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在牢房裏的虎衛比昨晚來的時候氣色好了很多。

    薛五無疑是個很會審時度勢的人。

    萬和昨晚過來一趟，他立刻就給這些漢子改善了生活。

    不能說多有先見之明，卻最大限度地保證了自己不受波及。

    “走吧。”

    莫虎平安無事地又救出了二十多人，臉色好看了很多。

    看著他跟虎衛越走越快，萬和卻慢慢落到了後麵。

    “萬和？”

    莫虎站在地牢出口的鐵門處，疑惑地轉頭。

    “你們先走，我在這裏再待一會兒。”

    萬和笑了笑。

    “是哪裏不對勁嗎？”莫虎敏銳地皺起了眉頭。

    他四周簇擁的虎衛立刻虎視眈眈地盯緊了薛五。

    “沒什麽，我就是有幾句話想問他而已。”

    萬和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用緊張。

    “哦。”

    莫虎深深看了薛五一眼。

    “這是小人的榮幸。”

    薛五醜臉上急忙扯出一個笑容。

    配合這地牢裏陰森的氣氛，讓看到的虎衛起了一層白毛汗。

    “我們走。”

    莫虎等了一會兒，見萬和沒有開口解釋的打算，直接帶人走了出去。

    他沒什麽可擔心的。

    能從黃天道的神師手裏把他救出來，不管是什麽理由，萬和都已經比他強的多了。

    ……

    明明牢裏還有一個萬和，薛五還是一絲不苟地關上鐵門落了鎖。

    “出來吧。”

    萬和淡淡地道。

    他的臉朝向的卻不是薛五，而是和薛五的屋子一樣，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一間守衛小屋。

    “他們都怕生，不敢見人，有什麽事跟我說就好。”

    薛五卻像是被這動作驚了一下，急忙提著油燈靠近萬和。

    萬和根本不理會他，慢慢又重複了一遍“出來吧，我知道你就在裏麵。”

    正對著萬和的那間小屋的門無聲無息地開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裏麵走了出來。

    他歎息一聲“你是怎麽發現我的？”

    在斂息方麵，他自認也有幾分獨到之處。

    “聞見的。”萬和不以為意地道。

    異類的氣息，與普通的人類大相徑庭。

    在他動用三大限大戰之後，五感的強化還沒有完全褪去。

    再下來這座地牢，立刻就發現了守衛小屋裏的異常。

    “聞見的？”人影吃了一驚，見慣了各種詭異的能力，萬和隻是鼻子靈一點兒，他倒真的有幾分相信。

    旋即苦笑“這麽說你昨晚就發現我了？”

    那還真沒有。

    不過萬和當然不會糾正他。

    “你在這裏做什麽？別告訴我你真的隻在這裏做一個牢子。”

    “像我這種形容大異於常人的人，做個不見天日的牢子豈不是理所應當？”

    人影苦笑一下，徹底走出小屋下的陰影，露出一張麵龐正中隻長著一個碩大獨眼的麵孔。

    這個獨眼人正是前不久在夏家出現過的東門。

    “換成你是我，你信嗎？”萬和冷冷地道。

    一個身手高強，能力詭異的異類，藏在一個小幫派的地牢裏做牢子？

    “信，怎麽不信？”東門迅速地道。

    看的出來，他的臉皮也相當的厚，全然裝作沒聽出來萬和語氣裏的質疑。

    “你倒是不要臉……”

    萬和失笑。

    他有些不耐地指了指另一間小屋“那麽他也是見不得人才躲在這裏？”

    東門真真正正地大吃一驚。

    這時候他才確實相信萬和說是聞出了他們的味道不是虛言。

    他自己是因為跟萬和朝過麵，被萬和以某種方法發現不足為奇。

    可屋子裏的同族一直沉默，竟然還是被萬和發現了。

    “你說的對，我們就是這麽一群見不得光的人。”

    東門幽幽歎息一聲，獨眼裏竟然流出了幾分傷感。

    “像你們這些正常人是不會明白我們的苦楚了……”

