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晨等四人，還在集市上閑逛，並不知道自然保護區的橋下麵發生了什麽，他們對焦天竣還一無所知，但焦天竣已經知道該從哪裏下手查陸晨了。

    陳鐸領了焦天竣的指示，不得不佩服師父是個老江湖，不論什麽人在他眼前使過手段，他都能聯想很多很多，這是暗三門老江湖必備的素質。

    但陸紅旗卻能啄了焦天竣的眼，倒不是因為陸紅旗多有能耐，而是因為陸紅旗內心虛浮到了一種常人不理解的境界。

    陳鐸為了查磁石水的主人，曾偷偷潛入倪巧兒所住的工具房，翻找各種有價值的信息，找到一張臨水市養老院的證件，證件上的人正是倪巧兒，倪巧兒這個名字在暗三門中很響，盡管她幾十年來從未走動過江湖，可謝老鱉打下了百年的名聲，倪巧兒是謝老鱉的徒弟，皮三的師妹，僅這兩項就夠了，都不用自己在江湖上做下什麽豐功偉績。

    陳鐸知道去臨水市養老院可以打聽出倪巧兒為什麽會住在竹林苑的工具房裏，順藤摸瓜，也就能打聽出倪巧兒晚年靠誰生活。

    但年前陳鐸去不了，原因出乎常人意料，令人捧腹，他要加班！

    每到年底，都是小區狀況頻出的時候，防火防盜、打掃鞭炮，各物業公司都緊張兮兮，加上外地保安要回家過年，人手不夠，這個職業流動性又大，到了年底很多人想換工作，物業公司隻得先壓幾個月工資，強迫保安們加班。

    陳鐸就是其中之一，他已經三個月沒發工資了，窮的借錢吃飯，要一碗手擀麵都不敢加肉片，實在沒招的時候，用個鋼蹦兒買倆饅頭，蘸醬油吃。

    窮是暗三門的常態，因為他們有暗三門的事業要做，不可能耗費太多精力去賺錢，去維係世俗中能賺錢的關係，他們也瞧不起普通人的關係網，所以普遍不富裕。

    可是，不管在暗三門中多麽大的腕兒，都要或多或少為生活賺點辛苦錢，首先得活下去，現實世界不是武俠小說，裏麵的人整天打打殺殺、快意恩仇，卻不為生活奔忙，暗三門中的人不是那樣，他們必須自己找飯轍。

    所以過年期間陳鐸不能離開物業半步，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端人家的碗就得受人家管。

    陸晨遇到賣燕尾借風魚的老頭，本是件幸事，老頭卻十分不友好，倉皇而逃，令陸晨非常鬱悶。他隻是想問問燕尾借風魚是誰製作的，是否由蜃樓海市交易而來，會燒蜃樓海市的霍天成該怎麽找，不過想獲得些暗三門信息，對方反應是不是過激了？

    花簾月見陸晨耷拉著眼皮，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在旁邊輕描淡寫的說：馬上過年了，暗三門也得放假，什麽事情過完年再說吧。你看那邊有個賣糖葫蘆的。

    也不知什麽時候糖葫蘆賦予女生某種符號意義，就和鮮花一樣，宜將鮮花比喻美人，宜將鮮花送給美女，糖葫蘆也一樣，好像天生帶著一種接地氣的浪漫氣息。

    陸晨怎麽會不懂？過去買來了串糖葫蘆送給花簾月，串子上什麽都有，山楂、桔子、小山藥，山楂裏還有餡，據說是陳年月餅餡，反正不大幹淨，但有人就是喜歡，與其說喜歡吃糖葫蘆，還不如說喜歡手持糖葫蘆的氛圍。

    陸晨也聽勸，放寬心思，熱熱鬧鬧的逛年集。

    二傻子買了許多好吃的，一路走一路吃，一路吃一路走。

    郝瘸子記憶中的年，和陸晨花簾月不同，那時候比現在有年味，從臘月二十三到正月十五，鞭炮劈裏啪啦響個不停，家家戶戶忙年，一到晚上，小孩們打著燈籠在野地裏亂跑，趕上下雪，更令孩子們興奮異常，現在永遠回不去了。

