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龍傲天和摯友相愛相殺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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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昊天並不在乎右護法想說什麽。

    溫泅雪關心與否,&nbp;&nbp;都與他沒有半點關係,他又不是那個少教主。

    “我的事情,你們少管!”

    楚昊天趁著右護法走神,&nbp;&nbp;迅速變招一掌將他擊退出去。

    右護法並不戀戰,順勢翩然飛回台下。

    溫泅雪沒有說什麽。

    左護法阿狸看他一眼:“沒事吧。”

    她猜到右護法一定會和那個楚昊天交流。

    右護法頷首,&nbp;&nbp;向她示意:“無事。”

    阿狸便懂了他的意思,&nbp;&nbp;那個人竟然真的是楚昊天。

    卻不知道他到底是犯什麽病,&nbp;&nbp;這陣子做出這些事來?

    阿狸的眼裏不禁帶上幾分怒氣。

    ……

    楚昊天連天音教的右護法都輕鬆擊敗。

    這下,江湖人都頓感驚歎。

    “……怪不得,這可是得血薔薇真傳,還能重傷血薔薇之人……”

    “……柳傅書總不會真的讓這個人當武林盟主吧。”

    “……我看懸。說不定是天音教顧念舊情,放了水呢。”

    “……也是,畢竟是楚沅之子……”

    台上。

    楚昊天在右護法後,又連勝數人,&nbp;&nbp;一己之力打敗了好幾位武林盟主的候選人。

    少林的玄善大師,太華山的葉薇居士,江南的煙雨山莊莊主,孤夜城的城主……全都是成名江湖的老手。

    這些人在十年前那場武林蒙難之事後,&nbp;&nbp;無一不是江湖碩果僅存的泰山北鬥,&nbp;&nbp;但現在,卻一個一個敗在了楚昊天手中。

    此前江湖之中,楚昊天的名聲一直隻是刺殺血薔薇之人,&nbp;&nbp;是尹風楊和昔日天音教教主之子,&nbp;&nbp;是血薔薇之徒,人們今日才真正認識了他。

    台上那個少年,&nbp;&nbp;一身寶藍色的錦繡華服,&nbp;&nbp;襯著他麵如冠玉,&nbp;&nbp;英武俊秀,那張少年義氣的臉上隱約還能看出當年武林第一美男子尹風楊的幾分影子。

    他接連與幾位大人物迎戰,卻越打越是進入狀態,內力連綿不絕,沒有絲毫遲滯。

    看得人驚歎不已。

    就連柳傅書就忍不住神情微微肅穆。

    他知道楚昊天強,畢竟是能刺殺得了血薔薇之人,但先入為主的印象,這一月接觸下來,楚昊天儼然一個心無城府,天真赤忱的少年。

    性格衝動直率,熱情有餘,智謀不足。

    那張俊秀的臉上一笑便顯得三分孩子氣,他臉上還總掛著無憂無慮的笑容,一看就是自小被人寵愛縱容長大的少爺,不知道人心險惡,不識江湖風波之惡的公子哥。

    總是憑著心情、直覺做事,讓情緒主導判斷,是很容易輕信於人,被人利用的人。

    這樣的人,很難讓人把他和江湖罕見的絕頂高手聯係起來。

    柳傅書知道對方武功高強,但在他的判斷裏,頂天也就是江湖新秀,青年一輩裏的佼佼者。

    再加上對方每次見他,毫不見外地一口一個舅舅,散漫撒嬌的口吻。

    誰會將自家的子侄和江湖成名已久的泰山北鬥放在一起?自然下意識就忽略了對方的威脅。

    柳傅書心下的震驚,不比任何一個人少。

    他看著台上那個酣戰之中愈戰愈勇,身姿瀟灑自若,臉上笑容不再,神情鋒芒畢露,顯出幾分當仁不讓的傲氣的楚昊天,心中竟然冒出一個念頭:我若是也輸了……

    這個念頭猛地被他掐滅。

    不可能,他怎麽會輸給一個毛頭小子?

    可是,萬一呢。

    柳傅書行走江湖多年,靠的就是一個穩字。

    十年之前,那麽多人折在血薔薇手中,柳家作為柳若梅的娘家,卻損失最少。

    雪衣長老千裏奔赴長安複仇,參與伏擊教主楚沅的人,沒有一個能逃脫,唯獨抓不到柳傅書半分把柄。

    可見他有多麽小心謹慎。

    這份謹慎在今日同樣提醒他,在事情尚未發生的時候,想一想可能的最壞的後果。

    楚昊天不可能贏他,但,若是楚昊天真的贏了呢?

