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隨與百姓共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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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房裏,香味濃厚,施然拿著式樣精美、柄部鑲嵌著寶石的匕首,割著烤羊腿,一片又一片的放進柳山青碗裏。

    柳山青說:“朕夠了,你自己吃。”

    “啊”施然張開嘴。

    柳山青無奈又寵溺地看著施然,夾起一塊羊肉, 喂施然。

    施然嚼著剛要說話,玉兒小步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個帶有封泥的小盒子。

    “陛下、秦王,前方戰報。”

    柳山青看了眼玉兒。玉兒立即上前,用專用的小刀,撬開封泥,取出裏麵卷起來的紙張,雙手遞給柳山青。

    柳山青展開一看, 共有四張, 上麵寫的都是有關前線的戰爭情況。

    施遠目前雖然還不知道匈奴單於中毒,但已察覺到匈奴內部出現問題,他趁著這個機會,率軍全麵出擊,已獲得不小戰果,河西的三分之二已盡入他手。

    不出一個月,施遠有把握將匈奴完全趕出河西。

    匯報完戰爭情況,施遠開始奏請,更改戰略目標,不再局限於打通河西走廊,蕩平龍城,馬踏狼居胥山。施遠請求樂複、張平歸他調配,配合他借此大好時機,一舉消滅匈奴,永除匈奴之患。

    柳山青看完,未發一言,將戰報遞給施然,拿起筷子, 繼續吃飯。不過柳山青顯然在留意施然,施然剛看完,柳山青就問:

    “左丞相之請,你覺得如何?”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施然說:“我覺得可以試一試,就算不能全麵剿滅匈奴,也可將匈奴趕去漠北,我們徹底占據漠南。”

    柳山青說:“可府庫已無力支撐左丞相深入大漠,與匈奴決戰。”

    “現在就是決戰,”施然說,“匈奴大部分兵力已在河西,隻要左丞相處理得當,盡量借此大好時機,消除掉匈奴大部分兵力。屆時,我們進入大漠,就不是和他們決戰,而是追牛趕羊, 沿途的匈奴部落都可是我軍的補給站。”

    “你說的是有幾分道理,可現在的問題是, 南越不穩,隨時都可能爆發戰爭,一旦南越開戰,我們就是兩線作戰,到那時,我們又該如何應對?”

    “南北郡縣各自支撐。”

    目前以大隨國庫的糧草等物資儲量,是難以支撐南北兩線作戰,但這指的是大隨國庫,全國大部分郡縣的糧倉還未動用。

    他們完全可以調用各郡縣的糧草,支撐南北兩線作戰。

    施然之前說南越一仗能不打就不打,是因為南越這一仗打了沒有太大的好處,沒必要為了沒有好處的戰爭,壓榨國力。

    可現在剿滅匈奴的大好時機就在眼前,施然實在不願意錯過。

    所以就算南越真的要打,施然也堅持要趁機剿滅匈奴。

    柳山青略微沉默,說:“各地的儲糧不多,就算全部調用,也無法支撐他們打太久。而且一旦發生天災,我們將無力賑災。”

    比如春夏時節容易發生的水災。

    上個星期代郡的郡守還上奏,請求朝廷撥款,修繕堤壩。朝廷府庫已沒有閑錢,柳山青從自己的內務府庫,撥款,讓代郡修繕堤壩。

    而要修繕堤壩又何止代郡一地,巴蜀那邊也需要修繕。

    “你忘記上次處理常陽侯,我們從他那裏得到的糧食、錢財和土地了?”施然說,“我們那些親愛的大臣家裏的餘糧可多了,若真有天災,我們大可借用他們的糧食。”

    “他們沒有趁機哄抬糧價,就算是他們有良心,他們如何會借?”

    “小青青你最大的毛病知道是什麽嗎?”

    施然說:“太守規矩,做事情總想按著規矩來辦。你也不想想就以常陽侯的俸祿,他如何能置辦那麽多的田產?”

    “還有李儒,多正直的人啊,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可他家的田產比你的還多。”

    柳山青明白施然的意思:“你已讓重收集他們的罪證?”

    “重一直都在收集他們的罪證。”

    “殺一兩個不夠,全殺了,朝廷何來人員代替,各部門如何運轉?”

    “你想問題別那麽死板,我們就不能先殺一兩個,再讓他們募捐?不肯就再殺。就算他們到時候聯合起來抵抗,我們也可以從性格懦弱、膽小的人入手,讓他們帶頭捐贈。隻要有一兩個捐了,其他人還能堅持不捐嗎?”

