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群匪聚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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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早,賈瑛是被徐文瑜從床上拖拽起來的。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說好的不留宿,一折騰起來就沒完。

    想到齊思賢還有報春綠絨就住在旁邊,黛玉也在船上,徐文瑜顧不得下體撕裂的疼痛,便將賈瑛推出了艙門。

    海風一吹,&nbp;&nbp;賈瑛才清醒了過來,看了看手裏的外衫,苦笑一聲道:“爺居然被自己的娘們兒踹下床趕出來了。”

    “一世英名啊!”

    吱呀!

    報春和綠絨的房間門打開了,報春揉著眼眶走了出來,恰好看到正披外衫的賈瑛。

    又看了看旁邊的房間,想了想住的是那位姑娘,&nbp;&nbp;怪不得昨晚甲板吱吱呀呀聲音那麽大,吵得她一夜都沒睡好。

    聽到房門響的一瞬,&nbp;&nbp;賈瑛心中不免一緊,船上不是紅顏,就是妹妹們,看到了總歸不好。

    見是報春,賈瑛放下心來,自家丫頭那就沒事了。

    瑛二爺臉不紅心不跳的係好腰帶,問道:“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

    報春斂去臉上的紅潤,說道:“原是擔心二爺起床後沒人伺候,看來是我多想了。”

    賈瑛走近上前,一手端著報春的下巴,在那粉嫩的唇瓣上狠狠一啄,笑說道:“你這丫頭,什麽時候也學會說怪話了,當心也回房之後收拾你。”

    報春玉手輕捂著嘴唇,心虛的看了眼四周,埋怨道:“這是在船上,&nbp;&nbp;又不是在家裏,&nbp;&nbp;二爺也不知收斂著點,&nbp;&nbp;且不說林姑娘介不介意,若叫二姑娘三姑娘寶姑娘她們看到了又成什麽樣子了。”

    賈瑛聽罷,心中不由一陣唏噓。

    還記得,當初報春綠絨二人初入京城之時,身上還帶著南疆的蠻女之氣,入府沒幾天,就把東府裏的小廝揍了一個遍。

    如今不過才一年的時間過去,兩人已經大變樣了,知書達理且不說,侯門公府的規矩,倒是學了一個齊全。

    “好個丫頭,倒教訓起爺來了,可見是翅膀硬了啊!”

    “二爺”見賈瑛依舊每個正形,報春抱怨一聲。

    “好了,好了,爺記下了。”

    說著便往一層艙房走去,邁出幾步,回頭向報春說道:“還愣著做什麽,伺候爺洗漱更衣啊。”

    新奇的感覺總不會停留的太過長久,&nbp;&nbp;連著兩三日的海上之旅,腳步被困足於甲板之上,&nbp;&nbp;姑娘們似乎已經失去了對大海的興趣。

    海洋本就不是陸地動物的天堂,九天攬月,五洋捉鱉,不過是人們對於未知世界的彩繪性描述,憧憬大過於現實的美好。

    至於像加勒比海盜那樣精彩刺激的航海旅程,不過是被財富的支配了人性。

    在果腹都難的農耕時代,冒險,是不得已而為的選擇。

    一切,都隻為了生存。

    而對於無衣食之憂的貴族階層來說,安逸和熟悉環境,才是他們的第一選擇。

    並非是偏見臆測,大航海的開端,本就是一場求生之旅,大陸的另一端,西方開拓史上最強的海軍,是海盜,而非官兵。那些冒險遠行的,也都是失去土地的無產者,以及為躲避宗教製裁的罪徒而已。

    姑娘們聚在二層甲板上,吹著海風,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話著,不是傳來幾聲銀鈴般的嬌音嬉笑。

    徐文瑜總感覺齊思賢看向她的眼神乖乖的,對方似乎知道了什麽,盡管她十分確信,那一晚,自己的聲音已經壓抑的足夠輕了,可每每對上齊思賢望來的目光,徐文瑜總是心緒的將目光轉向另一邊。

    她自己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海上,失去一個女兒家最珍貴的東西,邁向了人生的另一個階段。

    沒有名分,沒有許諾,隻有那個男人口中所說的“浪漫”。

    不過徐文瑜不後悔,他已經為她做的夠多了,如今的她,活的很輕鬆,很愜意。

    徐文瑜還特意觀察了一番黛玉的神色,見她未變現出異樣,心裏沒來由一陣輕鬆。

    隻是心底的那股歉意,再怎麽輕鬆,也是掩蓋不了的。

    可人本就是自私的,她為了她愛的,自私一回又如何?

