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軍訓基地到了。大家排好隊依次下車！”

    韓謹站起身來從上麵的置貨架上將兩個大行李箱搬下來，又推了推坐在自己前麵座位上還睡眼惺忪揉著眼睛的越明宵：“清醒一下，地方到了。”

    “唔，我知道了。”越明宵又掩嘴打了個哈欠，站起來去抓自己的行李拉杆，“到地方了，我自己拿行李好了。哎，這可是之前說好的了，你可不能反悔。”

    韓謹哼了一聲沒說話。

    “哎，軍訓這一周你好好和同學打好關係哦。”越明宵語氣還是懶洋洋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你媽媽好擔心你和同學相處不好，之前叮囑我好久。”

    上了重點初中重點班級，麵對全新的人際關係，越明宵實際一開始心裏也是有些惴惴不安的。尤其第一周簡單了解了一圈，成績一個賽一個的優秀且不說，更不乏大富大貴之家出來的。就算還隻是十幾歲的小孩子，對於這樣的經濟問題也已經有了一點模糊的概念。更何況越明宵已經閱文無數，這樣的情節橋段可不算罕見……

    韓謹性格沉悶不愛理人，越明宵倒也確實擔心他惹了哪位同學不開心。

    萬一最終到了“天涼韓破”的地步該怎麽辦呢！

    “我知道了。”韓謹無奈地答應著，打斷了越明宵的絮絮叨叨，“你也別到處逞強出頭，最後惹麻煩。”

    “我才不會惹麻煩……”越明宵咕噥了一句，雙手用力提著箱子，踉踉蹌蹌地下車，接受軍訓場地熱烈的太陽直射。

    對於軍訓，就算以前沒有經曆過，多多少少也有點概念。站軍姿、走正步、整理內務……最重要的是所有行動前都應該打報告。總歸最後要呈現出一股有理想有紀律積極向上團結合作的凝聚力就是了。第一天雖然也新奇，但被魔鬼訓練殺了銳氣就也都蔫蔫的沒有什麽精神了。

    “休息十分鍾！”

    教官洪亮的聲音此時仿佛恩赦般，隊伍當中立刻心有靈犀般同時長長呼出了一口氣來，在許久的安靜當中顯出片刻的嘈雜來。整齊的行列中瞬間混亂起來，有的喪屍一樣拖著沉重的步伐跑去衛生間或者去放水杯的地方痛快牛飲。

    越明宵渾身的力氣一下子都卸了下來，沒骨頭一般直接重重癱坐在地上，也懶得去管地上究竟有多少砂石灰塵。

    郝佳佳在旁邊氣若遊絲：“明宵，你揉揉腿。我媽說第一天不好好按摩的話第二天疼得站都站不起來。”

    越明宵點點頭，伸出手，綿軟無力地去揉自己酸軟的小腿肚，小聲抱怨道：“唉，我手做那個軍姿的手型都酸死了……這才第一天，接下來還有六天可怎麽辦呢？”

    “度日如年，度日如年……這就叫做度日如年啊！”

    小姐妹兩個便你一聲我一聲地相對歎氣起來。

    郝佳佳剛要再說些什麽，忽然眼神定住，嘴半張著也沒有聲音。越明宵正在疑惑，剛要碰碰她問她怎麽了，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喝點水。”

    越明宵有氣無力地抬頭去看，果然是韓謹。他手裏拿著兩個水杯，其中一個顯然是越明宵的。看著越明宵翻著死魚眼好像連伸手都懶得伸的樣子，韓謹挑了挑眉，蹲下將自己的水杯隨手放在旁邊，手上麻利地擰開越明宵水杯的杯蓋遞過去：“好了，現在給你擰開了，你拿著快喝水。”

    越明宵接過來，雙手捧著往嘴裏灌了一小口，又皺著眉抱怨：“怎麽是熱水啊，好燙啊。”

    “五髒六腑都是熱的，喝涼水對身體不好。燙的話，那你慢點喝就行。十分鍾，不用那麽著急。”

    越明宵不太高興地“嘖”了一聲，又繼續小口小口慢慢喝起來。韓謹就坐在她對麵，一口氣喝了一大口水之後便合上杯蓋，隻安安靜靜地看著越明宵喝水。

    這情況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對勁？

    郝佳佳咽了咽口水，默默挪了挪位置挨到另一側的女同學旁邊。那位顯然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兩個人心有靈犀地對視一眼，又同時轉過頭來目不轉睛地注意這頭的動靜。

    初一七班的教官在旁邊本來正跟周圍的戰友們插科打諢，第六感忽然便感到自家隊伍有些莫名的隱忍的騷動。他有些懷疑地回頭一看，很容易便看見這場騷動的根本原因究竟來自何方。

