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速之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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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鬆看氣氛尷尬,忙出來打圓場,順勢擋在路晏南前麵。

    “你要鋼筆做什麽?要是往家裏寫信,我那兒倒是有一支,除了舊了點,寫字還挺流暢的。不行的話,還可以找其他知青問問。”

    但對方卻並沒有接過台階,反而伸手推開羅鬆,看樣子是要和路晏南當麵對質,不曾想羅鬆背後早已經沒了人影。

    羅鬆也覺得納悶,小聲嘟囔著:“路知青不剛才還在的嗎?”

    旁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你們剛才說話的時候,他就走了。”

    項穗穗一邊說著,一邊回想著路晏南走時眉頭緊鎖的樣子,還不時抬起袖子看看,大概是蹭到了什麽髒東西。

    “要你多管閑事!”

    沙玲玲沒好氣道,她這時才認出項穗穗,發覺自己今天在其他女孩子麵前出糗。

    說完,就氣哄哄地轉身跑了,後麵還跟著小步追趕的孫娟。

    羅鬆看項穗穗呆愣在原地,擔心她是心裏受了打擊,腦子裏正搜刮著話準備安慰,沒想到麵前的小姑娘嘴巴一撇,朝著沙玲玲走的方向抱怨著:“凶巴巴的,怪不得別人不理你!”

    項穗穗發泄完,看見羅鬆站在原地,也沒準備遮掩自己的壞脾氣,氣勢洶洶地轉身走了。

    羅鬆看兩條辮子隨著小姑娘的跑動,晃晃悠悠的,好像和主人一樣,張牙舞爪的,不覺啞然失笑。

    沙玲玲跑回知青點後,立刻就鑽進了自己的屋子,門也被狠狠地摔出了巨大的動靜。

    嶽蘭吃過飯回來,看到的就是孫娟在旁邊一直安慰,口中還數落著路晏南怎麽沒風度。同住一個屋子的女知青聽了,也接嘴安慰幾句,有個看嶽蘭坐在一邊,自始自終一句話不說,埋怨起來:“嶽蘭,你去安慰玲玲幾句啊。”

    “你們安慰就成了。”

    “可今天因為路知青的錯,讓玲玲丟臉了,多一個安慰,玲玲就能快點恢複精神嘛。”

    “我倒是覺得別人沒什麽錯。”

    沙玲玲原本的小聲抽泣聲頓時停了下來,眾人也不禁麵麵相覷。

    “你這人怎麽這麽冷血啊,你們好歹也是同學,還是同一批下鄉的知青。”

    “是啊是啊。路知青也是,就一件小事,不能好好說話嘛。”

    “沒想到嶽蘭你也替他說話,真不知道……”

    嶽蘭本準備趁著休息的間歇,把髒衣服洗了,這會兒聽眾人連著她一起指責起來,將搪瓷盆往桌上一放,發出的響動讓眾人都停下了話。

    “那你這麽在意路知青的想法,是對他有好感嗎?”

    沙玲玲連忙坐直身子,反駁道:“怎麽可能,整天陰鬱著不和別人說話的人,我怎麽會對他有好感!”

    嶽蘭聽完,也點點頭,不再多說,拿起髒衣服出門去了。

    其他的女知青也不知道該怎麽接著安慰,隻好推脫自己還有其他事情,心裏還有些嘀咕:既然看起來那麽嫌棄別人,怎麽還往別人身前湊啊。

    沙玲玲更是生氣,原先上學的時候,不知有多少個男同學捧著她。本來隻是和孫娟打賭,想著作弄一下那個土包子,結果反而是自己丟了人。

    想到這,沙玲玲不禁把怒氣發泄到孫娟身上:“你當時怎麽不攔著我啊,要是你攔著我,今天就不會那麽丟人了!”

    孫娟也是有苦難言,隻連連點頭,承認這次都是自己的錯,下次一定會好好提醒。

    項穗穗在路上走得慢悠悠地,因而到項家的時候,還有幾戶人家也已經回家取飯了。

    來到廚房,項穗穗把烙好的餅子,和項媽新做的醬菜放進竹籃子裏,灌好滿滿一水壺水,預備下午休息的時候喝。

    正準備離開,項穗穗忽然聽見院子裏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她便躡手躡腳地一一查看。最終發現了聲音是來自項爸項媽那屋,翻箱倒櫃的動靜一點也不遮掩。

    項穗穗心想肯定是賊來家裏了,自己一個人也打不過,就跑到隔壁去喊幫手。

    隔壁的大伯剛洗了把臉,見項穗穗著急忙慌地說家裏進了賊,拎起扁擔就跟著去了。

    項穗穗也要跟著去,被嬸子攔住了。

    “你小姑娘一個,去了再傷著你!”

    “那、那怎麽辦?”

    “你跟著嬸子在後邊看著,等你大伯抓到賊咱們再進去。”

    項穗穗連忙點點頭。

    大伯又喊了幾個人一起進了項家,項穗穗雖然站在大門外,但將屋子裏劈裏啪啦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動亂中還傳來幾聲痛呼,緊接著就是隔壁大伯出來讓項穗穗進去認賊。

    “見過年紀小的賊,還沒見過這麽大年紀的賊呢!”

