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當反派的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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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副樓整體氣氛陰陰鬱鬱,如同窗外有霧又有雨。

    因為小雨從昨晚下到今天早上,虞珂幹脆連主樓都不去了,早餐皆由女傭送到房間門口,就差沒直接遞到虞珂床上。

    “可以跟哥哥說一聲,早上出發前來副樓接我嗎?”虞珂問道。

    “大少爺淩晨已經出發了。”送早餐的女傭恭敬回答。

    …行唄,男主為了避她,都開始淩晨上班了。

    虞珂聳聳肩,沒有繼續糾纏跟不跟去公司的事情,而是漂亮、優雅地在床上吃起早餐,嚼兩口後又嫌室內明度不夠,想側身去開床頭小台燈,一伸手,沒夠到。

    “宋聞呢?喊他過來開燈——”

    虞珂故意一句話帶了三顛,任誰聽了,都知道當中有鬼。

    很快,就有女傭從房間退出去,沒多會,又苦哈哈地一個人回來:“宋聞不願意來。”

    “造反了?”

    虞珂一點都不著急,對比起點高的商戰文男主申賀頌,宋聞這種手拿逆襲劇本的男主,前期不知道多好拿捏,輕輕鬆鬆刷滿反派值。

    不過看他這少見的態度,虞珂終於升起一些對男主的好奇心:“所以昨天發生什麽了?”

    負責監管醫院的女傭立刻走上前,輕聲細語地將昨日在醫院走廊發生的事情複述一遍。

    聽完事發經過的虞珂,竟然有種自己瞎貓撞到死耗子的感覺。

    她戳戳安靜的係統,暗默:“真神了,我昨天招招擊命門啊。”

    難怪昨天說著說著,宋聞突然冒那麽大火,原來還有這麽一層事在攪局啊。

    虞珂下意識摸摸腿上的掐傷,突然腦回路大拐彎,將怒氣值對準假少爺宋佳寶:“可惡,這個叫宋佳寶的炮灰反派,居然趁我不在,對男主出手了…”

    […]係統沉默,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語言:[就算再羨慕,咱也不能頂替宋佳寶的反派位置哈,無論是血緣、身份還是性別,都圓不上邏輯。]

    如果真讓虞珂頂替上,豈不是變成…真少爺和假公主身份互換,在血緣真相大白之前,假公主用錢囚禁真少爺,還沒爽夠,假公主被人告知:“你的小狗才是你的主子”…

    係統咽口水:好,好像也不是不行。

    至於虞珂,得知不能頂替假少爺的反派位置後,可惜了兩三秒,很快又恢複如常。

    正常人聽說身邊人的悲痛遭遇,再怎麽事不關己,也會稍微表達一下惋惜、可憐的情緒。

    在女傭複述完畢後,周圍幾個年紀大的阿姨都紅了眼,試圖給宋聞求情。

    然而虞珂就是不一樣的煙火。

    聽完這出悲慘遭遇,她就跟知道了“今天天氣如何”一樣,平靜點點頭,轉頭就對女傭說:“你跟他說,一分鍾內沒出現在我房間,就宣告他媽光速病好,即刻出院。”

    …簡直毫無人性。

    女傭眼睛酸澀,剛有湧出淚意,就被虞珂的冷血給嚇回去了。

    可憐宋聞歸可憐,因為陌生人得罪老板是最不應該的事情,女傭奉命過去帶話。

    一分鍾沒到,房門忽然被強橫推開,撞在牆上發出“砰——”的聲響。

    女傭們被嚇到,下意識抬眼望去,就看到宋聞表情陰鬱低沉,宛如沉默怪物站在門口…

    一身女傭服鬆鬆垮垮吊在挺拔頎長的身軀上。

    拜這身衣服所賜,他還什麽都沒做呢,凝重氣氛驟然轉變,女傭們背過身偷笑。

    虞珂也跟著抬眼望去,立刻笑得眼角彎彎:“這女仆裝正適合你。”

    “哼。”

    宋聞隻回複單個音節,立刻別過臉,不願意和旁人有過多交談。

    這樣不恭不敬的反應,虞珂也難得不惱,靠在枕頭上邊吃早餐,邊用一種看商品的眼神,打量宋聞的身體。

    …這才第幾天,宋聞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

    臉上好幾處腫青全數消淡,依稀能看見過去寡淡疏離的俊朗眉眼,女傭服遮蓋布料少,暴露在外的手臂背部,隱約能看到鍛煉過的肌肉痕跡。

    可能是打量的目光太直白了,宋聞蹙眉,迎著她的視線望過來:“叫我來幹嘛?”