    嘖嘖嘖，這群小娃娃，年紀還不怎麽大，可看這看熱鬧的勁頭可一點都不比成年人差。由此可見，八卦果真是一項老少皆宜的娛樂活動啊！

    既然老少皆宜，他作為新世紀的年輕人又怎麽能落在這些什麽都半懂不懂的小屁孩後麵呢？自然也得參與參與了！

    他故意咳嗽了兩聲，將整個班級的注意力全都吸引過來後便背著手威嚴地走近韓謹與越明宵，故意用有些嚴厲的聲音說：“哎哎哎，這兩個同學，你倆幹什麽呢？”

    越明宵被嚇得嗆了一口，下意識手忙腳亂地骨碌爬起來，勉強克製住咳嗽漲紅著臉回答：“報告教官！我，我在喝水！”

    “沒說你，喝吧。慢慢喝別著急，小心嗆著。”教官對越明宵這個女孩子的態度還是稍微溫柔了一些，直接調轉矛頭衝向韓謹，“咳咳，這位男同學，你不在你們男生那排和你的好兄弟們在一起，過來女生這邊幹什麽？”

    越明宵忽然反應過來教官言下之意中的“不懷好意”，控製不住地又嗆了兩口水。韓謹卻好像並沒意識到什麽，神色依然平靜：“報告，我給她拿水讓她喝。”

    教官“嘖嘖”兩聲：“所以，我想問的是，你為什麽要給人家小姑娘拿水呀？你要和我說發揚同學愛呀？怎麽隻跟女同學發揚？”

    趁著韓謹說出點別的之前，越明宵“啪”地一聲把水瓶蓋蓋上，拉了拉韓謹的衣袖，搶先道：“報、報告教官，我們兩個是發小。我們家長讓我們互相照顧，所以他才幫我拿水的。”

    韓謹“嗯”了一聲，順理成章地把越明宵手中的水瓶接過來，剛要直接轉身回去放水杯，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停住腳步請示教官：“報告，我可以先把這兩個水瓶放回去了嗎？”

    “去吧去吧。”教官看了他好一會兒，終於還是擺了擺手。看著韓謹轉身離開去放水杯，他好像沉思了一會兒，又問越明宵：“你倆，發小？幼兒園就認識那種？”

    越明宵點頭：“嗯嗯……啊，報告！是的！”

    “那你發小……脾氣挺怪啊？”教官摸著下巴慢慢說，“這，什麽事兒都能端著，好像挺不把人看得起哦……”

    越明宵心下一緊，趕快替韓謹開脫：“報告教官！不是的不是的，他性格就是比較悶不愛說話，但是還是很尊敬師長愛護同學的。他不是那種瞧不起人，他就是，他就是不太愛說話！教官您可千萬別誤會他！”

    教官看著她嘰嘰喳喳幫自家發小申辯的樣子實在是著急，心裏不由得偷笑起來，但麵上卻還是嚴肅著不露表情：“行吧……好了！時間到了！集合！”

    他長長地吹了一聲哨子，眼神下意識掃向正在沉穩邁步走回來的韓謹。這個男孩聽到哨聲微微一頓，很快便提速快步跑回來入隊。從頭到尾都麵色不改，氣定神閑不為所動。

    眼光瞟回來，麵前這個小姑娘卻是一臉的緊張。雖說脊背挺直軍姿站得標準，目光卻好像在試探自己是不是下一秒就要發火刁難似的。

    好吧好吧，那就不再開這個玩笑了。

    他嘴裏喊著哨子，露出一個有些含混不清的笑容，目光卻嚴厲地掃過一排排強打著精神的學生們，直看得一個個身形還沒完全長開的半大孩子們下意識又挺了挺腰，眼睛都睜大了幾分。

    “全體都有！站軍姿十分鍾！”

    隊列中沒有抱怨聲，但他還是感受到一股撲麵而來的哀怨氣息。他臉上露出一個有些狡黠的笑容，開始在隊伍當中來回穿梭，順便糾正孩子們一些錯誤的姿勢動作。

    他的腳步站定在韓謹麵前。

    他身形挺拔，周身的姿態都顯得很是標準，但看上去就是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勁。

    要怎麽說呢？好像他總是沒什麽精神一樣，一雙眼睛好像一直在放空沒有焦點，仿佛在神遊天外看著很遠很遠的地方。教官伸出手在他麵前晃了兩下，換來韓謹一個有點疑惑的眼神。

    “想什麽呢？”

    韓謹麵上疑惑的表情又濃了一層，沉吟了片刻，終於開口道：“為七班爭光，為學校添彩。”

    周圍爆發出零星的笑聲。

    “笑什麽？”教官心裏憋著笑，卻是凶巴巴地向周圍吼了一聲，等到整個隊伍又安靜下來，又看向韓謹，“然後呢？還應該有什麽？”

    “……為人民服務。”

    教官忍不住還是多嘴問了一句：“那你發小呢？”

    韓謹眨了眨眼睛：“她也是人民。為人民服務。”

    “行，說的不錯。”教官表情高深莫測，似乎很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站著吧——再站直點！”

    韓謹麵上顯現出顯而易見的莫名其妙的表情，但最後隻是幹脆地答應了一聲“是”。他的眼神再次放空，完全無視周圍帶著探究的、好奇的、調侃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