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如約而至。

    韓謹下樓的時候，越明宵已經牽著她爺爺的手站在他家樓下。看見他和媽媽下樓來，越明宵很高興地踮起腳揮了揮胳膊。

    越爺爺也放心讓兩個孩子一起去玩，立刻鬆開了抓住孫女不讓亂跑的那隻手。

    越明宵立刻噠噠噠幾步跑到韓謹麵前，先很有禮貌地和韓媽媽打了個招呼，然後就過來抓韓謹的手腕，言語間盡是興奮：“韓謹，你知道我們今天要去做什麽嗎？”

    “看小學啊。”

    “對啊對啊，看小學啊！”越明宵激動地蹦了兩下，又有些疑惑地看韓謹，“你怎麽一點兒興奮都看不出來啊。”

    “隻是換個地方上學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韓謹不以為然，“難道你很喜歡上幼兒園嗎？”

    越明宵想了想，輕輕搖了搖頭，但還是不願意放棄自己原來的觀點：“可上小學可以遇到新的老師新的同學，還能學到新的知識，這不好嗎？我做夢都盼著快點兒長大快點兒上小學初中高中大學呢！”

    韓謹不置可否，任由自家青梅拉著他嘰嘰喳喳。

    韓媽媽這時候已經走到恩師旁邊一起看兩個孩子言笑晏晏，忍不住笑道：“咱們明宵到底還是比我家小謹活潑點兒。有時候我總覺得小謹太悶了，怕他交不到什麽朋友。幸好明宵性格好，總能帶著他點兒。”

    “應該的嘛！”越爺爺樂嗬嗬地說，“而且小謹性子沉穩，多好啊，男孩子就應該沉穩大氣一點兒。我們明宵有時候還是有點兒跳脫，我還總擔心她闖禍呢。”

    兩個大人真心實意地誇讚了一通對方的孩子，心裏又各有各自的“算計”。

    反正……以後保不準就會成為一家人了嘛！

    看兩個孩子鬧得差不多了，大人們這才過來領著兩個小孩去公交車站坐公交車，準備前往兩個小學實地考察。

    公立實驗小學的優秀程度是不必說的。畢竟是公立老牌小學，建校也已經有了將近一百年。打一進校門，越明宵就被四百米的大操場震驚得“哇”了一聲，又看到四周環繞著的高樓，更覺得心馳神往。

    畢竟，在幼兒園的時候，她哪裏見過這樣好的教室呀！

    韓謹表麵上依然維係著泰然自若，好像半點兒都沒放在心上似的。隻是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顯然並不是他表麵上能看到的那樣波瀾不驚。

    縱然韓媽媽已經習慣了自家兒子每每的故作正經，但看到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發笑。

    唉，這孩子，也不知道到底在擺什麽譜。

    兩個小孩子轉了一圈實驗小學，就被請到了校長室裏麵。

    負責招生的校長是一個中年男人，胖胖的很和藹。看到這兩個小豆丁牽著手一起走進來，眯著眼睛微笑問：“啊呀，你們兩個是好朋友是嗎？”

    越明宵一如既往地擔任起了自我介紹以及介紹韓謹的任務：“我們兩個是青梅竹馬。”

    “謔，那你們感情肯定很好了。以後還要繼續當好朋友啊！”校長翻弄了一下手中的文件，目光轉向跟在兩個孩子後麵的越爺爺和韓媽媽，“這兩位是孩子家長是吧。參觀了一圈感覺怎麽樣？對我們學校還滿意嗎？”

    越爺爺笑著點頭：“滿意！咱們j市老牌小學了，哪能有不滿意的地方。”

    校長顯然聽多了這種誇獎，並沒有表現出有多少喜悅，隻微笑道：“之前這兩個孩子的情況和成績我們大概也了解過了，我們也很滿意這兩個孩子。如果沒有別的問題的話，我們就交一下學費確認入學可以嗎？”

    “稍等一下。”韓媽媽打斷了一下，用歉意的眼神向已經興致衝衝準備掏錢的越爺爺點了點頭，然後問，“請問，咱們這個分班是怎麽確定的呢？”

    “這個嘛，孩子們進入學校之後肯定是先念學前班。這個都是隨機分班的。”

    “能不能通融一下，讓我們兩個孩子能夠分到同一個班？”

