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爺爺不知道前情提要，這時候滿腦子都是“打架”兩個字，趕快問：“打架？他為什麽打架？”

    “當然是因為有人欺負他，他還擊啊！”

    越爺爺聽得有點兒糊塗，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聽懂了孫女到底在說什麽。但這一切並不那樣重要，重要的是孫女似乎又遇到了一個很喜歡的好夥伴。於是他走過去輕輕敲了敲吳瑛麵前的玻璃：“小同學，你要不要和我們家宵宵一起上學啊？”

    吳瑛很輕快地點了點頭。

    他把身上的圍裙摘下來整整齊齊疊好，一溜煙跑出了廚房。越爺爺牽著越明宵的手在單元門門口靜靜地等了一會兒，差不多過了五分鍾左右，吳瑛穿好了校服背好了書包從裏麵走了出來。

    越明宵大大方方走過去：“你好，我叫越明宵，是一班的。”

    越爺爺更加迷糊了：“嗯？你們之前不認識嗎？”

    吳瑛卻不大介意，笑起來溫溫柔柔：“現在開始就算認識了。唔，你好，明宵。”

    他不但長得精致漂亮，聲音也軟軟糯糯的。越明宵人生現下隻有短短不到十年，哪見過這架勢。她給韓謹做了這麽多年姐姐，也沒聽過韓謹這樣乖乖巧巧地講話。

    這下子是更加激發起越明宵做大姐大泛濫的保護欲了。

    於是越明宵問：“你為什麽在廚房戴著圍裙啊？”

    吳瑛乖巧地回答：“我剛才在洗碗。”

    “啊？你家裏爸爸媽媽做完早飯之後竟然是你洗碗嗎？”

    吳瑛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嗯……其實，早飯一直以來也是我在做的。”

    越爺爺聽得有點不對勁，他皺起眉來，一雙鳳眼挑起來的時候很有點兒不怒自威的氣勢：“那你爸爸媽媽呢？他們不做，隻逼著讓你一個才上四年級的小學生做嗎？”

    難不成這還是一對不稱職的父母？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喜歡做飯的。”吳瑛擺了擺手，露出一個有點兒幸福的微笑，“我非常喜歡做飯。我小的時候就是姥姥教了我做飯，我覺得我做的飯非常好吃。”

    “哇！那你真厲害！”越明宵由衷讚歎，“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應該怎麽點火呢！”

    吳瑛有點兒害羞地低下頭來，小聲說：“如果你想學的話，我以後也可以教你。”

    越爺爺忍不住笑：“聽到了嗎？宵宵？你以後就跟著……呃……”

    吳瑛眨了眨眼睛，乖巧道：“爺爺你好，我叫吳瑛。”

    “哦，對，你以後就跟著吳瑛學學怎麽做飯，然後做飯給爺爺還有爸爸媽媽吃，好不好？”

    越明宵沒有多想就痛快點頭：“那當然好！”

    她又重新把好奇的眼光投向吳瑛：“吳瑛，你還有沒有什麽別的可以教我的呀，我就都一起學了。”

    吳瑛想了想，又說：“我還會織圍巾……我不知道你會不會。”

    越爺爺忍不住“謔”地一聲。

    他心想，這男孩子，又是做飯又是織圍巾的，好像整個成長路線都跟女生一模一樣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家庭，才培養出這樣的孩子。

    老一輩固有的思想下意識地讓他覺得這樣似乎是不大正常的，但是剛才孫女兒剛和他強調了這個吳瑛“盡管長得很好看，但還是一個帥氣的男孩子”，也就不好讓他再多說些什麽了。

    而且再換一個思路：就從現在這樣看起來，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好的。畢竟自家的這個女孩兒不也沒按照傳統學什麽繡花做飯的嘛，幹嘛一定要以老傳統的觀念來評價現在的孩子們呢？

    所以也就隨便吧。

    仔細把兩個孩子送到校門口，越爺爺笑眯眯地向他們倆揮手。直到這兩個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教學樓裏，他才哼著小調背著手準備回家。

    嗯，等等……

    越爺爺摸了摸下巴，眼神若有所思。

    關於自家小孫女兒和這個吳瑛做朋友這件事……韓謹那小子知不知道啊？

    在醫院躺了整整三天的韓謹萬萬沒想到，自己隻是短暫地缺席了越明宵三天的人生，世界就發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大變化。

    一開始隻是越明宵拉著他走一條“新的上學路線”，到這兒為止都還是正常的事情。但當越明宵駐足到一座居民樓前麵的時候，他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

    他警覺地問：“我們停在這兒幹什麽？”

    越明宵道：“你陪我一起在這裏等一個人嘛。”

    韓謹“等誰”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聽見單元門“啪”地一聲被打開，一個嬌小的身影忽然從門後閃出來，笑著打了個招呼：“明宵，早上好！”

    接著他的聲音猶疑了一些，輕聲問：“明宵，他是……”

    “介紹一下！這邊是吳瑛，韓謹你應該知道的啦；這邊是韓謹，是我的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越明宵落落大方地兩邊介紹完，“我以前一直是跟韓謹一起上學的，前兩天韓謹在生病所以沒辦法啦。以後上學就可以我們三個一起了！”

