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明經之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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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沒?”

    “看到了!”

    “劉奉義真乃奇士!”

    ……

    劉府書房。

    唐文缺生魂癡盯著劉彥睡夢之身。

    見百竅似星辰吐光,似有嵐煙晨氣流向腦門,烘托一境清夢。

    芸娘伴望說:“此君便是明經真學之士,學問通上玄,你看他百竅明光,那才是聰明光……”

    “世人常讚文章做得是‘字字珠璣’,真正能寫出‘珠玉之字’、‘錦繡文章’的,&nbp;&nbp;唯有學問通透之士。”

    “世間讀書人中,如此等學士,皆萬裏挑一。”

    “你這等生員秀才,在他麵前,也隻是不入學之流。”

    “過目不忘,不過雕蟲小技。”

    唐文缺仿佛被玄妙勾住魂兒,忍不住走進床帳探看。

    見其腦門上三寸夢境,驚異道:“先生額上如何生出一片小洞天?好些……仙家在其中。”

    芸娘走近笑說:“這並非仙家洞天,而是先生清夢。”

    “常人之夢,昏暗無光,不如先生清亮。”

    “興許他已透脫夢中之謎,正做清明之夢。”

    “原來是夢境。”

    唐文缺興致勃勃,距離七尺探頭觀看。

    見其夢山明水秀,甚有詩畫意境。

    山下草廬,眾人席地而坐,嬌娘美人甚多,又見書童、黃犬……

    芸娘跟著低眉觀看,陡見夢中君子仰頭,有夫人隨其顧首。

    她猛地念頭抖擻,眼眸閃爍幾分意外之色。

    其時,白衣侍婢脫夢飄出,浮於夢境之上,打量他們問:“你們是何方遊魂陰神,前來窺視攪擾?”

    唐文缺詫然心慌,&nbp;&nbp;自知偷入府邸乃一罪,&nbp;&nbp;忙作揖禮拜。

    芸娘俏顏顯笑,&nbp;&nbp;欠身禮道:“奴家芸娘,這是唐知州侄兒唐文缺公子。今夜唐突拜府,是為拜謝先生。”

    “對對,小生是來拜見奉義。”

    唐文缺趕忙跟著附和。

    阿九落身回到公子夢境。

    少時出來道:“我公子請兩位入夢一敘。”

    芸娘笑顏點頭,拉起唐文缺近身,越走身越小,如兩隻米蟲鑽入夢鄉。

    一霎時,天地轉換,詩意山水之氣八方而來,包裹浸潤他們神魂陰神。

    唐文缺頓感魂兒舒暢,芸娘亦察覺此君夢境非常,眼眸下視草廬,更添三分高看。

    並發現這夢中人物,皆非君夢思想出來的,而是外來陰神、遊魂入夢。

    其中更有一位鬼仙夫人。

    阿九領他們飄落草廬門前,先進去回事,後才請入柴門。

    眾目齊聚,黃犬警惕,唐文缺抖擻魂兒端正行禮。

    劉彥坐著還施一禮,&nbp;&nbp;眼過芸娘問道:“文缺不是已答應我,不在仙家麵提我名。為何不守誠信?”

    唐文缺被問的錯愕。

    他身陷夢中之謎,有諸多思想不透,就連怎麽來的奉義府都不知,如何記得睡前之事?

    此話其實問的是狐娘子。

    芸娘會心一笑,適時接話道:“唐公子確是信守承諾,非是他告知奴家先生之號,而是奴家私自窺聽來的。”

    “後又在坊間打聽‘奉義’之號……”

    “方知先生為民解瘟之功績!”

    “前日我曾來拜府,但見先生魂不在身,便未敢多擾,驚動家人。”

    “原來前夜‘探府陰神’是你。”

    荀娘子眼眸閃雷說:“哪個許你不經通稟便入府?就一點規矩也不懂?”

    見她雙眸顯法,芸娘心中無懼,但卻有些理虧,欠身賠情。

    “此,卻是奴家有失禮數,不該擅闖先生宅地。”

    “奴家也無歹意,隻是好奇先生‘是否為真學之士’,故而未告知家人便私入內宅窺視。”

    “先生恕罪。”

    劉彥點頭,請她和唐文缺落座一旁,說:“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仙家既已窺探過,可有指點之處?”

