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龍傲天和為他而死的白月光約定來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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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考入問道書院後,&nbp;&nbp;他們應該住進書院分配的校舍內。
但,溫泅雪和君罔極還是租了一塊地,主要是用來放他們的小院子和藥田。
因為有儲物簪子的存在,&nbp;&nbp;離開雲麓鎮的時候,他們將小院子整個搬走了。
溫泅雪說:“畢竟,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家。”
搬家,&nbp;&nbp;當然是要帶著家一起走了。
但現在,簪子斷了。
雖然儲物的功能還完好無損,&nbp;&nbp;但的確斷了。
這不是君罔極送溫泅雪的唯一的禮物,也不是第一個禮物,&nbp;&nbp;但卻是最珍貴的,&nbp;&nbp;意義重大的一個。
從書院回來的路上,&nbp;&nbp;君罔極一直沒有說話。
回來後,&nbp;&nbp;他就默默地試圖將簪子修好。
溫泅雪沒有阻止他,&nbp;&nbp;也沒有說,壞了就買一個新的。
他和君罔極一起,&nbp;&nbp;想辦法將斷了的簪子融合在一起。
溫泅雪挑選各種可用的材料,君罔極動手煉製。
耗費了許久,&nbp;&nbp;試了很多辦法,&nbp;&nbp;直到太陽落山,&nbp;&nbp;終於修好了。
斷了的地方,&nbp;&nbp;用特殊的材料溶劑粘合煉製,&nbp;&nbp;像是玉簪上浮雕了一枝纏枝的白色薔薇。
溫泅雪看著君罔極,笑了一下:“好像比原來的更好看一些,&nbp;&nbp;原來的是別人做的,&nbp;&nbp;現在這支是你做的,&nbp;&nbp;幫我戴上吧。”
君罔極沉默,&nbp;&nbp;仔細地將簪子插入溫泅雪半挽的發髻中。
他看著溫泅雪,沒有說話,安靜沒有表情。
“為什麽簪子修好了,也還是不開心?”
他們坐在木地板上,靠著軟塌。
溫泅雪望著垂眸的君罔極。
君罔極像一隻安靜規矩的大貓,自閉,但是誠實,低聲淡淡:“因為,沒打贏。”
溫泅雪抬手,輕輕摸著他的臉:“可是,他也沒有打贏啊。你並沒有輸。”
君罔極抬眼,靜靜看著溫泅雪,眼底淡漠又沉寂:“他可以打不贏,我不可以。”
對人修而言,輸贏都無所謂,但在魔界,對遺族而言,沒有贏就是輸,輸就意味著死。
因為他沒有贏,溫泅雪陷入了危險。
簪子斷了。
君罔極抬手,輕輕握著溫泅雪撫摸他臉的手,第一次緩緩拉開,然後,放回溫泅雪的膝上,鬆開,收回他自己的手。
讓飼養者陷入了危險的猛獸,沒有資格得到溫柔的撫摸。
那是強者和勝者才匹配的獎勵。
君罔極重新垂眸,寂靜,像變回了一塊毫無生氣的礁石。
像是,自我懲罰。
溫泅雪靜靜望著他。
對君罔極而言,好像他強是理所當然的,如果他不能是最強的,就不配得到其他人生來就享有的尋常的一切。
就像,他隻有成為最強的那個,才配得到溫情對待,才配……被愛。
溫泅雪跪坐的姿勢,麵對麵看著他。
抬手落在君罔極的頭上,一下一下,輕輕撫摸,摸一隻陷入憂鬱的猛獸。
眼神溫和又清淺:“我也沒有打贏,應該跟你一起受懲罰嗎?”
君罔極淡淡:“不用。你有我。”
溫泅雪有他就夠了,所以,他更不能容忍自己沒有贏。
君罔極:“在魔界,不能讓主人贏的遺族,沒有價值。”
在魔界的鬥獸場,失敗者是要被殺死,被拋棄的。
溫泅雪望著他垂眸安靜,沒有表情的臉:“那主人可以要一點安慰嗎?”
君罔極眉睫不抬,不語,不動。
他不懂,應該怎樣給他以安慰。
溫泅雪慢慢靠近,在那張礁石一樣漠然的臉上,親了一下。
君罔極眉睫動了一下,沒有抬眼,紋絲不動。
孤僻又寂靜。
是一朵自閉的貓貓花。
溫泅雪於是,緩緩靠近,又親了一下。
這次,親在另一側的臉頰上。
唇瓣輕貼,稍稍停留。
溫泅雪手指一下一下撫摸他的頭發,像摸一隻冷淡不親人的大貓。
他垂著眉睫,第三次親吻。
這一次親吻這隻憂鬱的猛獸的眉心。
停留得不久,但離開緩慢。
君罔極沒有抬眼,聲音低輕,像淋濕的大貓的咕嚕:“這不是安慰你,這是,安慰我。”
溫泅雪眼眸微微睜大,眉眼之間有純真的好奇:“可我,的確得到了安慰。”
君罔極緩緩抬眼,望見溫泅雪眼裏清淺的溫柔。
比月光更溫軟的,流淌的薄暖,那樣望著他。
君罔極:“為什麽?”
