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瀾興卷(一) 乾 灰鼠白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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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乍一看,這街道熙熙攘攘,小販農夫等等行人絡繹不絕。小道眼睛一眯,暗道不對。隻見一農夫,慢悠悠穿行在街道上,擠過人群,左右張望。

    小道細一看,有問題。此人行路力在前腳掌,腳跟虛踩,分明是基礎輕功的姿態。絕不是什麽山野農夫市井之輩,再一看神色,也不對,說是常人逛集市,左右看也算正常。可這老農的眼神卻是前後左右都掃上一番。

    小道一開始也沒在意,想必大隱隱於市,有一兩人習武也不意外,再一掃人群,小道心理咯噔一下。有行路的腳夫,幾個挑擔的小販,均是江湖之人喬裝打扮。

    小道一合計,有點意思,本來想再去轉轉,倒也不必了。索性眯眯眼,找店家續了碗茶水,繼續看。幾個瞬息之後,又出現幾個偽裝的江湖人,神色不安,依舊是東張西望,隻見上身微微一晃,扁擔便跟著輕飄飄晃起來————空的。

    “老人家”小道從衣服裏摸出兩文銅錢,一指街頭,問店家“貧道初來乍到,這集市可是一直這麽熱鬧嗎?”

    “嘿嘿嘿”老人家收下銅錢笑著說“小道長有所不知,這鳳州啊,一直熱鬧,尤其是這幾天,來了不少生麵孔,這四方街坊鄰居生意可都挺好”隨後一指十字街路邊的賣藝的,“看到沒有,這個也是新來的,這人可有意思,好幾天了,心情好了拉上一段,心情不好就在那幹坐著,多倆錢不開心少倆錢不難過,嘖,你說說,還有挑擔賣米粉的,就前天擱我這門鋪路過,幾位丫鬟帶位小姐路過,吃他家粉,嘿,您猜他怎麽著,人家多了不賣。”

    小道聽著笑而不談。心說,什麽勢力這麽大動作,估摸這城裏少說幾百的假百姓,也不知道找個什麽。

    半晌住了店買了身粗布藍衣,換掉了道袍,天色見晚。也算是趕巧了,隻聽說恰巧今日有燈會,既然閑來無事,便去轉上一轉。

    這街本來寬有四五丈,瓷器店裁縫鋪布匹店是一應俱全,店門高懸彩燈,路邊攤擠著攤,竟是把這街道硬是擠成兩丈寬,攤多,行人更多。這街上人流如江。小販賣力叫喊。叫賣聲嬉笑閑聊聲混雜笑聲響成一片。

    小道一更天方才擠出燈會,天色泛暗。繞過幾個小巷,正欲回店,暗中一人蹭地竄出一瘦猴一般的人撞了過來,小道被撞一趔趄,隻見那人賠笑到“抱歉少俠,抱歉少俠,燈黑眼拙,恕罪恕罪…………”此人估計二十多歲,尖嘴猴腮,三角眼尖下巴,明明是歉意的神態,可是在這臉上一露,卻給人一種不懷好意的感覺。

    小道那是眼耳通,別人不懂他可看的清楚,撞的那一個瞬息,這人的手順進自己懷裏,雖然整個動作一瞬即逝,這手法快的厲害,但還是被小道看見了,但凡換個人被偷,那還真就得手了。小道氣力一運,左手一扣那人的脈門,那人嚇一跳。

    “唉唉唉!幹什麽幹什麽,打人是吧,都過來看啊!幹嘛撞一下你就打人啊!”周圍人零零碎碎一圍,都來湊個熱鬧。

    小道氣樂了,“你個賊喊捉賊賊的東西,我看你拿什麽抵賴”說罷一番小賊手腕,“嘶…………”長吸一口氣。這分明看見小賊右手偷得荷包,也就一翻手腕的功夫,那荷包居然不翼而飛了!

    “啊?”小道一愣,“呼”一聲再出一手鎖住小賊左手脈門一翻,還是沒有。

    這下小道傻眼了,周圍人開始嘀嘀咕咕議論起來。隻見小道那臉蹭就紅了,順著脖頸一路紅到腳後跟。

    小賊眼神一轉,從胸口變戲法一樣掏出個紅綢包裹,聲音提了幾分,一字一頓說到“嘿,少俠,是我瞎,千不該萬不該去偷您大駕的東西,我胡渭給您送回來啦,您可要收好了。”小道一看這紅綢包一愣,還沒來的及拆開看自己荷包在不在裏麵,就覺得不對,一抬頭,小賊胡渭早沒影了。片刻解開包袱,覺得不對,嘶,倒吸一口涼氣,不知道什麽時候圍上來一群江湖打手,那扮相正是喬裝百姓的那批人。

