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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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隻是去雲山,即使被騙了,在北荒她還有辦法逃脫。
但是東靈何其遙遠,那邊人傑地靈,法力高強的仙師遍地走,自己去了隻怕是心肝脾肺都會被挖出來煉丹。
聽族裏的長輩們說,那裏的仙師以殺妖為傲。
她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右手手腕的黑色珠子,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是一顆用黑繩纏起來的黑得透亮的珠子,上麵有一些流紋,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的,黑得有些醜陋。
那是忻介臨死塞進她手裏的。
“這邊的事情都解決了就會動身,你若是覺得東靈太遠,又擔心傷害你的那些人找到你,可以先去雲山暫避一陣子,我回東靈後,將藥引送過來。”
看她臉色變化不斷,看上去十分糾結的樣子,白臨羿想問又覺得打探有些唐突,便靜靜等待著她的決定。
“你們仙師都這麽,善良的嗎?”
緋虞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從小長輩們都跟她說仙師對妖怪而言是多麽多麽可怕的存在,眼前的這個人似乎跟他們所說的有些出入。
他們說,仙師抓住了妖,會把他們的內丹挖出來當成補藥,還會扒掉妖怪的皮做成靴子,抽他們的筋拿去製成弓弦……
許多年前,族裏就有妖去了東靈,聽說最後死得很慘,有長輩到如今還感歎不已。
聽到她的問話,白臨羿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忍不住輕笑出聲,眉眼含笑地看著她。
“救死扶傷本就是我們仙門中人的分內之事,如果任由不管,還修什麽仙平什麽亂呢?”
他本就長得好看,這一笑更是令山河失色,真如神仙下凡。
“不是,你們不是專門除妖的嗎?”
救死扶傷難道還包括妖怪嗎?
“驅邪除惡,也是庇護蒼生,不衝突。”
“……”
緋虞覺得他是對自己的話有什麽誤會,一時語塞。
“阿娘,阿娘,來了好多神仙,阿娘你快出來看。”
屋外響起小男孩欣喜又欽佩的聲音,緊隨著響起一片爽朗的少年笑聲。
“流雲仙尊!”
白臨羿聽見笑聲立即起身,屋裏一下子暗了下來,一道道身影擋住了那小小門口的光線。
是雲山的弟子們,一個個年少稚嫩的臉上洋溢著笑容,在看到坐在床邊的緋虞時,都怔住了。
屋裏為什麽會有一頭狼妖?
所有人的腦子裏冒出一樣的問題,卻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你們回來了?情況如何?”
白臨羿臉上嚴肅許多,看上去有些冷厲,視線隨意掃過眾人,看到他們身上都沒有受傷的痕跡,這才看向為首年紀偏大的少年。
“那妖物降服了?”
“啊?對,是一隻蛇妖,雖然有些難纏,但是依舊被我們收伏了,受傷的村民也已經送到雲山醫治了。”
少年們眼裏十分景仰地望著眼前的男人,熾熱又羨慕。
“其實在北荒的妖怪不少,但是從來沒有出來傷過人,不知道最近是怎麽了,頻頻出現在村莊裏。”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像是要出大事似的。”
雲山的弟子們嘴裏一句接一句說著,視線慢慢越過白臨羿,盯著坐在床上的緋虞,眼睛眨也不眨,除了疑惑,還有幾分驚豔。
這狼妖雖然隻穿著粗糙的布衣,不著任何首飾,但那臉如精雕細琢的玉器,美得不可方物,讓人移不開視線。
被一群仙門中人緊緊盯著,緋虞渾身的毛都立了起來,緊繃著身子,保持十二分警惕。
“不知是否與那蜈蚣精有關,你們出去可有看到蜈蚣精的蹤跡?”
緋虞心裏清楚妖怪作亂是什麽原因,卻是什麽話也沒說,縮著身子,防備這些小仙師突然朝自己出手。
白臨羿眼角餘光看了一眼緊張的她,手中揮袖腳步輕移,不露聲色地擋住了雲山弟子們的視線。
“有有,說來也奇怪,我們在收服那蛇妖的時候,差點中了他的毒讓他溜掉,結果,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一個渾身惡臭的老頭,剛巧撞在那蛇妖身上,給那蛇妖壓住了!”
提起那老頭,雲山弟子紛紛皺緊了眉頭,仿佛現在那臭味還縈繞在鼻尖。
“他不知道從哪裏爬出來的,亂跑亂撞的像是被什麽追趕,嘴裏一直念叨著有蜈蚣精,有好大一隻會飛的蜈蚣,我們猜想可能就是仙尊你要找的蜈蚣精。”
“可惜那老頭已經被嚇得神誌不清了,問他半天也隻問出來,那蜈蚣精朝著東邊的山頭去了。”
“那位老先生呢?”