    武林盟主這個位置給不給他坐?給如何,不給又如何?

    周圍所有人會是什麽反應?

    楚昊天又會是什麽反應?

    柳傅書深深看了一眼台下,靠在君罔極身上的溫泅雪,看他漫不經心的,並未在意台上的戰況,隻與君罔極說著話。

    那個君罔極與其說是天音教的少教主,更像是溫泅雪的情人。

    多疑讓柳傅書不禁冒出層出不窮的懷疑。

    ——會不會,所謂刺殺是天音教自導自演的陰謀?

    ——會不會這個楚昊天就是真正的天音教的少教主?

    冷汗瞬間滲出。

    ——是了,尹寒樓曾經被雪衣薔薇帶走,從十歲到十六歲,六年時間在天音教,受其教導。尹寒樓隻是柳若梅的養子,在柳若梅膝下也不過才七年時間,若是他根本沒想過真的為柳若梅報仇呢?

    ——如果從四年前自己找到尹寒樓,就是天音教的計謀……

    ——那尹寒樓將楚昊天帶到他這裏,楚昊天與天音教反目成仇,所有一切都要打個問號了!

    柳傅書知道,這些隻是他的猜測,未必是真的。

    但,如果楚昊天打敗他,得了這個武林盟主的位置,他就得考慮,必須讓上麵這一串猜測,成為真的!

    什麽真相、仇怨,所有一切都是為了人的目的而存在的。

    正邪善惡黑白,在柳傅書看來,都是可以略作修飾,服務於立場的。

    必要的時候,斷章取義、移花接木,都是可以的。

    世界上哪有什麽純粹的黑與白?隻有永遠的利益和。連朝廷的史書都能篡改,重編,何況是江湖恩怨?

    武林盟主,必須是他的!

    台上,楚昊天麵對的是三年前,與柳傅書隻差半招的競爭對手,武當山的嶽意真人。

    在其他人緊觀戰況的時候,柳傅書看向了一旁的寒樓。

    紅衣玉簫的青年站在人群裏,周身的氣度,分明矜貴卻透著一種秋風蕭瑟的淒清伶仃,猶如孤鴻。

    寒樓第一時間注意到柳傅書的目光,也朝他看來。

    柳傅書傳音:楚昊天究竟是什麽來路,竟有這般武功?

    如果,楚昊天真的是天音教的少教主,師承血薔薇,那麽就說得通了。

    隻有十年前的武林噩夢,才能教得出這樣一個年僅弱冠的絕頂高手。

    寒樓望著柳傅書,麵無表情:他是誰,舅舅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了嗎?

    柳傅書瞬間震驚。

    他雖然做此一猜,卻也隻是習慣了多慮多謀,實在不想這竟然就是真的。

    或者說,柳傅書震驚的隻是,事情竟然真的朝著他所能想到的最壞的方向發生了。

    他竟然被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耍得團團轉。

    寒樓望著柳傅書,緊抿的唇角緩緩上揚。

    他的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卻做出唇角上揚的表情,在清俊秀雅得像個書生一樣的麵容上,形成了一種說不出的詭魅之意。

    柳傅書怒目而視,雖然告訴自己要冷靜,但被耍弄的恥辱讓他無法完全鎮定。

    柳傅書:好手段。這麽說,今日之事是你和天音教和溫泅雪裏應外合,一出徹頭徹尾的苦肉計?

    寒樓唇角上揚,不置可否:舅舅猜呢。

    柳傅書飛快想著,楚昊天和天音教的陰謀,想著自己正在麵對的危險。

    尤其是想到,溫泅雪或許根本沒有受傷,那麽他要麵對的敵人就太可怕了。

    他不禁想,溫泅雪為什麽要多此一舉,設定這樣的計謀?

    做賊心虛,柳傅書第一時間就想到十年前的事。

    難道是因為,溫泅雪終於查到了,當年伏擊楚沅之事,是他一手策劃?

