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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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舒蘭不打算坐以待斃,她在大嫂蔣秀珍的辦公室沒待多久,便出去。

    隻是。

    剛一出來,就看到大隊部樓下位置,一眾參加這次相親聯誼活動的知青和社員,圍著一張熟悉的麵孔。

    ——江敏雲。

    被眾人圍著的江敏雲,宛若是人群中的焦點。

    “敏雲,你約會回來了?”

    “瞧著這紅光滿麵的樣子,那肯定是約會回來了。”

    “敏雲自己優秀也就算了,一相親,還挑了一個這次咱們聯誼活動,最好的男同誌。”

    他們都清楚,對方說的是鄒躍華。

    哪怕是鄒躍華是個二婚男,但是瑕不掩瑜。光他是城裏人,又是軋鋼一分廠副廠長,吃商品糧,城裏有房,這幾個條件,沒有人能夠拒絕。

    有人羨慕,自然就有人酸,“不就是搶了薑舒蘭的相親對象?有什麽值得你們炫耀的?”

    跟蘇敏雲關係極好的知青沒忍住道,“你這話可有失偏頗,薑舒蘭她自己沒本事,能怪敏雲嗎?”

    “誰不知道薑舒蘭啊!她都相親幾十次了,次次沒成,這次沒成,也不奇怪吧?”

    “再說了,江知青是城裏人,又是大學畢業生,不知道比薑舒蘭優秀多少倍好嗎?是個男人也知道選誰吧?”

    “既然江知青這麽優秀,她為什麽會去找人,特意打濕薑舒蘭同誌的棉衣,又為什麽會讓人提前換了203和204相親室的門牌號?”

    一位先前送茶水的公社女幹事,沒忍住冷笑一聲道。

    她這話一落,現場瞬間安靜下來。

    大家麵麵相覷,下意識地看向江敏雲。

    江敏雲怔了一下,她心裏咯噔了下,上前打圓場。

    “大家不要再為我爭了,這件事已經到此為止了。鄒躍華同誌相中的也是我,再說其他的事情,也沒有意義。”

    不知道何時,從樓梯上下來的薑舒蘭,她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地盯著她。

    “江知青,什麽叫沒有意義?是你沒有請人來打濕我的棉衣,還是沒有特意讓人換了門牌號,故意讓我相錯親?”

    她本來不打算和江敏雲計較的。

    鄒躍華這個男人,她根本不稀罕。

    但是,她不能忍受的是,對方算計她一次就罷了,還要踩著她上位。

    江敏雲看到薑舒蘭時,有些愕然,她頓了下,心思轉得飛快。

    不能承認,這一承認,她在公社的名聲就臭了。

    “薑同誌,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不知道舒蘭在說些什麽,那你總該認識他們吧?”

    蔣主任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身邊跟著兩個人。

    一個是細長臉知青,一個是先前負責打掃衛生的幹事。

    她之所以消失這麽久,沒有直接去找江敏雲算賬,正是因為去尋找證據了。

    蔣主任這個人做事極有規章,她不會輕易出手,但是一出手,必然是拿了鐵證。

    當細長臉知青和負責打掃衛生的幹事兩人出現的時候。

    江敏雲臉色唰的一下子變了,她不明白,這兩人不是已經被鄭向東收買了嗎?

    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蔣——”

    “你先說,你認識他們兩個嗎?”

    蔣主任打斷了江敏雲,一邊冷斥。

    一邊站到了薑舒蘭身旁,瞧著她沒有受欺負,這才跟著鬆了一口氣。

    江敏雲下意識地咬著唇,有些慌亂地否認,“我不認識——”

    蔣主任,“你確定不認識?”

    她再次問了一遍。

    “確定!”

    “記住你說的話,江知青。”蔣主任不再看她,則是看向薑舒蘭,聲音放緩了幾分,“舒蘭,你認識嗎?”