    “糧和命哪個重要,他們是聰明人,分得清的。”

    施然說:“我們還可以在各地建立善人榜,以各地豪紳捐獻多少,進行排名,就立在城中央,讓每個人都看見。”

    “還可以讓各地的官員暗示那些豪紳,捐獻的越多,朝廷給予的獎勵越多,比如捐獻第一名,可免一年田稅,可送一人入朝為官。”

    “總而言之,那些貪官汙吏、各地的豪紳都可算是我們的備用糧倉,你不用擔心把他們逼急了會反,隻要我們握緊手中刀,他們就算想反又如何?”

    施然說:“一旦有人冒頭,我們就立即將他們宰了,釋放豪紳家的仆從,將豪紳的田地、房產分給他們和沒有土地的黔首。然後我們再利用黑冰台在民間的力量,將這件事傳遍天下。

    屆時,全國被壓榨的奴隸,沒有土地的黔首得知這個消息後,還會受他們蠱惑,跟他們一塊造反?他們隻會期待我們的刀落在他們那片的豪紳頭上。

    而且隻要我們再給他們一點暗示,他們會非常樂意向我們舉報豪紳的罪行,讓我們能更加名正言順的處理那些豪紳。”

    施然接著說:“不過我不認為他們敢反,隻要左丞相作戰順利,連連得勝,他們就會老老實實的配合我們。”

    柳山青沒說話,眼神複雜的看著施然。

    她一直以為施然在失憶後,心地變得善良,做事有些婦人之仁,需要她的保護,可現在聽到施然提出的這些辦法,她才意識到施然還是那個施然,在這種時候,依舊特別的狠。

    柳山青可以想象到,一旦真按施然說的這樣辦,官員暫且不論,全天下的豪紳將再無好日子過。

    施然留意到柳山青的複雜的眼神,說:“在現代的曆史書上,唐是與門閥共天下,宋明清是與士大夫共天下,它們最後迎來的滅亡結果,無疑證明它們的選擇是錯的,正確是應該是與百姓共天下,以百姓為主。”

    “官員、豪紳是有用,但那些為富不仁的豪紳和貪官汙吏,是一個國家身上的毒瘤,該除掉他們時,不能手軟。”

    “不然就像崇禎一樣,明明大臣、士紳家中有錢,卻愣是拿不出一分錢,去抵抗外敵,最後落得吊死煤山的下場。”

    施然接著說:“你放心,黑冰台養著那麽多人,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施然每年從然山、青旅兩大集團拿的大額分紅,未曾留下一分,替自己置辦田產、家宅。

    分紅的一大半用於維持黑冰台的運轉、發放薪酬、培養人員和安置人員家屬等。剩下的不是用於然山、青旅集團進軍西域的發展,就是補貼科學院、醫學院和農學院等。

    施然在大隨的吃穿用度,皆來自家裏或者柳山青。

    不誇張的說,施然是掌握了天下一大半的財富,算是富可敵國,但在個人私產上,施然甚至比不上一個黔首,連塊田都沒有。

    施然不僅“摩托”靠家裏或者柳山青出錢養著,就是下人、出行的馬車和護衛等都是蹭柳山青的。

    施然作為大司馬大將軍,作為大隨唯一的王,連自己的親兵都沒有一個。

    柳山青沉默少許,說:“便依秦王所言。”

    柳山青是說幹就幹的性格,用過晚膳,當即給施遠回信,準施遠所奏。

    同時柳山青招來後勤部部長陳棣,命他調度北地各郡縣,全力保障好左丞相的後勤,尤其是冬衣方麵,一定要盡快備好,以免出現不必要的損傷。

    兩日後,施重又一次進宮稟報。

    這一次是施然、柳山青關心的南越那邊的消息。

    “吳白前日下午已經伏法,但不知為何南越部族同日起兵造反,越郡各縣的府衙,幾乎在同一時間遭到他們攻擊。一些縣地的守備軍,更是成建製的投降,沒有抵抗。”

    柳山青臉色一變,斥問:“董開在做什麽?他是幹什麽吃的?朕不是讓他早做防備!”