    為首的黑大個從扁擔裏摸出一對子午鴛鴦鉞。後麵嘍囉也紛紛亮出家夥,謔,長刀短刀柴刀,長斧短斧劈木斧,須臾之間給小道圍個水泄不通。

    大黑個湊上來,張口喝道“把東西給你爺爺交了!”小道沒多想,趕忙送過包裹。綢布一開,一抖,一看,“嘶……”倒吸一口涼氣,裏麵零零星星幾張黃紙,一塊石頭。隻看那大個子臉都綠了。小道一咧嘴,隻感覺腦殼嗡嗡的。

    另一邊,胡渭跨過攤子擠過街坊,猛一回頭,嗬!!還追呢!!!還好這胡渭腳程好啊,這一身灰衣城裏一竄,跟個灰耗子一樣,一尋思,不行,還得快,甩不掉。

    胡渭繞了幾個小巷,一踩路邊的泔水桶,往上一竄,一手扒住房簷,手上用力身形一翻,貓一樣三兩步翻到房頂。

    胡渭打架別看不行,身手不差,他本是市井棄嬰,大小就是幾個毛賊拉扯大的,做賊,手要巧腳要快,拜的百家師學的百家藝。那手又快又輕,當賊還真是一塊好料,跑街,翻牆越瓦比起貓來都隻快不慢。能偷能跑,還會打石子,林子打鳥練得,會的那些小把戲那更數不過來了,年紀輕輕就江湖有名,稱之為“竊雲手”。二十年來就被抓過兩回,巧了,還都是這個月的,嘿,咋就這麽晦氣。

    也是,胡渭心想,這也怪不得別人,這倒黴就倒黴在這單生意上了。賊不偷近鄰,得圓滑,不然官差捕快搜你,你這一頓幾個饅頭都能讓人給供出去,光有本事不行,街坊鄰居哄樂了才能安穩。官爺也不能偷,偷幾個商賈幾個外來的沒啥事,縣衙裏幾個捕快都認識平時打點打點,隻要不露馬腳人家也就睜隻眼閉隻眼,別給當差的找麻煩。有時候管賬的做賬,差點銀子對不上數,嘿,那就說是“竊雲手”偷了。雖然做賊,這二十幾年也相安無事。

    倒黴催的前幾天,就看見街上個五六十歲的生麵孔,穿的好啊,綾縑錦繡,白細布的襴衫圓領大袖。走的急啊,滿頭大汗,胡渭一合計,這倆月酒錢都有著落了。做賊得會察言觀色,一看,不是哪家財主就是什麽什麽幫主,不礙事。說幹就幹,碰一下,道個歉,幹脆利落,順了個四方紅綢包裹,轉幾個街找個沒人牆角一蹲,解開一看。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滴。隻見這包裏,幾張金葉子。幾粒瓜子金。壞了,怕不是要惹事了。火漆印章封好的,一拆信也沒個署名。

    本來信一扔,拿著金子遠走高飛這輩子都不用做賊。可這剛剛一拆信可就更後悔了&nbp;上寫“莫要清繳叛賊方臘,將軍隻需圍困即可,找他索要賠款,待我啟稟聖上,說前敵勢不可擋,截了我軍糧餉,你我富貴可就靠方臘了”

    嘖,麻煩了。啊,怪不得找江湖人,親信送信怕截,不安全,朝廷還有耳目,行事不便。大官自己建幾個江湖門派,一方麵暗中培育自己的精兵良將,另一方麵送機密可靠安全。倒是不少見,百姓明白江湖人自己也懂,唯一不懂的可能也就朝廷那個老昏君了。

    這江湖大派大致能分三種門派,全真少林為首的正派,弟子下山曆練化緣。不白收錢,剿個山賊抓個盜,給民解解憂。錢也無定價,您看著給,多少都行,遇到窮苦人家給錢也不要,隻圖個名聲和緣分。甚至荒年人家還能安排個粥棚布施,口碑極佳。第二就是邪派,說白了就是一群亡命之徒湊一起,打家劫舍,燒殺淫掠。這第三,就是官宦扶持的門派,專做一些見不得人的暗事,或者送信送物,行刺政敵。這江湖,亂的很。

    這信怎麽辦,扔了?不行,國事為大。雖然自己平時也就個偷雞摸狗的賊,可這大是大非不能拎不清。給縣太爺?別鬧了,人家本來就煩江湖案子,能掩就掩,再告訴人家我這信關係朝廷大臣?我這腦袋可就離搬家不遠了,沒了腦袋吃啥都不香。

    先藏著吧。這紙裏包也不住火啊,就看這城裏幾天多了一批外人,甭問了,找我的。也是,你這鳳州丟點東西,第一個抓“竊雲手”,倒也正常。都隻知道江湖上“竊雲手”神乎其技,有著竊聖之名。哪知道,抓不到是因為捕快街坊打點好了。名聲吹得響,今天算是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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