    萬和被他唱做俱佳的表現給氣笑了。

    “你是不是以為，我上次沒有殺你，就代表著再不會對你動手了？”

    他慢慢地道。

    看著東門的目光逐漸森寒。

    東門心中一凜，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我看得出，你是一個有原則的人，隻要我不觸怒你，自然沒事。”

    “你說的對。”萬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可這不是你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的理由。”

    “你能看出這點，那你有沒有看出我的耐心不大好？”

    牛不喝水，強摁頭。

    東門要是再不說實話，萬大長老就要摁一摁試試了。

    “我就直說吧。”

    萬和伸手指了指地牢深處“最後一間牢房裏是什麽？”

    “你果然發現了……”東門苦笑。

    “沒想到你離得那麽遠，居然也能發覺。”

    “廢話，”萬和冷笑道“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我在這兒跟你浪費什麽時間？”

    就憑東門上次跟他裝神弄鬼，萬大長老就得先打他一頓。

    “你跟我來吧。”

    萬和明說之後，東門反而不再東拉西扯。

    他微微伸手，示意萬和跟上。

    這句話一出，另外兩座沒有動靜的小屋立刻有細微的動靜傳出。

    “稍安勿躁。”東門麵容沉肅，高聲說了一句“這位是被選中的人！”

    那兩座屋子裏的動靜立刻沉寂下去。

    好像一切都是錯覺。

    被選中？

    被誰選中？或者被什麽選中？

    萬和心中疑惑，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緊緊跟在東門的身後。

    任何詢問，都隻會助長對方的氣焰。

    他這種沉穩，卻能讓東門自己有些驚疑不定。

    地牢的盡頭，是一間單獨的牢房。

    它和其他牢房沒有連在一起，位於甬道盡頭。

    “那是什麽東西？”

    東門並沒有打開牢門。

    萬和跟他並肩站在牢房門前，皺眉看著牢房裏的景象。

    除了一座柵欄牢門，裏麵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但是牢房的牆壁上……

    赫然有一個黑黝黝的大洞。

    洞口有一人多高，即使像萬和跟東門這種高大的體型也能毫不費力地鑽進去。

    光線到了洞口表麵，就好像被完全吸收了。

    一點都看不清裏麵的情形。

    這讓萬和想起了火鴉廟地底的陰風鬼穴。

    “不，不一樣，這個洞口完全沒有陰風鬼穴那種陰森的感覺，反而給我一種危險的感覺！”

    “硬要說的話，反而更接近鎖妖塔塔身那個破洞鏈接的那片虛空……”

    萬和沉吟一陣，轉頭問東門“這是什麽？”

    “這是門。”東門並沒有隱瞞的意思，立刻就回答了他。

    “門？通向哪裏的門？”

    萬和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世界的詭異。

    裏麵那個洞口如果說是一扇門的話，給他的感覺是一踏進去就會進入另一個世界！

    “我不知道。”

    東門搖了搖頭“在進去之前，誰也不知道裏麵是什麽情形。”

    他笑了笑“你既然能看到這扇門，那麽你可以進去看一看。說實話，一直看守著這扇門，我也挺好奇裏麵有什麽。”

    “普通人看不到嗎？”萬和皺了皺眉頭詢問。

    這麽說到可以解釋白蛇幫地牢裏為什麽有這麽一間詭異的地牢。

    “看不到，”東門點了點頭“普通人能看到的，隻是一堵牆。”

    他隨手敲了敲身旁的牆壁“就像這樣。”

    “所以才說我是被選中的人？”萬和立刻想起過來之前他說的話。

    “沒錯，”東門點了點頭“被門選中的人，曆史上已經出現過很多次了。”

    “他們走進去之後，出來的時候有人得到了驚人的財富，也有人得到了無上的權力。甚至還有人直接變成了絕世高手……”

    “死掉的恐怕更多吧？”萬和冷冷打斷了他“真有這麽好，你自己為什麽不進去？”

    “你也能看到這所謂的門吧？”