    郝瘸子為了懷舊，在集上買了一個豬頭，還跟殺活豬的要了根棍子，用木棍挑著豬頭，又從一個見不得光的攤位前買了幾掛比火腿腸還粗的土鞭，這是禁賣品，也掛在木棍上。

    郝瘸子穿梭在集市間，陸晨看了，仿佛有穿越之感，至少穿越了七十年。

    大年三十夜裏，城市夜空煙花陣陣，鞭炮聲此起彼伏，電視裏又是那職業假笑伴著激昂的聲音：金雞辭舊歲，玉犬迎新春，在這舉國歡慶時刻，在這親人團圓之夜……

    郝瘸子在廚房燒菜，大冬天忙的汗珠子往下掉，二傻子呆呆的看著電視，端起陸晨的金鱸引露杯，喝了一口自來露，心裏盤算著郝瘸子煨的豬頭上桌，自己先吃點墊墊為好，還是等等陸晨和花簾月。

    最近陸晨老讓二傻子喝自來露，陸晨自己喝了自來露，身體比先前強健了很多，以前的他跳起來絕對夠不著籃板，後來能輕鬆攥住籃圈兒，和大金鑼打架，感覺身上有使不完的力道。

    可喝時間長了以後，自來露的效果漸漸弱了，人的體能到達一定上限之後，便不再增長，一直增長下去，那就不是人了，那是妖怪。

    陸晨想知道，像二傻子這樣天生神力的人，再喝些自來露，會強健到什麽程度呢？於是讓二傻子堅持喝，二傻子喝了幾天，身體一點反應沒有，反倒是腦子清醒多了，說話成遛兒，邏輯清晰，隻是還有些呆氣，不願多說話，一心琢磨著怎麽吃點好的。

    郝瘸子也喝了幾天，身體也沒有變強健，不過他那條瘸腿出現了個奇怪的現象，當郝瘸子意識到自己腿瘸的時候，他就是個瘸子，當他意識不到自己腿瘸的時候，就和好人一樣，絲毫看不出來，被陸晨稱之為，心理性腿瘸。當然了，這是自來露起的作用。

    花簾月也喝過自來露，身體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但花簾月堅稱自己的皮膚變白了，好像變年輕了，陸晨等三人絲毫看不出來，花簾月本來就很白，很年輕。大概，有些東西隻有女人自己能覺察到。

    總之自來露是好東西，對各類人群都有功效，但喝時間長了，功效遞減。

    大年夜裏，陸晨和花簾月沒有閑著，兩個人都渾身濕淋淋的，一會從花簾月臥室跑到客用衛生間，一會又從客用衛生間跑回花簾月的臥室，淋淋漓漓的撒了一地的水。

    但兩人是滿臉興奮，沉浸在一件事有所突破的喜悅中。他們在練習水遁之術。陸晨直接跳過了水遁術的第一步，也就是從磁石水遁到磁石水，一上手就是第二步，從磁石水遁到普通水域，他從花簾月房間的木盆裏，遁到客用衛生間的大魚缸裏。

    已經成功了許多次，因為興奮所以反複練習。但從普通水中遁到磁石水裏，目前兩人誰也做不到，需要多加練習。

    水遁的感覺很奇妙，按照水遁的法則，在花簾月房間鑽進磁石水中，感覺一恍惚，身邊的水就已經變了，是普通水，發現來到了客用衛生間浴缸裏。

    花簾月言傳身教，自己下到磁石水中做示範，也弄的渾身濕淋淋，直到郝瘸子反複催促開飯了，兩人才各自去洗澡換衣服，今天就練到這裏。

    四人上桌一看，郝瘸子把豬頭煨的稀爛，鋪了一桌子菜，十分豐盛。

    二傻子剛要去夾豬耳朵，郝瘸子打掉他筷子說：先別急，先吃三道江湖菜，以示不忘本。

    原來郝瘸子做了三道暗三門江湖菜，陸晨和花簾月都不知道暗三門中還有自己的江湖菜，甚為新奇，一道是薑辣石子兒，用薑爆鍋兒，加醬油和醋，炒石子，的的確確是石子，夾起來送到嘴裏，咂摸咂摸滋味再吐到垃圾桶裏。