    校長露出一個有點兒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這位家長。我們學校因為……您也知道，有挺多家裏比較有點實力的，他們都惦記著挑班級什麽的。也正是因為這樣，前兩年教育局下了命令，要求嚴格隨機分班，我們也沒有辦法。”

    “這樣啊……”韓媽媽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她看了看站在旁邊的恩師，一時不知道應該怎麽開口才好。

    韓謹原來舒展點兒的眉眼又繃緊了。他嘴唇緊緊抿著，低下頭看腳尖，也不說話。

    越爺爺沒覺得有什麽所謂，撓了撓頭問：“這……學前班都是在同一個樓層吧？咱們小謹還是可以跟宵宵在課間一起玩兒的嘛。”

    然而他這句話說出來沒得到任何回應。他心裏大概有了點兒數，低下身子問越明宵：“宵宵，你想不想和小謹一個班？”

    越明宵看看韓謹，對方的情緒明顯非常低落，於是她轉頭對爺爺重重點了點頭：“想！”

    “那行。”越爺爺挺直腰板，歉意地對校長說，“不好意思，這兩個孩子感情一直很好。從小到大都沒怎麽分開過。要不……我們再考慮考慮。”

    校長露出了理解的表情。縱然他之前看這兩個孩子的成績都相當不錯，但也沒有到非要留下不可的地步。於是他站起身來和兩個家長握了握手：“沒問題，這也是我們無可奈何的事情。希望兩個孩子都能找到合適的小學，還能繼續在一起玩耍。”

    “謝謝！”韓媽媽對恩師露出了一個感激的表情，又問道，“請問校長，你們的那個私立的分校是否也像是你們學校一樣隨機分班呢？”

    校長搖了搖頭：“我們分校是由企業投資建成的，行政方麵基本與我學校是完全平行獨立的。他們那裏……應該還有點可以操作的空間。你們二位可以帶著孩子們再去看看。”

    “謝謝您！”

    坐上了回程的公交車，越明宵和韓謹運氣很好地找到了兩個並排的座位。

    越明宵心情還是很期待。她兩條小腿蹬不到地，隻能掛在椅子邊緣上輕輕晃來晃去。韓謹情緒還是不高，頭靠在窗戶上看著外麵不說話。

    “哎，你還在想什麽呢？”

    韓謹偏過頭，越明宵戳了戳他的肩膀有點癢癢的。他輕輕搖搖頭：“沒什麽，對不起沒能讓你讀上喜歡的小學。”

    “那有什麽的啊！我也沒有那麽喜歡那個學校嘛！”越明宵不以為然，“接下來咱們去的不還是他的分校嘛。那不都是一樣的嗎？”

    韓謹還別別扭扭不說話，越明宵一把抓住他的手，輕輕拍了拍安慰道：“行了行了，你想那麽多幹嘛。難道你不想和我在一個班嗎？”

    韓謹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點了一下頭：“想的。”

    “想就行了，總之無論去哪兒，咱倆還是同班同學就行。”

    越明宵強行把這一頁翻了篇兒，心情大好地用自己跑調到姥姥家的聲音哼著讓人完全聽不出來是什麽的曲調。

    韓謹稍微感覺心情好了點，看窗外風景的表情都生動了些。

    到了站下車，走不過二百米就到了那個青青私立小學。

    越爺爺感慨：“這地方可真近，離咱們家走路也就走二十分鍾就到了。”

    “是啊，等他們兩個再長大點兒，也都不用老師您送了。就讓小謹帶著宵宵上學就行。”

    越明宵聽了這話稍微有點不高興：“韓阿姨，我自己也可以走著上學的！”

    韓媽媽笑著瞥了一眼自家兒子，附和道：“是是是，宵宵當然能自己走著上學了。以後我們家小謹還得拜托你來領著了！”

    越明宵這才感覺滿意，高興地點了點頭，鄭重其事地“嗯”了一聲。

    青青私立小學整個的占地麵積比他的主校區要小上差不多一半，但勝在一切都是新建的，看上去格外鮮豔漂亮。越明宵也喜歡得不行，連連跟韓謹說“來這裏真的是選對啦”！

    韓謹知道她這話多多少少有點兒安慰自己的成分，心裏倒也很滿足。

    盡管之前也提前和這裏的招生校長聯係提交過往成績，招生校長也還是在辦公室裏坐著迎接越明宵和韓謹要給他們兩個麵試。

    本來嘛，建立私立小學的目的也是為了招收更有能力的孩子，所以這麵試相較於主校區還是要稍微嚴格一點兒的。

    這位校長是個四十多歲的年輕女性，她將手裏的語文課本隨便翻到了某一頁遞給越明宵，鼓勵地說：“小朋友……叫越明宵是吧。你來念一念這篇課文。”

