了,要不這樣,小的給他們把飯菜都端出來,讓他們到後院吃去,客官您覺得怎麽樣?”
單璠不幹,她當即反對“這怎麽行!哪有請人吃飯到後院吃的,你就是看不起他們是乞丐,今天我告訴你,本小姐就要請他們光光生生的在這裏吃上一頓好的!走!都跟我走!”
這個走可不是往酒樓裏走,單璠是帶著乞丐們往街道上走,看得原地上的陳雍庭跟一群野狗一臉不知所以。
單璠與他吩咐道“師哥,你帶著狗狗們去後院吃,叫廚房把骨頭全給它們,不給全了將來我們再也不來了,我帶著幾位大叔去置辦新衣裳,我不信這頓飯還不吃了了,真是瞧不起人!”
單璠的火爆脾氣體現得有勇有謀,但始終是才出族沒多久的小姑娘,這樣的幼稚體現,在曆經磨難的師兄陳雍庭眼裏,並沒得到阻止。
瞧著氣呼呼的師妹帶著一群佝僂身形的乞丐走向布衣店,心裏對她的看好與看壞,都成了一望無際的好了。
本以為自己會惹惱眼前的姑娘,小二哥滴拉拉的汗水不停地往外冒,這姑娘真是個大財主啊,他麵露難堪地跟陳雍庭說道“客官請隨我來,我去給它們端骨頭來……”
走前的小二哥慶幸道“這位姑奶奶真有教養,要換做其他有權有勢的大小姐這般折騰,指不定還要把整個酒樓鬧得雞飛狗跳,真虧得我是平時也有燒高香,讓我遇見了這麽懂事又有愛心的大小姐。”
“客官你也很厲害,居然叫得動這麽多野狗來,它們都是憑什麽肯跟著你來的?”
陳雍庭說自己經常跟野狗打架,自然就比較跟它們會溝通了。
隨後單璠領著一群衣著光鮮的大叔們進酒樓的時候,小二哥已經不敢再攔了,他看得清楚這些人,跟之前的蓬頭垢麵衣衫襤褸比起來已換了個模樣,雖然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周圍還是會彌漫著異味。
可小二哥想著應該沒什麽大礙,畢竟忙起來的掌櫃的是一眼人,等他聞著味兒發現的時候,這群乞丐也該吃完走人了。
這麽來回折騰的路上,小二哥將把狗狗們安頓好的細節,跟單璠交代了,單璠得到了師兄陳雍庭的肯定,先是不忘規矩地想乞丐們介紹了師傅,一群大老爺們靦腆地跟老道人憨憨而笑,單璠招呼著他們快快坐下,轉過頭又叫小二哥趕緊上酒來。
小二哥一路小跑而去,坐定的乞丐們平時都隻是在酒樓門口望望裏邊兒的陳設,在人來人往的街上也不敢多做停留,此時進了金窩,像是屁股上釘了釘子,渾身不自在了。
單璠提筷招呼道“大家不必客氣,今天這一頓肯定都管飽,吃吧。”
老道人微笑著,他端坐首座的模樣像極了仙風道骨的得道高人,乞丐們猥瑣的目光都投向他這尊大人物。
陳雍庭瞧著故作深沉的師傅,裝範兒過夠癮了的老道人憋了徒弟一眼,舉起小瓷杯,敬道“大家吃吧,吃飽喝足了。”
乞丐們如獲至寶,也沒人懂得回敬老道人,餓了兩三天的他們開始用手抓來吃,這樣的場景在整個大堂都是異類,劈裏啪啦的各種咀嚼,以及喝酒的聲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小二哥一手環抱一隻大酒罐子,這是單璠點名要的上好黃酒,本以為是個熱鬧的場景,小二哥正要趕去,突然被別桌客人的怒拍桌子給嚇了一跳,隻聽得有人罵道“老子說哪裏來的臭烘烘味道,原來是你們這幫乞丐進來了!全都給老子滾出去,臭得老子都沒有心情吃飯,不滾把你們全都給宰了!”