    因為暮春之際,東南幾分已經漸漸形成了勢頭,自北南下多數是逆水行船,速度要滿上不少。

    船隊已經走了五天了,才剛剛過了安東衛,離著淮安府還有小半日的路程,想要走到揚州,怕是還要三左右天的路程。

    算下來,走海路,從京城到南京,差不多也要九到十天的時間,比運河行船少快一些,卻也快不了多少,是陸行速度的一倍還多。

    大乾海上帆船,經過葉百川改良之後,航行速度大幅提高,順風順水的話航速差不多節左右,最快超不過十節,逆風逆水,則是五六節,最快不過七節。

    別看數字小,已經算是很快的了。六節時速,差不多就是二十裏,隻要航線沒問題,帆船可以不停歇的前進,夜晚的時候會放慢速度,即便如此也比八百裏加急快出許多來。

    “大人,咱們是從淮安停靠轉到運河南下,還是走大江口,沿江而上直抵揚州呢?”甲板上,宋倫手持海圖,向賈瑛問道。

    “走大江口吧,你們的水師船隊沒有關防印信,應該是進不了大江的吧?”

    宋倫點點頭道:“不過大人放心,南京水師那邊下官也有熟人,到時候自會讓他們派船送大人西進。”

    賈瑛點了點頭,宋倫的水師戰船送他們南下可以,畢竟水師定期便要出海巡視一趟,也無固定歸期,若是去南京,沒有關防印信,便是私調大軍,若是被人參上一本,別說宋倫兄弟二人,便是賈瑛都吃罪不起。

    兩天半之後,賈瑛等人在崇明衛換坐南京水師的艦船,沿江西進,駛向金陵。

    到了大江沿岸,河道便漸漸熱鬧了起來,繁華景象讓初到江南的三春姐妹驚歎連連,不得不說,似金陵到蘇州一線的熱鬧商貿景象,便是京城也是見不到的。

    “寶姐姐,那金色頭發藍色眼睛的是泰西人嗎?他們的衣著打扮好奇怪啊!”

    寶釵點點頭道:“他們是拜上帝教的僧侶,我也隻見過一次。”

    西方的基督教派傳入東方已經有好些年頭了,自有唐以來,就有摩尼教、大秦教在東方建立了寺廟,隻是因武宗年間,殺佛毀寺,諸教被殃及,教統斷裂。

    一直到蒙元時期,拜上帝教再次傳入東土,在鎮江、揚州、杭州、蘇州一代,有不少十字寺或叫也裏可溫寺的遺跡,不過隨著蒙元覆滅,也裏可溫一詞,在東方幾近絕跡。

    在此之後,基督教是何時傳入大乾的,賈瑛也並不清楚這段曆史,這還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見到西方人。

    可惜他們是路過此地,不然賈瑛倒是有心思見一見這些傳教士,向他們打聽一番如今西方的情況。

    暫行半日之後,日頭還未西落之時,船隻駛入了金陵碼頭,賈瑛派人到寧榮街賈府去報信,差人準備車轎來接。

    賈家宗族那邊,聽聞賈瑛南下金陵的消息,急忙派了族中子弟前去相迎,隨後又通知了四家姻親。賈瑛如今身份地位不同,他們不得不鄭重對待。

    碼頭這邊,眾人等了半個時辰左右,便見親衛引著一行車馬出現在碼頭之上。

    “可是瑛兄弟?”一名年歲三十上下的華服男子遠遠的便向賈瑛開口道。

    聽稱呼,應是同輩。

    賈瑛迎了上去,拱手一禮道:“正是賈瑛,不知是那位族兄當麵?”