    可是,像溫泅雪這樣的人,十年前要血洗江湖,隻身一人便深入中原腹地,麵對整個江湖的截殺,猶自全身而退,這樣的人根本不屑於玩什麽陰謀。

    溫泅雪若是想殺他,隨時可以來殺,十年前柳傅書連夜逃走朔北,但柳家沒有一人因此而死。

    柳傅書就想到,溫泅雪雖然是魔教之人,做事卻似乎一板一眼,講究證據確鑿。

    當年的痕跡柳傅書打掃的很幹淨,所有知曉柳家牽扯此事的人,全都已經死了,連當初柳若梅回家所帶的仆役丫鬟,柳傅書都趁著當年溫泅雪複仇之機結果了。

    但,隻有一個小小的瑕疵,那就是當初年僅十歲的尹寒樓。

    柳傅書也曾經在得知,血薔薇帶走了尹寒樓後,日夜驚懼不已,生怕那個孩子當初看見聽見了什麽,告之給溫泅雪。

    那時候,整個江湖去截殺血薔薇,裏麵就有柳傅書派去的殺手,目的卻不是救下尹寒樓,而是殺尹寒樓滅口。

    但,所有人都失敗了。

    很多次柳傅書半夜從噩夢驚醒,夢裏就是一枝血色的薔薇,洞穿他的喉嚨、心髒、眉心,甚至是眼睛。

    天音教的名聲之所以那麽壞,與柳傅書脫不了幹係。

    當你擁有一個強大的仇人,又沒有辦法傷害這個仇人的時候,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抹黑他,給對方製造無限多的敵人,給自己增加無數的同盟。

    這樣,當你的仇人來殺你的時候,前麵就會堆滿無數愚蠢的靶子,心甘情願爭著做你的肉盾和炮灰。

    後來,幾年過去了,溫泅雪都在西海待的好好的。

    柳傅書才終於安心。

    再後來,他在西海的探子說,尹寒樓因為對少教主不敬,被雪衣長老驅逐出嶼山。

    在見到失魂落魄、蒼白如鬼的十六歲的尹寒樓後,柳傅書放棄了最後一絲殺念。

    柳傅書決定幫助尹寒樓,對天音教、對溫泅雪複仇,完成他當年半路折戟的計劃。

    於是,在得知了尹寒樓在天音教的處境後,他不斷叫人潛移默化,加深尹寒樓對溫泅雪的心結和仇恨。

    他深知似雪衣薔薇那樣強大神秘的美人,對尹寒樓這樣的少年的吸引。

    他比尹寒樓自己更清楚,尹寒樓對溫泅雪複雜的情愫。

    於是,讓人不斷將西海的“消息”傳遞給尹寒樓知道——在尹寒樓離開後,雪衣長老和少教主之間曖昧的師徒關係。

    柳傅書萬萬沒想到的是,當初十六歲的寒樓,也是這麽想的。

    寒樓第一眼看到他,就想利用他了。

    所有的失魂落魄,所有的傷心失意,半真半假,都是誘惑柳傅書上鉤的餌食。

    ……

    台上,嶽意真人又一次相差半招,惜敗於楚昊天。

    也許是因為前麵幾位武林泰鬥的連敗已經讓大家震驚到麻木了,這次嶽意真人的失敗,大家沒有絲毫訝然。

    隻是竊竊私語著,接下來柳傅書和楚昊天最後一戰,誰勝誰負。

    以及,這麽巧的,嶽意真人每次都敗半招,大家不禁懷疑他老人家是怕麻煩,才每次都故意輸的。

    連楚昊天也露出一絲鬱悶,覺得自己雖然贏了,卻贏得不得勁。

    楚昊天望向台下的寒樓,露出一個“幸不辱命”的笑容。

    他極力忍耐,才沒有朝溫泅雪那看去。

    但到底餘光沒有忍住,略過的時候微微停了一瞬,裝作毫不在意瞥過。

    卻見,溫泅雪靠著君罔極,並沒有抬眼。

    君罔極端著茶盞,在給他喂水喝。

    兩個人都沒有在意台上的戰況。

    溫泅雪和君罔極雖然沒有對視,但兩個人拉著一隻手,彼此像是處在唯獨隻有他們倆的世界裏。

    他的心情頓時沉了下來。

    他打贏了,他這麽厲害,力壓群雄,有他這樣的敵人,溫泅雪難道不該感到有壓力嗎?

    君罔極呢?他為什麽不上來跟自己比?

    是小白臉,徒有其表,根本打不過吧?

    楚昊天心情壓抑,忍不住就要不管不顧朝君罔極邀戰。

    然而,這時候柳傅書已經上來了。

    “請賜教。”

    楚昊天沒心情,麵對柳傅書的打岔,他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他這個人向來隨心所欲慣了,習慣我行我素,讓別人遷就他的心情。

    高興了便甜言蜜語,撒嬌賣乖,通通不要錢似的。

    不高興了,管是什麽人,半分麵子也不給。

    柳傅書便見楚昊天竟然是裝都不裝了,提刀朝他而來。

    他雙手相合,掌心夾住刀鋒,在擂台上向後滑去一段。

    卸去刀勢後,手中鐵筆頓時連連朝楚昊天的空門點去。

    雙方從一開始就毫不留手。

    台下的人不明所以,但想到開打之前,這兩個人在雪衣長老麵前的甥舅情深,料想這是高手之間的惺惺相惜。

    “……柳宗主真是高風亮節啊。”