那一桌客人共有五位,統一的服飾,應該是道靈界的宗門子弟在此發飆。
小二哥給單璠抱去了黃酒,發現乞丐們被人爆喝得都不敢再用食了,縮著肩膀特別害怕那一桌的客人過來把他們怎麽樣。
小二哥折返回去,跟那桌子客人解釋道“幾位客官息怒,這些人都是與他們同桌的小姐宴請來的,他們吃完了就走,不會多耽擱,幾位客官請息怒,息怒……”
小二哥的低頭哈腰並沒有得到理解,拍桌子的粗狂男子睜圓了雙目,一把將他給推到在地,恐嚇道“這麽大的酒樓,居然會讓這些臭得要死的乞丐進來,影響了老子的食欲,你們是不是不想開了!?”
單璠師徒三人尚且未動,隻是那被推翻的小二哥,一屁股坐到地上的場景,像是狼入羊群,將乞丐們嚇得齊齊離開了座位,全都躲到了老道人的身後。
的確,被乞丐靠近了的老道人即便不怎麽愛幹淨,可他也有點受不了這個味道,使得他麵部表情抽搐了一下。
單璠的臉色更是難堪,她隔得遠遠地喊了一句“臭你不知道把自己鼻子堵上!”
這一句成了導火索,那一桌練家子的目光望來,當真不怒自威。
陳雍庭怕師妹害怕,放下手中的筷子,第一個站起身來為她撐場麵。
那粗狂漢子倒也不找單璠的麻煩,指著陳雍庭道“小子,小姑娘我不動,有本事你出來老子打一架,老子輸了老子立馬換一家酒樓吃飯,你們輸了就給老子磕頭認錯!”
陳雍庭正欲開口答應,被氣得無以複加的單璠怒道“混賬東西說的話都是混賬!師哥,我們一起把他打倒,給他點顏色瞧瞧!”
陳雍庭點點頭,卻發現躲在師傅背後的一名乞丐,瘋了一般開始傻笑,他自顧自地樂嗬著,然後起身兜兜轉轉到了大堂中央,他手舞足蹈著,一旁有立式竹製茶幾擺放的飾品繡花扇子,這乞丐嘻嘻哈哈拿著高舉過頭頂,另一隻手憑空對著繡花扇子胡亂畫著。
那漢子凝神道“臭要飯的,在我麵前跳什麽大神!”
“炅!”那乞丐嘴裏發出聲響,一個手臂伸直的劍指,滑向那漢子,神采依舊嬉皮。
乞丐的裝模作樣不敢讓漢子輕視,他腰間別有大刀,將手掌掌在刀柄上以待萬一,卻沒發現周圍有什麽異樣,心想這乞丐當真是瘋的。
“炅炅炅!”那乞丐憑空亂花的手勢,寸勁跟軌道拿捏得好,像極了隱世高人,他一連三次劍指指向漢子,看得後背發涼的漢子怒不可遏,罵道“居然敢洗刷老子!”
漢子向前走去,揚起他的大手就要給乞丐兩耳光。
“炅!”
乞丐最後一次的口技,在老道人私下一比劃的同時,那漢子頓時周身上下奇癢難當,伴隨著撲鼻而來的惡臭,竟是在封閉式酒樓起得一陣陰風,將他的同伴也一同熏到。
漢子將上身衣服迅速脫去,隻見得他精壯的身軀上,全是幹癟起殼的泥黑汙穢,他手掌在身上一抹,將汙穢抹去一些,卻除不盡。
“你這是什麽鬼招數!”
聞著臭味的漢子盛怒,就要拔刀時,身後有人落定,肩頭被人拿住的他抱怨道“師兄,你攔我作甚!?”
將漢子攔住的男子神色凝重,他知曉出手之人並非瘋癲的乞丐,環視四周後,目光鎖定在風輕雲淡的老道人身上,語氣平緩道“有高人在場,在這裏待下去,隻會是自取屈辱,我們走吧。”
被辱的漢子心頭恨恨難平,可說話之人權位在宗門裏甚重,不得不服軟,最後同桌的人見男子麵色,飯還未吃完,就匆匆離開了酒樓。
鎮定的陳雍庭將乞丐們一一扶上座,單璠落座重新拾起竹筷,她一直盯著瘋癲乞丐看,但瘋乞丐臉色恢複了平常,待他瞧見單璠的目光,反而更顯拘謹。
單璠覺得他們真是受到了驚嚇,比起他們的大肆攪蕩餐桌,此時要顯得平靜許多,他們時不時會抬頭遙望酒樓大門,單璠知道他們是擔心那群人會不會回來,而至於剛才瘋癲乞丐,吃相與同伴毫無二致。
單璠微微傾身,與師兄對目道“師兄啊,我們是不是請到了一尊會變戲法的大師了?”