    那人聞言,麵色一喜。

    “瑛兄弟有禮,我叫賈瓏,十三房玉字輩排行第六,如今在族中添任管事,宗老派我來借你等回府。”

    “賈瑛見過瓏六哥。”

    “你我兄弟,不必見外。前次政老爺來信,便知道你要來,隻是不確定日子,族中已經打掃好了房舍,預備了晚宴為你們接風。瑛兄弟與幾位妹妹一路舟車勞頓,快請了上轎吧。”

    賈瑛轉身通知報春綠絨,請眾人姑娘下船登轎,一行人向金陵寧榮街而去。

    “此行非隻我與幾位妹妹,還有薛家的寶釵妹妹,史家的湘雲妹妹也都同來歸鄉省親。”路上賈瑛向賈瓏說道。

    “正好,宗老已經通知了幾家親族前來,一道為瑛兄弟接風,到時候便能見到兩家族中之人了。”

    賈瓏騎著馬在頭前引路,沿街百姓望見是賈家的車馬,便遠遠的避開,讓出道路。

    車馬一直進了寧榮街,在東府門口停下。

    因賈瑛出身寧府,又有官職爵位在身,賈家宗族便將寧府的房舍打掃出來,供幾人入住。

    到了晚上,賈史王薛四家都來了不少人,而且都是各家在金陵的實權派人物,還有一眾女眷陪著黛玉三春等人。

    席間,有賈族宗老向賈瑛打問侵地一事,賈政在信中勸他們退讓一步,若是可能便將買來的田地獻給湖州的禦馬太監。

    那些田產可不在少數,都是花了真金白銀的,就這般獻出去,他們豈能舍得。更不用提,若是在官司上退讓,豈不讓金陵之人小瞧了賈家,到那時候可就不僅是麵子問題了。

    一步退,步步退。

    堂堂頂尖勳貴之家,名冠江南上百年,打官司居然能敗給幾個書院的窮酸書生,到時候誰還會將四大家族當一回事,那所謂的護官符,豈不成了金陵城最大的笑話了。

    一但讓人失去了畏懼之心,到時候誰都會來踩上你一腳,別說買來的土地了,就是族產祿田怕是都會被人盯上。

    金陵的族人有些想不通,為何一向支持他們的政老爺,會提出這樣的餿主意,你們在京中離著天恩近,過得倒是自在,豈會知道我們這些人為了守著祖宗的產業,為了家族的延續和興旺付出了多少。

    金陵十二房中,對此趕到不滿的族人可不在少數。

    隻是他們也明白,賈家能有如今的勢頭,全靠京中的八房撐著,縱使不滿,也不好明說。

    聽著宗老的訴苦之語,賈瑛心中冷笑不止。

    賈家宗族如今的情況,賈瑛確實不怎麽了解,可換為考慮一下,讓他們把吃進肚子裏的東西,再吐出來,等同於在他們身上割肉,豈會那麽容易。

    至於他們口中所說的公府顏麵,哼,沒了京城八房,沒了寧榮二府,沒了宮裏的元妃,金陵賈家十三房不過是鄉紳地主之流,族中子弟,連成就功名的人都不見一個,麵對官府,隻有被壓榨的份兒,還有什麽顏麵可言的。

    別的不說,就此次接風的酒宴,便能看出金陵宗族的生活是多麽奢靡,別說賈瑛,就是賈珍、賈璉這樣的嫡係紈絝,都沒有這麽奢華。

    筷子都是銀箸的,酒杯玉碟也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還有桌上的菜肴

    丫鬟唱名之時,賈瑛還納悶,爆炒龍須,這龍須是什麽玩意兒?

    問了隻好才明白,原來是鯉魚須,魚躍龍門,所以才有龍須的稱呼。

    且這鯉魚也有講究,必須是重量超過五六斤以上的,才能從中挑選出長有四寸的龍須來,而且還必須是黃河大鯉魚。

    細絲一般的鯉魚須,要炒出一盤菜肴來,那得需要多少鯉魚,今日到宴之人,外間就有七八桌,還不算裏間的女眷。

    魚在江南並不值錢,可一條黃河大鯉魚拿到金陵來買,這價錢怎麽也要翻上幾番,再加上賣給賈府這種狗大戶,自然是要狠狠敲上一筆,就這麽一盤爆炒龍須,少數二三兩銀子是有的。

    關鍵是這些買來的鯉魚,他們隻吃龍須,魚肉是不能再端上主子的飯桌的。

    這裏麵也有說法,像賈家這樣的富貴人家,是不能吃剩的,那一條鯉魚取了龍須,便算是主子已經下過筷子了,剩下的那叫廢料。

    這廢料怎麽處理?

