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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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滄站在李府府門上的屋頂上,一麵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走動,一麵又時不時眺望宮城的方向:“剛剛那誰,靠譜嗎?我怎麽瞅著像是裝著一肚子壞水……”

    “青昊是我魔宮的四使之首,是我王兄的左膀右臂,”灩姬斜睨了敖滄一眼,“自然是比你靠譜多了。”

    被女人小瞧,是敖滄最難以忍受的:“你莫要門縫裏看人!爺這次不過是一時大意,被小唯給扔了出來,不然,還指不定誰救誰呢!”

    “哦,是嗎?”灩姬故作驚訝地掩嘴,“那您現在去大顯神通也不遲啊?不過,這次就不要再變成蚯蚓泥鰍了,免得還沒下地,就被捉進鍋裏煮了。”

    “爺說了,爺是龍,不是蚯蚓泥鰍!”敖滄氣得幾欲跳腳,腳下的瓦片被他踩踏碎得一塌糊塗,“你這丫頭這般嘴毒,當心日後被夫家掃地出門!”

    “承蒙關心,但我的終身還輪不到你置評。”灩姬刻意地撫了撫發髻上的碧玉簪子,笑得滿眼溫柔,“何況,我夫君對我好著呢。”

    “切,”敖滄不信地撇了撇嘴,“那他的腦袋不是被驢踢了,就是被門擠了,不然就和李傻子是親戚。”

    “你!住口!”灩姬柳眉倒豎,頓時也火了,“我家夫君豈是你可以議論的!”

    “笑話,嘴長在我身上,還不讓人說了!”敖滄腦中的一根筋突然捋順,恍然道:“你嫁的還真是李家傻子的親哥啊!”

    “你少一句傻子,又一句傻子的。沒聽說過,天子也有幾家窮親戚麽?我家夫君的能耐可海了去了,說出來還真怕嚇著你!”灩姬叉著腰,不甘示弱地還嘴。

    “喲,那敢情好,不瞞你說,爺就是從小被嚇大的。”敖滄湊近欲言又止的灩姬,拍著胸脯一頓海吹,“我這半輩子,說怕的,也就隻有我家老頭罷了……哎呀,大半夜的見鬼了!”牛皮還沒吹完,眨眼間就破了。

    他瑟瑟地躲在灩姬身後,隻露出半隻眼睛,瞅著從幽幽暗夜裏生出的鬼魅人影,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不會真、真是鬼君您吧,數十年不見,您越發豐神俊朗了……”

    李煊雖封住了術法,耳力卻仍是強於凡人,因屋外意外的吵嚷聲而循聲查看,卻不料撞見的竟是“猥瑣男子調戲自家媳婦”的一幕。

    李煊皺眉看著敖滄,滿臉不悅,“你在這裏作甚?”

    “嘿嘿嘿嘿……”敖滄擺出人畜無害的笑臉,心裏卻是在一陣嘀咕尋思。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烽聿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但是相唯與烽聿之間三百年的仇怨擺在麵前,若是此時說出相唯身陷險境的事情,保不齊他不會趕去落井下石地補上幾刀,那小唯可就真是四麵楚歌神仙難救了……

    灩姬見到李煊,臉上卻頓時笑開了花,正欲奔回自家夫君身邊,卻不料被身後的敖滄猛地拽住手腕,不禁啞然回頭,“你……”

    敖滄卻是一眼都不瞧她,繃著一臉理所應當的自然,迎上李煊的目光:“陪、陪我媳婦遛彎,不行啊?”

    李煊的神色驀然變得有些異樣,百年不變的板正語調竟帶上幾分好笑:“你方才說什麽?她是你媳婦?”

    “你、你、你不信?”敖滄被李煊臉上明顯的嘲笑,弄得一時有些慌了,“你、你別不信,我、我、我證明給你看!”

    說著,敖滄拉過一旁正兀自訝然的灩姬,雙手捧著她的臉頰,懷著壯士斷腕的決心,閉眼就朝灩姬的臉上親去。

    敖滄在心裏一邊肉疼滴血,一邊抹淚呐喊,小唯,兄弟把攢了千八百年的初吻都為你獻出去了,你日後可得好好補償補償兄弟我啊!

    這一幕,不僅連一旁的李煊看得目瞪口呆,連不遠處正朝這邊趕來的相唯見著了,都差些一個不穩地從雲頭上栽下去。

    “這、這下你信了吧!”敖滄一邊大口喘著粗氣,一邊將手中的灩姬鬆開。

    卻發現,眼前的人卻是直愣愣地盯著自己身旁,敖滄奇怪地偏頭瞥了一眼,卻正對上一道幾欲吃人的凶狠目光。

    “混蛋!我要殺了你!”

    “啊!”一聲淒厲的叫喊聲代替雞鳴,劃破沉沉的夜幕,縷縷的曦光從天際滲出,照亮天地。

    “灩姬,”李煊看了一眼被揍成豬頭,隻剩一口氣的敖滄,悠悠開口,“差不多了。”

    “可是君上,他……”灩姬格外委屈地朝李煊苦著臉,卻見他隻是搖搖頭。

    灩姬無法,隻好收手,羞憤地剜了一眼地上哀聲連連的敖滄,忍不住又踩了他一腳:“滾,別讓我再見到你!不然,見你一次揍你一次!”