    “幫我開燈。”

    虞珂指了指距離她一米不到的床頭燈。

    所以這一屋子都是女傭,為什麽要叫他來開燈?

    宋聞閉眼,深呼吸好幾次後,才終於動起來,走到虞珂床邊幫她開燈。

    幾乎是台燈拉亮的瞬間,一雙冰冷的小手就摸過來,按在他拉開關的右手上。

    宋聞視線順著手臂曲線向上攀附,最後黏著在虞珂的臉上。

    床頭燈是暖光,照耀在虞珂白淨的臉上,勾勒出一圈暖洋洋的輪廓…

    她很漂亮,而且離那麽近去看,宋聞還能看到虞珂笑起來後,臉頰還沒消退的酒窩痕跡…

    實不相瞞,在遇到虞珂之前,宋聞印象中善良的女孩就長這樣。

    遇到虞珂之後…宋聞生硬地扯開手臂,麵無表情:“有事說事,不要動手動腳。”

    “唉,態度冰冷冷,好讓我傷心。”虞珂假模假樣地露出哀傷的表情,像被辜負的小媳婦:“也不知道是誰,昨天把我大腿掐出痕跡來了。”

    說著說著,還要將腿從被窩裏抽出來,打算給他看那個手印。

    隻不過才剛露一個腳,宋聞就急忙向後退幾步,背過身去,一副“我很正直,不容玷汙”的貞潔模樣。

    他凝視著潔白的牆,控製自己不要去想昨天的細節,語氣幹硬地說:“燈已經開好了,如果沒什麽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就準備邁步,離開房間。

    可才剛踏出一步,他就聽到身後女聲如同鬼魅隨行,“別著急啊。”

    “來都來了,幫我換一下衣服吧。”

    …一屋子女傭不會換衣服,偏要找他這個男人?哪怕宋聞再端直,此刻也終於明白虞珂想怎麽戲耍他,立刻埋頭加快腳步,朝房間外衝去。

    奇怪的是,一路上沒有女傭出麵遮攔,居然還真讓他摸到門把手了。

    隻要打開房門,就會迎來自由…宋聞剛往手臂注滿力量,忽然聽到虞珂漫不經心地說:“現在不幫我換衣服,晚上就換我給你脫衣服。”

    …宋聞右手力道倏然收起,還因為強行扭轉方向,導致手腕扭傷。

    他沒喊一句疼,隻是沉默地將右手藏在背後,轉過身,望向床上把玩自己頭發的虞珂。

    一時間,房間內氛圍陷入沉默和僵持的境界,虞珂舒服地靠在枕頭上,右手高高舉起來。衣袖蕾絲在半空飄飄蕩蕩,等待宋聞過來脫掉。

    宋聞嗤一聲,將紅腫的右手拿出來:“脫不了,扭傷了。”

    “那就用左手。”

    “哢嚓——”一聲響,宋聞居然當場將左手也卸下來了:“脫不了,也受傷了。”

    他這樣的舉動,就是完全不給虞珂麵子。

    房間氛圍一下子進入修羅場的白熱化階段,女傭們全都下意識忍住呼吸,不敢發出聲音。

    兩人依舊相互看著,虞珂的笑容卻漸漸收起,她麵上不動聲色,實際上內心和係統交流:“這個感情攻略似乎有點用啊,男主都卸掉兩隻手了,哪個反派有這種待遇?”

    […]其實應該是□□,而不是感情。

    明明虞珂理解錯誤,可反派值依舊拉滿,連係統都忍不住直呼牛逼:[這個劇情點走完,餘小姐逼宮不行,又喜歡宋聞喜歡得緊,決定將他帶到富人聚會上。]

    虞珂思索下一個劇情點,輕輕點頭。

    不過,讓她現在放過宋聞,怎麽想都好虧啊…斷腿小狗欸,可不得使勁擼?

    虞珂將注意力放到當下,還沒來得及行動,卻瞄到房門忽然從外被推開,一個陌生女傭端著一碗黑漆漆藥水,走了進來。

    “小姐,藥來了。”

    計上心來。

    虞珂讓人把藥放到宋聞旁邊的桌子上,等送藥女傭一走,她就端起高貴冷豔的範兒,說:“喝了它,喝完我就放你走。”

    “這是什麽?”

