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2)
字數:8287 加入書籤
無數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江昭身子一僵,&nbp;&nbp;被這多如牛毛的視線弄得頭皮發麻,被不知名力量桎梏的身體在這樣巨大的不安下衝破了桎梏住他的牢籠,雙腿也恢複了些直覺。
他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
誰料,&nbp;&nbp;這些直勾勾盯著他的目光也跟著挪動&nbp;&nbp;,&nbp;&nbp;仍舊是死死粘在他臉上。
他們每一個看上去……都像是想要將新娘拆吃入腹。
離他較近的是一個年輕人,&nbp;&nbp;目光較之旁人更加肆意。半晌,&nbp;&nbp;他最先回神,&nbp;&nbp;用不可置信的氣音低聲道:“這是……新娘子?”
新娘子三個字被他放在嘴中翻來覆去的咀嚼,&nbp;&nbp;隻覺每一個字都是含著蜜糖的,&nbp;&nbp;好像嚐到了那股甜味,卻又在回過神後發現這隻是巨大的誘惑下產生出臆想。
惋惜的同時也生出一股強烈到了極致的渴望。
想剝開新娘鮮紅的複式嫁衣,看看底下藏著的肌膚是否如想象中的白皙滑嫩,更想在上頭留下些痕跡,&nbp;&nbp;最好是能夠直接灌滿。
那種滋味……一定妙極了。
光是想想,&nbp;&nbp;便讓人一陣氣血翻湧,恨不得變成站在他身旁的新郎。
隻一次,便是再死一次也值得。
江昭不懂這些目光中是什麽意思,&nbp;&nbp;他隻是惶惶然地往後退,&nbp;&nbp;手中的綢帶也被他拉扯著,一下將暴怒的新郎拉回了神。
瞪視賓客的新郎收回了刀子似的目光,望向麵前的江昭。
他的目光從殷紅微腫的唇瓣一路遊走到帶淚的雪白麵頰上,越看,&nbp;&nbp;他的臉色越難看,&nbp;&nbp;甚至恨起了掉落的那塊紅蓋頭。
他當時,&nbp;&nbp;應當挑一塊長到足以把江昭從頭到腳完全遮住、不留一絲縫隙的蓋頭。
新郎恨不得剜了所有鬼的眼珠,&nbp;&nbp;忽地放開了手中的紅綢帶,&nbp;&nbp;徑直走向江昭。
後者一頓,&nbp;&nbp;眼裏浮出害怕,像無意間被獵人發現的小鹿,慌亂之下躲進了荊棘叢中,卻不小心傷到腿,隻能眼睜睜看著獵人來到近前。
江昭眼裏的淚開始往外溢,視野也變得模糊起來。
新郎是生氣了嗎?
聽說新娘的紅蓋頭隻有在臥房裏才能掀開,他這樣算不算是壞了規矩。要真是這樣,那便可以解釋為什麽新郎的臉色這樣難看了。
他惹惱了新郎,——會被新郎殺掉嗎?
江昭才從上一個世界脫離沒多久,尚且沒有反應過來,便被傳送到這個世界。
他心裏滿是無處傾訴的委屈和難過,光是想想有可能遭遇的事情,心口便習慣性地開始發疼。
新郎高大的身形逼近,江昭滿心委屈變成了惶恐,卻在下一秒猝不及防騰空了身子。
新郎竟是……直接將他環抱了起來。
江昭的動作一頓,生理性的淚水往外淌,像一顆又一顆圓潤的珍珠,蹭在了新郎的喜服上。
他聽見了新郎的聲音。
“——滾。”
裏頭滿含怒意,儼然是氣極了。
江昭誤以為他說的是自己,身形一僵,茫茫然地想,他現在這樣要怎麽離開?