溫泅雪手指撫上他的臉,和被拂開前一樣。
他望著君罔極的眼睛,這一次,在君罔極淡漠眼神的注視下,垂眸,閉上眼睛,輕輕吻在君罔極的下巴上。
分開。
望著君罔極淺灰色的眼眸,沒有表情寂靜的臉。
溫泅雪眼底的湖水,蒙著靜謐溫潤的柔軟,輕聲:“因為,親你一下,就覺得開心一點。”
他輕輕看著他:“你要不要也試試。親我一下,會開心一點的。”
……
太陽落山了。
淩訣天站在屋頂之上,初春的晚風微涼。
抬手,麵無表情,拂去眼前的水鏡。
鏡子消失前的畫麵裏:坐在地板上的兩個人,溫泅雪抿唇淺笑,烏黑的眼眸瑩潤著薄薄的溫柔,君罔極靜靜地望著他,淺灰色的眼眸淡漠,近乎無情,隻有寂靜眼底,紋絲不動的克製和專注,才叫人察覺出他有多在意。
從淩訣天站著的地方望去,隱在一片樹林之中的庭院裏,點著一盞燈。
水鏡裏的兩個人,就在屋子裏。
淩訣天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清醒的時候,就已經站在這裏了。
隱藏氣息。
用水鏡看溫泅雪和那個遺族在一起。
他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麽。
就隻是,想看,不能不看。
然後,看到,溫泅雪……親那個人。
淩訣天轉身,離開。
他沒有這樣擁抱過自己。
他也沒有這樣親過自己。
身體那種奇怪的抽疼感沒有了。
不用再找。
那個人就在身後不遠處的院子裏。
毫發無傷,很安全。
過去兩年,時時刻刻懸於頭頂的緊迫不再有了。
應該感到輕鬆。
淩訣天覺得,他應該睡一覺,好好睡一覺。
他已經很久沒有杳無牽掛地睡一覺。
所以才會覺得,很累。
…
……
“你想得到什麽?”淩訣天麵無表情,冷得像是一條經年冰凍的河。
那個人坐在他麵前,蒼白又羸弱的美,眼睛很美,像春夜聖潔的湖,溫順靜謐又純粹神秘,一點也不像一個侍從。
手指修長,漂亮得讓那顆被他捏在手裏的朱紅的藥丸,像詩裏相思的紅豆。
這是第三顆藥。
過去兩天,那個人已經吃了兩顆。
血煞宗或許終於意識到,淩訣天永遠也不會為他們所用,不再扮演少主和忠臣的遊戲,以進獻調理身體的丹藥為由,想換一種新的方法控製淩訣天。
又或者,淩訣天看著對麵那張美麗的臉,想,又或者,是一個美人計。
丹藥隻是表麵。
他們真正的目的,是眼前這個漂亮的青年。
用苦肉計,來打開淩訣天的心防。
淩訣天冷靜地想著,無動於衷地看著麵前這個美麗的獵人,問他:想得到什麽。
那個人靜靜地看著他,溫和平靜:“你救了我,我也,想救你。”
淩訣天聲音清冷:“假話。”
那個人烏黑的眼眸輕動,像是縱容一樣:“嗯,那就是假話吧。”
淩訣天想:果然,他就知道。
那個人垂眸,像是笑了一下,又仿佛隻是淩訣天的錯覺:“沒什麽,就是想著,希望,少主能開心一點,你好像,總是不開心。”
他說著,將第三顆藥送進嘴裏。
青色的袖子自然上翻,手臂內側朝裏,除了解開的白紗布上的血痕,淩訣天看不到那已經割了兩次的刀痕,隻看到,殷紅的血線滴落在白玉盞中。
他做這些動作的時候,隨意又迅速。
裹紗布的動作快得幾乎不留神就已經結束。
淩訣天想,血煞宗的那些人沒有教過他嗎?
苦肉計,這種時候得做得煽情一點,要多慢有多慢。
得讓自己看到那漂亮的手臂上慘烈的傷口才是,看到他是怎麽為自己流血,這樣才好打動人心。
淩訣天想,他不是很會牽動人心嗎?
