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擲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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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江王齊承邕坐守金陵,小東江王齊承稟占據彭城。

    出了山東地界,往南至金陵,皆是兩位東江王治下。

    兩位東江王一母同胞,關係親厚,小東江王從彭城北上打到藤縣,倒是極大的方便了寧鈺他們南下過關。

    一路快馬疾馳,入得彭城地界,大小道路流民成群。

    這些流民主要來自山東、河南,逃亡路線與寧鈺他們一樣——金陵。

    東江王與昭國公齊名,一南一北,皆以仁義聞名,現今昭國公謀反,關中大亂,戰火以關中、望京兩地為圓點向外蔓延,迅速擴散至整個北地。

    賢名遠播的東江王,自然成為臨近地域難民的一根救命稻草。

    東江王也沒讓大家失望,在轄內州府城外搭建簡易窩棚收容難民,每日午正準時施粥,不僅自己這麽做,還拉著小東江王一起,收割了一大波民心。

    連寧鈺他們,也掐著時間趕往臨近州府,喝碗熱騰騰的免費粟米粥。

    身上銀錢雖多,卻不能揮霍,真正花銀錢的地方還在後頭,比如進城。

    流民逃到兩位東江王治下的州府靠救濟粥餓不死,可想入城,僅有一跳路可走——繳納高昂的入城費。

    富人入了城,州府有了錢,窮人喝上了賑濟粥,戲稱“劫富濟貧”。

    若有盈餘,還能用於補充軍備、鞏固城防。

    東江王既賺取了聲名,又賺取了銀錢,麵子裏子都賺到了。

    一行人順利抵達金陵城外,牽著馬插進綿延半裏地的入城隊伍,城樓高聳,左側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難民收容窩棚,右側搭建十幾個粥棚。

    等待的過程,前方兩個衣著華貴的大肚子富態男人閑聊開。

    “東江王真是仁善,全境施粥救了多少人,這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走南闖北多年,唯見一個東江王。”

    “還是硬實力說話,魯親王以往也體恤百姓,可軍備廢弛,戰事一起除了盤剝百姓,還有什麽辦法?倒是咱們河南上頭那幾位,呸,真不是東西!”

    “說起來誰能想到一向低調的東江王竟養了那麽多兵,一看就是籌謀多年,濟南府最終落到誰手裏還真說不準。”

    “昭國公和榮昌王也不是吃素的,依我看,難。”

    “說的也是,昭國公表麵仁義,不曾想是個嗜殺成性的,打到哪兒屠到哪兒,往日真是看錯了他,我陳家一般產業都在關中,這下全完了。”

    “你陳家如此,我江家何嚐不是?”

    “希望今日能順利進城,他日東江王取得天下,咱們也能過幾天太平日子。”

    “入彭城每人五十兩白銀,不知這金陵城又要多少?還得留著本錢東山再起,養活一家老小呢。”

    “誰說不是呢……”

    兩個商人正聊著,隊伍前頭走來幾個人,看樣子像是一家三代,其中一個商人將走在最前方垂頭喪氣的中年男人拉住,“這位兄弟,可是從城門過來?請問入城費多少銀錢?”

    “白銀二百兩,黃金十兩,俺是沒那麽多錢!”

    中年男人沒好氣說完,剛走了幾步,又被寧鈺揪住,“銀票成嗎?銀豐號的。”

    銀豐號始建於大幽朝之前的酈朝,曆經六百年發展,是全國最大的通兌錢莊。

    “萬兩銀票折合百兩白銀,你兌嗎?”中年男人態度愈加不好,掙脫寧鈺的手,罵罵咧咧走遠了。

    “公子……”知意把滑下來的包袱往肩上提了提。

    出門時,族裏給公子支了十萬兩銀票,老爺又給了十萬兩,花到現在,還剩下十五萬兩銀票,一百二十兩金葉子,銀錠子六十兩,銅鈿八百四十一文。

    六十兩黃金,對財大氣粗的他們來說,不值一提。

    寧鈺回身看了眼知意,吩咐道“把銀票全取出來。”

    亂世之中,銀票隻有在掌軍權的人手中才能從錢莊兌出錢,於平頭百姓而言,不過是一堆廢紙。

    從望京到南裏縣,一半陸路走完,還有一半水路,花錢打點的地方更多。

    真金白銀怎麽也比等同廢紙的銀票好使。

    前頭聊天的大肚子商人交了銀子,千恩萬謝接過通行令。

    寧鈺大步上前,豪放的把一遝銀票子拍在案上,“十二萬兩白銀銀票,六個人。”