師妹在闡述事實的同時,被陳雍庭細看她那嫩得跟蜜桃似的臉頰,陳雍庭稍稍一愣,隨後便恢複心智,他憋了憋旁邊的師傅,說道“隻是師傅借乞丐做的幌子,剛才把所有乞丐身上的髒東西,換到那人身上的那一招,就是師傅要教你點墨裏的搬山技法。”
“哇!”無限崇拜的單璠望了一眼師傅,卻又向師兄問道,“可是師兄,怎麽這麽厲害的技法,你一點都不想學的樣子?”
陳雍庭用筷子夾起一片水果放到單璠碗裏,淡淡道“我是出來掙錢的,跟著師傅做些法事,分點小費就好,學這些將來回到在家鄉,沒什麽實際用處,沒錢來得實在。”
老道人並不在意徒弟陳雍庭在他麵前實話實說,依舊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自己的小酒,時不時還與乞丐們隔空對杯,將一桌的氣氛處得很融洽。
單璠對師兄口中的家鄉頓生濃鬱興趣,她吃下那片水果,嘴裏含糊問道“師兄啊,你需要錢的話,我可以給你啊,我可以把錢全都交給你,今後咱們的衣食住行,全由你來負責,這樣也免得我花錢大手大腳。”
單璠邊說邊掏荷包,陳雍庭當即阻止道“師妹你別,你的錢你自己管好,我拿著像什麽話。”
單璠不開心道“我都沒把話說話,你幹嘛這麽快拒絕我。”
陳雍庭遲鈍小會兒,又聽師妹笑道“我把錢給師兄呢,將來師兄帶我去你的家鄉玩啊,這些權當做是住宿啊、夥食的費用了嘛。”
倔脾氣的陳雍庭不願碰師妹的錢,搞得他圖師妹錢似的,心理並未在他臉上表現出來,他依舊搖了搖頭。
單璠不強人所難,小聲問道“是不想替我保管錢,還是不想帶我去你家鄉玩?”
這話問的陳雍庭心都快跳出來了,他立馬回應“當然是不想碰師妹你的錢啊,不然讓你家裏人知道了,可怎麽想我這個師兄?而且帶你去我家想看看,我當然也很願意,隻是怕你會不習慣,我家鄉那邊……”
單璠追問道“你家鄉那邊怎麽?”
陳雍庭不想提及自己的糗事,倒是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老道人突然說道“小璠呐,你師兄從小就淘氣,被家鄉人甚至是家裏人給趕了出來,你師兄之所以想著多掙錢,就是因為臨走前當著全村人的麵,說要賺很多錢回村耀祖,可當年師傅遇到你師兄的時候啊,他都餓得快不行啦……哈哈……”
老道人說得興起“倘若雍庭帶著小璠回家鄉的話,這可就不一樣嘍,勢利眼兒的人都喜歡小璠你這樣的大家小姐,雍庭家鄉那塊破地兒,能遇上個你這個好的姑娘,真是福氣大了去嘍。”
老道人的自言自語,說得心口舒暢,奈何一旁徒弟的眼神,讓他乖乖給閉了嘴,將這動作掩飾得極好的老道人悶了一口酒,滋滋兩嘴,連誇這黃酒地道。
酒樓裏的拔劍弩張並沒進一步擴散,掌櫃的跟小二哥躲在櫃台瑟瑟發抖,掌櫃的將小二哥推了出去,吩咐道“今日真是來了活神仙,快快快,老神仙喜歡喝酒,多抱兩壇子酒過去孝敬。”
小二哥不敢靠近一副神仙風範的老道人,他退縮道“掌櫃的你去,我怕得罪了老神仙。”
掌櫃的也是個怕事的主兒,罵了一聲沒用的東西,便不再強迫,隻是他也沒去行動,隻想著老神仙他們吃好,莫去打擾了老神仙。
二樓傳來腳步聲,有一男一女從樓梯下來,男子一瞧老道人那一桌,笑著靠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單璠妹子在這裏,真是巧啊。”
單璠遁聲望去,發現男子麵熟,細想一會兒,麵色極為難看。
單璠沒理,那姑娘也向他們這桌走來,陳雍庭起身要招呼倆人,單璠連忙將他拉住,沒好氣道“不用管他們,這男的爛人一個。”
用錯詞的單璠使得陳雍庭眼神變得凝重,能夠得罪師妹的人本事定然不小,況且師妹明顯落了下風。
姑娘開口道“小叔,你什麽時候得罪了單姑娘的?”
