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賈瑛在劫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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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季的北運河處於枯水期,河麵上隻剩下厚厚的冰層,船隻無法往來通行,這裏成為了兩岸漁民的樂土。

    當然,這並不代表維係江南與京師的漕運就此斷絕了。

    冬季的北運河上,還有冰上運輸。

    此時正有車夫駕著爬犁、冰橇在冰麵上疾馳滑行,拉車的馬兒四個蹄子用棉布包裹著,&nbp;&nbp;防止在冰麵上打滑,這些人都是往來南北的商販,看車上的旗子,似乎是同屬一個商行。

    “讓開,讓開。”

    兩名舉著旗子的皂衣緹騎,肆無忌憚的在冰麵上打馬前行,將河道中商販的爬犁、冰橇驅趕到河道兩旁,&nbp;&nbp;那些被驅離的趕車商販卻不敢多言,&nbp;&nbp;乖乖的讓出道路,甚至還要賠笑說上一兩句恭維的話來。

    在運河上討生活的,沒人會不認識漕運衙門的旗號,他們才是運河真正的主人,得罪誰,也不能得罪漕運衙門的人。

    隻是讓這些商販好奇的是,眼下這都入冬了,怎麽漕運衙門的人還會在這裏出現,要知道往年這會兒,運河冰麵上可是很少見到漕運司的人的。

    “哎,看到了嘛,那爬犁上拉的可都是官糧,聽說北方今冬遭了寒災,數不清的難民正往南邊兒逃呢,這怕是朝廷運往北邊的賑災糧。”

    因為要先緊著漕運衙門的車隊通過,北上的商販此刻正聚在河道兩旁低聲議論著,一名消息靈通的商賈看著不斷通過的爬犁,努了努嘴,&nbp;&nbp;向身側之人說道。

    眾人聞言望去,果真那麻袋之上,大半都印著“賑災”的字樣,還有一些不一樣的印記,隻是看不真切。

    “果真如此,劉兄不說,我等怕是還不知道此事呢,此去蘇州運糧,一走便是數月,沒成想竟有這麽大的變故。”

    “唉,好不容易消停兩年,這又遭了災,什麽世道。”有人抱怨道。

    有人卻眼綻精光說道:“哎,話不能這麽說,諸位也不想想,咱們這次自江南北上,爬犁上都拉的是什麽貨物。”

    眾人聞言,盡皆露出了會意的笑容。

    他們這一行,&nbp;&nbp;有販糧的,有買賣布帛棉花的,北方遭災,&nbp;&nbp;對於他們來說,這是老天爺賞飯吃呢。

    “真他娘的晦氣。”人群中一名錦衣厚氅的掌櫃看著身邊眾人,突然脫口一句。

    “唉,老周,你這是什麽話,咱們跑南跑北的,不就是為了賺點銀子嘛,怎麽,你也學人家做善人,發善心?”

    那周姓掌櫃卻如便秘一般的表情,也不理會眾人,徑自走向自家的隊伍去,有相熟的見正主離去,方才低聲向眾人八卦道:“周掌櫃此行買賣好像沒談攏,進的糧食還沒往年的一半多呢,這得少賺多少銀子啊,你們當這他的麵兒說這些,這不是傷口上撒鹽嘛。”

    一群商賈露出了奸詐的笑容,別人家賣的少了,自個兒家可不就賺了嗎。

    等漕運衙門的車隊陸陸續續過去以後,這些人才駕著爬犁,不遠不近的綴在後麵。

    “前麵就到河西務了,過了這最後一個鈔關,咱們就到京城了。”有掌櫃的向第一次跟著出來跑趟的夥計傳授道,等把徒弟帶出來之後,他也就不用再大冬天的出遠門了,在家守著老婆孩子他不香麽。

    “全部停下,接受盤查。”

    河西務鈔關,忽然多出一隊數百人的官兵,攔住了眾人的去路。

    “大膽,沒看到打著漕運衙門的旗子嗎,這是戶部的漕糧,鈔關無權阻攔,更別說盤查,快快放行。”隨行押運漕糧的官員站在爬犁上呼喝著。

    隻是讓漕運官員沒想到的是,從前無往不利的漕運名號,今日忽然就不管用了。

    隻聽那領頭的軍漢冷聲一笑道:“好啊,等的就是你們,來人,給我圍了。”

    “什麽意思?你們要幹什麽,私劫漕糧,是要誅九族的。”漕運官員連連嗬斥道,隻是多少顯得有些無力,這些官兵根本不停他在說什麽。

    隨行押運的,也有不少護漕官兵,隻是加起來也不過百人,很快便被繳了械。

    “給我搜!”