    想想前世京城榮府裏的廚子下人是怎麽個吃法兒,就知道了。

    主子吃剩下的,做奴才的不嫌棄,美其名曰扔掉了可惜,奴才幫你打發幹淨了。

    窺一斑而隻全豹,這種富貴生活,怕是連嘉德都不敢想。

    賈瑛尚且還記得,去歲皇帝為了抽出平叛的軍費來,下令各宮縮減膳食,聽戴權說,嘉德一頓飯,就是幾碟小菜,兩個饅頭,外加一碗粥,整的宮中的禦廚都不會做了。

    我堂堂一個禦廚,你讓我做這個?

    旁話不多提,隻說賈家宗老提起這侵地一事。

    賈瑛聽罷後,也不多解釋什麽,隻是緩緩放下酒杯說道:“既然是政老爺的意思,那就照著辦吧。”

    “怎麽,宗老不想依著政老爺的意思來?”賈瑛語調微微一變,酒桌上的氣氛霎時冷了下來。

    “這”

    與賈瑛一席而坐的賈姓之人,多是代字輩的宗老,無論是輩分還是年紀,都是族中有威望的祖宗級人物。

    嗯,還有一位居然是水字輩的,年紀看上去才四旬上下,雖說離著主宗有些偏遠了,可耐不住人家輩分高,這種場合,是斷然少不了請他來的。

    “瑛哥兒,族中為了那些田產,可是花了不少銀子的,你也知道,咱們家在金陵的族人不少,十二房數百口人,這些都要靠這些族產來生活的,這一下子都獻了出去,好些家貧沒有生計的族人,怕是就供養不起了。”

    “瑛哥兒,你如今身份不同了,官任兵部,又是當朝伯爺,我聽賈雨村說,你的老師便是當年名震天下的恒石公,如今身居禮部正堂,還是南軒黨的執牛耳者,瑛哥兒”

    賈瑛有些不願意聽下去了,麵色漸漸冷了下來。

    這些人當他是三歲小孩子嗎?憑幾句話就像哄騙自己幫他們出頭?還連帶著把他的恩師都算了進來。

    你等在此推杯換盞,酒宴豪奢,卻說供養不起族人,誰信?

    “宗老,豈不知禍從口出的道理?我大乾朝廷明令禁止官員結黨,朝中隻有濟濟一堂的諸公,乃我大乾的國之柱石,贖賈瑛從未聽過什麽‘南軒黨’,宗老怕是喝醉了。”

    見賈瑛拉下臉來,絲毫不顧及長輩的顏麵,那名宗老麵色脹紅,但卻不敢反駁,隻能就坡下驢道:“哈哈,年紀大了,少飲幾杯便有了醉意,說了些胡話,瑛二哥莫要記在心上才是。”

    賈瑛變幻笑臉道:“既是醉話,那隻當沒聽到就是,在場之人都是親戚,宗老之言,出你口,入我耳,就此做罷吧。但有一點,請恕賈瑛多嘴,賈史王薛四家能有今日,皆賴聖恩浩蕩,若想繼續永葆富貴,那便不能違逆聖意。否則,一朝黃粱傾倒,眼前這一切,都會如夢幻泡影般破碎。”

    眾人盡皆沉默不言。

    宴到此刻,眾人已都沒了興致,賈瑛也不願再與族人虛與下去,便借一路車馬勞頓之故,早早結束了宴席。

    寧府大廳之內,飲宴歸來的眾女見賈瑛臉色陰沉,方才的興致頓時消散,紛紛圍了上來詢問怎麽一回事。

    “沒事,今晚酒宴如何?”賈瑛臉上重新浮起笑意,向眾人問道。

    說罷,又看向三春和湘雲幾個道:“你們是頭一次回金陵老家,可還覺得習慣?”

    “隻說這兩座公府,倒與京中的沒什麽太大的差別,反倒給人一種親近之感,隻是裏麵的人不一樣了,感覺有些怪怪的。”探春說道。

    “原本還我還在想,見了金陵老家的族親會是怎樣一種場景,隻是今日下來,感覺咱們更像是客人,不像是會家。”湘雲似乎不大滿意今日的氛圍,撅著小嘴說道。

    “咱們三家搬到京城都多少年了,雖說這裏還有些族產田畝,可離了這麽久,是咱們的,也變成不是咱們的了,人家可不就是客人一般待你嘛。你看那些人,聽聞齊姐姐是縣主,便百般誇讚巴結,哪有半分親戚的樣子。”惜春也插話說道,隻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話,卻是格外的刺人。