    薑舒蘭點了點頭,特意盯著細長臉知青的臉,看了片刻,確認,“她就是之前在樓梯道潑我茶水的人。”

    當時,她特意記住了對方的樣貌。

    接著,薑舒蘭卷起棉衣下擺,遞過去,“這裏還有未幹透的印記。”

    這也就是印證了她的話。

    周圍人都跟著點頭。

    蔣主任看向細長臉知青,“是你潑的舒蘭嗎?”

    細長臉知青猶豫了片刻,想到當時薑舒蘭對她的和氣和沒有追究,她不敢去看對方,點頭愧疚道,“是——”

    “誰讓你特意去潑舒蘭的?”

    細長臉知青飛快地看了一眼江敏雲,又見薑舒蘭期盼地看著她,她十分猶豫,小聲道,“江知青,當時給了我一塊錢,讓我幫她把薑舒蘭同誌,攔住十分鍾。”

    她實在是缺錢,不然也不會接這種缺德事。

    這話一落,現場瞬間嘩然。

    “什麽?是江知青故意的?”

    “那豈不是說,她在算計薑舒蘭,就為了搶鄒躍華同誌?”

    “她先前還一臉無辜,說什麽事情到此為止,可不就到此為止,才好不暴露?”

    “真陰險!”

    聽著大家的話,江敏雲的臉上原先的笑容也跟著消失了。

    她有些搖搖欲墜,“我、沒有。”

    她後悔了,不該自己多此一舉,再去給他們錢收買的。

    蔣主任沒看她,而是看向負責灑掃的老嬸子,“誰讓你負責換得203和204的門牌號?”

    老嬸子沒有任何猶豫,“江知青,給了一塊錢,讓我幫忙換門牌號。”

    有了老嬸子這話,瞬間就能蓋章定論。

    “江知青,潑人茶水,換門牌號,才從薑舒蘭手裏搶到的相親對象,這件事你認不認?”

    蔣主任冷著一張臉,嗬斥問道。

    江敏雲臉色煞白,“我、我——”

    她有種百口莫辯的滋味。

    錢確實是她給的,但是這兩個人卻不是她的,而是鄭向東的。

    “你算計了薑舒蘭同誌,是與不是?”

    蔣主任步步緊逼。

    江敏雲咬著牙,半晌才回答,“是——”

    這一聲是,更是引起一片嘩然。

    “沒想到,江知青竟然是這種人!”

    “太不要臉了,說人家薑舒蘭不好,她自己也夠不要臉的。”

    這些話,聽在江敏雲耳朵裏麵,她臉如火燒,她從未,從未這般丟人過。

    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才好。

    蔣主任眼見著江敏雲還知羞,這才點了點頭,“這事情可大可小,既然犯錯了,就給薑舒蘭同誌道個歉。”

    頓了頓,“另外,江知青得到這麽一個好對象,光道歉太過輕了,薑舒蘭同誌不在乎,但是我作為上級領導打算以儆效尤。

    第一,鄒躍華同誌,是我們薑家找媒婆托關係花錢,介紹的對象,這個花銷由你江敏雲同誌賠!

    第二,薑舒蘭同誌被你傷害過,所以她在大隊的春耕工分,由江敏雲同誌去勞動,大家覺得怎麽樣?”

    薑舒蘭被家裏養得嬌,她根本出不了工分,平時都是家人幫出的。

    可是,薑家人如今也自顧不暇。

    倒是不如讓江敏雲替了,不止為舒蘭解決了麻煩,還能讓這件事繼續發酵下去。

    這個處罰結果,得到了所有人的讚同。

    大家都在誇蔣主任處事公正。

    “多少錢?”江敏雲知道已經無力回天,她低聲問道。

    “前後一共花了三十六。”

    江敏雲咬牙,這麽多!

    轉念一想,三十六塊錢換未來首富鄒躍華是劃算的,她隻能認下,“我賠!”

