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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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退看著蹲坐在台階前,低著頭不緊不慢咬著餐盤食物的男人。
這間環形階梯教室很少用,以前林退跟沈莫歸經常中午來這裏吃飯,直到柏原不再針對他。
對方吃飯還是不肯用筷子跟手,林退不知道他走這段時間,這人是不是隻能在地上吃。
雖然吃飯的方式很古怪,但從一些細節還是能看出他的教養,他用餐速度並不快,而且從不會發出聲音。
男人嘴角沾了一點牛排醬汁,他沒有用舌頭舔去,抬頭看向了了林退。
林退抽了兩張麵紙巾遞給他,對方卻沒接隻是把臉伸了過來,黑沉的眼眸毫無波瀾地看著林退。
林退猶豫了兩秒,然後幫他擦幹淨。
他也沒有表達感謝,轉回臉繼續吃他的東西。
林退什麽都沒有說,把那張用過的餐巾紙扔進了垃圾袋。
大概是因為對方實在太奇怪了,無論做什麽林退都不吃驚,隻是沒想到他會過來找他。
林退胡思亂想著,忍不住眼眸又看了他一眼,開口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食堂?”
對方停下來,再次朝林退轉過來,“因為現在是飯點。”
林退看著他靜默了一下,“你也在這裏讀書?”
進出學校都要通行證,普通人很難進來參觀,因為伯克爾頓從不對外開放。
男人“嗯”了一聲。
林退並沒有太吃驚,那個簡易房雖然外觀很普通,但裏麵的家用設備都是很貴的品牌,包括門鎖也是最先進的。
這人家境很好,這是顯而易見的,哪怕他的衣櫃隻有藍色帽兜衫。林退隻是好奇,他是從什麽時候知道他是伯克爾頓的學生。
對方給了林退一個很意外的答案,“一開始。”
林退眼睛動了一下,徑自重複了一遍,“一開始。”
他像是沒看出林退的疑惑,沒有解釋為什麽一開始就看出來了。
林退抿了一下唇,“你從哪裏看出來的?”
他說,“商品袋子。”
林退反應了一下,幾秒鍾後才明白他說的是學校內部超市的購物袋,袋子上印著伯克爾頓特有的loo,再加上林退的年紀,很容易猜出他的身份。
聽到對方的話林退點了一下頭,隔了七八秒才自我介紹,“我叫林退。”
男人看過來,他身後是玻璃窗,冬末稀薄的日光拋灑在他身上,在他英挺的眉眼拓了一道光影。
他盯著林退的眼睛嗯了一聲,之後沒再說話,轉回去接著吃林退給他切好的牛排。
林退沒有問他叫什麽名字,用餐叉卷了一口意麵,低頭送進嘴裏。
兩個人再也無交流。
他找林退好像是單純隻為吃頓飯,吃完飯他們就分開了,互相沒有留聯係方式。
不過這種相處方式倒是讓林退感到自在,所以並不執著了解對方的家世背景,包括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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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林退有課,是一節課時九十分鍾的大課,中間隻有五分鍾休息時間。
下課鈴一響所有人長舒一口氣,三兩人結夥地離開了。
林退收拾好東西,走出教室就看到虞懷宴站在走廊記。
見林退出來了,虞懷宴彎唇笑了起來,“我就猜到你肯定是最後一個出教室的。”
林退麵無表情望著他,“有什麽事嗎?”
虞懷宴一臉歉意,“溫特這兩天沒來找你麻煩吧?”
林退並不吃他這套,“這應該問你有沒有跟他說清楚。”
“我已經跟他說清了,以後有什麽事你還可以給我打電話。”看到林退不耐皺起眉,虞懷宴很自然將話題轉移了,“你是怎麽認識鬱礎的?”
林退不認識鬱礎,也沒有心思跟虞懷宴閑聊,正要走忽然冒出一個想法——
那人該不會叫鬱礎吧?