男子嗬嗬一笑,道“四年前湘潭城的嬰孩手指案,被澈兒揭發,我誤傷了當時想要保護澈兒的譚軒。”
來者便是林墨左檸兩位叔侄女。
左檸恍然點頭,單璠目視桌上好菜自顧吃著,自語道“左檸姐姐,你我有過一麵之緣,我對你也是極好的印象,隻是想不到,你會跟這個人在一起。”
一眼都不曾觀望的單璠,說話的樣子好生嬌氣,隨後還漫不經心地將一碗酒往兩人身上潑去後,又自行斟滿,與一桌子吃客豪飲道“這一碗酒,小璠敬大家。”
林墨被潑尚,且不能解單璠的心頭恨,可將左檸一道潑了,的確過了頭,單璠這個小姑娘心性不定,也在對左檸做出過分舉動心有遲疑。
林墨在單璠躲閃的眼神裏,瞧得見她的慌張,替自己跟左檸拍去身上酒水,也不生氣,樓上又下來一人與他們會合,是手持大空濟世的阮青海。
林墨摸了一塊銀子給左檸道“檸兒,你去結賬,我還有些話跟璠妹子說。”
左檸去了櫃台,林墨與老道人拱手說道“老道長,前方兩百多裏就是孝華山了,想必老道長一行人也是衝著異寶出世來的,但是這裏人龍混雜,越往孝華山去,殺人越貨的勾當也越多……”
林墨望了一眼單璠,又與老道人說道“剛才單璠妹子人也罵了,酒也撒了,我與她哥哥的恩怨,算是一筆勾銷了,在下提議咱們一道而去,相互也好有個照應。”
林墨說的盡是心裏話,可惜單璠不領情麵,她皺著眉頭望向師傅,求著師傅不要答應,老道人看了一眼一表人才的林墨,這風姿這打扮,比起自己的徒弟陳雍庭來何止是厲害了百倍,內心對林墨言行尚有嘉獎的老道人嘴裏卻說道“少俠,老道的小徒弟不讓啊,自便吧。”
神色古井無波的阮青海邁開步子離去。
林墨也不再熱臉貼冷屁股,微笑著拱手告辭。
陳雍庭拱手相送林墨,重新落座。
老道人看著英俊瀟灑的林墨走開了,問道“小璠呐,這人誰啊?”
單璠道“那個人叫林墨,喜歡偷襲別人,跟在他身邊的姐姐是左檸,在族裏她來找過我爹一次,跟她見過一麵。”
這樣的說辭顯得好輕鬆,正噘著嘴要觸碰酒杯的老道人卻嚇得一個激靈,遞到嘴邊的酒怎麽也喝不下去了,老道人說道“而立道者探花郎,天行宗明尚老人的徒孫,蒼靈門門主林羨的兒子?”
單璠點了點頭,她也沒覺得有多厲害,又聽師傅說道“那姐姐就是林羨兩個徒弟的女兒,星冥帝國大將軍左尚尋跟淩萱長公主的女兒,左檸。”
老道人的臉色有些不對勁了。
單璠好說道“師傅不必怕他們,有我跟師兄在呢。”
老道人當即提神,正了正神色,嚴詞道“師傅我怎麽可能會怕一個毛頭孩子,小璠不信,倒是可以叫他回來比試比試。”
說這話的老道人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幾十歲的人了跟個二十四的小夥子較勁,讓人聽了去,還不得吐他口水了?
陳雍庭一臉的無奈變成了嫌棄,卻是單璠聽得笑臉開花。
老道人溫溫一笑,疑惑道“剛才還有一個人呐,也挺不一般的。”
陳雍庭搭腔道“能不一般嘛,整個道靈界能有幾個人敢用隱宗阮青海的大空濟世。”
單璠沒聽說過什麽而立道者,也不知道她軒哥的狀元郎到底意味著什麽,至於這榜眼上的阮青海更是無從關心。
老道人則驚訝道“你咋知道的?”
陳雍庭自言道“他劍上刻得有啊,再說跟在林墨身邊的人,不會有假。”
老道人訕訕之,心頭已在後悔跟林墨說話那麽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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