    人雖小,可心卻玲瓏,一雙慧眼,倒是看的通透。

    可不就是客人嘛。

    賈瑛想到賈母隻要生氣,便嚷嚷著要回金陵老家,真要是回來,那些人恐怕就要坐蠟了,少不得要像李十兒糊弄賈政那般,糊弄賈母呢。

    賈瑛見眾人都有些失望,不免寬慰說道:“雖是同族親戚,可到底隔著遠了些,彼此又不熟稔,自然就會趕到拘謹,時日久了就好。再說,此次南下回鄉,是帶你們出遊來的,又不是待在老家不走了,這金陵城稱作是六朝煙月地,金鳳薈萃所,南方景致與北方大是不同。咱們還要在此待一陣子,明日得空了,便到外麵轉一轉,領略一下舊都風貌。”

    “我剛剛與大夥兒商量過了,明日先陪湘雲妹妹回史家,然後再去我叔父那裏,給她們介紹寶琴妹妹認識。還有既然來了,自然也要去舅舅家拜會一番,這麽一來一往,便要好幾日呢,到時候有她們要忙的。”

    寶釵倒是對金陵沒有陌生之感,回到此處,她也算是地主了,自然要擔起東道之誼。

    說道此處,湘雲又來了興致,數著手指頭插話的說道:“還有要雞鳴寺,去玄武湖,然後再去棲霞山,還有獅子山的閱江樓,還有,還有”

    “還有去秦淮拜夫子廟。”探春替湘雲說了來,看著湘雲此時的模樣,引得眾人盡皆一笑。

    “一路上也都累了,今晚早點歇息吧,明早之後,我會讓喜兒陪你們去史家薛家。”賈瑛向眾人說道。

    眾人依言散去,黛玉卻留了下來。

    “你不去嗎?”黛玉問道。

    賈瑛搖了搖頭道:“我派人給你先生遞了信,明日與他越好了見麵,你代我去也一樣。”

    “可是遇到了什麽事?”黛玉心思靈巧,察覺到了什麽。

    賈瑛也不再隱瞞,將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先生雖教過我二年,不過隻是以西席的身份,我卻從未正式拜師。”黛玉突然說道。

    賈瑛聞言,愣了愣神,複才明白過來黛玉話中之意。

    她是不想讓自己,因為她的原因,而收到掣肘,左右為難。

    賈瑛心中不由一暖。

    “一世為師,便定下了終生的名分,雨村若聽了你此話,怕是會傷心的。”賈瑛打趣一聲。

    黛玉瞪了他一眼:“我是女子,既不入仕,也不圖前程名聲,師生名分與我又能如何?”

    “若是旁的也便罷了,隻是若拿你與師生名分相比,我又何懼落下一個棄師背祖的名聲,便是世人都譏我又能如何。”

    言者情深,賈瑛也收起了打趣的心思。

    “你放心,我心中的有數,不止是因為你的緣故,這其中還有別的牽扯。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不是什麽大事,我所慮的不是雨村,而是金陵宗族。”

    “天色晚了,你也早些歇息吧,這些事交給我來處理就好。等這邊事了,便陪你去一趟杭州府,姑老爺就在那裏呢。”

    黛玉明白,官場上的事情她幫不上什麽忙,她能做的,就是陪伴和支持了。

    從前她隻是一個被護在身後的小女孩兒,可她不能一輩子都被護在身後,人總是要慢慢學會長大的。

    黛玉沒有再繼續待下去,轉身出了房門,回了下榻的小院兒,轉身敲響了齊思賢的房門。

    “妹妹怎麽來了,快進來。”

    “許久未曾與姐姐敘話了,過來坐坐。”

    另一邊,黛玉離開後,喜兒走了進來。

    “二爺,南京繡衣衛傳來的信,說是沈千戶派人快馬送來的。”

    賈瑛拆開了信封,信裏提及的是山東之事,賈瑛看完後,先是眉頭一皺,緊接著又舒展開來。

    “人沒抓到,不過似乎歪打正著,讓他撈到了一條意外的線索,隻是不知是福是禍,隻怕京城又要亂了。”

    喜兒不明所以,隻是二爺沒說他也沒問。

    “明日挑選兩個激靈的親隨跟著我,你留下來陪玉兒妹妹她們,保護好她們安全。”

    “知道了二爺。”

    “去吧。”

