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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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子州一言不發,鎮定如常,慢悠悠用飯,吃完雞蛋羹喝玉米糊。
“他們若是知道消腫後的子州兄貌賽潘安,生生錯過一個發大財的好機會,恐怕會悔到摔祖宗牌位。”
寧鈺拿宴子州說笑,盯著他把最後一口玉米糊喝完,然後把自己碗裏兩顆雞蛋黃跐溜倒進宴子州碗裏。
“子州兄重傷未愈,饑餓多日,正缺營養,吃吧,不用客氣。”
宴子州看向寧鈺,迎上一雙笑意盈盈的大眼睛。
這雙笑眼,適才差點嚇暈那婦人。
如此一看,確實很嚇人。
笑麵狐狸,倒與其不夠硬朗的形象十分相配。
宴子州暗自提了提氣,嗯,比昨夜有勁兒多了,擰斷這個浪蕩書生的脖子應該不成問題,可那個會點拳腳功夫的丫頭……
想想,還是吃吧。
宴子州麵不改色吃完兩顆水煮蛋黃,寧鈺微微扯開的唇角徹底揚了起來還算識相。
知滿知意推門進來,知意手裏拿著從東屋取回的四十兩銀子。
“對了公子,我們哪兒來的迷藥?”知滿雙手撐在炕上,屁股一點點往後挪,挪上炕來。
“是呀公子,奴婢買的藥裏沒有迷藥,你從哪兒弄來的?”知意正在收拾細軟,跟過來一個求知欲滿滿的眼神。
寧鈺分別瞥了兩個丫鬟一眼,“想知道?”
“哎呀,公子你快說嘛!”知滿推開吃飯的矮幾,催促。
“從黃小姐那兒買來的,就是黃大夫的女兒。”
“黃大夫的女兒?公子怎麽會認識黃大夫的女兒?”知意把裝細軟銀錢的包袱壓到最下層,問著走過來,“還有奴婢聽劉嫂子說黃大夫從不上門看診,公子到底是怎麽把黃大夫請來的?”
寧鈺鬆開盤坐的雙腿,與宴子州一樣背靠牆壁伸腿坐著。
“常言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壯叔和子州兄傷成那樣,等閑大夫見了怕是要被嚇得腿軟,所以我在進城路上問了四蛋兒臨岩縣最好的大夫。”
“進城後也打聽了一下,都說黃大夫不僅是臨岩縣醫術最高的,在整個北方都相當有名,宮中禦醫黃仁是他的親弟,說是醫術尚不如他。難請也是真的,聽說宮裏數次來人請他入京,沒請動。”
“有他替壯叔和子州兄治療,生還幾率能大些。也是壯叔和子州兄命不該絕,會挑地方,傷在好大夫家門口。”
“那怎的叫公子請來了呢?”知滿插嘴。
寧鈺偏頭瞅了眼雙目輕闔的宴子州,笑了下,繼續說“知意也去過黃大夫的醫館,可聽說了什麽?”
知意想了想,眸光一亮,“黃大夫不僅醫術好,還特別顧家,尤其寵愛獨生閨女,奴婢在醫館拿藥,聽旁邊的人閑聊的。”
“不錯。”寧鈺點頭。
“黃大夫對黃小姐,何止寵愛,是看得比眼珠子還重。多少人請不動黃大夫,轉頭把主意打到黃小姐身上,可惜黃小姐一不愛財、二不貪吃、三不犯傻。不過嘛,人總有一樣半樣求而不得的。”
“黃小姐樣貌稀鬆平常,心氣兒卻很高,自認才學見識比肩望京城裏的貴族小姐,揚言要嫁個品貌萬裏挑一的讀書人做相公,將來進士及第,光耀門楣。”
“那不就是我們公子?”知滿激動道。
品貌出眾、學識淵博,四川布政司轄區內沒有她家公子更年輕的舉人,還是解元,考狀元那是遲早的事兒。
“別打岔!”知意拍了下知滿的胳膊。
“小滿子真聰明!”寧鈺輕點一下知滿的額頭。
“你們公子換了身上好的緞子,提著拜禮到黃大夫家中拜訪,黃大夫在醫館坐診,黃夫人見到我,自然要讓黃小姐來見一見的。”
“黃小姐來見我時懷裏抱了隻睡著的黑貓,黃夫人用力拍了好幾下也沒醒,一問是吃了黃大夫新研製的迷藥,我瞧藥效不錯,順手買了些。黃大夫也不是我請來的,是黃小姐。”
“公子真厲害!”知滿讚道“這就是大老爺說的曲什麽什麽圖,拐個彎兒做買賣吧?”
