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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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雲祥氣得臉色煞白,說話都是結結巴巴的:「你……你!你目……無上憲,抗……抗拒皇命……你聽……聽參吧!」說著拂袖便要上轎,哪曉得被楊青一把扯住,問道:
    「朱雲祥,哪裏去?」
    朱雲祥見她竟敢直呼自己姓名,更是怒不可遏,大聲咆哮道,「回衙參你!你……你等著吧!」
    楊青並不畏懼。她臉脹得通紅,以誓死一拚的氣勢拉住了朱雲祥:「道台大人,此時日己近午,你錦袍重裘,尚且凍得哈手跺腳,卻要百姓破冰下河。
    那好吧,今日卑職就請大人領略一下這冰河的情趣,然後自當命令百姓下河並回衙聽參!」
    說著,便拉了已經傻了的朱雲祥,一齊走下河堤,踏上冰麵。
    朱雲祥一驚之下,急忙奪手掙脫時,卻被楊青死死拉住,幾乎滑倒。
    兩個狗頭軍師見這縣令拉著觀察大人下河,驚呼一聲一齊上去拉時,河冰經受不住,「哢」一聲裂了開來。
    冰水頓時沒到倆人的大腿根。眾民婦見事情越弄越大,「呼」地一聲圍了過來,七手八腳將他們攙扶上來。
    趙文瀾看著狼狽不堪的朱雲祥,忍不住大聲唱彩道:「好,幹得好!」
    朱雲祥上了岸,不知是被氣的還是被凍的,麵孔白中透青,上下牙直打架。她抬眼看見一個布衣青巾的年輕人,站在一旁,不但不拉不勸,反而鼓掌叫好。頓時勃然大怒,將手一指大喝道:「來人,把這個沒調教的王八羔子給我拿下!」
    幾個衙役聽到朱雲祥的命令,便提著繩子,向趙文瀾和趙文昭猛撲過來。
    趙文瀾能武,卻沒有被人這樣對待過,自幼在深宮裏長大,哪怕是前期被人欺辱,可是長大後,在趙文昭養在這先帝膝下,那是何等嬌寵,何等顯尊。
    當年,廢後劉氏雖然曾在禦座前對她揮臂揚拳,但也不敢如此放肆地對她怒斥喝罵。
    朱雲祥的話剛一出口,趙文瀾就覺得一股怒火,直竄頂門。她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腰間,這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帶什麽「天子寶劍」。
    她瞪一眼立在身後的那些裝扮成家丁的侍衛,揚起巴掌「啪」的就是一記耳光:「主辱臣死,你懂嗎?難道要朕親自動手?」
    趙文昭在一旁,自然是不會等那群侍衛出手的,自己直接從腰間抽出軟劍,對著那群人就去了。
    這禁軍首領看到這群人膽敢這樣對陛下,也是一陣不可遏製的怒火。
    但趙文瀾不說話,她又不敢冒然行動。卻不妨趙文瀾在激怒之下打了他一個耳光,這一掌把她打醒了。
    隻見她一個虎步竄上,劈手奪過來衙役手中的繩子,像軟鞭一樣舞得風響。前邊兩個衙役臉上早著了一下,「媽哎」一聲,捂著眼滾到了一旁。
    當中一個被她迎麵一腳踢在心口上,「哇」地噴出一口鮮血……反觀之趙文昭出手,幹淨利落,直接一劍封喉……
    朱雲祥見勢不妙,掉頭便向亂哄哄的人堆裏鑽,早被趙文昭一把揪了回來,當胸提起,掄起胳膊左右開弓「啪啪」就是兩掌,打得她眼冒金星天旋地轉。朱雲祥一邊挨著打一邊口中嗚嗚呀呀口齒不清地叫道:「好,好!你把本官打得好!」
    「嗬,打的就是你。」趙文昭沒有給那禁軍首領獻殷勤的機會,直接就將人又給扔到地上了。
    那禁軍首領看著趙文昭把人給扔在地上了,趕緊走上前去,又把那個狗官給擒住了,生怕她再罵出更難聽的話,接連不斷地猛抽她的耳光。
    楊青被這突如其來情景驚呆了,待驚醒過來,才急忙上前。可是,趙文瀾仍不解恨,跺著腳叫道:「魏孟冬,除了打嘴巴,你就再沒有別的本事了嗎?」
    這對魏孟冬倒是最省事的。她順手將朱雲祥向前一送,跟著又來了一個連環腳,正踢在她的當胸。
    朱雲祥連哼也沒有哼一聲就倒了下去。口中淌出殷紅的血來。
    眼見得這三個來曆不明的人,一出手就當場打死了朝廷命官,衙役們驚呆了,楊青驚呆了,幾百個民婦也都驚呆了。她們木雕似地站在那裏,望著河堤上被氣得臉色發白的趙文瀾。
    「這……這咋辦呢?他……」楊青驚醒過來,圍著朱雲祥幹轉,又蹲下身子,抖著手去摸脈膊,試鼻息,翻眼皮,看瞳仁,口裏喃喃地說著什麽。民婦們先是一陣騷動,接著便發狂般亂嚷起來:
    「殺人的主兒,你們可不要走啊!」
    旁邊幾個男子更尖著嗓子嚎叫著:「你們闖了這個大禍,可叫我們百姓怎麽過呀!」
    亂嚷聲中,幾十個精壯民婦握著扁擔,早已將趙文瀾還有趙文昭等人前後去路截住,人牆愈圍愈近,逼了上來。
    魏孟冬見群情激憤,難以遏止,後躍一步擋在趙文瀾身前,橫劍在手,大喝一聲:「有話講話誰敢上來就宰了她!」
    可是幾百個人吼的、喊的、罵的、吵的、說的、鬧的亂成了一鍋粥,哪能聽得清楚啊!