    房間內,賈瑛在此端詳起沈翔的來信。

    白陽道子沒有現身,他派來的心腹死了,不過倒是抓到了蛟龍幫的三當家,三陽教一事,也算是有了線索。

    還有,據郎坤交代,他離京的消息,是從賈府裏走漏出來的。

    賈瑛沒有去糾結是誰,府裏對他有怨的,左右就那些人,陰暗角落裏的老鼠,永遠見不了光,也翻不起什麽大浪來,找機會收拾了就是。

    他更關注的是,那些賊人手中居然有軍器局造出來的新式火槍,甚至都沒來得及磨去標記,還有從私炮坊流出來的火藥。

    軍器局是工部轄下,不過事情卻不見的是工部的人做下的。

    還有私炮坊,在京畿之地,天子皇城腳下,居然有人敢開設私炮坊,誰會有這麽大的膽子。

    竇章的指揮使看來是真要坐到頭了,三番五次的出事,都沒能提前察覺。

    還有巡防營和五城兵馬司。

    上次肅靖京城,居然沒能查出來還有這麽一個去處。

    賈瑛回想著當日的情形,京城東西南北中五城,大部分的幫派賭場都被他掃了一個遍,剩下的那些,不是賈瑛特意留下的,就是身後有大背景,被人保下的,不過那些地方他都派人監視了,回頭調出來查查就知道了。

    火藥事關軍中重器,又在皇城根兒下,他兼著兵馬司的差事,此事就不能不上心,一個疏忽,說不定就會把自己也裝進去,好不同意營造的大好局麵,瞬間崩塌,這是他絕對不能允許的。

    沈翔這個人情算是還上了。

    京城距離他太遠了,多想無益,還是要先把金陵的事處理好才行。

    浙江福建沿海一線,分布著大大小小不下千座島嶼,其中超過一大半,雖然名義上屬於大乾的領土,實際上卻被海上盜匪掌握著。

    大乾雖然在沿海之地設立了不少水師衛所,可依舊無法肅清周圍海域的盜匪,剿了這麽多年下來,盜匪是越交越多。

    不是那些匪寇的生育能力強,而是有源源不斷的百姓加入了他們。

    沿海地區的村寨,甚至都無法分辨是匪,還是民。

    兩省附近海域的盜匪,號稱是九島十二礁。

    九島是九個最大的匪盜,十二礁,也並非是十二座礁石,而是若幹個規模較小的匪盜團體聯合組成了十二個海盜聯盟,占據一些較小的島嶼,這些島嶼大多相距不遠,因此結島自保。

    正是賈瑛到達金陵的當晚,兩省境內海域,方圓數千裏之內的匪盜開始往漁山列島聚集。

    漁山列島,周圍大小十數座海島,麵積大的方圓有十幾裏,麵積小的,不過是長寬不過丈許的海中礁石。

    占據這裏的,正是九大盜匪中的一個,他的真名叫什麽,無人知曉,隻有一個諢號,叫浪裏飛,手下有匪寇數百人,大小船隻數十艘,還有一艘中型水師戰船,和一艘小型戰船,中型戰船配備了十門火炮,小型戰船四門火炮。

    也正是這兩艘中型戰船,奠定了他九大匪盜之一的地位。

    此次群雄並聚,便選在了漁山列島之上。

    “浪大當家的,可是好久沒聽到你出海的消息了,老子都以為是不是媽祖娘娘開了眼,收你小子去做陪侍童子了呢,哈哈哈哈!”

    “潑張飛,我勸你最好還是換個名號的,這裏可是海上,不是陸地,你那旱鴨子名號,在這裏可不管用。還有你那張臭嘴,當心哪天媽祖奶奶聽膩了,收了你!哼!”

    浪裏飛看上去一點都不浪,也不想人們想象中五大三粗,凶神惡煞的匪盜模樣,身著一件土黃色綢袍,頭係綸巾,看上去三十歲上下,倒像是一個富家員外。

    潑張飛本名不叫張飛,而叫張燕,隻因其長相豹頭環眼,燕頷虎須,方才有了一個潑張飛的外號,須發遮掩,倒是看不出年紀來。

    “少他娘陰陽怪氣的,想老子死就直說,又不是多稀奇的事,一點都不痛快,老天瞎了眼,讓老子的名號排在你後麵。”

    “你既然知道我想殺你,還敢來我漁山島?”

    “少他娘的廢話,人都來了沒有?老子還等著回去娶第八房小妾呢。”潑張飛跳下小船,趟著海水,踏上了漁山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