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皇子都替他理好了鬥篷，也不敢抬頭瞧一眼，回過神來時三皇子已經走在老前麵了，隻得快步跟上。

    慕寧淋了雨吹了風，身體有點受不住，但麵子薄，也沒開口讓三皇子走慢點。

    熙春今天被三皇子的氣勢嚇著了，戰戰兢兢，不敢開口。熙春撐著慕寧，主仆倆死命跟著。

    最後還是觀言瞧著慕姑娘落在了後麵，輕聲說了句：“殿下，要不咱慢點吧。”

    李匡翊回頭望了眼迎著大風艱難走著的主仆倆，嘴張了張，到底沒開口催促，步子也慢了下來。

    一路到了太極宮，慕寧聽見裏麵的絲竹聲，忙說：“殿下，臣女這樣子，進去隻怕要鬧笑話。”

    李匡翊回頭看了一眼，皺皺眉對觀言說：“進去把如意喊出來。”

    “參見三皇子。”如意小跑著出來，跪地上給李匡翊行了禮。

    李匡翊微微擺手，如意便起身又躬身向慕寧施了一禮，恭敬地說：“奴婢是十二皇子身邊的人，帶姑娘去逸羽殿換身衣裳。”

    慕寧看了一眼李匡翊，見他點點頭，便跟著如意去了逸羽殿。

    如意拿來一件藕荷色的刺繡妝花裙，放到慕寧手中說：“姑娘看看，這件可以嗎？是奴婢先頭主子娘娘最喜歡的一件衣裳。”

    這件裙子雅致極了，慕寧本來很喜歡，聽了這話連忙推辭：“怎麽好穿婕妤娘娘生前最愛的衣裳，沒得折煞我了。”

    如意熱熱情情地說：“您穿著吧，我們主子娘娘一定願意。這些年來，十二皇子也多虧了三皇子照顧，不然也不能如此康健。”

    婚約結了兩年，今晚遭了宸妃的為難，受了如意的援助，慕寧才知道結了婚約，在旁人眼裏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想到那人，慕寧心裏泛起小小的漣漪。或許今晚以前，還隻是懵懵懂懂的喜歡，帶點對一個新世界的仰望。

    可看著他用力地推開門，解開鬥篷披在自己身上時，慕寧知道是他了，怎麽著都是他了。哪怕他心裏有別人，自己也無法逃開了。

    如意給慕寧摘了朵海棠別在鬢角，妝也上得比來時濃了，李匡翊看著小姑娘，才覺得，時光真的過去了，這姑娘也長大了。

    心裏說不明白地悸動了一下，麵上仍不顯，說了句：“快進來吧。”

    慕寧跟著李匡翊跪在大殿中央，聽得他沉穩的聲音：“慕姑娘昨日聽錯了娘娘的旨意，今日在東華門站著等了一個時辰，於是錯過了吉時，還請娘娘見諒。”

    慕寧沒見過這樣的場麵，心裏本來還有些發怵，而他在自己身邊坦然地開口，反而什麽都不怕了。

    慕寧也柔聲開口：“都是臣女太糊塗的緣故，誤了吉時，還請娘娘告罪。”

    宸妃娘娘淡淡開口：“來了就行，隨三皇子入座吧。”

    慕寧恭敬地磕頭，說：“謝娘娘恩典。”

    顏妃娘娘挑了挑眉，柔聲開口：“慕姑娘在東華門站了一個時辰，那起子侍衛也真是不長眼，難道沒一個人看見慕姑娘？”

    宸妃娘娘故意為難自己，沒人挑破誰也不會在意。這會子顏妃娘娘拿話點了點，慕寧瞧見宸妃娘娘的臉都僵了。

    宸妃娘娘再如何得寵，畢竟不是皇後，沒有執掌六宮的權力。

    然而皇後也好似看戲一般不作聲，慕寧有些憂心，三皇子給她夾了一塊棗泥酥，“別想些有的沒的，禦膳房的棗泥酥做得不錯，你嚐嚐。”

    慕寧正想往嘴裏放，李匡翊又攔下她，拿了根銀針試了試，才叫慕寧繼續品嚐。

    慕寧享受到十二皇子的待遇沒有欣喜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覺得三皇子拿她當小孩子對待。但到底心裏是受用的，連著三皇子沒回自己拜帖的事情也不計較了。

    如意給慕寧端來了一個小炭火和一杯薑茶，說是讓慕寧驅驅寒。

    熙春跟如意也熟識了，湊到如意耳邊調侃自己小姐，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慕寧聽到，“我家姑娘身子骨一向差，今兒也不知怎麽淋了這會子雨沒事人一樣，許是心裏暖吧。”

    慕寧臉刷的一下紅了，又想著自己聽得到，三皇子肯定也聽得到吧。偷偷瞧了他一眼，發現他雲淡風輕地給幼弟布著菜，似乎對倆丫鬟的調笑渾然不知。

    望舒見漂亮姐姐往自己這邊瞧了一眼，便跟自己三哥孩子氣地說：“三哥，我想要坐在漂亮姐姐邊上。”

    十二皇子五官生得十分圓鈍，看著可親可愛。慕寧聽見了，便開心地朝他一笑。

    李匡翊看他倆人投緣，便挪了挪身子，示意十二坐到自己和慕寧中間。

    十二歡天喜地地奔來了，孩子氣地喊：“嫂嫂。”