    “……是啊是啊不愧一代宗師,兩任盟主,麵對小輩仍全力以赴。”

    “……似他們這樣臻至化境的高手,對對手最大的尊敬就是全力以赴,毫不留情。”

    寒樓在點笑出聲。

    這兩個人無論誰死了,對他而言都是好事。

    若是兩敗俱傷,那可真是……蒼天有眼。

    寒樓雖然沒有笑出聲,但他的臉上唇角已經上揚。

    他笑著,望向溫泅雪。

    ——你看,你最疼愛的楚昊天,也隻是我手中一枚愚蠢的棋子。

    ——而且,他或許就快死了。連死也不知道為什麽?

    ——你傷心嗎?痛惜嗎?恨我嗎?像我恨你一樣恨嗎?

    ——我是你的噩夢了嗎?像你對我那樣。

    然而,當寒樓朝溫泅雪走去,穿過人群,朝溫泅雪望去的時候。

    卻看到——

    溫泅雪把玩著君罔極的手,憂鬱地蹙著眉。

    他一向是個很能坐得住的人,從前在嶼山的時候,他一個姿勢就一動不動一整天。

    有時候,三天三夜都是同一個姿勢。

    但現在,他坐在這裏,靠著君罔極,攬著君罔極的腰,拉著君罔極的手,卻好像當初被溫泅雪磨性子的楚昊天一樣。

    度、日、如、年。

    他為什麽要坐在這裏?好無聊。

    這裏這麽多人,他的貓貓花就不肯抱著他了,也沒有辦法隨時親到。

    溫泅雪像個委屈的孩子一樣,懨懨低下頭。

    實際上,他們兩個已經很出格了。

    台上的戰況那樣激烈,也有一部分人,越來越多的人頻頻對他們側目看來。

    像溫泅雪那樣超越了性別的美人,當他是個傳說中高高在上,冷淡無情的武林噩夢,天音教雪衣長老的時候。

    人們隻會敬而遠之,不敢有絲毫想法,甚至會將他的美麗和強大和危險等同。

    但,當那種不可逼視的疏離遙遠的美,收斂起所有的鋒芒銳利,由沾血殺人的血薔薇,褪去所有顏色,化作一朵輕薄脆弱,純真如雪的薔薇時,足以讓所有人心神失守。

    他們看著,那個人紅衣之下的白裳似雲被風吹動,低下頭,黃金寶石鑄就的薔薇麵具,也遮掩不住那張臉上的美麗。

    他卸下所有防備,靠在身旁黑衣青年身上,全心全意。

    像天真的孩子,靠著和他一同長大的大貓。

    像山鬼,靠著和他靈魂相係的赤豹、文狸。

    讓溫泅雪感到委屈的,君罔極的不回應,在其他人看來,卻已經是大逆不道。

    一個少教主而已,怎麽敢那樣抱著血薔薇?

    讓溫泅雪摟著他的腰,將溫泅雪整個人圈在懷裏,手指撫摸溫泅雪的頭發。

    君罔極注視著低頭的溫泅雪,低聲很輕:“你不想待在這裏,我們就回去。”

    溫泅雪憂鬱抬頭,望向君罔極。

    旁邊漂浮的書,刷刷寫滿了一頁——

    【關鍵劇情,請勿離開。】

    溫泅雪抬頭,望著君罔極靜靜望來的視線:“想,你親我一下。”

    ……

    寒樓僵在那裏,失去所有表情、思考、感情,失神地看著。

    在台上激烈危險的戰況背景之下。

    溫泅雪仰頭望著君罔極,隨手摘下他臉上的薔薇麵具,對君罔極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烏黑清澈的眼眸,盛著薄薄的溫柔,眉眼卻像秋天生著霧氣的湖泊,純真輕蹙。

    抬手,落在君罔極的脖頸上。

    像凜冬的雪,讓那個滿身寂靜,方外之人氣息的青年,一寸一寸向他折腰傾倒。

    像月亮的潮汐牽引著海水向他洶湧而來。

    君罔極溫順俯首,向溫泅雪落下一吻。

    落在溫泅雪的額頭。

    落在雪一樣薔薇的唇上,或者,是那薔薇主動迎上他微抿的薄唇。

    ……

    無數人和寒樓一樣,失神靜靜看著那一幕。

    希望,那一刻站在溫泅雪身邊的人,被那樣帶著愛意的眼神,溫柔注視著的,親吻的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