吃藥的時候,取血的時候,纏紗布的時候,隻要像那天在宴會上一樣,含淚溫順地望著自己,說不定自己立刻就會相信了呢?
就像幾天前,明知是陷阱,也愚蠢地將他從宴會上抱回來那樣。
他這樣敷衍了事,交代他任務的人,會生氣的吧?
最起碼,也應該用那雙烏黑的眼睛靜靜地望著自己。
他每次隻要這樣望著誰,哪怕無辜冷淡,也讓人像是被勾引。
第四顆……
第五顆……
第六顆……
“少主,我有點困。”吃完第七顆藥,那個人說。
很久都沒有醒來。
睡著前,那個人睜了一下眼,輕輕望著他,說:“離開的時候,可以帶上我嗎?少主。”
淩訣天坐在那裏,麵無表情地看著,看他睡著後安靜的樣子。
像,死去一樣。
“……這痛苦是將人的神魂活活剝下來,剝得極其緩慢,抽絲一般,許多人是扛不住疼死的……”
“……他很快就會衰老,全身虛弱枯竭,連凡人都不如……”
“……他會拖著這幅殘軀,飽受病痛折磨……受不得風吹,淋不得雨水,必須住在極寒之地,卻又不能以外物取暖,沾不得葷腥,吃不得熱食,任何東西都味同嚼蠟,即便再困他也無法久睡……雖然活著,卻和躺在棺材裏無異……”
…
從夢裏驚坐起,淩訣天一時時間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前世和今生。
他麵無表情,許久,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看到指尖的水跡。
“我沒有問,”黑暗裏,低低木然的聲音,“沒有問他,疼不疼。”
也沒有問他,為什麽。
……
……
溫泅雪在筆記本上,認真地撰寫著飼養指南——
這是一隻珍貴的,內斂的,猛獸一樣漂亮,極其可愛的花。
非常在意自己是否強大。
或者說,最在意的事情就是變強大。
【不過,不久前,飼養者有幸被排在了變強前~】
(此行劃線加粗)
如果無法打過競爭對手,即便隻是平手,隻要不是碾壓的,無可指摘的全勝,這朵貓貓花就會陷入極端低落、憂鬱的情緒裏。
具體表現在外的樣子就是:自閉,沉默,研究飼養者給他的秘籍,深夜不睡覺,起來揮刀一萬次等等等等。
如果不是脆弱飼養者在這裏,需要他的保護,他很可能半夜爬起來,第一時間找到對方,再打一次。
令人頭疼,但也覺得……可愛。
即便是飼養者的親吻,也無法讓他脫離這種災害的影響……
(此行劃掉)
飼養者的親吻,對貓貓花的憂鬱是有效的,隻是需要更多更多的劑量。
因為他這次低落得實在有點嚴重。
…
飼養者目前試圖讓貓貓花學會親吻,學會主動捕獲讓他擺脫憂鬱負麵狀態的東西,但被拒絕了。
對自尊心極強的貓貓花來說,戰敗(僅是沒有全勝),這種狀態下沒有資格得到獎勵。
但,該怎麽讓貓貓花意識到,那不是什麽獎勵,就隻是,一點私心呢?
因為是,飼養者想要來自貓貓花的親吻。
該如何讓喵喵花意識到,甜甜的愛,比打來打去有趣得多?
難道,得讓這朵喵喵花成為天下第一嗎?
——《君罔極觀察日記》。
……
“溫師弟果然勤奮好學,秀外慧中。”
溫泅雪眉睫一頓,合上書頁。
麵前站著一位穿著問道書院藥堂弟子服飾的年輕男子。
但是,不認識。
對方勾起唇角,俊朗挺拔,眉眼灼灼,站在桌前低頭俯視,傲然自信,十足的侵略性。
“我比你早來藥堂一年,叫我卓師兄就好,卓爾不群的卓。”
溫泅雪:“嗯。”
卓師兄垂眸掃了一眼溫泅雪的桌麵,手指點了點:“醫藥之道便是應該遍覽群書,你看上去就很喜歡讀書的樣子。《黃帝內經》看過嗎?”
溫泅雪:“嗯。看過。”
所以,是來探討學業的?
“《傷寒論》看過嗎?”對方在溫泅雪回答後,接連不斷問了許多本書的名字。
隻要溫泅雪回答看過,對方就立刻緊接著問下一本,卻提也沒有提一句書中內容。
溫泅雪眼裏一點困惑。
“……《溫病條辨》看過嗎?”
溫泅雪想了一下:“沒有。”
卓師兄挑眉,訝然皺眉,又像是毫不意外:“《本草綱目》呢?”