然而下一瞬,他便發現是他錯了。
透過新郎寬闊的胸懷,他看見廳堂內站著的賓客開始紛紛往外走,不一會兒工夫,便迅速離開了這裏。
先前開口的年輕人在走前,甚至還回頭看了一眼,麵色格外心不在焉。
“砰。”
大門被身形詭譎的紙人給關上了。
廳堂內隻剩新郎和他雪白嬌氣、兔子一樣的青年。
青年蜷縮在他懷中,隻這麽小小的一隻,倒真像是什麽動物一般,無措、茫然、無辜、柔軟。
淚水蒸紅了他的麵頰,讓他從一個可以被人搓圓揉扁的白麵團子變成了新鮮出爐的粉麵團子。
團子上還帶著水珠,輕飄飄靠在了他懷中,輕得不像話,同時也柔軟得不像話。
這麽一副柔軟可欺的外表,無論是誰,在看見江昭的第一眼,都會認為他如外表一般。
隻有新郎知道。
這位看似乖巧的新娘藏了一顆怎樣無情又脆弱的心。他一點也不乖巧,還惡毒得很,莫說聽話,便是讓他做件他不順心的事都會引起他的反抗心理。
可偏偏是這樣一個人,擁有這樣一幅外表。
哪怕他知道江昭的真麵目,也要花上很多時間來抵禦。
新郎閉了閉眼。
指尖傳來的觸感柔滑,是一層薄薄的絲綢布料,但他卻透過這層布料,碰到底下柔軟的腿的根部。
軟綿得像一團雲,剛累積起的新雪一般,輕輕一戳便散了,不若便化了,隻留下指尖還殘存觸碰那雪花時,微涼的觸感。
這股淡淡的涼意沁人心脾,順著指尖一路漫進他心裏。
無知無覺。
隻是等到他回過神來時,懷中儼然是溫香軟玉。
他現在應該做的是把江昭放下來,而不是像個傻子一樣抱著他。
……新郎到底還是沒舍得。
他臭著一張臉,抱著懷中小小一隻的新娘,徑直抬腳走向臥室。
這間宅子上了時日,大約是百年前留下的,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歲月變遷,已經成了一座荒廢的孤宅,正好在他的墳墓附近,被他私自劃為了他的。
在他住進來前,他讓紙人把房子修繕一新,此時已看不到之前破敗孤寂的模樣。
穿著中式婚服走在裏頭,乍一看當真會為處在百年前一般。
臥房裏沒有開燈,隻點了兩根紅燭,桌上空蕩蕩的,隻有兩杯合巹酒和一柄用來挑蓋頭的玉如意。
江昭一路都是茫然的,一直到新郎在床邊坐下,他也順勢被放在了新郎腿上時,這才回過神,驚慌失措的眼神看向抱著自己的人,眼尾暈開的紅漂亮到極致。
新郎目光沉沉望著他。
江昭有些看不懂他的眼神,似是凶狠的,卻又不那麽像。
他微微哆嗦了下,忽地發現自己能動了,立刻上手去推新郎。
雪白的一截藕臂從殷紅的喜服中伸出來,那柔軟到極致的手觸上胸膛,從被觸碰的地方開始,酥酥麻麻感不斷往外暈開,霎時便讓人軟了骨頭。
用的力氣也不大,像是爪子長長的小奶貓,撓起人來也是輕飄飄的。不僅不痛,還會讓覬覦已久的人碰到那粉嫩嫩的肉墊。
江昭剛做了一個“推”的動作,手便抓住了。
同時,另一隻攬住他腰的手收緊,兩人間的距離刹那收緊,江昭不受控製地朝前撲去,小巧嬌嫩的鼻尖在新郎下頷處虛晃一槍,才剛蹭上一小點,還不等細細品味便撤走了。
這個動作讓江昭的呼吸猛然急劇,紅唇微啟,一股如蘭的熱氣撲麵而來,徑直打在了新郎麵上。
軟而潮濕,帶著些許溫熱氣,像是一個羽毛般虛無的吻。
新郎身形猛地僵住。
因著驚駭,江昭那雙黑白分明的雙眼猛地瞪大,小刷子一樣整齊細密的睫毛輕且快地眨了眨,戲水的孩童撩起的水珠一般,在空中劃出了顫巍巍的一道弧度。
他的眼神同時又是怯的。
像是三月初春,河岸邊才剛剛抽出了細嫩枝條的楊柳一般,從根莖到葉片悉數是柔軟纖細的,連頂上那一點微不足道的嫩芽,也柔軟到了人的心裏。
如同一隻依賴主人的貓兒一般。
新郎喉結不受控製地上下滑動,對上這雙眼時,他腦內所有想法都在瞬間灰飛煙滅,有的隻是這雙眼及他的主人。
一滴滾圓的晶瑩淚珠順著瓷白的麵頰緩緩下滑,在即將從下頷處滑落時被新郎不自覺伸出去的手接住了。
很小、很輕的一滴淚。
其中蘊含的力量卻是無比駭人的龐大。
“……你哭什麽?”仍舊是不客氣的質問,但這次,他的語氣是徹底硬不起來了。
江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輕輕抽噎了一下,眼圈愈發通紅起來。
越來越多的淚順著麵頰滾落,上一秒還滿心恨意、想著應該怎樣讓江昭難過的新郎指尖一僵,麵上煩躁的神色也緩緩開始了龜裂,露出了裏頭近乎於是無措的神色。
哭什麽啊……
他看起來有這麽凶?他也沒對江昭說些什麽啊?