    話落,她朝著薑舒蘭走去,咬著牙,低聲道,“薑舒蘭同誌,對不起。”

    “接下來,你的工分我來出。”

    薑舒蘭側了開了身,避開了江敏雲的道歉,這個動作是不接受。

    “江知青,以前我最敬佩的就是你。”

    這話,如同一聲響亮的巴掌,無聲地甩在江敏雲的臉上。

    比任何諷刺和譏誚都有效果。

    江敏雲的臉唰地一下子紅了,紅得像是煮熟的蝦子,“薑、舒蘭。”

    一切的話,仿佛都有些蒼白無力。

    她確實做了,她最不齒的事情。

    可是,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江敏雲咬著牙,“我可以和你單獨說幾句話嗎?”

    薑舒蘭怔了一下,並未回答。

    江敏雲補充,“是你不知道的秘密,和這次相親有關。”

    薑舒蘭思忖片刻,便答應了下來。

    蔣主任有些擔憂,薑舒蘭朝著她搖了搖頭。

    接著,隨著江敏雲一塊去了老槐樹下,安靜的老槐樹下,隻有她們兩個人。

    “我有私心,但也不是全部。”

    枯枝老樹下,江敏雲站在薑舒蘭對麵,突然開口道。

    薑舒蘭抬頭看她。

    “薑舒蘭,我曾經很嫉妒你。”

    那個時候,薑舒蘭是天上的月亮,她踮起來腳尖也夠不著。

    然後,她知道了未來的真相,她便搶了月亮的登天梯。

    她愧疚,她自責,她難堪,但是她不後悔。

    薑舒蘭有些不解地看著她,她不明白,江敏雲嫉妒她什麽?

    不管是家世還是學曆,江敏雲都比她好。

    江敏雲不太好解釋,她如實說道,“害你相錯親,這麽多事,我一個人完成不了。”

    她低頭,看著腳尖,隻有這樣,才能緩解幾分難堪,“還有鄭向東,我全程都是鄭向東幫忙的。”

    這話一說,薑舒蘭的臉色白了下,她沒想到,相錯親這件事還有鄭向東參與。

    看著薑舒蘭瓷白的臉,江敏雲有些不忍,但是到底是說完了,“薑舒蘭,對方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什麽話?”

    薑舒蘭強忍著懼意。

    “他讓你等他來娶你。”

    這話,對於薑舒蘭來說,如同五雷轟頂,她手腳瞬間冰涼,“什麽?”

    她聲音空靈,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江敏雲試圖勸解,“薑舒蘭,或許你可以試圖去了解下鄭向東,他並沒有你想的那麽差,相反,他還極為優秀。”

    不然,鄭向東上輩子也不會混到那麽高的位置。

    “等你了解他的優秀之後,你就會明白,他這種人愛你,一定會把你寵到骨子裏麵。”

    上輩子,鄭向東沒能如願以償娶到薑舒蘭,他終生未婚。

    可想而知他對薑舒蘭的深情。

    薑舒蘭抿著唇,抑製住渾身的發抖,突然打斷了她,“江知青,你知道搶人會遭報應嗎?”

    嫁給鄒躍華,將會是江敏雲這輩子最大的報應。

    這是她有史以來,說過最重的一句話。

    江敏雲,“什麽?”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薑舒蘭抬頭看著她,一字一頓,“你要嫁給鄒躍華這個二婚男,你隻管去嫁,請你不要在插手或者指點我薑舒蘭的婚事。”

    “你不配!”

    話落,她便轉身離去。

    江敏雲站在原地,好一會才回過神,她臉色一陣陰晴不定,喃喃道,“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薑舒蘭嫁給鄭向東,她嫁給鄒躍華,多麽完美的事情。

    薑舒蘭為什麽就不聽?

    她明明也是為了薑舒蘭好!

    薑舒蘭一到大隊部,蔣主任便迎了過來,有些擔憂,“江知青,找你什麽事?”