    芸娘見他外寬內謙,暗生好感,醞釀言詞道:“我見先生之身養甚好。百竅吐文光,有正氣護體,實屬難得一見的孔孟雙成君子。”

    “奴家姑且一猜,先生應該有【明經·正心】的境地了。”

    “可對?”

    劉彥讓阿九斟倒兩杯香茶送去,答說:“我尚未【正心】,隻是剛達‘明心見性’,還在‘存心養性’。”

    若是尋常陰神狐仙,他大概不會與其吐露儒術境地。

    但眼前這位狐女,以他心見和觀感,絕非一般狐仙。

    其身,有一股獨特的道玄之氣。

    與其請教,也許能得點撥。

    芸娘三分驚訝入目,說:“先生尚未正心,魂體卻這般身正,想來有德性在身。”

    “凡有德之人,易成風骨,養出氣節。”

    “氣節乃風骨氣,能養三達德【智仁勇】,能助長浩然正氣,能雄壯誌氣、道義,對於君子篤行修學、修身皆有好處。”

    “奴家不敢過多探問先生身學,隻能說到這。”

    “先生若是知曉我所言,就當我在班門弄斧。”

    “若先生不知德性、風骨與氣節的妙處,可自行善思。”

    “奴家狐身也剛剛明經,恐有謬誤,不敢多論。”

    聽她一言點撥,劉彥得一點通透。

    也沒想到,這狐女芸娘是明經之狐。

    周圍眾女各有目色,重新打量這位狐娘子。

    “明經之狐,世間少見,不知娘子尊姓?”

    “先生可是問我,在不在八姓狐中?”

    芸娘明眸閃爍,笑顏說:“奴家並非狐族八大家之女,也無姓氏。隻是娘子身邊,一個尋常丫鬟。”

    “許多姐姐都在奴家之上,我屬於最笨那個。”

    荀舫主察言觀色,開口問:“不知貴鄉在何處?”

    芸娘看她一眼,分視劉彥做思量。

    “先生對我以誠,我本該如實相告,但離家時姐姐有過交代,不許對外人提家中事。免生是非。”

    “我告訴先生也可以,就怕傳入六耳,被有心人探知……”

    劉彥明白其意,笑道:“既然娘子家有交代,那就無需相告,不能因我等好奇,而傷害信義。”

    “娘子教導唐兄已有一年,不知有何打算?”

    見君子善解人意,芸娘再添欣賞,顧看唐公子說:“我訓教他,乃因與他前世有緣,曾受他前世幫助。”

    “這次離家,本意是點撥其入道、養真學。”

    “卻不想他今生浪蕩,所以投其所好,讓他疲於,心生悔戒,好克其輕浮,使其明白‘過猶不及’的道理。”

    “他有幸得先生良言教誨,此番也已悔悟,奴家便饒過。”

    “明日,奴家便不再來了。”

    “公子以後好自為之。”

    唐文缺聞言心喜,拱手答謝芸娘和奉義,稱:“小生定當謹記教誨,改過自新。”

    他卻不見,那狐娘子眼眸藏情。

    之後劉彥與其論學,談《博學之法》,點撥唐生修學,贈一杯文光酒,助其明思。

    五更天,唐文缺魂兒還身,腦內忽得一點清明,睜眼醒來自說自話。

    “此夢如此真實?”

    “莫非我真去了奉義府上,與芸娘拜入奉義夢境?”

    “不妨問問娘子。”

    思量著,他掀起被子下床。

    卻見房內燭光亮著,芸娘不知所蹤。

    他走到書桌前,見燭台下壓著書信,上書三行娟娟繡字。

    寫道:【公子昨夜之行非夢,先生點撥要記得,若思休養真學,便要勤加鑽研。書山無捷徑,唯有篤行致遠。奴家走了,勿念。】

    “哈哈,你走便是了,還叫我勿念?”

    “這一年你如狼似虎追趕我,我被你逼的幾乎走投無路,豈會再念你?”

    笑著,他持信坐下,複讀信中之言,又顧看同桌空位。

    片刻後,輕聲說:“娘子這場情義,唐文缺沒齒不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