    隨著領頭的軍漢揮了揮手,圍在四周的官兵一擁而上,將爬犁冰橇上的麻袋都掀了下來,露出了上麵的黑白兩色標記的字樣。

    “賑災”、“河道”、“海關”。

    “大人,找到了。”

    嗒嗒嗒嗒。

    一陣清亮的馬蹄聲響起,賈瑛與身著工部主事官服的柳雲龍從人群後驅馬走了出來。

    “是丟失的賑災糧與河道糧嗎?”賈瑛沉聲向軍漢問道。

    “回大人,正是咱們丟失的那一批,裝糧食的麻袋都沒來得及換呢。”

    “好,把這些糧食,全部都運回通州碼頭,去請戶部的官員前來核實造冊。”

    “另外,將這些人都拿下,嚴加看管,等待朝廷審問。”

    賈瑛一聲令下,四周圍攏的官兵便要上前拿人。

    “慢著,我等是漕運衙門的人,押運的也是戶部的官糧,你等是什麽人,膽敢私劫漕糧,想誅九族嗎?誰給你們的膽子。”漕運官員眼見這些人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拿人,再次搬出了戶部和漕運衙門的背景。

    “掌嘴!”賈瑛在馬上冷聲說道。

    領頭軍官聞言,上前將那名官員從爬犁上拖來下來,啪啪甩了兩個巴掌。

    這時,方才聽賈瑛盯著漕運官員緩緩說道:“今日好叫你死個明白,本官奉旨賑濟災民,日前收到江南海關總督衙門傳來消息,運往京城的賑災糧與河道糧在徐州被劫,原以為是哪裏來的不開眼的蟊賊,連朝廷的糧食都敢搶。”

    賈瑛騎著馬圍著那名官員打轉,像是要看清對方。

    “你們膽子還真夠大的,私劫官糧也就罷了,居然還敢冒充漕運衙門,妄打戶部的名號,倒要看看你有幾個腦地夠砍的。”

    “大人,誤會啊,下官真的是總漕部院衙門的督運官,下官這裏有官憑文書,還有這些糧食也確實是漕糧不假,下官這裏有漕台出具的文書同樣可以證明。”這位漕運官員是真的被打蒙了,這都是哪來的莽夫,連督漕官都敢打,可真是秀才遇到兵了。

    “還敢狡辯,那麻袋上的標記便是最好的證明,本官隻負責最會救災糧,剩下的,你還是向有司衙門交代吧。”

    賈瑛也不再聽對方的說辭,說這麽多也不過是為了一個出師有名而已,當下便向隨行的軍官吩咐道:“把人都待下去,仔細拷問。”

    處理完眼前之事,賈瑛又盯上了後麵跟著的那些商賈,指著那些載滿糧食的爬犁冰橇,向軍官說道:“這些人與他們是一起的,形跡可疑,將他們之中凡是拉著糧食布匹的,統統都帶走,如若審問後沒有問題,再行放人。”

    “大人,這”

    軍官略做猶疑,誰都能看出,那些人就是一些普通的商販,當下目光不由向柳雲龍看去,他們是工部派來的河道兵,按道理歸這位柳主事節製。

    “賈兄”柳雲龍也有些搞不清楚賈瑛這麽做是為什麽。

    “先將人帶回去,若沒有問題,再把人放了也不遲,畢竟他們是一起進入鈔關的。”賈瑛向柳雲龍簡單解釋一番道。

    “照賈大人的吩咐去辦。”柳雲龍明白賈瑛這個理由十分牽強,不過處於對彼此的信任,他還是照做了,開弓沒有回頭箭,從答應賈瑛發兵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河道上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賈瑛和柳雲龍已經騎馬遠去。

    “賈兄,這私劫漕糧可是重罪,即便你我有官身在,若是戶部將官司告到了禦前,怕也討不到好處,還有,為何要”

    柳雲龍有些擔心的問道。

    賈瑛笑著說道:“柳兄,來之前,我也有此擔心,不過現在咱們可以放心了。”

    “怎麽說?”

    “首先,這些糧食原本就是禮郡王為了支持你我賑災和疏通河道用的,這點做不得假。”

    “你看到那裝著糧食的麻袋上的標記沒有,如果是漕糧,那麻袋上,應該是漕運衙門的標記才對,咱們拿回自己的糧食,這又有什麽不對的,反倒是戶部那邊該給咱們一個交代才是。”

    “可即便如此,咱們私自發兵,抓捕漕運衙門的人卻是事實。”柳雲龍說道。

    “未必就是漕運衙門的人。”

    賈瑛搖頭道:“漕運衙門在淮安,可戶部的人,是在糧食運入徐州之後,才強行以征調的名義截走的,他們截下糧食之後,不會在徐州過多停留,兩地又相距甚遠,除非漕運衙門的人一路跟著,或是一早就收到消息,知道禮郡王會運糧北上,在徐州等著咱們,但這點也不可能。”

    運糧北上的事情,是他與楊佋商議好的,原本並不是為了救災,而是為了防止柳雲龍疏通河道,被戶部卡了脖子,畢竟疏通河道這項舉措,是他建議楊佋向皇帝提出來的,楊儀未見得會樂意看到楊佋做成此事。

    隻是沒想到入冬就遇到了大災,賈瑛這才想出了以工代賑的法子。

    “賈兄的意思是,他們的漕運通關文憑是偽造的?”