    吳瑛點了點頭：“是韓謹同學，我聽說過的。你好呀！”說完，他向韓謹露出了一個善意的微笑。

    但韓謹並沒有回以同樣善意的表情。吳瑛稍覺有些尷尬，但他在男生當中一向都不是很受歡迎，這時倒也沒有太難受。

    越明宵輕輕用手肘捅了捅韓謹：“小謹，吳瑛在和你講話呢！你幹嘛不搭理人家？”

    韓謹撇嘴：“我又不認識他。”

    越明宵疑惑地“嗯”了一聲：“你之前不就已經聽過他了嗎？”

    韓謹說：“聽過就算認識了嗎？我還聽過美國總統呢，難道就算我倆認識了？”

    “你又怎麽了？”越明宵有點不滿地咕噥，“我又惹你了？”

    韓謹撇頭：“沒有。”

    “最煩你這種有話不好好說的時候！”越明宵被他鬧得也有點不高興，上前去牽吳瑛的手，“走了走了，我們先走，不要管他。”

    吳瑛有點遲疑：“這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越明宵氣呼呼的，刻意又大聲叫了一遍，“走了走了！”

    她拉著吳瑛向前走了好幾步，忽然聽到韓謹在她身後喊：“越明宵！”

    越明宵頭也不回：“幹嘛！”

    她卻沒再聽到回音，想回頭看看韓謹究竟是怎麽了，胸中又堵著一口氣不肯服輸。最後便咬咬牙，扯著吳瑛的腕子一股腦地往學校的方向疾走而去。

    不知道走了多遠，越明宵終於慢下腳步，小心翼翼地回頭張望起來。

    吳瑛收回被她扯住的手腕，輕聲說：“我們回去找韓謹吧？”

    “幹嘛找他？”越明宵理直氣壯，“我剛才又沒做錯什麽。”

    “但他看上去好像是生氣了。”吳瑛擔憂地說，“而且，他一個人在那兒不會出事吧？”

    越明宵心中也是一慌，嘴上卻還不饒：“他……他都十歲了，又是在小區裏，能出什麽事？”

    吳瑛說：“可是，韓謹不是第一次走這邊路嗎？是吧？我以前沒見過他走這邊的。他不熟悉路，迷路了怎麽辦呢？”

    越明宵抿了抿嘴，終究還是把原本內心裏那點兒忿忿不平壓了下來，對吳瑛道：“那你先去上學吧，我回去找他。”

    吳瑛想了想，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那你注意安全哦。”

    “放心吧！”越明宵朝他擺了擺手，提了提書包，又往回狂奔。

    一路跑回到吳瑛家門口，韓謹果然坐在小區裏設置的長椅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聽到越明宵的腳步聲，他微微抬起頭看了一會兒，又默默偏過頭去。

    越明宵沒好氣地說：“幹嘛，看到我了還不講話？”

    韓謹說：“你又不想聽我說話。”

    “我什麽時候……”越明宵覺得這樣爭辯有點沒有意思了，做了做內心的工作，很大人樣地歎了口氣，走過去去牽韓謹的手，“起來上學了，你難道要逃學嗎？”

    韓謹看了她一眼，還是反手握住了越明宵的手。

    兩個人手牽著手向學校走去。

    “你剛才究竟在生什麽悶氣啊……”越明宵小聲嘟囔，“你知不知道剛才你那樣讓我多尷尬。”

    韓謹沉默了一會兒，說：“你是不是挺喜歡那個叫吳瑛的啊？”

    “是喜歡，但不是那種喜歡嘛！”越明宵說。他們這個年紀的孩子已經很有性別意識，同班同學中也已經有在“談戀愛”的了！

    韓謹說：“我知道。但是你才認識他，怎麽對他那麽好？”

    越明宵納悶：“哪有怎麽好了？”

    “除了我之外，你又沒跟其他人一起上學。”

    “這你也要爭風吃醋啊。”越明宵有點無語，“之前咱們不是已經都說好了嗎？咱倆還是得有各自的交友自由的！都這麽多年了，你可別忘了啊！”

    韓謹哼了哼，不說話。

    越明宵又說：“再說了，從吳瑛家裏到學校就這麽兩步道，前麵那麽長一段距離都是隻有咱倆一起的，你幹嘛計較這點？”

    “……好吧。”

    “你還不情不願的。”越明宵小聲嘟囔，“韓謹，我真是越想越不公平，我就比你大了三個月，就得處處讓著你慣著你。你還是男生呢，能不能承擔點所謂的紳士的義務？”

    韓謹又沉默下來。

    越明宵剛才說的也不過是無心隨口，本也不指望自家這個怪裏怪氣的竹馬能做出什麽正兒八經讓人滿意的回應出來，隻是繼續牽著他往學校走。

    “對不起。”

    嗯？

    越明宵以為自己是聽錯了：“你再說一遍？”

    “我說對不起。”韓謹不太高興地悶悶說，“這次我錯了，下次我不會再犯了。”

    越明宵心中大喜，忍不住嘿嘿笑出聲：“那你以後可以和吳瑛好好相處了？咱們仨一起玩嘛，好不好！”

    韓謹輕輕“嗯”了一聲。

    “這才對嘛！”越明宵嘻嘻笑著說，“以後不能總是我讓著你，你也要讓著我知道吧！這樣才叫做公平公正！”

    韓謹點頭：“好。我答應你。”

    然後他悄悄地，稍微握緊了一點越明宵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