    自從他發現了這個洞口，東門就一直在試圖暗示影響他進去。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你好，。

    除非他想害你。

    隻是站在門口，萬和的靈覺就在向他瘋狂示警，昭示著門後麵的危險。

    走進去，他都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麽。

    “我？”

    東門並不慌張，他指了指自己的獨眼“我們這一族，能看到很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這種能力雖然方便，也帶來了很多麻煩。”

    “比如，我就不得不在這裏年複一年地看著守著這座門，直到迎來了該進去的人。”

    “門並不歡迎我，”東門坦然地道“它不是自己想被我看到的。”

    “如果先前我的話有讓你誤會什麽的話，那我道歉。”

    “畢竟，你如此抗拒進去，說不定也不是它要等的那個人。”

    “你想看的也看到了，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

    這個獨眼人靜靜站在那裏，等待萬和的判斷。

    他絲毫不慌。

    “有時候我真的想打死你。”萬和歎了口氣。

    他總覺得那隻獨眼有看透人心的力量。

    被人看穿並不好受。

    但胡亂殺人確實違背他的原則，萬大長老做不出來。

    “走吧。”

    萬和意興闌珊地當先走了。

    知道自己奇妙的預感源自於這麽一個東西，他一點興趣都沒有了。

    好奇心害死貓。

    人也不例外。

    循規蹈矩才是長壽之道。

    莽？

    那至少也得需要一個萬大長老不得不去莽的理由！

    薛五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依舊恭恭敬敬把萬和送了出去。

    “您小心一點兒。”關門的時候他忽然道了句。

    “多謝。”

    萬和淡淡地道。

    他也看見了，白蛇幫的天空紅了一片。

    莫虎他們那麽多人，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沒有鎮壓住局勢。

    地牢裏的“門”很詭異，東門的話又不盡不實。

    等到將來有一天，萬和覺得自己還會回來看看。

    門給他的感覺不再那麽危險的話，他說不定會進去一探究竟。

    當然，消失了更好。

    那證明這東西跟他萬大長老的人生毫無關係。

    “人走了。”

    薛五提著油燈慢慢走下甬道，東門正等在那裏。

    他看著那隻紅光閃閃的獨眼，麵色如常。

    “我看他又動用過了那種穀催生命的秘法。”

    東門的獨眼閃閃發光。

    “可是他現在卻沒有一點虛弱的跡象。”

    “他一定是吃了我送給他的丹藥。”

    “是嗎？”薛五聞言，愉快地笑了起來“那麽他遲早還會回來的。”

    “到時候他再不想，也得乖乖地進到門的裏麵去！”

    ……

    “發生了什麽事？”

    萬和出了地牢，走不多遠就看到一個提著刀匆匆往前麵趕的漢子。

    他快走幾步，拍了拍那漢子的肩膀。

    那漢子嚇了一跳，回頭看見是一個陌生的麵孔，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長澤飛雪？”

    “什麽？”萬和怔了一怔。

    那漢子眼底立刻就露出一抹凶狠之色。

    然而還沒等到他揮起手中的刀，萬和當胸一拳，就把他打了個鮮血狂噴。

    那應該是一句切口。

    萬和一怔之後，立刻就反應過來了。

    暗號這種東西，對不上來的時候固然可以用來分辨敵我，可也暴露了問話的人不是自己人啊！

    “不說就不說，難道我不會自己去看嗎……”

    萬和嘀咕一句，不再理會這個在地上掙命的漢子。

    他依著自己先前的印象，往司徒明安置白霽的地方去了。

    莫虎隻可能是去了那裏。

    被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弟擺了這麽大一道，他要是還能忍得住慢悠悠先處理別的事，那就不是梟雄而是王八了。

    然而越往白霽的方向過去，路上的人越多。

    甚至開始有卡哨出現。

    “口令！”

    幾個胳膊上紮著白毛巾的漢子，警惕地盯著萬和。

    一個小頭目模樣的人，上前一步厲聲喝止了萬和的腳步。

    看他們的表情，一旦回答不對，肯定是亂刀加身。

    “長澤飛雪？”