    四周響起低沉的抽氣聲。

    一臉精明相的稅使官抬起頭打量來人。

    半月來,舍得用巨額銀票入城的不是沒有,但豪擲十二萬兩的實屬首例,其他的,均是拿出兩萬兩先送一人入城,入城的人在城內斡旋周轉,尋來白銀和黃金接剩下的人。

    這人要麽是個傻子,要麽極智慧。

    稅使官不由多看了兩眼寧鈺。

    “還有三萬兩銀票,想兌成金銀,兌不兌?”寧鈺接過六塊通行令。

    “你想兌白銀,還是黃金?一萬兩銀票可兌白銀八十兩、黃金三兩。”

    土匪!

    寧鈺在心裏啐了口,麵不改色道“白銀。”

    “白銀二百四十兩,拿好。”

    稅使官近旁的一個吏兵稱好白銀,寧鈺接過,沉甸甸的,順手遞給身後的知意。

    “三匹棗紅馬,能不能換錢?”寧鈺手指朝後一指,讓開一個身位。

    稅使官偏頭瞧去,三匹棗紅大馬打著響鼻,馬鬃在陽光下散發綢緞般柔軟的光澤,他不懂馬,也能感覺到是三匹好馬。

    “城西的招馬坊收馬,但隻收中年壯馬,爾等可去那兒看看。”稅吏官說。

    不折銀錢不耗精力的善事,他是很願意做的,尤其向有錢人展示善意。

    王爺常說,為官首要是官聲。

    寧鈺拱手,“多謝!”

    寧鈺把通行令發下去,一行人往城門甬道走,知意湊近寧鈺耳邊,小聲道“公子,銀錢不足量,不到二百兩。”

    知意除了眼神特別好,徒手掂算的本事更是了得,懸殊一分一厘也能掂出來。

    寧鈺“嗯”了聲,邊走邊回頭看一眼稅使官。

    人人傳頌東江王治下有方、一心為民、不慕名利,這麽看來……

    治下有方,嗬!

    一心為民、不慕名利,嗬嗬!

    若她所料不錯,一疊疊銀票,轉手就能從各地銀豐號兌出一箱箱白銀,一個子兒也不會少。

    畢竟打仗和收買人心,歸根結底都要錢來堆。

    徐壯年輕時曾在金陵一帶幹過十年水路鏢師,人脈頗廣,入了城,花五十兩銀子置辦重禮,造訪了兩位尚有聯係的昔日同仁,打聽到碼頭客船七日前已經全部擱淺。

    眾人還是決定去碼頭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搭上貨船。

    在前往碼頭的路上,碰到一位從前與徐壯交好的腳夫。

    王姓腳夫剛從碼頭下來,正想尋人喝小酒,驟然碰到闊別多年的生死至交,熱情過度,以割袍斷義相逼迫,生拉硬拽,把徐壯一行拉到附近一家酒肆。

    “離家半載,我要回不去,我那婆娘不定幹出什麽蠢事。”徐壯一臉懊惱。

    “徐老弟說的是,弟妹的脾氣確是火爆,嘖嘖。”那王姓腳夫不知想到什麽,哈哈大笑幾聲。

    “不過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

    他喝一口酒,做了個手勢,徐壯微微低頭,把耳朵貼上去。

    王姓腳夫緩聲說“金陵首富,謝家。”

    徐壯的眼睛微微放大,“何解?”

    “城外不斷供的粟米徐老弟以為從哪兒來的?”

    王姓腳夫將聲音又壓低了些,說完頓了頓,賣了個關子,看向空蕩蕩的酒碗。

    知意連忙替他滿上。

    “湖廣。收來的糧食一半以上運到王妃娘家嶽州府,水路直抵金陵城,漕運總督李銳獨子娶了謝家女,在湖廣地區為王爺奔走收糧的,乃是謝家孫子輩大公子謝蘊。”

    “我那不成器的小兒子,十四歲開始跟隨謝大公子走南闖北,這兩天剛回來。”

    寧鈺問道“這麽說,謝蘊也回來了?”

    見王姓鏢師點頭,又問“何時再啟程?”

    “謝老太太六十大壽之後。”

    “謝老太太六十大壽是哪天?”

    “今天。”

    王姓腳夫端起酒碗,碰了下徐壯跟前的碗,一飲而盡。

    從酒肆出來,兵分兩路。

    徐壯帶著黃朝去招馬坊賣馬,寧鈺和兩個丫鬟去置辦行頭、賀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