中午對方來食堂找他的時候,林退當時就發現周圍不少人看過來,不過他沒有多想,還以為那些人是在看他。
畢竟這段時間因為柏原三番兩次的糾纏,他在這所學校變得越來越出名,現在想想他們可能看的不隻是他。
從林退臉上轉瞬即逝的遲疑,虞懷宴明白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你不知道他是鬱礎?就是中午去食堂找你的那個人,他叫鬱礎,是我們學校的,不過比我們大一屆。”
林退聞言眉頭不自覺攏了起來。
虞懷宴不動聲色觀察著林退的表情,“你跟他是從什麽地方認識的?”
上次他在公路找到林退,那時林退身上有一股很濃鬱的alpa信息素,經過虞懷宴的確認那股信息素屬於鬱礎。
如果林退消失的那十幾天跟鬱礎在一起,那就能解釋他們為什麽找這麽久一點線索都沒有。
隻是他們倆怎麽認識的,通過什麽契機,什麽渠道,又是怎麽熟絡起來的?
鬱礎不經常待在學校,這次更是長達半年沒露過麵,虞懷宴沒跟這個人深度接觸過,但知道他的脾氣有多古怪。
整個學校跟鬱礎勉強算得上熟的人也隻有柏原。
林退迅速收斂情緒,冷漠地撂下一句‘不關你事’,然後離開了。
“我建議你多了解一下再跟他接觸,學校論壇有不少他的帖子。”
虞懷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退抿了一下唇,沒回頭直接走了。
來伯克爾頓讀書之前,林退對同屆,尤其是同係的學生做過大致的背調。
因為都是一個圈子的,有不少利益相關,盤根錯節的關係,所以他需要知道該和誰親近,應該防備誰。
不僅是他,林退相信每個來這裏讀書的人,入學時都會被家裏人提醒過,這可以說是他們的必備課。
除了同屆,林退也了解些高年級的風雲人物,其中就包括鬱礎。
不過那都是兩年前的事了,他情況本來就特殊,再加上又不經常在學校,林退也不是八卦的人,他早把這個人忘一邊了。
誰知道兩年後,對方的名字竟然會以這種形式再次出現在林退耳邊。
林退回到宿舍,換上家居服給自己煮了一杯咖啡,他隨便從書架抽了一本金融類的書,坐在沙發上翻看。
十分鍾後林退打開筆記本電腦,登上自己一年多沒用過的校內網賬號。
在搜索‘鬱礎’這個關鍵詞的時候,林退看記到首頁掛著一個上千層樓的飄紅帖子。
帖子的名字很怪異叫,柏原痛哭——史上最狗血追妻火葬場。
沒想到還能在這種地方看到柏原的名字,林退對所謂的追妻火葬場毫無興趣,隻是掠了一眼而已,然後輸入了‘鬱礎’這兩個字。
一下子彈出二十多頁的相關帖子,每一頁十條,他居然在學校有兩百多條帖子。
林退看著這麽多帖子,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麽會對別人有這麽強烈的探索欲,他突然興致全無。
他跟鬱礎頂多是不算陌生的陌生人,為什麽要奸視對方的生活,甚至要去了解對方,他們又不是朋友。
林退退出了賬號,關掉了校內網頁麵,關機將筆記本放到了原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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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林退沒去食堂吃飯,在宿舍煮了一碗沈莫歸買的速食。
下午林宜挽打來一通電話,但林退沒有接直接掛了。
晚飯林退又是在宿舍解決的,他正在廚房收拾用過的碗筷時,門鈴響了起來。
林退沒有著急開門,他有條不紊地打掃著廚房。
門鈴以兩分鍾響一次的頻率,響到第六遍時林退走到玄關,打開了可視電話,在看到是林竟殊那刻,林退毫不猶豫掛了。
林竟殊看到門邊紅色的指示燈變綠,但很快隨著林退的掛斷又變回紅色,他神色淡淡的沒有任何惱怒或譏誚。
自從林退回來,林竟殊還沒跟他見過麵,更準確地說,是林退沒見過他。
林竟殊就像蟄伏在草叢中的獵手,耐心十足的保持著摁門鈴的頻率,仍舊是兩分鍾一響,響聲會持續十五秒左右。