    施重說:“董開將軍雖反應不及,但目前已穩定了八縣的局勢,正計劃攻打被占領的五縣。”

    柳山青冷笑道:“有了準備還被賊人攻陷五縣,真是個廢物。”

    施重繼續說:“陛下,閔郡,廣郡等疑也有異動,隻怕那裏的一些山野部族也會乘風而動。”

    何止是可能,絕對會柳山青臉色愈發難看、陰沉。

    施然沉聲道:“繼續監察南越各郡情況,同時命安插在南越各郡所有黑冰台成員散布一則消息,尤其是越郡那邊,無論隨人、越人隻要協助大軍誅殺叛賊,叛賊家中田產、家宅等將在平叛之後,由官府統一分發給他們。”

    “再令董開按此命令,讓八縣的官員,分發已經伏誅的叛賊家的田產、家宅給縣內的隨人、越人。若有人敢以隨越之分,苛待越人,以謀逆罪同處,斬立決。”

    “諾。”

    施重走後,施然對玉兒說:“玉兒,即刻召所有大臣入宮。”

    “諾。”

    玉兒立即走了出去。

    施然握住柳山青溫涼的小手,寬慰道:“沒事的。”

    柳山青看了眼施然,沒有多說。

    兩刻鍾後,大臣們已聚集於承天殿中。

    因為之前柳山青處理了右丞相、常陽侯一幹人等,左丞相又帶走了一批將領出征的緣故,此時朝堂上的大臣少了一大半,看起來空落落的。

    大臣們竊竊私語的,不明白柳山青突然召集他們過來所為何事。

    有人猜測是左丞相等人出征不利,理由是柳山青不斷增派兵力,調運糧草。

    “陛下、秦王駕到。”

    玉兒雖已是少府,貴位九卿之列,但玉兒沒有穿著朝服,站在大臣之中,依舊以中常侍的身份,當柳山青的貼身女官,為柳山青唱喝,處理一切雜事。

    柳山青也是用慣了玉兒,沒想過要讓玉兒以九卿之資,跟隨眾人上朝,一直留在身邊。

    “臣等參見陛下、秦王。”

    “陛下萬年。”

    “秦王萬年。”

    群臣跪拜。

    施然、柳山青並肩從內門走了出來,他們身上還是穿著平時衣服,沒有特意穿上開朝會時特有的衣服。

    “眾卿免禮。”

    柳山青端坐在龍椅,神色清冷如常。

    在眾大臣起身,走向兩側的軟墊座位時,柳山青直截了當的開口:“此次召眾卿前來,是有一事告知。”

    “朕剛剛得到消息,安越將軍吳白勾結南越部族,前日下午起兵叛亂,目前已占據越郡五縣。”

    話音剛落,偌大的承天殿裏頓時響起群臣竊竊私語之聲。

    群臣皆十分意外、震驚,有些難以相信。

    柳山青接著說:“陳喜來了嗎?”

    陳喜立即走了出來,拱手拜道:“臣在。”

    “朕命你為征南將軍,除巴蜀等地的邊關守軍,南方各郡地的常備軍,皆由你調度。”

    “諾。”

    “陳棣。”

    “臣在。”

    “南方各郡地糧倉隨你調度,全力保障好大軍的後勤。”

    “諾。”

    柳山青紅唇微張,剛要繼續說,一位留著山羊胡,年紀大約在四十多歲的文臣走了出來。

    施然看了一眼,忘記此人叫什麽名字,隻記得此人姓王,任太中大夫,職諫儀。

    “陛下,南越部族反叛一事,臣以為還是以安撫為主。眼下大軍北上,正與匈奴酣戰,國庫錢糧已消耗過多,一旦再與南越開戰,以國庫剩餘的錢糧,恐無法支撐。且到時候閔郡、廣郡等地的越人部族,恐也會趁機作亂。”

    “動用各地糧倉確是一法,但如此隻是殺雞取卵、竭澤而漁,戰爭一旦開始,誰也無法確定何時才能結束,一旦開春、夏時發生水災,朝中將無力賑災。”

    施然說:“王大夫言之有理,但眼下南越部族已經叛亂,這時候安撫隻會增長他們的囂張氣焰,讓閔郡、廣郡等地的越人部族沒了顧慮,紛紛趁機作亂。”

    “我們隻有以雷霆手段消滅越郡所有叛亂部族,才能讓閔郡、廣郡等地的越人部族老實。”

    “至於王大夫的擔憂,陛下早就想到,並有了對策。”

    王大夫還要再說,施然直接定論道:“好了,鎮壓南越部族一事,無需再議。陳將軍即刻整備軍隊,盡快出發。”

    “諾。”

    施然接著說:“陛下此次召你們過來,是陛下決定,凡是協助大軍清剿叛賊的隨人、越人都可在戰後,由官府統一分配給他們叛賊的田產、家宅。

    具體該如何分配,你們認真想想,最好是在日落之時,就有個可行的章程。”

    此話一出,大臣們頓時又議論紛紛。

    施然細觀眾人表情,對柳山青低聲說:“你看看他們什麽表情,我眼睛度數好像加深了,看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