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熱血難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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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瀧如夜的畫龍點睛是將尋常符修的能力,&nbp;&nbp;從符紙延伸到了天地萬物。
就拿剛才那一道落雷來看,少年的力量已經不單單被符紋局限,而是以符為媒介引了雷霆之力。
這對於隻能借用自身靈力來畫符籙的大多符修來說,&nbp;&nbp;是要耗費十年,&nbp;&nbp;百年,甚至一輩子才能跨越的瓶頸。
瀧如夜的天賦可能和其他頂級天賦相比不是最好的,&nbp;&nbp;然而於符修來說卻是可遇不可求的。
有了這樣好的天賦,&nbp;&nbp;哪怕是作為輔助的符修也能很大程度上彌補近戰的不足,不再有短板。
他有了能和劍修抗衡的底氣,至少在築基期以下的劍修不可能會是他的對手。
因此在瀧如夜使用天賦引了落雷朝著白茶攻擊的時候,&nbp;&nbp;眾人都沒有想過白茶能夠從這一下中脫身。
然而讓他們震驚的是,白茶不僅沒有被擊敗,&nbp;&nbp;甚至還召喚出了這樣的龐然大物。
有那麽一瞬間他們有些恍惚,不單單是恍惚這條憑空出現的金龍,更是恍惚——到底這【畫龍點睛】是誰的天賦?
那天賦不該是瀧如夜的嗎,為什麽白茶也能用?
甚至還是真正意義上的畫龍點睛,因為少女最後用手指點在的地方正是龍的眼睛。
觀戰的眾人從目睹真龍的震撼之中久久不能回過神來,&nbp;&nbp;良久才有一個弟子打破了這靜默。
“不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瀧師弟以符做媒介畫了雷符引了真雷也就算了,畢竟這是他的天賦,&nbp;&nbp;為什麽白師妹以劍畫龍也可以召喚真龍?她剛才也是用了天賦嗎?”
那個弟子修為低一些,&nbp;&nbp;感知不出來術法和天賦使用時候靈力波動的區別。
“是用了天賦,&nbp;&nbp;隻是他們兩者使用天賦的靈力波動很相似……或許白師妹的天賦也和瀧師弟類似?”
世上修者眾多,覺醒的天賦相似的情況並不少見。比如劍宗前些年有個小峰弟子覺醒了天賦是千裏眼,能看到千裏外的事物,&nbp;&nbp;另一個弟子的天賦則也是遠視。
雖然兩者可視的範圍遠近不同,可本質上是一樣的天賦。
再加上他們並不知道白茶的天賦,&nbp;&nbp;會這麽猜測並不奇怪。
“我不這麽覺得,畫龍點睛所借用的是萬物之力。瀧師弟所用的雷霆是金屬性的變異,也在五行之中,可龍呢?”
“她的龍在五行嗎?”
這裏的五行指的是金木水火土,修者所召喚的無論是契約獸還是其他物什,大多都是和自身靈根相契合的。
可白茶是個例外。
她是天靈根,屬性在五行之外。
也就是說她所召喚的那條真龍也在五行之外,並不符合瀧如夜的天賦使用條件。
正在眾人思考的焦頭爛額的時候,一旁一個弟子看向風停雪。
“風師姐,我記得先前在長老堂是你陪著白師妹排隊登記天賦的,你可知她的天賦到底是什麽?”
此話一出,眾人的視線全然落在了少女身上。
風停雪被他們灼熱的目光看得不自在。
雖然白茶的天賦已經當眾使用了出來,可也不過隻是冰山一角,對此她並不清楚。
“應該是言靈吧。”
“?!言靈,是召喚類的言靈嗎?”
“那這就說的通了!真是讓人吃驚,一般來說言靈類的天賦威力並不大,白師妹竟然能召喚出這樣的東西出來,真不愧是天靈根!”
召喚類?似乎並不止。
她皺了皺眉,想起之前白茶在後山的那一劍,似乎也是用了言靈。
但是那是增幅力量類的言靈,並不屬於召喚類。
風停雪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要反駁,然而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罷了,誤會就誤會吧,與他們解釋這麽多幹什麽?