林退從裏麵把電池盒裏的電子芯片摳了下來,林竟殊開始每隔兩分鍾敲一次門。
這樣騷擾了一個多小時,林竟殊終於成功讓林退打開了房門。
隨著門被緩緩打開,林竟殊想過迎接自己的可能是一盆迎麵潑來的涼水,也可能是林退的拳頭。
但什麽都沒有。
林退還是跟過去一樣,既不會用前者這種幼稚的把戲反擊,也不喜歡用後者暴力的方式解決問題。
出現在林竟殊麵前的是一張過分平靜的臉,在日光燈的照樣下生出一種冷淡的精致感。
看到林退的神態,林竟殊微微一怔,心裏卻不由自主想著,他現在應該怎麽做才能讓那雙眼睛染上情緒,哪怕是憤怒。
剛被接回林家的時候,林竟殊隻用了五天就清楚了自己的處境——
一個自私卻威嚴的父親;一個看著冷淡實則偏執的繼母;還有一個從不跟他說話,甚至正眼都不看他的哥哥。
林竟殊能被自己母親養到這麽大,單純是因為對方想從林家撈一筆錢,所以他很快接受了新家的現狀,對他們也並未抱有什麽希望。
直到索斐捉弄他,把他推到水池裏,林退給他留了一件外套,林竟殊開始嚐試接近林退
畢竟他們是親兄弟,是有一層血緣親情的。
當然他想跟林退緩和關係目的不那麽單純,隻是因為察覺到林退對他存有一點善念記,他需要抓住這一點善意,在這個家立足,也需要林退的保護。
所以從那天開始,他每天早上都會主動跟林退打招呼,晚上會給林退送牛奶,會在下雨天假裝害怕打雷跑到林退房間,希望能跟他擠一張床睡。
他在原來的家過得也並不是很好,雖然隻比林退小了一個月,但個頭卻差了不少,他還很瘦。
林竟殊盡可能利用自己的優勢,在林退麵前偽裝成可憐無害的形象,希望能博得他的同情。
第一天晚上給林退送牛奶時,他甚至刻意把牛奶煮的很燙,端過去時灑到手背上燙紅了一片。
但林退還是把他趕了出去,那杯牛奶也沒能留下。
不過傭人第二天給了他一支燙傷膏,下雨打雷那天他跑去林退房間被斥責出去,也是那個傭人晚上陪他睡了一晚上。
林竟殊知道是林退讓人給他的燙傷膏,也是林退讓那個人陪他一塊睡。
林退從來不肯在明麵上給他一點好臉色,雖然私下沒有真的那麽冷漠。
如果沒有索斐的話林竟殊或許會滿足,或許會耐著性子再裝得乖一點,慢慢取得林退的信任。
但每當他看到林退對索斐幾乎是百依百順,林竟殊就感覺自己獲得的關注跟愛太少了。
林退隻是從指縫中漏出一點點關心給他,哪怕他已經很乖了,比那個叫索斐的自私矯情鬼不知道強了多少倍,可對方就是視而不見。
林竟殊忽然對林退透出的那點關懷毫無興趣,就像你仰慕的一個巨人,你追隨著他的腳步,渴望著他的目光,為此你拚命努力,想要變得優秀。
等你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努力,足夠優秀,已經是可以讓他看到的參天大樹,但他眼裏始終隻有一棵光禿禿的爛樹苗。
那一刻你就會覺著他很愚蠢,甚至是眼瞎,繼而觸底反彈。
在努力了一年多毫無結果之後,林竟殊給保安打電話讓他們抓走了林退養的那條狗。
其實他是喜歡那條狗的,但並不是喜歡狗本身,隻是因為它奪取林退對索斐的耐心,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所以林竟殊很喜歡那條狗,因為它林退拒絕了索斐好幾次邀請。
不過他還是讓人抓走那條金毛狗,他看到林退從保安室出來,神情是低落茫然的,但在看到站在不遠處的他,目光一下子專注起來。
那目光從驚疑到憤怒,似乎已經認定是他害那條狗被抓。
林竟殊從林退仇視的目光中獲得快感,他覺得就該如此——
他既然獲得不了林退的喜歡,那這樣專注的仇恨也很好。
林竟殊在那刻找到在這個家生存下去的動力。
現在林退又用過去那種眼神看著他,那種他們還沒發生矛盾前平靜的,毫無波瀾的眼神。
林竟殊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心裏莫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接下來的話一定不是他樂意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