    慕寧瞪大雙眼，有些慚愧地說：“十二皇子，臣女擔當不起這樣的稱呼。”

    李望舒把眼睛睜得大大的說：“和我三哥訂婚約的不是你嗎？”

    如意看著慕寧被小祖宗鬧得有些尷尬，於是靠在小祖宗耳邊說：“三殿下還沒有把慕姑娘娶回家呢！十二殿下別太熱情，嚇跑了你三哥媳婦怎麽辦。”

    李望舒馬上點點頭，非常乖地不說話了，隻用眼神瞧一瞧慕寧。

    慕寧覺得他可愛極了，僭越地想著這以後也是自己的弟弟了，便自己也夾了塊糕點，學著三皇子的樣子用銀針試試毒，再夾給十二皇子。

    李匡翊看到了，忙攔下來，自己再試了一遍，才讓十二皇子吃了。

    又迎上慕寧困惑的眼神，李匡翊怕小姑娘多想，忙解釋一句：“你年紀小，還不大會用銀針，以後慢慢學。”

    慕寧笑了一笑，隻覺得今晚這場雨將他和她的心淋得近了很多。

    李匡翊坐在身旁，還有一個小迷糊蛋李望舒在耳邊鬧鬧騰騰的，慕寧心思便全定在了這一方小桌子上。

    慕寧本是極為細膩，會觀察的人，但大殿裏一張靠著宸妃娘娘的桌子無人坐，竟也沒留意。

    直到宸妃娘娘奇怪地開口：“小五怎麽也去了那麽久，著人去看看，別是吃醉了酒倒在雨裏了。”

    一個小廝連忙跪地說：“娘娘莫急，奴才這就去。”

    慕寧聞聲瞧了一眼，自言自語地說：“那裏坐的是五皇子嗎？”

    沒想到李匡翊竟還接了她的話茬，不緊不慢地說了句：“你等會就知道了。”

    慕寧覺得他這話說的奇怪，倒也沒深究。

    不一會兒，那小廝慌裏慌張地跑來，說道：“回稟娘娘，五殿下吃醉了酒，腳一打滑給摔傷了。”

    宸妃娘娘臉色大變，站起身來就要去看看。

    小廝臉色變了變，跪在地上勸宸妃娘娘：“娘娘，奴才來的時候，五殿下特意交代了奴才說今日是娘娘的芳誕，千萬讓奴才勸住娘娘，他一點小傷不礙事的，別讓娘娘在大日子裏過得不安心就好了。”

    慕寧一哂，覺得這五皇子說話一套一套的，跟姚珠肯定特別投緣。

    宸妃娘娘聽了自己心肝兒子這話，也顧不得一眾賓客了，想去看看自己兒子摔得怎麽樣了，還沒走幾步，就被聖上拉住了。

    聖上慍怒地說：“成何體統？！自己母妃的大日子，出去那麽久不回來，摔傷了也不派人來知會一聲。死了沒有，沒死讓他拄著拐過來！”

    觸了聖上的眉頭，小廝一溜煙地跑出去，又跟著穿著一件杏黃色的圓領襴袍的男子進來了。

    這杏黃色男子腿確實是傷了，一瘸一拐地進來。隻是不知為何，像姑娘家一般戴著個麵紗。

    看著五皇子小女兒態地走進來，眾人皆是麵麵相覷，覺得十分滑稽，可任誰都沒有膽子笑出聲來。

    慕寧偷偷往殿上瞧了一眼，看到宸妃娘娘尷尬的臉色覺得好一陣暢快。

    聖上神色冷冰冰地說：“合浦，臉怎麽了？”

    李合浦跪地恭敬地說：“回父皇，兒臣今天沒注意，摔了一跤，不僅傷了腿，還傷了臉。”

    聖上冷冷地說：“朕還不知你母妃為朕生了個女嬌娥，臉不過被劃了一下，就如此見不得人了，還要拿個麵紗擋起來。”

    李望舒“咯咯”笑出聲來，如意趕緊拿糕點堵住他的嘴，跪地說：“是奴婢的失職。”

    聖上抬手讓她起來，繼續向五皇子發難：“一個大男人戴個麵紗，你十二弟都笑話你了！”

    李合浦隻是低著頭，不作聲也不摘麵紗。

    聖上眼中的怒氣在匯聚，宸妃娘娘忙說：“小五，把麵紗摘了。男子漢大丈夫，破點相，誰還笑話你不成？”

    李合浦也隻有把麵罩遮了，慕寧本來還在看好戲，可這麵罩下麵竟是跟裴小五一模一樣的臉。

    慕寧想起那日在醉霄樓，三皇子若有所指地對自己說“姑娘以後會知道的”。

    七夕夜宴，聖上隻知五皇子往她與姚珠坐的地方看了又看，可是不知道五皇子到底傾心慕許兩家哪家的姑娘。

    便把爹爹和許將軍都留下了，後來宸妃娘娘攔了一下，婚事便落在了自己和三皇子頭上。

    慕寧雖然為自己高興，可是也為姚珠捏了把汗，兩年前宸妃娘娘看不上許家，難道兩年後反而看得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