    相唯好以整暇地蹲在雲頭上,等到這出鬧劇結束了,才不急不緩地躍身下來,將連親爹媽都認不出的敖滄扶起,若有所思道:“原來占卦算出的‘血光之災’指的是這個啊,難怪我一直算不出破解的法子。”

    相唯幸災樂禍地戳了戳敖滄尚殘留著幾分胭脂印的嘴角,又瞟了瞟因羞惱而捂臉逃走的灩姬:“這桃花劫可不是他人能幫你解開的,你就自求多福吧,啊!”

    敖滄張著腫脹如香腸的嘴,想將自己的良苦用心解釋出來,卻吱吱啊啊地半天吐不出一個完整的字來,真正的啞巴吃黃連,不由得欲哭無淚。

    “彌若呢,怎的不見她?”李煊朝相唯走近,眉間泛起憂色,“她可是出事了?”

    相唯挑眉:“彌若?鬼君這般稱呼別人娘子,不覺得有失禮數嗎?”

    “禮數?”李煊垂眼看著仍倒趴在地上的敖滄,“你的至交好友,方才在大庭廣眾之下輕薄有夫之婦,我倒是想討教討教,到底何為禮數?”

    相唯不自覺地退開敖滄這個少根筋的丟臉家夥幾步:“她無事,我這就準備去接她回來。不過……”

    相唯的臉上陡然正色起來,凝視著幾步外的李煊:“天族最近有些異動,鬼君可知?”

    “天帝素來貪心不足,覬覦之念,六界皆知。”李煊輕描淡寫道,“有異動,再正常不過了。”

    相唯試探地問出聲:“你的意思是,天帝對你的幽冥,也有貪念?”

    李煊卻是輕哼一聲:“你莫要想從我這套話,總言之,你們天族貪婪成性,鬼都不如,素日裏卻往往以正統自居,虛偽。”

    “咳咳,”相唯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我雖在三百年前就已被趕了出來,但你也不必當著我的麵,說得這麽直接吧。”

    “我是懶得與你再言廢話,”李煊收回視線,卻在轉身離去時,狀似無意地補了一句,“聽聞,你認了妖王做師父,何不問他去?”

    說完,李煊一拂衣袖,轉身便走。

    “鬼君提醒的是,巧得很,我也正要回一趟無花山,”相唯緊緊盯著李煊的背影,“將彌若從那兒接回來。”

    果不其然,李煊的腳步一頓,麵色雖極力保持著冷靜,但仍被相唯捕捉到他眼角的微變。

    “你竟把她一個人留在妖界?”李煊語速很慢,看得出是在壓製情緒,“她若有個閃失……”

    “她若有閃失,自然是我的責任。”相唯朝李煊走近幾步,未放過他幽深眸子裏的任何情緒變化,“我竟不知,鬼君也會對一凡人女子如此上心,更何況,她還是你的弟妹。”

    李煊冷笑地偏側過臉,擺脫相唯的目光:“那又如何?難道我就不能有七情六欲了?”

    說完,他亟亟回身便走,步伐章法略顯得有些雜亂。

    “烽聿!”相唯皺眉,眨眼就閃至李煊麵前,神色半是期待半是忐忑,猶疑地問出口:“是、是她嗎?”

    “我不知道。”

    李煊欲繞開相唯,卻被相唯定住步伐,“不,你一定知道!”

    “你當初說,李煊與芷鳶今世有夫妻的緣分。若非灩姬代替了暴斃的傅氏,此次賜婚時,你的正室之位還是空著的。”

    相唯凝視著李煊半闔著的眼,一字一頓道:“按照長幼尊卑的順序,彌若的夫婿,不應當是排行第三的李炯,而應當是你了!對不對?”

    “所以,所以……”相唯激動地說著,卻猛然發現失去了道出事實的勇氣,仿佛一旦說出口,就會發現隻不過又是黃粱一夢。

    “所以,你覺得彌若是芷鳶的轉世?”李煊冷笑,抬眼看向相唯,眼下是一片冰冷的嘲諷,“莫非是你對彌若動了情,卻又放不下對芷鳶的執念,便想這般自欺欺人?既想不負舊人,又想與新人歡笑?天下哪有這麽美的事情!看來,你縱是被剔了仙骨,血脈裏頭依舊是天族的本性——虛偽!”

    相唯隻覺得像是被人毫不留情地打了一耳光,火辣辣的疼蔓延到了全身。

    “不是她?”相唯將信將疑地退出半步,卻又搖搖頭,“不,不可能,若不是她,你為何處處對彌若這般關心?我不是瞎子,灩姬陪了你數十餘年,你都不曾多看她一眼。但每每彌若出現,你不是在看她,就是在看你手中的折扇!”

    李煊掩在袖中持扇的右手一僵,不由得緊緊攥住扇柄,幾乎嵌入肉裏。

    “你以為我不知道,那扇麵上的新荷初露圖,就是芷鳶當年為你畫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