“本來弟子們打算將他送去仙門醫治,走到半道他像是又好了,非嚷著要回家,我們檢查了一下,也沒發現很大的傷,就送他回去了。”
聽完雲山弟子的描述,白臨羿一直擰著的眉頭舒展了一些,點了點頭表示肯定,沒有看見一旁緋虞臉色的變化。
“你要去追那隻蜈蚣精?我跟你一起。”
他回頭看了看她,剛剛那一雙灰色的瞳孔還猶豫不決,此時卻是一片平靜,堅定無比。
聽說白臨羿現在就要走,周村的村民紛紛都很不舍,當知道他還有要事去辦,也就不再挽留,隻是塞了一些禮物。
“大師兄,你說仙尊為什麽身邊要帶著一個狼妖啊?”
雲山的弟子們看著遠去的一人一妖,最終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向無所不知的大師兄問道。
“他不會是不知道那是一隻妖吧?”
個子小小的少年撓了撓頭,說出心中的猜測。
剛說完,腦袋就被其他師兄敲了一記。
“胡說什麽呢?你我都能發現,仙尊那麽厲害,難道還會不知道嗎?”
“那倒也是,總不會是被那女妖怪的美貌迷住了吧?”
想到那女妖美麗的麵容,心中仍是微微蕩漾,那是他從未看到過的絕色。
“別胡說八道!傳言流雲仙尊可是案前的神君,見不得人間疾苦所以才從神像中走出來的,最是六根清淨。”
“我們還是不要在這裏胡亂猜測了,師父不是說過了嗎?東靈的仙門都會馴化一些妖來讓弟子習練的,還會收妖作為侍從,沒什麽好奇怪的。”
幾個少年覺得大師兄說得有道理,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嗷嗚。”
就在這時,周村後方的山頭,傳來一聲狼嚎,在空曠山間回蕩。
“嗷嗚。”
緊接著又是一聲,聲音渾濁又沉重,透出一股悲涼。
跟在白臨羿身後的緋虞突然頓住了腳步,回頭朝著狼嚎傳來的山頭望去。
眼眶不禁一陣酸澀發熱,有朦朧的霧氣蒙上了眼睛。
她攥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重重地眨眼,將淚水忍了回去。
隨著她的視線看去,白臨羿什麽也沒有看到,隻是心裏有種別樣的感覺。
“走吧。”
他想要說些什麽安慰一下,卻見緋虞已經回到之前的平靜,眼裏毫無波瀾。
北荒妖王的王宮。
嫵惜發現緋虞被人救走了,氣得差點背過氣去,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一群還未完全化成人形的蛇妖瑟瑟發抖的擠在一團,一聲不敢吭,唯恐自己被當做撒氣的。
“還杵在這裏做什麽?還不趕緊去找?她抓不回來,你們一個也別想活著!”
看著身下一群沒用的東西,她更加來氣,一張臉氣得變了形。
“記住,這件事不要讓衛子夙知道,聽見了嗎?”
“是,是。”
蛇妖們連連點頭,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慌慌忙忙退下去。
遣退小妖,嫵惜身心疲憊地閉上眼,揉了揉眉心。
再睜開眼,臉上的氣惱一掃而空,替代的是冷冽的淺笑。
餘光之中有兩個身影逐漸走近,待看清來人後,厭惡地冷哼了一聲。
“這不是青垂無一兩位長老嗎?這是什麽了?”
青垂有氣無力地整個人都靠在無一的身上,臉色難看得如同死人,看上去受了極重的傷。
一股惡臭從他們身上傳來,胃裏一陣翻湧,熏得她連忙捂住了鼻子。
這兩個老頭子雖然看上去是效忠衛子夙,這陣子卻沒出什麽力,反而像是個攪局的,偏偏又讓人挑不出錯處。
嫵惜雖然看他們不順眼,但是礙於他們在北荒的威信極高,她和衛子夙也不能真的對他們下手。
“見過嫵惜大人。”
無一恭恭敬敬行禮,青垂有心無力,嘴皮子動了動,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怎麽回事?青垂長老受傷了?”
“回稟大人,這幾日您的族人出去傷了人,今日被雲山上的仙師捉住,青垂老頭他想救回你的族人,豈料對麵實力太強,他有心無力,還請大人不要責怪。”
兩老頭滿臉愧疚自責,無顏麵對她,哀歎連連。
嫵惜看了看青垂身上的傷,確實是仙師留下來的,又聽說自己死了族人,氣得直咬牙。
“這幫該死的仙師,終有一日,屠了他們仙門!”
口中惡狠狠說著,蛇瞳裏迸射出陰毒的光,冰冷如刀。
再看向青垂他們,懷疑的眸中生出兩分關心,笑裏沒有一絲溫度。
“青垂長老既然受了傷,就該好好修養,以後子夙大人還得仰仗你們呢。”