寧鈺曲指敲知滿腦殼,“曲線救國、迂回徐圖。”
“可是公子,你可是,怎麽能?”知意心思細膩些,想的也多。
“這有什麽!我們公子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又有學問,那黃小姐估計睡著了也會笑醒,心裏高興著呢。”知滿揚聲反駁,頭一轉,“對吧,宴公子?”
宴子州不覺得小書生風流倜儻、玉樹臨風,隻覺得舉止輕浮、貪花好色。
還有,把自己吃剩的東西丟給旁人,正常人決計做不出,可厚臉皮的小書生做出來了,實在可恨。
宴子州閉著眼睛,可知滿知道他在假寐,耳朵靈著呢。
昨晚她們主仆商量往粥食裏下藥,聲音可小了,結果今早起來,宴公子偷偷告訴公子光往粥裏下,藥效不夠,很快會醒來,強健的男人甚至可能迷不倒,讓她們在饅頭上再下一遍藥。
“投機取巧。”宴子州冷然道。
被戳穿在裝睡,宴子州也沒覺得害臊,繼續閉著眼要睡不睡。
“這不叫投機取巧,這叫隨機應變。”寧鈺揚聲駁斥。
“非常時期行非常事情,我雖有意接近黃小姐,可並未對她有任何越舉不軌行為,更未輕言許下承諾,也明白告知是為求醫,並無私情,且支付了遠超行情的高額診金,自認問心無愧。”
“倒是你宴子州,你為我擋一刀,我把你藏起來,沒叫人把你的腦袋割去,已算是兩清,你那位同伴可是讓人連脖子一塊端走了。”
“我還了你擋刀的恩情,但我們與你萍水相逢,卻平白被你連累,險些喪命,壯叔到現在還昏著,能不能痊愈都難說,行程也耽誤了。”
“還有這些天我們拉著你東奔西走躲避追殺,吃不飽穿不暖,城也進不去,以及替你求診問藥耗費的精力和銀錢。這些,你不妨好好算算,如何償還!”
宴子州當然知道是對方救了他,如若不然,單憑輕薄他這一條,足夠誅這書生的九族。
過了一會兒,宴子州睜開眼,看著寧鈺鄭重道“留下名諱鄉裏,今日之恩,他日必報。”
“報?”寧鈺冷笑,“怎麽報?金錢財富,還是高官厚祿?這可是救命之恩,且不止一次。錢財我不缺,權勢名望我亦可自己去取。救命之恩,你要如何報?”
“你說當如何?除了要這天下,其他的,隻要你能提出,我必能兌現。”
寧鈺轉過身,抱著手臂盯著宴子州的眼睛看了會兒,驀地笑了,“這可是你說的,望子州兄言而有信,別被嚇到撒潑耍賴才好。”
寧鈺含笑的大眼裏精光流轉,充滿算計,宴子州卻不擔心世上沒有他辦不成的事情。
“知意,拿紙筆來!”寧鈺揚聲吩咐。
“公子,從望京出來,沒帶寫字的紙,也沒有能寫字的細布。”知意抬起手半捂嘴,附耳低語。
寧鈺微愣,“等著。”
寧鈺說完,出去了一會兒,回來時,手裏多了塊綿軟細密的白布。
徐寧鈺大舅舅送的那塊藥墨,當日徐壯和宴子州情況危急,黃大夫切下一大塊化水給兩人喝了,還剩下一截手指那麽長一點。
知意洗了個飯碗當硯台,研開藥墨,寧鈺用徐寧鈺父親贈送的那支筆,在白布帛上落筆。
“好了。”寧鈺提起布帛吹了吹,遞給宴子州。
宴子州一看,險些暈過去——
這是一張婚書!
入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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