    項穗穗聽著這話,心裏有些莫名。

    等到眾人喊那被抓住的賊抬起頭,項穗穗才看清了他的臉。

    怎麽是項大伯?

    屋外又跑來一人,一進屋就哭天喊天,將項大伯身邊的人全都推搡開來。

    “老太太你這是幹啥……”

    項奶奶站起身,伸手要打項穗穗,被隔壁嬸子拉到了身後。

    “我說老太太,就是你認識這賊,也不能打人吧。還沒聽過賊被抓了還要打主人家的!”

    “你說誰是賊!你們才是賊!我要去找你們大隊長評評理!”

    隔壁嬸子還要說話,項穗穗忙扯了扯她的袖子。

    “他們一個是我奶奶,一個是我大伯。”

    “啊?”

    項奶奶像是身份得到了承認,比剛才更有氣勢了。

    隔壁大伯還不肯相信:“可、可我們進來的時候,他確實在撬你們家的櫃子啊!”

    其他人也連連點頭,有人還撿起來項奶奶剛才手裏拿的鉗子。

    項奶奶見眾人向自己投來懷疑的神色,有點慌張,但很快又挺直了身子,氣勢洶洶道:“我在我們家翻東西,關你什麽事!”

    眾人看看低著頭,似乎有話說不出來的項穗穗,又看了看咄咄逼人的老太太,頓時明白了,這是上門打秋風的親戚,怪不得之前還沒見過這所謂的項奶奶和項大伯。

    此時項爸項媽接到別人的提醒,也趕了回來,這會忙向各位幫忙的鄰居道謝。

    等到眾人散去,項奶奶坐在床上,指著項大伯說道:“你看怎麽辦吧?你大哥被打成這個樣子,醫藥費肯定要給的,還要補補身子。萬一落下了什麽病根……”

    項爸低著頭不吭聲,等項奶奶說完了,才望著快被撬掉的櫃子上的鎖,歎了口氣。

    “媽,櫃子是您和大哥弄的嗎?”

    項奶奶還等著項爸當場取錢給她,此時被突然的問話質疑得有些心虛,但轉念一想,這是自己兒子家,就是她家。她憑什麽不能開自家的櫃子?

    “是。是我開的,我東西掉進去了,想打開看看。”

    項穗穗在旁邊嘀咕:“那櫃子就一條縫,能掉什麽進去?難不成是奶奶你的頭發掉進去了?”

    “你——”

    “穗穗!”

    項穗穗哼哧哼哧地轉了身,項奶奶見二兒子還是維護自己的,這才放了心。

    沒想到項爸繼續道:“穗穗說得話糙理不糙。這屋子裏的東西,您和大哥去動手撬,真的不合適。”

    項奶奶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沒想到一直老實木納的二兒子能出言反駁自己。

    一旁的項大伯見情勢有些不對勁,連忙捂住腦袋,大聲痛呼起來。

    項奶奶也趕緊查看,嘴裏還嘟囔著:“一群子野人!下手那麽重,你大哥都多大年紀了,還能當賊嗎,你這小閨女也是,什麽都沒問清楚,就去喊人!”

    項穗穗見話頭又轉向自己這邊,連忙扯清關係,雖說她聽到動靜時確實忘記了項奶奶和項大伯還在她們家,隻是誰家親戚會在別人家撬櫃子。

    “我是以為家裏進賊了,在門外聽見了鐵絲撬鎖的聲音,怎麽可能不懷疑。也不能聽見聲音,先問問是不是奶奶和大伯,然後再去喊人吧。那萬一真是壞人,我不就危險了嗎?”

    見項奶奶說不出來話,項穗穗又接口道:“既然大伯受了傷,就趕緊去縣醫院看看,順道去公安那兒做個筆錄。”

    正喊著身上痛的項大伯愣了一下,項奶奶也有點緊張:“做什麽筆錄,拿點錢給你大伯補補身子就成了。”

    “那可不成,上回大隊長講話特意說了,要有法律精神,這種肯定要去做筆錄的。”

    項奶奶半信半疑,但見項爸項媽也不說話,就又信了幾分,朝著項大伯使著眼色。項大伯本來聽說要去做筆錄,就想站起來,隻是項奶奶還沒發話,就隻得繼續演著。

    這會子趕緊站起來,見項爸過來攙扶他,連忙揮手表示自己不用。

    其實那幾個抓賊的人下手本就不重,畢竟一看賊是那麽大年紀的人了,再打出來個好歹。再說項大伯反抗也不激烈,三兩下就被幾個人製住了。

    項媽見人都走了,也不收拾東西,趕緊將門關上,摸出鑰匙把櫃子打開,裏頭都是些油鹽醬醋紅糖。但往裏伸出手敲動,就發出不同於實心木頭的響聲,是個暗格。將暗格打開,裏麵放的才是項家積攢的票和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