    萬和摸了摸下巴，試探地道。

    “白……”

    小頭目下意識地回了一個字，忽然反應過來“混蛋，是我在問你！我沒讓你問我！”

    “口令！”

    他的手已經按在了刀把上，下定決心隻要萬和敢胡攪蠻纏立刻就砍人。

    砰！

    可惜他還沒有等來回答，眼前就是一黑。

    “我是為了你們好啊……”

    萬和歎了口氣。

    他回答什麽口令還不是為了這些人不挨這一下？

    奈何別人不領情。

    在他的四周，幾個壯漢橫七豎八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以萬和的速度，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後頸上就都挨了重重一掌。

    “熟能生巧啊……”

    萬和看著自己的手掌有些感慨。

    最晚他還一出手就打死人。

    打死的多了，現在已經能做到隻傷不殺。

    ……

    莫虎他們被圍了。

    萬和走到安置白霽的院子周圍的時候，就已經能確認這一點。

    外麵圍著的人他都不認識。

    那些人在院子門口堆了柴草，點起了火堆，堵死了這唯一的出路。

    “把幫主交出來！”

    聽到這斷斷續續的喊叫，萬和也明白了他們沒有像白子銘一樣狠辣的原因。

    這些人應該是白霽的死忠。

    趁著莫虎他們一時疏忽，調集人手圍住了這個院子。

    他們雖然人少，可是莫虎一方自以為占據了優勢帶進去的人同樣不多。

    在占據了地利的情況下，院子裏幾次有人企圖從牆頭衝出來都被打了回去。

    “大家不要慌！等一會兒我們的人趕過來，他們翻不起浪花！”司徒明的聲音在院子裏大吼。

    院外的人不甘示弱，指揮著人將一捆捆幹柴垛在了院子外麵，聲嘶力竭地喊“你們不把幫主交出來我們就同歸於盡！”

    莫虎麵色複雜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白霽。

    他沒想道即使這種情況下，仍然有人對他這個徒弟忠心耿耿。

    這個徒弟，心性武功都繼承了他的幾分真髓。

    可惜……

    “你能不能行了？長點記性吧！”

    萬和恨鐵不成鋼地從後麵拍了拍莫虎。

    剛剛才被自己的徒弟暗算了，轉眼間又被徒弟的手下暗算了。

    有時候他都不由懷疑這個老頭是真精明還是假精明。

    “萬巡查！”莫五驚呼一聲。

    他一直恪盡職守地守在莫虎身邊，竟然都沒發現萬和是怎麽進來的。

    “你怎麽進來的？”莫五臉上露出一絲喜色。

    難道外麵的人不知不覺間就被殺散了？

    “我當然是偷偷溜進來的啊？”

    萬和滿臉愕然，似乎莫五問了一個十分奇怪的問題。

    那些人圍的又不是很嚴密，趁他們不備，萬大長老跳牆而入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我就知道是這樣……”莫虎無奈地扶了扶額頭，示意目瞪口呆的莫五閉嘴。

    “不是，你溜進來幹啥？”莫五不甘心地在莫虎的命令下閉嘴。

    這樣不是又多了一個被困住的人嗎？

    有那漏進來的實力，你留在外麵策應不好嗎？

    “以他的境界，還理解不了……”

    莫虎一邊瞪碎碎念的莫五，一邊向萬和解釋。

    隻要武力足夠，在哪裏不一樣？

    莫虎自忖，如果實力完好，他完全可以現在就從容地殺出去。

    可惜，九陰散帶來的體力隻是虛假的繁榮。

    他的精氣神已經開始慢慢衰落。

    莫虎長歎一聲，朝著萬和拱了拱手“拜托你了。”

    這一次，他可以說是從頭到尾都在仰仗萬和。

    老頭子心情複雜，不知道以後該怎麽跟萬和相處。

    別說萬和從來沒把他這個幫主當回事兒，就是他自己再想擺幫主的架子，也沒臉擺出來了。

    這事他得好好思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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