    趙文瀾「為民除害」的快感被這潮湧一樣的吼聲掃得幹幹淨淨。她心裏明包,人們並不是恨她,而是怕連累了這個年輕縣令。
    但無論她怎樣揮手、怎樣喊叫,「安靜」,卻誰也不肯聽。湧動的人流舉著鎬、杆前推後擁,把她還有趙文昭以及和魏孟冬圍在核心。
    趙文昭在趙文瀾身邊,看到趙文瀾並沒有要表明身份的意思,隻能是沉默著,隻不過是自己不願意讓人近身的毛病又犯了,想要把這幾個跟自己貼的很近的人直接拿下。
    趙文瀾真有點害怕了。正在這時,北邊一片黃塵飛揚,一隊綠營騎兵揚刀挺戈疾馳而來。幾個老年人念著佛號喊道:「阿彌佗佛,好了,好了。官軍來了!」
    吵吵嚷嚷的人群忽然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圍在趙文瀾等人身邊的民婦默默地讓開了一個甬道。
    領隊的是駐守固安縣的一位軍官。他帶了八名親兵,按著腰刀從沉寂的人道中穿過,俯身驗看橫臥在地上的朱道台。
    兩個軍師走上前來,口說手比,訴說「強盜」毒打觀察大人的經過。另外一些人把朱雲祥抬了下去。八個親兵不待吩咐,早過來橫刀看住了趙文瀾還有趙文昭,以及和魏孟冬。
    魏孟冬冷眼旁觀著圍上來的綠營兵,一字一迸地說道:「上官,你這是來拿我麽?」
    園為人靜,這句話說得又清又亮,上官抬頭一看正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上官驚得渾身一抖,刀向腳下一拋,便打了一個千兒:「啊,魏軍門!軍門怎麽沒有回大都?這,這……朱道台府裏府裏的人報信兒,說是強盜打了道台,聚眾謀反,卑職才……」
    「甭說這些個沒用的話。把這裏的事料理清楚,會同固安縣寫了紮子申報吏部,除了名完事兒!」因為未得趙文瀾允準,她始終不敢公然暴露自己身後皇上的身份。.
    可是,趙文瀾卻沒有理會上官,從河堤上從容踱下,拍了拍楊青的肩頭道:「當年保和殿殿試,你是最年輕的一個,好像中的是二甲十四名,對吧?才過二年,便不認得朕躬了?」
    「朕躬?」這兩個字似有千斤力量,壓得這位年輕縣令有些喘不過氣來。她的臉色變得紙一樣蒼白。上官也像傻了一樣,張大著嘴合不攏來。好半天,楊青才顫聲問道:「您是……是,陛下?」
    「是朕微行至此,姓朱的奴才對朕太無禮了,朕才命令侍衛施刑的。」
    楊青陛辭已有三年了。三年前二百名外放進士同跪丹墀聆聽
    「聖訓」,她哪裏敢台頭望一眼龍顏?此刻,又怎麽能認得出來呢?遲疑很久,她競出口問道:「請恕大膽,不知有無憑據?」
    「哈哈,朕早看出你膽大如鬥!好吧,朕不怪你,這也是應該問清楚的事。」趙文瀾說著從懷中取出核桃大的一方玉璽交給楊青。
    楊青捧在手上細細審看,隻見,上邊一盤金龍作印鈕,底下也有的篆文。
    啊,確實是當今陛下隨身攜帶著的禦寶!楊青此時再無猜疑,噗通一聲雙膝跪倒在地,雙手高擎玉璽,聲淚俱下,高聲山呼:「我主萬壽無疆!」上官,眾親兵和民婦們也黑鴉鴉地跪了一片,高呼「萬歲,萬萬歲!」
    「爾等皆朕的良善子民。哼,天氣如此嚴寒,朱雲祥還硬逼著民婦下河治水,直隸巡撫固何不據實參奏?都起來吧!楊青,朕命你去任這町參府尹。這裏的事,暫由上官委人處理善後。」
    忽然,有個老年人走上前來跪下求道:「萬歲爺,既然知道我們固安縣令是個好官,就該留下她來養護一方百姓。萬歲明察,我們碰到這樣的好官很不容易呀!」
    「這是升遷她嘛!朕再派一個好官來固安,如何?」
    這一聲問得人們麵麵相覷。那個賣酒的中年男子,便趁機斟了滿滿一碗黃酒,用雙手捧給趙文瀾,說道:「大冷的天兒,請萬歲用一碗酒暖和暖和身子!」趙文瀾毫不遲疑,端起來一飲而盡,高聲讚道:「好酒!」
    現在一旁的趙文昭,連攔下她的機會都沒有,隻能是看著趙文瀾將那酒一飲而盡了。
    「萬歲說酒好,是咱們固安人的體麵!萬歲方才說要再委一個好官來固安,這倒也好,不過顯得太費事了。何不委那個好官到町參去,留下楊大人在我們這兒。升官不升官,那還不是萬歲爺一句話?」
    「好,好!你抵得上一個禦史!」朕就依了!楊青食五品俸,加道台銜,仍留任固安,怎麽樣?朕白吃你一碗酒,總要給你個恩典嘛!」
    河灘上頓時歡聲雷動,齊聲高叫:「萬歲!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