    宋聞兩隻手肉眼可見紅腫,疼得他冷汗都流出來,有一滴正好掛在纖長睫毛上要掉不掉。

    他用似乎落淚的眼睛,望著虞珂時,真的挺惹人憐愛的。

    就像下雨天被澆透的小狗。

    於是虞珂“憐愛”地回複他:“藥,你覺得是什麽藥?”

    先前聽說過的虞小姐傳聞,再次回到宋聞的腦海裏,他盯著那一碗黑漆漆的墨汁湯水,鼻子聞著一股濃厚的藥材味,想欺騙自己這是烏雞湯都沒辦法。

    偏偏虞珂還要冷著臉說:“喝了它,你就可以無條件地出去了。”

    這絕對是虞珂給他最輕鬆的懲罰,無關親朋好友,無關尊嚴骨氣…唯一的條件就是喝藥。

    但是是什麽藥呢,暈頭藥?春藥?…或者大膽一點猜想,毒藥也不是沒可能。

    畢竟虞珂那麽惡劣,這碗藥又臭得如此詭異。

    宋聞輕咬下唇,一個不小心竟然咬破了,可他完全沒察覺到。他麵色緊繃地盯著這碗藥,一會兒想到養父母,一會兒想到大學和夢想,偶爾的時候,隻見過幾麵的親父母也會跳出來,他們都在勸他不要喝藥…

    盯著盯著,腦海中的人又會換一個模樣。

    變成現實中對他不管不顧的樣子,冷著臉說:“你太沒用了,連藥都不敢喝。”

    宋聞在思考的時候,拳頭不自覺地握緊又放鬆,再度握緊。

    就跟他被養父打的時候一樣,意味著他正在掙紮,腦海中冷靜和衝動兩股勁在打架。

    這個反應被虞珂看在眼裏,覺得好笑的不行,忍不住開口加碼:“怎麽了?”

    “不是說很愛家人,不是說為了他們,什麽都願意做嗎?”

    “現在就到你獻身的時候了,喝掉它,你再也不需要宋佳寶幫助,我來負責醫院全部費用。”

    其實虞珂提供的,就是一個選擇題:要不要用身體換骨氣?要不要用身體換家人的健康?

    看似這是非常均等的交換,但仔細一想,宋聞生性正直,如果真的靠賣色來爭一口氣,那他以後還配擁有這一身錚錚鐵骨嗎?

    恐怕隻要想到他和虞珂的肮髒交易,就會忍不住自怨自艾,甚至喪失活下去的勇氣。

    光是想到以後,宋聞都忍不住顫抖,眼眶紅了一圈又一圈,就像籠中悲慘又無助的困獸。

    旁觀的女傭們絲毫不懷疑,這時候如果碰他一下,恐怕眼淚就會劈裏啪啦掉下來。

    “唉——”

    女傭人群中傳來歎氣,一位年過半百的阿姨從中走出來,同宋聞說出真相:“不要緊張,這隻是小小姐平常喝的藥,不是什麽壞東西。”

    “她隻是想…想同你開個玩笑。”

    聞言,宋聞不可置信地回頭,目光跳過阿姨,望向虞珂。

    床上女孩順勢歪倒在一旁枕頭上,笑得酒窩深深陷進去,而他則是牙關咬緊直至顫抖,眸光悲怨又無助——提出這麽一個,令他掙紮到幾乎懷疑人生目標的選擇題,現在卻告訴他,這隻是一個玩笑。

    他所掙紮,甚至懷疑他是否深愛家人的選擇,隻是一個玩笑?

    宋聞從來沒有這樣感覺,他的人生被她掌握在手裏的感覺。

    兩人就這樣一笑一“哭”地定定對視好一會。

    忽然,宋聞突然揚手,將藥打翻在地。

    墨汁般的中藥在純白羊毛地毯表麵戳出一個深棕色的黑點,正如人設正直潔白的男主,最終在虞珂的誘惑下產生動搖。

    他紅著眼睛,第一次將水霧朦朧的雙眸完全展現給外人,卻什麽話都沒說。

    沒什麽好說的,最該譴責的是他,是這個在惡魔誘惑下動搖的他。

    宋聞轉過身,像逃一樣出了房間。

    等人走後,虞珂才收回黃鶯般清脆的笑聲,比京劇還快變臉地冷聲吩咐身邊女傭:“去宋佳,找宋佳寶過來。”

    “就說…兩天後我要舉辦宴會,特地邀請宋佳寶小少爺前來做客…”

    女傭應是,連忙退下。

    反而是係統大吃一驚:[你要幹什麽?]

    “給小反派一些教訓罷了,看他以後還敢搶我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