這一場比試白茶若是贏了自然最好,若是不慎輸了,她這裏還有鶴不群的名額。
反正無論輸贏她都能參加擇劍考核。
照白茶如今和瀧如夜打得不分伯仲的情況來看,通過宗門考核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
不過擇劍考核就不一定了。
每年參加擇劍考核的弟子在整個劍宗都是出類拔萃的,尤其是上仙門那群弟子,各個都是仙門大家出身。要想從這一群天之驕子裏搶到擇劍資格,其難度比宗門考核要難上數倍。
而通過擇劍考核隻是擇劍的第一步,再之後白茶去了無量之地,所要與之競爭的便是三千仙門的弟子。
先不說三大劍宗之二的昆侖和終南山,光是其他大宗的弟子就夠嗆她能應付了。
因此在風停雪看來,在此前白茶的天賦除了她主動暴露的召喚能力,其他的旁人知道得越少越好。
和眾人猜測的一樣,瀧如夜也這麽以為。
他手撐著地麵,哪怕靈力消耗殆盡虛弱到麵無血色也沒有低下頭。
“召喚類言靈嗎?”
白茶沒過多解釋,她和對方現在是對手,她沒愚蠢去糾正。
“你別管什麽言靈,你還是先關心下你自己吧。先前那一招威力是大,可是也耗損了你大半的靈力了。”
“再加上你的屬性是火,哪怕引了雷霆於你自身或多或少也有一些反噬,你現在應該動一下都疼痛難忍了吧。”
的確,瀧如夜在使用天賦的時候是想要用最強的招式結束這場比試,為了確保能夠百分百擊中白茶,他選擇了引雷。
而他也受到了反噬。
盡管被白茶看出來了,少年麵上不顯分毫。
“那你呢?你又好得到哪兒去?”
他扯了扯嘴角,直勾勾注視著白茶,然後視線從上往下落到了她那被血跡染紅的手上。
“你以為自己關鍵時刻使用了天賦召喚出了這麽個東西,就能扭轉乾坤嗎?”
瀧如夜一邊說著一邊手撐著地麵慢慢站了起來,那俊美的麵容涼薄,沒有一點溫度。
“你和我如今都靈力耗盡,以你的修為,你的那條金龍應該也撐不住多久吧……我們隻是重新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罷了。”
“這場比試誰勝誰負還未可知!”
白茶原本是看他動彈不得,自己召喚出了金龍後靈力耗損過多,不好掌握力道。
這不過隻是一場比試,萬一出了意外傷到了對方的根骨,別說擇劍了她估計要被驅逐出宗門。
——畢竟傷人根骨如同斷人前途。
她隻是想勸他放棄掙紮,點到為止,結果這番話落在瀧如夜耳朵裏和嘲諷他並無區別。
隻見少年起身禦空往後和白茶拉開了距離,這是要動手的跡象。
白茶見此也沒過多猶豫,手腕一動,驅使著金龍朝他攻擊了過去!
和瀧如夜所說的一樣,金龍的威力是大,可以她的修為至多也隻能驅使它攻擊三次。
三次過後,她再無對付他的機會。
瀧如夜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咬了咬牙,忍著疼痛側身避開了破風而來的龍尾。
“轟隆”一聲,巨大的龍尾好似海域翻湧否巨浪,一動驚起萬千風動。
少年雖然躲開了,卻也還得被烈風給逼到了青雲台邊上。
他強行運轉靈力覆在腳下,在快要被推到台下之前才堪堪停了下來。
白茶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她忍著身體的疼痛,一個翻身躍到了龍背上。
金色的光亮如灼日,她眯了眯眼睛,想要一鼓作氣將瀧如夜給直接撞下青雲台。
掉落擂台他便敗了。
瀧如夜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圖,就像是之前他引雷的時候怕傷到她的根骨一樣,她也顧忌著不敢放開手腳。
他薄唇抿著,回頭看了一眼高台之下。
那金龍的速度和威力不比先前他的落雷小,青雲台就這麽大,這麽近的距離是不可能避開的。
想到這裏他深吸了一口氣,手腕一動,掌心向下。
一團橘黃色的火焰驟然出現在了他手中。
“?!瀧師弟這是打算幹什麽?他為什麽不躲!”
先前那一招神龍擺尾他們看得真切,不光是把台上的少年給推到了高台邊上,圍觀的眾人也被生生逼退了好幾步。
而這一下白茶更是將劍氣凝在了金龍周身,若是不躲隻怕會被重創。
“不是不躲,是沒辦法躲。”
“那既然沒辦法躲就自當認輸才是!真是太胡鬧了,隻是一場比試而已,就算不甘輸給白師妹,這麽硬抗簡直有勇無謀!符修哪裏能正麵承受的住這樣重的劍氣?”