    薑舒蘭臉色白若透明,聲音微顫,“大嫂,這次相錯親鄭向東也參與了。”

    “什麽?”

    “他讓我等著他來娶我。”

    這下,蔣主任也一下子安靜下來,“舒蘭,要不你逃吧!”

    她聲音極為苦澀。

    薑舒蘭努力睜大眼,不想讓眼淚掉下來,倔強,“我不,又不是我錯了,我為什麽要逃!”

    她為什麽要一直被鄭向東這個變態糾纏。

    薑舒蘭深吸一口氣,聲音輕軟,“大嫂,我想先回家!”

    她像是一個烏龜,躲在那安全的烏龜殼裏麵。

    看著薑舒蘭的情緒不是很好,蔣主任也越發擔憂,見她肯提出要求。

    她這才鬆了一口氣,“好,回家,我們回家。”

    “在也不相親了。”

    ……

    於主任圍著公社找了一圈,都沒能找到蔣主任和薑舒蘭的人影。

    詢問了好幾個人,也都說沒看到。

    於主任歎了口氣,去了二樓辦公室先給周中鋒回複,“周同誌,薑舒蘭同誌和蔣主任,她們已經離開了。”

    周中鋒微微蹙眉,他推開窗,看向窗外老槐樹下麵站著的人影,“那不是嗎?”

    隻是,薑舒蘭好像在哭,是那種梨花帶雨的落淚,空靈幹淨,極為漂亮。

    隻是,他過去不合適,怕唐突了對方。

    “啊?”

    於主任順著目光看了過去還真是,不過這麽遠,對方竟然也能看到。

    他一拍腦門,“我這就去找她們!”

    周中鋒想了想,他起身,身長玉立,擔憂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於主任意外了下,心裏對薑舒蘭的重量,越發重了幾分。

    隻是,等兩人出來,到老槐樹這裏的時候,還哪裏有人影?

    連個頭發絲都不見了。

    周中鋒蹙眉,巡視了一圈,沒有任何人影。

    “等我去問下。”

    於主任擦汗,朝著老槐樹不遠處站著的幾個社員和知青,剛準備問道。

    隻是,他們一走近,就聽到有人在討論,“聽說了沒?薑舒蘭的相親對象被搶了。”

    “她真倒黴,不過她怕是嫁不出去了吧!”

    “誰說的,不還有鄭向東嗎?”

    “嘿,那就是個瘋子。”

    於主任小心翼翼地覬著周中鋒的神色,見對方神色難辨,他越發提心吊膽,一聲喝道,“青天白日的嚼什麽舌根呢?”

    他甫一出聲,周圍議論的人,頓時被嚇了一跳。

    “主任、於、於主任!”對方被嚇懵了,猛一哆嗦。

    怎麽公社最大的領導,突然就出現了?

    於主任沉著一張臉,“我問你們,薑舒蘭呢?”

    大家對視了一眼,為首的一個幹事,結結巴巴,“薑、薑舒蘭?她、她回家了。”

    話還未落,就聽見一聲極為清冷的聲音問道,“從哪個方向離開的?”

    是周中鋒在問。

    那個幹事一抬頭,就對上一雙深邃的眸子,先是一驚,接著,不由自主地抬手指著老槐樹的左側,“那邊——”

    話未落,周中鋒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那個被問話的幹事,小心翼翼地補充了一句,“主任,薑舒蘭是坐拖拉機離開的,剛那位、那位同誌,怕是不、一定能追上。”

    於主任一聽,腦殼都大了,“周同誌要是沒追上,我要你們好看!”

    大家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生氣,麵麵相覷,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

    他們也沒說什麽啊?

    大領導找薑舒蘭做什麽?

    於主任想了想那被換掉的門牌號,越發糟心,氣急敗壞,“去,去把薑舒蘭同誌之前相親的辦公室,給我收拾出來,收拾幹淨利落,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