    越明宵接過來。她認字又快又早，平時又最喜歡給別人講故事，語言能力自然是沒有問題的，立刻用那種小孩子“抑揚頓挫”的“優美”語調念起了課文：

    “青蛙給星星打電話：‘喂！喂——小星星，天上有啥？’……”

    她流利地將整篇文章繪聲繪色地讀了出來。到最後，校長都忍不住為她拍了拍手，笑著對越爺爺說：“這孩子可真不錯。她剛才念的是小學一年級的課文，都能這樣流暢。要是根據我的意見，不如讓她直接跳過學前班，直接念一年級吧。”

    越爺爺還沒說話，越明宵先拚命搖了搖頭：“不行！我還得和韓謹做同班同學呢！我要是念了一年級，他怎麽辦啊？”

    韓謹哼了哼：“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念一年級。”

    “這麽厲害啊？”校長笑眯眯地看向韓謹，“那……老師考你一個數學題怎麽樣？”

    “可以。”韓謹點了點頭，“我數學很好的。我……我會背小九九。”

    校長忍不住又“謔”了一聲表示讚許，另一邊越明宵不服氣地說：“我也會！而且明明背得比你更快！”

    看見兩個小豆丁就這樣莫名其妙吵了起來，校長輕輕拍了拍桌子示意兩個人安靜，隨即溫柔地問：“那我們來做一個小遊戲好不好？我來提問，你們兩個舉手搶答，我們來看看最後誰答得更多。”

    兩個小豆丁都點了點頭。

    “第一個問題……太陽從哪裏升起從哪裏落下？”

    越明宵舉手：“太陽是東升西落的！”

    “好，第二個問題。一斤鐵和一斤棉花哪個更重？”

    韓謹舉手：“都是一斤，所以是一樣重的。”

    ……

    幾輪下來，校長滿意地點了點頭，誇獎道：“兩個人都非常不錯！”

    然後她看向兩個家長，笑著說：“這兩個孩子都非常非常聰明，而且常識掌握得也都很好。你們二位家長要不要考慮一下？是確定隻是報名學前班，還是說咱們直接跳級去念一年級呢？”

    韓媽媽有點猶豫不決，轉頭看越爺爺：“老師，您覺得呢？”

    “什麽年紀就應該做什麽年紀的事情。”越爺爺說，“既然還有一年念學前班的時間，為什麽一定要揠苗助長呢？反倒容易滅了孩子們天真爛漫的本性。我們家宵宵肯定是從學前班開始讀的。”

    校長點了點頭，又看向韓媽媽：“那您家的韓謹呢？”

    這時候就不用在猶豫了。畢竟老師和自家兒子現在肯定是一條心了。韓媽媽笑了笑：“我們家小謹和明宵一樣。”

    “好，兩位學前班的小同學！”校長在桌麵上的文件上寫寫畫畫，又問，“那兩位對於我們學校方麵還有什麽要求嗎？”

    “有！”越明宵舉手。

    在校長好奇的目光下，她攥緊了身旁韓謹的手：“我們要在一個班當同班同學！”

    校長笑眯眯打趣：“剛才兩個人還搶答鬥得不可開交，我還以為你們兩個不喜歡對方呢。怎麽，感情這樣好啊？”

    “那是當然了！”越明宵很自豪地說，“我和他可是青梅竹馬！”

    她未必真正懂青梅竹馬的含義，說出來的神態卻這樣驕傲。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好一個青梅竹馬。”校長笑了笑，隨即意識到這句詩在這裏似乎有一些輕佻，連忙向兩個家長道歉，“不好意思，我好像是失言了。”

    越爺爺不在意地擺擺手：“哈，校長有文化。青梅竹馬，不就是這個意思嘛！”

    青梅竹馬是什麽意思呢？

    至少此刻，在越明宵和韓謹心裏，這就是一個不同的答案了。

    校長稍微放心了一點兒，在錄取通知書上分別一筆一劃寫好了越明宵和韓謹的名字，鄭重其事地交給兩位小朋友：“好了，從一個月之後開始，你們這一對兒青梅竹馬，就是我們學前一班的小同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