白茶對天賦的掌控還欠火候,先前金龍使了一招消耗了些力量,這麽直接撞過去傷到瀧如夜的根骨倒不至於,卻足夠讓他在床上躺上十天半個月。
換作平常時候倒沒什麽,養養就好,可馬上宗門考核在即,他這樣做擇劍資格拿不到也就罷了,運氣不好沒準還得掉到內門去。
簡直是芝麻沒撿到,西瓜也丟了,實在不劃算。
認輸?瀧如夜要是是那種輕易認輸的人,也不至於去修什麽刀法。
用刀的骨子裏都傲,如果不是他真正認可的結果和人,他是絕對不可能低頭的。
就像是現在,明明已經窮途末路,困獸之爭,他也毫無退卻之意。
紀妙妙看著高台之上那兩個黃色身影,兩人的眼神皆是不敗的戰意,耀眼得不可思議。
他們的衣袖被風吹得烈烈,瀧如夜的屬性是火,那火焰橘黃,金龍也是這般顏色。
明明距離並不算遠,卻分不清是火是龍還是人,在相靠近的刹那萬物似乎融為了金黃一色,辯不清楚。
瀧如夜兩隻手臂張開,掌心的火焰“轟”
的一下變成了兩個與人相當的巨大火球。
在金龍快要攻擊在他之前,猛地用力兩那兩個火球扔了出去。
宛若龍戲珠一般,白茶控製著金龍尾巴一擺,“砰”的將火球擊打了過去!
少年的眉眼被火球的光亮映照著,他站在原地未退半步,手中的靈筆執起。
“四方風動,風起雲湧!”
話音剛落,周遭突然風起,颶風裹挾著飛沙走石立刻匯聚在了那火焰旁邊。
先前還隻是一人大的火球借著風勢倏爾變成了一麵滔天的火牆,將整個青雲台包裹在了其中!
眾人對此震驚不已。
不為別的,瀧如夜的屬性雖是火,可這樣強度的火焰至少得是築基後期到凝心初期的修者才能使出。
原來剛才他並非是魯莽逞能不躲避,一方麵退無可退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他早就知道以自己僅剩的一點靈力根本無法對付白茶。
因此他借了風勢,風不絕火更盛。
這是靈根之火,不是普通的火係術法,除非瀧如夜主動撤回,火是不會滅的。
不單單如此,靈根之火對抗的自然也是靈根,這一比試到了現在兩者看上去靈力都所剩無幾,不分伯仲。
然而他們的修為卻差了不少,練氣後期和築基初期,一個等級的差距不是那般能輕易越過去的。
瀧如夜自入道便開始淬煉靈根,白茶想要以靈根之力壓製住他難於登天。
這也就意味著她是不可能從火焰裏脫身。
瀧如夜指尖一動,火星搖曳。
他站在火焰外麵,看向被困在其中的一人一龍。
“如今你還能承受,可若是這火慢慢收攏在你周圍,那灼燒的便不是皮膚那麽簡單,而是內裏。”
“那種疼痛如同鑽心一般……”
瀧如夜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卻極為冷淡,好似在談論著今日天氣一般雲淡風輕。
“白茶,結果左右都一樣。比起疼到昏死,我勸你還是現在認輸為好。”
他說這些並不是在嚇唬她,白茶在火焰之中能夠明顯感覺到。
那火舌還沒有真正舔舐在自己的肌膚,那熱氣已經滲透到了五髒肺腑,這種感覺就像是要自爆一般,她渾身上下都燥熱難耐。
要是真的燒到了身體其痛苦可想而知。
白茶緊緊握著靈劍,她忍著疼痛試圖找到周圍靈力薄弱的地方再尋機會突破。
可是那火牆密不透風,每一處都似銅牆鐵壁一般毫無破綻。
正在白茶束手無策的時候,一直沒說話的白傲天驟然開口。
【不需要找什麽突破口,直接衝出去。】
少年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低沉。
“什麽?”
白茶一愣,以為對方也是沒了辦法打算破罐子破摔。
“不成,我剛才試過了,這火焰不尋常,比鶴不群的陣法裏的火海還要燙,我根本承受不住。”
她倒不是怕疼,可要是隻靠著一股衝動,衝得出去還好說,衝不出去和自投羅網沒什麽分別。
火焰一旦包裹住她,她再無抵抗之力。
【你承受不住它可以。】
它?
白茶反應了一瞬,而後意識到了什麽猛地看向了盤踞在她旁邊的金龍。
因為她靈力耗損太多,它周身的金光也黯然了不少,模樣比她還要虛弱,好似下一秒就要消失殆盡。
白茶還沒反應過來,瀧如夜因為等不到她的回複而不耐煩了。
“這是你自找的,一會疼到滿地打滾可別怪我。”
少年說著禦空而立,手中的靈筆一動,一陣颶風席卷在了白茶周圍。
火焰再一次被煽動,它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聚攏在了一起。
那火焰高入蒼穹,從青雲台往上宛若龍卷風從天落下,耀眼的火光之中再看不清那一龍一人。
起初風停雪覺著兩人打得再激烈,本質上也就是一場點到即止的比試,可眼看著這情況越演愈烈。
白茶因為無法自如使用天賦下手不知輕重也就算了,這瀧如夜也打得上了頭,竟然使用了這樣激進的方式逼迫對方認輸。
靈根之火,蝕骨鑽心。
別說白茶了,哪怕向來皮糙肉厚的器修也未必能承受得住。
“這樣下去會不會出事?”