    一道是菜板子沫炒鹽兒，在經常使用的陳年菜板子上，用刀刮起菜板子木屑來，一層層的刮，刮多了，加大鹽粒子在鍋裏炒。因為常年在菜板子上切菜剁肉，菜板子沫富含油花兒，炒鹽兒當鹹菜吃。

    最後一道是骨頭渣汆丸子，將骨頭上磨碾成粉末，和上麵糊糊、蔥、薑，汆成的丸子。

    這三道菜是暗三門江湖傳統菜式，沒吃過這三樣菜的不能稱為一個合格的暗三門江湖人，這三道菜反應出暗三門江湖人的一大特征——窮！

    同時他們又是最富有的，比如花簾月的蝙蝠寶衣，可以輕鬆消失在夜色裏，陸晨的蟾骨弓，可以百步殺異物，多少錢也買不來的東西。

    在舊時，暗三門江湖人做飯，隨便在地上尋個瓦片破罐，洗刷幹淨，三塊石頭架起火，這就開始做飯了，有什麽東西就往裏倒什麽東西，可以清蒸蛤蟆，可以紅燒螞蚱，做個家常？不存在的！

    眾人學著郝瘸子的樣子，每樣菜都嚐了嚐，以示不忘暗三門江湖本來麵目，薑辣石子和菜板子沫炒鹽兒味道一般，味道骨渣丸子非常好吃，大家讚不絕口。

    當夜跨年，大家喝了很多酒，午夜鍾聲一過，扶醉睡去。年就算過完了。

    大年初一，四個人站在車庫裏看那羊屍，羊屍好像沒什麽特別的變化，陸晨說：先放一放吧，反正這東西又不會自己跑掉。

    於是大家派二傻子每天去看羊屍一眼，丟在車庫裏沒人管了。

    過完了年，王小呆給陸晨的電話逐漸多了起來，通話時間也逐漸長了起來。

    陸晨和王小呆都已經表示，願意和對方交往了，彼此都覺得不錯，很合適，按理說有談不完的話題，但兩人都發現，談話的內容變了。

    以前兩人嬉鬧無間，除了脖子以下少兒不宜的玩笑，什麽玩笑都可以開，但自從認為對方要成為自己的戀人後，話題忽然嚴謹了起來，玩笑逐漸少了，語氣也更為正式，雖然通話時間很長，但有時候會忽然冷場，彼此都在尋找合適的話題，有些人一旦正經起來，就失去了原來的味道，王小呆就是這種人。

    日子流水一般，眼看就到了正月十五上元節，郝瘸子出門采買過節物品，王小呆也要從老家回來，二傻子還要去收獺稅，這次陸晨和花簾月也同去收獺稅，主要是花簾月沒見過那景兒。

    落大潮的時候，三人到了螃蟹溝，一起下到潮溝的河床上，二傻子徑自走到水坑，拉起坑底的網，白花花的魚在水麵上跳，二傻子大喜，說道：比上次多。

    就在這時候，潮溝岸上不知何時站了兩個人，其中一個大聲吆喝道：這特瑪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螃蟹溝逮魚，給你鉸爛了網，不知道這片水有主的嗎？

    陸晨回頭一看，見兩個人凶神惡煞一般，陸晨就指著遠處一艘橡皮艇說：公共水域，沒有主人，那邊兩個人坐著橡皮艇下掛網，你怎麽不管？

    岸上人說：用網捕魚的人我管不著，但收獺稅的人我管的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