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一樁奇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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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說話時,聽樓下一眾腳步聲響。
劉平領著十多個挑夫上來。
他們有老有少,長者年近六旬,少年十二三歲,個個目光怯弱,畏手畏腳的跟在身後。
其中三個最年長的挑夫,隨劉平禮見相公。
劉彥起身分顧眾人,氣貌親和說:“這桌宴席在下吃用不了,又不願肥了店家小二,故請來諸位替我食之。”
“宴錢有人出,不必擔憂,隻管大快朵頤。”
三個老挑夫相視,笑顏展開,紛紛作揖答謝。
劉彥略還禮,提袖指劉平:“把人都請上來,叫小二添碗筷。”
劉平領喏,呼喊擠在樓梯的挑夫上樓,對著樓下叫小二哥。
少時,十多挑夫湧入樓閣,老挑夫引他們禮謝相公。
劉彥淡笑處之,觀察他們的穿著體態,說閑話,問營生。
漸漸,眾挑夫不是那麽拘謹,都感到這大官人身有輕柔風氣,能拂人精神。
菁菁看先生與挑夫敘話,如同在讀一篇典故。
君子獨特的風氣隱現出來。
她傳音問阿九:“我觀先生說話,如沐浴清風一般。”
“莫非這就是‘林下風氣’?”
阿九回說:“這不叫‘林下風氣’,而叫‘地山風氣’。”
“林下乃幽僻之地,風氣從嫻靜而來,喻女子德行落落大方。”
“地山乃山藏地下,風由內而外散發,是謙和仁風,乃品性之氣。”
“我公子已達‘喪我之境’,可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傲倪萬物。所以風氣爽人,而不壓人、欺人。”
“所以能使人舒暢。”
菁菁聽完其言,能懂其中六七分,剩下三四分不明,但卻明白‘先生好風氣都脫自品性學問’。
二女念頭交談中,劉彥與眾挑夫聊到碼頭江堤。
老挑夫談起一樁奇聞,說:“五月端陽那天,南村孫秀才吃醉了,躺在江堤上醒酒,做了一個怪夢。”
“他夢見有人叫他起來,定睛一看!竟是早年淹死江中的同村連相公。”
“孫秀才慌得下拜,問他‘小生何處得罪了連兄,今日來與我索命’。”
“連相公扶起他說‘我不是尋你索命,而是有一事要叫告訴你。今年我縣將有三千人遭水災,溺死江水之中。’”
“孫秀才驚訝問他‘這是為何?’”
“連相公說‘縣官無德,上天要降大雨,江君接上天旨意,六月下發大水。而我縣江堤年久失修,一旦發大水,必潰爛決堤,百姓豈不遭災?’”
“又說‘此言是我偷聽來的,我如今在靈江水府當差,今日巡江見你躺在此處,心得感應,故此泄密與你。你快走,此處要塌!’”
“孫秀才聽完驚醒,起身後連忙跑下堤。”
“他剛走,醉臥之處便塌了,見此趕忙對著靈江叩拜。”
聽老挑夫講完這樁奇事。
劉彥望窗外江景,道:“若此事不是編造,便是江鬼神靈報災,孫秀才可有告知本縣父母官?”
“說了又有何用?”
一挑夫道:“相公不知,我縣父母官隻貪財,不管我等百姓死活。去年賊人打來,他獨個逃跑,把百姓棄之不顧。”
“他在任這幾年,一次堤都沒修過,修堤的銀子全被他所貪。”
“去年就因大雨決堤,淹了數個村子,我看今年必有水患。”
“是啊。”
眾人紛紛附和。
一少年說:“我便是南村之人,孫相公有去縣衙,把‘江鬼托夢’告知官家,但被衙差趕了出來。”
“官家說他‘瞎編亂造,信口雌黃’。”
“還說‘要修江堤,你自修去!’”
說到此,老挑夫歎氣,壯挑夫唾罵。
劉彥驀然思量,問少年:“孫秀才可去修堤?”
少年回道:“他有心去修,隻是沒銀子,天天愁眉不展,這兩日患病在床了。村人說他沾了江鬼陰氣所致。”
劉彥收起思量,轉聊‘張鴻漸’,問他們:“有誰知道張兄家住何處?”
一青年挑夫道:“小人與張相公同村。自從他逃門出家,少有人敢去他家,都怕被牽連。”
劉彥笑說:“那就請小哥宴後帶我前去。”
那挑夫對視,話到嘴邊沒能說出,隻點頭應喏。
這時,小二領著夥計抱碗筷上樓。
劉彥讓眾人享用這桌上等宴席。
眾挑夫你看我、我看你,在長者帶動下端碗拿筷子,圍著宴席吃起來。
劉彥叫劉平與他們同宴,轉看窗外江水,眼目擁抱山水景致。
眉心光明爍爍,一丈六尺白錦悄然飛出身竅,迎著江風舒展。
不遠處,西江段。
一艘渡船上,幾個書生貌青年與一位長須文士談詩論詞。
那文士顧首,猛然見碼頭臨江樓上飄揚出的一匹曜白錦繡,驚訝失言:“正氣化白錦而顯,有孟學君子在樓上?!”
其言引發周圍書生瞭望,同看那臨江樓,隻看到似有一人站在窗邊,卻看不出奇異。
一人試問:“安兄何出此言?”
那文士緘言,直到那匹白錦收入窗內,才回眸與他道:“莫忘了,我會望氣。”
“但凡讀書成大學之人,身上皆有二氣。”
“一是‘經學之氣’,乃孔學明經後身學溢發。”
“二是‘浩然正氣’,乃孟學養氣後精神溢顯。”
“有二氣者,必是大才大學之士!”
“我觀樓上那位君子,浩氣化作一匹白錦,燦如寶娟,少說一二丈,難得一見!”
眾書生聽了心氣陡增,紛說:“既是如此,我等何不前去拜訪?一見那先生?”
“是也!”
書生們無不附和。
文士稍思後,快步找尋船家,讓他船泊碼頭多停留片刻。
沒多久,他們所乘渡船泊至江北碼頭岸口。
這文士帶領眾書生登岸,直奔臨江樓。
掌櫃轉顧這群人,剛要拱手禮問,文士先問道:“三樓客人可還在?”
掌櫃詫異打量他,說:“三樓客官已走。”
眾書生聞聽心氣消減一半。
一人追道:“可知他名姓,哪裏的貴客?”
掌櫃不知眾人是何意圖,穩妥回道:“小可不知,隻知是外鄉遊人。”
文士悵然收拾心情,禮謝掌櫃後步出酒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