溫泅雪平靜:“沒有。”
卓師兄臉上的笑意消失了,眉頭緊縮,眉眼灼灼的侵略帶上幾分冷淡和輕視。
“《本草綱目》,學醫怎麽能不看?回去好好看一看吧。”
他失望地搖搖頭走了,低聲:“說什麽喜歡讀書,又是一個空有惑世的皮囊腹內卻空空之人,可惜了這張絕世的容色。”
溫泅雪麵無表情,垂眸打開手邊的書,繼續之前那一頁。
“噗。”
一聲輕笑,忽然傳來。
溫泅雪下意識抬頭望去。
不遠處的門口,清逸端華如一樹月色的男子站在那裏,不知道看了多久,合攏的玉扇掩唇,眉眼彎彎,看著溫泅雪笑了。
在男子旁邊,站著藥老,他老人家目前的馬甲正是藥堂新來的掌書夫子。
藥老一張嚴肅的臉沉得滴水。
溫泅雪方才就當著他們的麵,說自己連《本草綱目》都沒有看過。
他微微抿唇,烏黑的眼眸輕動,靜靜望著他們,卻沒有辯解什麽。
藥老黑著臉看了一眼旁邊笑著如同狐狸一樣的蘇枕月。
自己的弟子丟臉被別人看到,他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不耐煩地說:“不是說,要親自找一個輔藥之人嗎?”
蘇枕月乃是神魂之傷,得做長期治療,徐徐溫養。
藥老不可能隻守著他一人,正好他現在身為藥堂新來的夫子是要帶弟子的,就想讓自己教導的弟子來主導輔助治療。
結果,這些世家子弟就是麻煩,窮講究,說什麽,既然是未來要負責他病症的輔藥人,自然應該由他親自參與選人。
並且還提議,他們應該隱匿了蹤跡,這樣才能看到這些新來的弟子們最真實的一麵。
的確真實,不但真實,而且“精彩”。
藥老咬牙切齒。
他當然知道,能進問道書院的人雖然是已經精挑細選過的,但書院本身成立之初就是東都這些修真世家想將自己家族的膏粱子弟塞進來學點東西,這其中自然少不了魚目混珠之輩。
可是真的親眼看到,如此不堪之人出現在他眼皮下,他老人家還是很生氣。
本來藥老還想細細選過,認真帶一帶弟子的,現在……
既然蘇枕月要選,就讓他選吧,眼不見為淨。
蘇枕月上前幾步,玉扇點了點掌心,斂眸看著溫泅雪,笑道:“可否借在下一閱?”
溫泅雪的臉上沒什麽表情,看了藥老一眼,將手中的書遞給他。
蘇枕月走回沉著臉的藥老旁,莞爾一笑,道:“《論魔毒與遺族的起源》,雖不是什麽當世聞名之書,應當比看過《本草綱目》有趣吧。”
藥老白他一眼,冷笑:“難道你以為老夫沒長眼睛?”
叫他惱火生氣的當然不是溫泅雪。
比起說沒看過《本草綱目》的弟子,好意思拿些最基礎的《溫病條辨》、《傷寒論》來考核師弟學問,顯擺自己有內涵的師兄,顯然更令他一口老血上湧。
那位逼王之光險些照瞎人眼的卓師兄既然如此博學多才,怎麽不幹脆問問別人看沒看過《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
藥老忍氣,對溫泅雪說:“不必理會那些世家貴族出來,自己成天端著一副架子裝模作樣,還老是動不動覺得別人裝腔作勢的草包,這裏的書你隨便看,有問題來問我。以後你便跟著我學習,這個人是我手上的病人,日後歸你負責。”
說著丟給溫泅雪一塊玉牌,轉身氣呼呼地走了。
蘇枕月玉扇在手中輕握,眉眼矜持,望著溫泅雪純粹得捕捉不到焦點的眼睛:“蘇某的命,以後,便交由溫道友手中了。”
溫泅雪垂下眉睫,撿起桌上的玉牌看了看,想了想,抬眼靜靜看著蘇枕月,說:“《本草綱目》,我沒看過,是真的。”
蘇枕月微怔,眉宇之間一點錯愕。
溫泅雪眼眸冷清:“《溫病條辨》沒看過,也是真的。現在,還想讓我治療嗎?”
“噗。”蘇枕月合攏的玉扇微微掩唇,輕笑出聲,長眉矜持微挑,狐狸一樣的彎了彎,眼裏慧黠又神秘。
“啊,本來是有關係的,但既然是溫先生,就又沒關係了。溫先生,說呢?”
他在“溫先生”三個字,緩緩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