這種動不動就哭的人最煩了。
新郎想著,嘴上誠實道:“你到底在哭什麽?”幹巴巴地發問,一點聽不出來他是要安慰人。
他越問,江昭哭得越發用力,斷斷續續地小聲道:“疼……”
新郎眼裏閃過一抹慌亂,下意識攥住了江昭的手,脫口而出道:“哪兒疼?!”聲音有些大,江昭被過高的分貝嚇得往後縮了一下。
觀察到這個細微的小動作,新郎動作一頓,強行壓抑住內心那絲連他本人都沒察覺到的貼切,壓低了聲音,生怕嚇到膽小的雪兔子般,聲音裏帶了點不易察覺出的哄。
“是哪兒疼,說出來我好檢查一下。”
他頓了頓,問道:“好不好?”
江昭哭得上次不接下氣,皙白的手捂住胸口,婉轉的聲音裏頭帶上了些哭腔,“我心口……心口疼……”
他雖哭得厲害,但卻發出的哭聲卻是很小的,隻是不時小聲嗚咽著,當真像極了哭也不敢大聲哭出來的小動物。
聽他這麽說,新郎麵色驟然一變。
他隻見過江昭一麵,那時聽旁人說他心髒不太好,他還放在心上,隻以為這是對方為了博可憐故意說的,便是真的,當時的他也不會在意分毫。
可觀江昭的模樣,他心髒處的病好像不輕。
新郎環在江昭腰側的手忽地變得燙手起來,方才在廳堂內,江昭無聲落淚的畫麵,與蓋頭掉落、暴露在眾鬼視線時下意識往後退的畫麵共同湧入他腦海中,他心頭不自主升起懊惱,幾乎疑心是剛才那一幕嚇狠了,脆弱的心髒承受不住主人澎湃的情緒,回饋以疼痛。
他腦子裏冒出了兩道聲音,一道讓他別管,這都是江昭活該。
而另一道卻讓他不得不管。
他糾結不過一瞬,目光觸及江昭泛白的麵色時,便猛然做了決定,壓低了聲音問:“藥放在哪兒了?”
江昭不說話,柔軟的麵頰靠在了他肩頭,鼻尖輕輕蹭著他的脖頸,聲音飄忽,“嗚……不知道,沒有藥……”
他忽地伸手抓住了新郎的衣角,兩眼淚汪汪地朝對方看去。
“我疼,我疼……”
聲音綿軟得似撒嬌一般,略長的尾音帶了把小鉤子似的甩向他,輕而易舉便釣穩了魚。
新郎從未見過這樣的江昭,一時間手竟有些不知該往哪兒放,碰這裏也不是,那裏也不是,生怕不小心會碰到不該碰的地方。
他和之前那群沒有理智、滿腦子汙糟想法的鬼怎麽能混為一談?
他虛空扶了兩下,最終落在江昭後背,用陰氣幫他緩解心口的疼痛。
似乎有用,江昭發白的唇色隱隱恢複了些原本的色澤,沒之前這麽白。
見狀,他毫不猶豫地將身上蘊含陰氣的力量渡過去。
眼見江昭麵色恢複,他這才停住動作。
他低頭望去,江昭眸子半闔,裏頭是晦澀的光,睫毛根部也沾滿了淚水,濡濕的長睫若有似無遮住他的雙眸,光潔的額上同細嫩的脖頸上出了些薄薄的細汗。不僅如此,他的衣領在方才掙紮的動作間散開了些許,露出微陷的鎖骨同雪白的胸膛肌膚,上頭暈開了一小片緋色。
一滴晶瑩的汗珠從他脖頸往下滑,一路漫過細長的、筋脈微凸的脖頸,抵達起伏劇烈的胸口。
他甚至、甚至……
看見了柔軟的布料掩映下,若隱若現的尖尖……
新郎喉頭忽地覺出一股艱澀與燥意,扶著江昭的指尖若有似無抽動了下。
……淡粉色的。
是隻有這裏是粉的,還是別的地方也是粉的?
半小時前還在滿心冷漠的新郎甚至動了上嘴嘬一口,嚐嚐味道的想法。
“你……在做什麽?”
一道有些虛弱的聲音響起。
新郎猛然回神,這才驚覺指尖已經快要碰上尖尖,冰涼的指尖甚至能感受到那溫熱的氣息,——嫩粉的尖端近在咫尺。
他麵色驟沉,猛然收回手,眼裏有驚慌一閃而過,縮回來的指尖一陣陣發燙,如被灼傷了一般。他語氣生硬又凶狠道:“我沒想舔!你以為我和外麵那些鬼東西一樣,誰稀罕舔啊。我不過不過是在檢查你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