人群中一個弟子慌了神,不僅是他,周圍的眾人也從未見過這種陣仗。
這哪裏是比試,簡直跟搏命似的。
“應,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瀧師弟這一招是有些過了,可他對靈力控製極佳,除了讓白師妹吃點皮肉之苦之外傷不及根本。”
話雖如此,然而傷不到根本不代表沒事。
“不是,這不是重點。白師妹尚未築基入道,靈根之火宛若酷刑,萬一……”
那弟子說到一半停頓了一瞬,而後深吸了一口氣咬牙說道。
“萬一她因此生了心魔怎麽辦?”
此話一出,眾人也意識到了其嚴重性。
瀧如夜或許並無惡意,他隻是想贏而已。可白茶心智尚未成熟,若是因為這一戰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痕落了心魔,後果不堪設想。
正在眾人猶豫著要不要上高台製止的時候,那翻騰的火焰突然炸裂開來,迸射出了萬千火星。
“?!你們看,是白師妹!”
火光之中白茶禦龍破開了火海!
她的臉頰被燙得通紅,握著劍柄的手也被燒傷了一片。
然而即使受了傷,和尋常人被靈根之火困住疼到昏死過去的程度來看,白茶除了一點皮外傷沒有受到分毫影響。
瀧如夜瞳孔一縮,連忙又操縱著靈火朝著白茶周身覆了上去。
這一次白茶沒有躲避分毫,她緊握著劍柄,禦龍一並往火焰裏衝了進去!
也是在少女執劍禦龍在天,往瀧如夜所在的方向迫近的時候,他才看清楚了她並非不怕靈火。
而是用了那幻化的金龍的身軀抵擋住了大部分的火焰。
瀧如夜大驚“這怎麽可能?!”
“你做了什麽!是用了什麽靈器護身還是什麽?!”
“沒什麽不可能的——”
白茶和白傲天異口同聲地說道。
“因為真龍本就不懼火焰!”
【因為真龍本就不懼火焰!】
白傲天的能力本質上是言靈,可在言靈的基礎上它不單單是語言的力量,它能將所言變成真理,成為真實的存在。
那條金龍不是虛幻的,它是真龍,真龍的一切屬性它都具備。
漫天的火焰匯聚被白茶借著劍氣匯聚在了劍刃。
逼仄的劍氣和威壓壓在了瀧如夜周身,讓他動彈不得。
他抬眸看了過去,下意識想要運轉靈力以筆去擋住白茶的攻擊。
然而白茶的劍更快!
那火焰映照在她的眉眼,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也流轉成了蜜糖的色澤剔透。
躲不掉了。
瀧如夜眼睫微動,若是在之前被一個練氣修者逼到這般田地,他必然惱羞成怒。
可不知怎麽的,這一刻他心下更多的是淋漓酣暢和莫名的釋然。
白茶腳踩著金龍,瀧如夜的視野被滿天的火光,還有逆光而來的少女占滿。
那劍光凜冽,在他做好了被一劍刺中的準備的時候。
預想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白茶手腕一動收回了劍,另一隻手“啪”的一聲拍到了瀧如夜的胸膛。
一記掌風過來讓他一下失去了平衡。
他愕然抬頭,白茶站在高台之上。
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從青雲台上掉了下來——出了局。
不單單是瀧如夜,觀戰的眾人良久也沒有回過神來。
在主持比試的師兄宣布了白茶獲勝之後,周圍陷入了死一般的靜謐。
“……結束了?”
“嗯,結束了。”
明明隻是一場比試,他們卻像是觀看了一場劍符論道。
這一場比試的結果對於沒有觀戰的人來說是意料之外,可對於他們這種目睹了全程的人來說……竟覺得意料之中。
不是因為白茶是劍修,而是因為白茶在修為,天賦這樣的種種劣勢之下,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想要放棄的念頭。
若是換作旁人,又有幾個敢破火而出,又有幾個人敢這般無畏無懼。
半晌,人群之中有個聲音沉悶,打破了良久的靜默。
“我突然有些明白了,為什麽謝師兄會把名額給尚未築基的白師妹了……”
世上多的是用劍的劍客——
卻難有十年飲冰,熱血難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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