    “漕運通關文憑或許是真的,但人是不是漕運衙門的,那就兩說了。”

    柳雲龍明白了,隻要這些人中有一人身份不實,那他們就能坐實賑災糧與河道糧被劫一事,再有河道兵追回,那就說得通了。

    “至於那些商人,如今北方缺糧,他們那些糧食運到京城,必然是高價售賣,於賑災無益,那麽多糧食到咱們手裏能救多少百姓。”

    “可你這樣做,和強搶又有什麽分別,這不是落人口實嗎?”柳雲龍反問道。

    “誰說我要搶了?”

    隻見賈瑛認真道:“我可以借啊,立字據的那種,借多少還多少就是了。”

    糧食如今都在他手中,借不借也都有他說了算。

    那些商賈願意自然是雙方都愉快。

    不借,那好啊,就先扣押一陣子,等熬過了災情,還回去就是了。

    想發國難財,沒門兒。

    當然,這一切都要等那邊的審訊結果出來才行,這樣他才有名義繼續扣著這批糧食。

    “王爺呢,歇下了嗎?”

    夜已經深了,楊儀剛準備歇下,便聽到門外幕僚聲音傳來。

    “是玉卿嗎?進來吧。”楊儀從踏上下來,安撫了幾句床上的女子,穿著睡衣向外間走去。

    “這麽晚了,什麽事情這麽著急?”

    “王爺,河西務鈔關剛剛傳來消息,咱們截下的那三萬石糧食,在河西務被賈瑛和工部新上任的那名都水清吏司的主事,帶著河道兵給搶回去了,還帶走了咱們的人。”

    “什麽時候的事情?”

    “今天下午。”

    “袁茂林真是個廢物,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楊儀麵色微臣,剛剛被愛妾勾動的興致,蕩然無存。

    “王爺,以屬下看,這未嚐不是一件好事,私劫漕糧,這可是重罪,身為朝廷官員,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幕僚一臉陰鷙的說道。

    楊儀眼神一亮:“不錯,本王正好可以借此參他一本。”

    “玉卿,還要勞煩你辛苦一晚,連夜幫本王草擬一份奏疏,明日朝會,本王便想陛下彈劾賈瑛。”

    “王爺放心,屬下這就去辦。夜深了,王爺好生歇息。”

    幕僚退下後,楊儀回想著賈瑛數次拒絕他的情形,冷笑連連。賈瑛是第一個明目張膽倒向楊佋,與他作對的,不除此人,豈不助長了楊佋的氣焰,隻是一直都沒有收集到賈瑛的罪證,江南那邊,馮驥才都去了那麽久,也沒見有個回音。

    如今,賈瑛看來是在劫難逃了。

    得此消息,楊儀再次升起了興致,匆匆向屋內床帳走去,今夜他要大戰三百回合,提前為明日慶賀。

    賈瑛此刻也沒有睡下,報春慢慢開始顯懷了,人也變得愈發貪睡,綠絨看在眼中,羨慕不已,一直膩歪在賈瑛身邊,眼中的寵寵欲動,毫不掩飾。

    “二爺。”

    “進來說話。”賈瑛輕輕拍了拍綠絨的手臂,讓她返回裏屋,喜兒推門走了進來。

    “如何了?”

    “二爺,審出來了,為首的那名督運官身份核實無誤,可他的那些手下,還有隨行押運的護漕兵,卻是徐州知府袁茂林派來的人,有徐州衙門裏的人,也有袁茂林自己養的門人鷹犬。”

    “嗯,讓車貞錄好供詞送來,明日爺要用,那些人也都要加派人手看管。”

    “二爺放心,都在兵馬司的大牢裏押著呢,誰也別想闖進去。”

    “去吧。”

    等到喜兒退下,賈瑛方才徹底放下心來,他都能想到,楊儀此刻怕是正為此而沾沾自喜呢。

    “二爺,夜深了”

    綠絨的腦袋從裏屋簾內探了出來,雙目含波,楚楚誘人。

    “小妮子,看爺今日怎麽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